从公车站下车走到她姊姊家要十分钟,她真想现在就把脚上那双高跟鞋脱掉。
平常她是不会穿这样的鞋子,但是为了让今天的面试看起来更慎重,她才跟姊姊借了这双鞋子穿。
平常这段回家的路走起来是非常愉快的,这是一个整洁、漂亮的社区,每幢房子前面都有小花园,里面的花草树林都经过主人的细心培养、照顾。
然而,韩妮今天无心欣赏这些美丽景色,她每走一步,那些被挤压的脚趾头就刺痛一下。
当她关上还新的大门,立刻踢掉鞋子,将快被挤扁的脚趾头放在柔软的地毯上,这才松了一口气。
「是你吗?韩妮?」从厨房轻轻传来韩玉的声音。
「是我。」韩妮同样轻声的回答。还好没有把孩子们的午觉吵醒,她可以和姊姊好好谈一谈。
韩妮走进厨房,韩玉立刻攫住她的手背,脸上布满关心注视着她问道…「怎样?你认为有希望吗?」
韩妮露出胜利的微笑。「不只有希望,我已经被录用了。」
「真的?」韩玉大声叫出来,然后高兴地抱住她。「噢,妮妮太棒了!我就知道你一定能得到这份工作。」
「坦白讲我对今天的面试也没有什么信心,但幸运之神眷顾了我,是Jay先生帮我争取的。如果不是他坚持的话,我可能不曾获得这份工作。」韩妮想到今天面试的情景,原本有些疲惫的神态,又一扫而光。「等一下,先让我坐下来再慢慢讲给你听,此刻我的脚痛死了,其担心我会不习惯一整天都穿着高跟鞋上班。」
「你会习惯的。」韩玉为她打气加油道。
韩妮皱起眉头,想到叶珊珊那副对她挑剔的模样,忍不住叹了一口气。
「我是必须习惯,毕竟在叶珊珊的监视下,如果我不做合适的穿着打扮,她一定又要对我百般挑剔,可是我今天逛了一个上午,就是找不到一件合适的衣服。」
「谁是JayG.谁又是叶珊珊?」
在姊姊好奇的追问下,韩妮将早上面试的经过详详细细地说出来。
当她讲到Jay出现之后,韩玉更是听得津津有味。
「毫无疑问的,这位Jay先生看上你了。」韩玉神色得意地说道…「妮妮,你从来不知道自已长得有多么漂亮呢。」
韩妮啼笑皆非的朝天翻了个大白眼。「噢,算了,姊,我觉得他看人的眼光令人不自在。」
「但他绝对是个有眼光的人。」韩玉充满肯定的说道。
韩妮对姊姊尚未见过Jay本人,却一直为他说好话而感到好笑。
「但是姊,叶珊珊小姐已经向我严重申明过,任何人都不准跟Jay有任何牵扯,所以,你不必替我想得那么美好。」
「显然那个女人是在嫉妒你,她一定是因为没受到Jay的注意,才会对你提出
这样的警告。」
「嫉妒我?」韩妮轻轻摇摇头说道…「我觉得我是一个对任何女人都不具威胁力的人。」
「你不可以对自己如此的没信心。」韩玉颇不以为然地盯着妹妹说道…「一切交给我,亲爱的,我一定去替你买几件最漂亮的衣服,不只要把叶珊珊气得头顶冒烟,还要让Jay把他的眼睛看得掉出来。」
对姊姊这样的话,韩妮十兮不赞同。
「姊,我不认为那是我要买衣服的目的。」
「有时我真会被你气死!总之你什么都不要再反对了,明天我会请帮我打扫的太太替我照顾一下孩子,我们就可以一起去买衣服了。」
这时大门突然「碰」地一声被打开来,两个放了学的小男孩跑进来,匆匆叫了一声「妮妮阿姨」,就开始吱吱喳喳的向韩玉吵着要东西吃。
韩妮看着她姊姊不慌不忙地应付八岁和六岁大的儿子,一边询问他们今天在学校上了什么课、做了什么事,一边拿出饮料、水果和小点心给他们吃,今她不得不钦佩姊姊是个非常有效率的家庭主妇。
韩玉虽然快三十岁了,但仍像当年结婚时一样漂亮,只不过当了妈妈的她,身是韩妮所钦佩的。材比以前更丰满许多,但是她和韩妮长得非常相似,也比韩妮更懂得打扮自己,这韩妮一向佩服着姊姊对自己的信心,及知道自己要的是什么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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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一个幸福、美满的家庭。
韩妮非常感激姊姊鼓励她来到了城市,并让她住后面的空房子。韩妮现在才明白,原来她一百都像浮萍一样,既未找到栖息之地,前途又一片茫然。
如同她姊姊所说的,如果她不试着摆脱过去的阴霾,重新开始面对新的生活,那么她以后必将后悔莫及。
通往大厅的门被推开了,韩玉的四岁小儿子瑞德牵着小薇摇摇晃晃地走进来。
瑞德比小薇大一岁,自从韩妮带小薇来到这里以后,瑞德摇身一变,俨然一副大哥哥的模样,担任照顾、保护小薇的工作。
韩妮一看到自己可爱的女儿,一颗心就不禁疼惜地抽搐一下,她张开手臂拥住向她跑来的女儿。
「噢!小薇,今天乖不乖?」
小薇点点头,让韩妮抱起她放到腿上,双手搂紧她左右摇摆。
「瑞德哥哥把我吵醒了,我也不想睡了,妈咪,我们可不可以去公园玩?」小薇仰着小脸蛋充满期盼地注视着韩妮。
「可以的,再过一会儿,等你跟哥哥们吃完点心,妈咪带你回去换衣服,我们才去公园玩。」韩妮将女儿抱到餐椅上坐着,让她吃着韩玉为她准备的点心。
「妮妮,明天早点出门,九点半怎样?」韩玉一边张罗孩子们的点心一边间。
「真的可以吗,姊姊?」韩妮问。
「你是我的妹妹,你的事就是我的事,而且我喜欢帮你打扮得漂漂亮亮的去迷倒那些男人。」
韩妮听了姊姊的话感到十分好笑,她并不相信Jay真像韩玉所说的一样,会觉得她长得很美,不过,她已经下定决心要好好地工作,那么她就不得不把自己的穿着打扮稍作调整。
在小薇吃完点心后,韩妮带着女儿回到后面的房子。
这间原本是老祖母住的房子,还满宽敞的,有个小厨房,盥洗设备也齐全,卧室里放了两张单人床,韩妮将女儿的各式大小洋娃娃充当这房间的摆设。
沙发上漂亮的坐垫也是出自韩妮的巧手,除此之外,小客厅里还有电视和音响。
这是韩妮有生以来第一次独自拥有一个舒适、自由的小天地,这种感觉非常的奇妙,而且非常的好。
小薇蹦蹦跳跳地来到卧室,要求换上跟妈妈一样的衣服,并叽哩咕噜地不断叙说她和瑞德玩游戏的情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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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从和韩玉的儿子们玩在一起后,小薇就不再像以前那么害羞,不过她看到韩玉的丈夫李文中时还是会感到害怕,似乎不习惯接触到像父亲一样的大男人。但说也奇怪,她对在公园里遇到的那个男人却一点也不感到害怕"
耿继文,还有他那只邋里邋遢的狗——贝比,经常出现在公园里。一个大男人,带着一只狗,在公园里遛达,并没有什么太过于奇怪的。
不过,如果狗主人本身比狗更邋遢,那么就容易引人侧目了。
起初,韩妮注意到这个男人对秋千旁的那张长椅有特权似的,每天下午都看他懒洋洋地坐在那里,而他的狗就蜷伏在脚边。
他总是穿一条松垮垮的棉布斜纹长裤,上身是一件皱巴巴的棉布衬衫,两只袖子乱七八糟地卷到手肘上。虽然他那一身样子不至于今人生厌到退避三舍的地步,但是满脸胡髭、一头又乱又长的黑发,总会今人把他跟流浪汉联想在一起。
韩妮曾经想办法不让小薇接近那只狗,可是一点也没有用。
虽然那只狗的体形很大,但是牠的外表却有一点憨厚,加上牠对孩子又没有攻击性,以至于韩妮不再反对小薇跟狗接近。
韩妮想起第一次在公园遇见耿继文和他的狗时,她对耿继文和狗都抱有一份警戒的态度,一直到耿继文以微笑缓和她心中的不安,她才放下心来。
「贝比喜欢小孩,为什么不让你的小女孩跟牠一起玩呢?他们一定会玩得很高兴的。」
当初耿继文这么说时,韩妮还是迟迟不敢让小薇接近贝比。直到耿继文说了一句今人啼笑皆非的话之后,韩妮才有些不好意思地让小薇试着接近贝比。
「我不是坏人,我可以对天发誓。」这就是耿继文对韩妮所说的话,而且他还很认真地举起三根手指头保证。
其实韩妮从不以外表来决定一个人的身份,但是因为韩玉经常对她耳提面命的警告,这世上有许多心怀不轨的男人,要她特别小心注意。
不过这个男人虽一身的邋遢,但是他的微笑却让韩妮完全解除了戒心,他甚至向韩妮自我介绍,让韩妮对他有一点点的认识。不过除了知道他叫耿继文、住在附近外,其它的事韩妮一点也不清楚。
耿继文虽然不是很幽默、风趣,但是学问、常识倒是相当丰富。
韩妮无法正确看出他的年纪,但是有时她无意间会瞥见他眼睛里隐藏的忧郁神色,但因为他谈话的内容向来不涉及个人或任何知识,所以韩妮也不方便向他询问什么,她仅仅把他看成一个在公园里天南地北聊天的好对象。
耿继文显然真的很喜欢小孩,虽然他没有像大多数人那样弯下身来逗小孩讲话,但是他对小薇天真稚嫩的儿语却非常感兴趣,并且不厌其烦地回答小薇发出的各式各样问题。由于几天相处下来,让韩妮不再对他有距离感,加上他实在是个与众不同的男人,所以韩妮也不再禁止小薇接近他跟贝比。
韩妮认为耿继文一定是个凡事皆看透,而且又相当愤世嫉俗的男人,因为在耿继文的谈话之中,隐约可看出他似乎对金钱和利益这两方面感到十分的厌恶。
韩妮将小薇的头发梳好,再用漂亮的饰带紮成两条辫子。当她们准备好前往公园出发时,小薇那对亮晶晶的圆眸早已露出兴奋的光彩。
去公园只要走十分钟就到了,一路上,韩妮必须牵好女儿的手,免得她东跑西跳的到处看,尤其在等红绿灯的时候,她更是得把她牢牢抓紧;而当绿灯一亮,韩妮几乎是被女儿急切地拉着穿越马路。
「贝比!贝比!」小薇迫不及待地大叫,可见她多么期待跟那一只狗见面。贝比横过草地向她们冲过来,就在牠跳过来似乎要把小薇扑倒的那一刹那,牠突然煞车,在地上打滚起来。
「你真可爱!」小薇笑着说,然后拉着韩妮一起蹲下来抚摸贝比。
贝比兴奋地滚动着眼珠,小薇停止对牠的搔弄以后,牠才从地上跃起,轻轻地将两只脚靠在小薇的身上,伸出舌头舔着她的下巴。
「来,贝比,我们一起来玩家家酒。」小薇提议道,然后跑向沙坑,贝比马上紧跟着她寸步不离,好像牠真的会玩家家酒似的。
耿继文仍旧以那副闲散的模样坐在那张椅子上,并以一种迹近冷漠的态度看着眼前来来去去的一切。
他的两只手臂靠在椅背上,两脚分叉,脸上没什么表情;他的个子颇高,虽然手臂的肌肉满结实,但整个人来说,还是嫌削瘦了点。
他似乎需要有个人来照应他的日常生活,因为他对这方面显然不太注重。
有时候韩妮真想叫他把衬衫脱掉,让她带回去洗一洗、烫-烫。但是她始终没这么说出口,毕竟她跟他还是不太熟悉。
「你好。」韩妮微笑地打招呼。
耿继文微微点点头向她示意。
「你今天看起来好像很开心的样子,是不是有什么喜事要兮口子?」耿继文总是有透视人心的本能,彷佛任何事情都逃不过他那一双锐利的眼睛的观察。
韩妮开心地笑出来…「我已经找到工作了,所以我今天觉得特别开心。」韩妮在椅子上坐了下来,不过仍跟耿继文保持适当距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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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本韩妮以为耿继文会向她道贺,但是只见他不以为然地皱起眉头。
「你为什么要找工作?如果你出去上班,谁来照顾小孩?」
韩妮对于耿继文的话感到惊讶,她万万没想到耿继文会如此关心小薇的状况,
然而她知道耿继文并不清楚她生活上的困难才会如此说。
「我姊姊会把小薇当自己女儿一样的照顾,而且我也不能够跟社会脱节啊。」
「可是小薇她是你的女儿,不是你姊姊的。」耿继文一点也不同意她话的反驳道…「我最看不惯那些把照顾子女的责任交给别人的女人,你为什么一定要出去工作?你的丈夫养不起你们吗?还是你嫌他赚的钱不够?」他尖锐的抨击变为咄咄逼人的咆哮。「这就是现今社会最严重的一项问题,如果你不准备亲自照顾小孩,就根本不应该生下她。」
耿继文的话刺痛了韩妮的心,她何尝不希望可以自已照顾女儿,可是又有谁能了解她所面临的困难处境?
「你对这件事又了解多少?」韩妮充满怒气地反问,并且从椅子上跳起,对他的一番言论由最初的惊愕转为忿怒莫名。「我没有丈夫,我必须靠自己的能力养活小薇,我相信小薇可以谅解我无法一直陪伴在她身边,因为只有我出去工作赚钱,
她才可以过更舒适的生活!我还必须要告诉你的是,不是每个人都可以像你这样过日子,我不知道也许你一人吃饱全家就吃饱了,但是对我而言却不是如此,我对小薇有责任,当初我决定要生下她时,我就已下定决心会好好照顾她。」
韩妮说完之后,转身快步走向沙堆,眼眶有些不争气地湿润起来。本来她以为耿继文会替她感到高兴,但却没有想到刚才他的一席话,让她觉得心灵上受了伤害。
不过她不会去责备耿继文,因为她从来没有向他提起过自己是个未婚妈妈。
「对不起‥‥」
耿继文来到她身后,双眸充满了前所未有的愧疚注视着韩妮。
韩妮情绪激动地回头面对这个伤她心的男人,闪烁着泪光的双眸向他射出怨恨、鄙夷的目光。
「我不责怪你刚才对我说的那一些话,我相信你是出于对小薇的关心,但是你有没有想过自己有什么权利可以批评我?」韩妮有些激动地说。
「你说的一点也没错,我再次为刚才自己无礼的亡苗语,向你道歉。」耿继文轻声地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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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妮从耿继文话里道歉的语气和表现出来的同情态度,使她的泪水终于忍不住夺眶而出,喉头更是一阵哽咽,声音也因此有些微颤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