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郎心叛变 page 9 作者:芊桦

  “我一直就是这样的人,如果不是,那一定是因为你总让我担心不已。”

  醴骁的眸子似乎转动了一下。“回王都之后,替我带着口信给幸峨侯,就说两日之内,我会回栖澜禀呈齐都的治政情形。”

  一瞬间,笑容浮上了上官惩我的脸庞,在确定好友眼中的危险眸光确实已经消失后,他眉上的郁结好似也随之打开了。“除了这件事,我专程前来齐都,也是为了和许久不见的你一起喝杯酒的!”虽然只是一句再平凡不过的话,却深深表现出这名现今位居介国重臣之列的将军的深挚感情。

  “大老远跑这一趟来就是为了和我喝杯酒?你的女性缘不免少得可怜。”

  “随你怎么说,倒是我远来是客,你到底给不给酒喝?”

  “右善将军都已经开口了,我哪有借口拒绝!”真切的笑意也浮上了醴骁的眸中。 “栖家在城东有问酒馆,正巧盛产你最喜爱的‘落梅’,走吧!若再请你喝这种清淡无味的劣酒,倒要教人说我不知礼数了。”

  上官惩我露出笑!走向醴骁搭上他的肩,欣悦的笑容似阳灿烂。

  是啊!无论有什么事,今夜就姑且先好好地喝上一杯,至于凶王王女与司寇由影,就留到明天再去烦恼吧!

  ★  ★  ★

  上官惩我返都不久后,醴骁也跟着返回王都栖澜。

  聪敏的幸峨侯并没有招来司寇由影,偌大的询政厅中只有幸峨侯一人与淡淡的桔花茶香。温美的馨香是相当适合幸峨侯的,温暖之中又带了一点教人不由平静下来的安稳作用,这种含带个人魅力的香气很快地也让醴骁的心平稳下来。

  “齐都一切安治,我很高兴。派你担任齐都的都督,我果然没有选错。”

  醴骁淡淡地看了幸峨侯一眼,并没有打算周旋在这些毫无意义与创意的寒喧上,犀利的眸子只是盯着幸峨侯的一眼一笑。

  好半晌,幸峨侯终于进入正题了。“相信你已知道由影对你的弹劾了?”

  醴骁点点头,心思突然飞了出去,飞到了司寇由影那张青白的惨淡脸庞上。

  幸峨侯笑了起来,似乎很满意于他的坦承,水色的眸子看着他,虽然只是一双淡得没有半点霸气的深静眼眸,却有办法教最勇猛的战士在他面前曲膝垂首。幸峨侯是天生的王者,即使身边没有麒麟,仍然散发出一股浑然天成的王者气息。

  “你怎么说呢?醴骁?”

  “收留她的人确实是我。”

  “这么说来,由影并没有冤枉你。如果可以,能告诉我为什么要收留她吗?”幸峨侯沉吟了一下,像在斟酌着什么,面对的虽然是臣下,却依然有着客气的语气及和善的态度。

  “不为什么。”拥有五星骑士资格的醴骁有些冷漠地答道。

  “这样的理由我无法对所有的军土做解释,我曾经下过命令,凶王的所有遗族必须全数处死,显然你并没有听进耳里。”温和的语气之中并没有任何的怒意,却已适切地表达了对下属的质问。

  醴骁吸收了幸峨侯的表情,停顿了半晌,终于开口。“我强夺了她的贞操,对于养尊处优、自视极高的王族女性来说,这和处死她已经没有什么两样。”

  “我明白了,这件事就到此为止,我会下令由影停止追究这件事,但希望你也能自持己身,不要坏了自己的原则。”

  冷笑微微滑过醴骁的眼,他轻轻牵动了下唇,像是想要说些什么,但最后仍旧压抑下来,退了出去。

  醴骁退去后,幸峨侯的办公房内突然又恢复了惯有的宁静,倾靠在桌沿边的幸峨侯垂着眼深思,良久,他才抬起头。“出来吧!你不是已经等很久了吗?”

  并不算高亮的声音中带有一丝觉察的味道,沿着那双深静眼眸而去的是一名持剑女的身影。

  女子有着相当高瘦的身材,五官虽是生得眉清目秀,但略显苍白的脸庞却像吹过一阵寒风的雪原一样冰冷。

  “还是要杀我吗?”背对着女子的幸峨侯神色悠然地收理奏本、公文,言行举止之间像是早巳熟知女子的存在。

  身后的女子轻蠕了一下唇,并没说话。

  “膳桌上有热茶和糕点,夜这么深了,你应该还没用膳吧?”

  女子仍然不说话,只冷冷地注视着他,像是想从他的身上审视出什么来。

  幸峨侯回过身,察觉到她的眸光,却仍然从容不迫,并且仪态优雅地走向了放置着热茶和糕点的膳桌,端起茶,他轻喝了一口,突然,无由来的一阵剧咳,咳得他的脸色一片惨白,唇末也溢出了鲜血。

  女子的表情为之一惊。

  “瞧!我说过了,我活不久。”抹去血迹,幸峨侯笑了起来。

  “什么病?”

  “前聂王不名誉之子的‘天罪之病’。”

  女子的眼瞳更睁大了。

  “虽是玩笑话,但我倒真是败王聂王与佐辅之子。”幸峨侯轻笑了两声,似乎对自己说出的话一点都不以为意,他挽起袖子,露出过度白皙、瘦弱的手臂,略带自嘲的表情一瞬间看起来竟像极了那个总是带着冷冷笑意的醴骁。 

  “这病似乎已经蔓延到全身了,再过不久,就是我死期将届之日。你不分昼夜地盯着我,未免太过辛苦,这样吧!等我将死那天,我再遣人通知你,要死,也死在你的剑下,你说这样可好?”

  “为什么要杀尽介王的遗族?”女子盯着他,眼神似乎有些软化。

  “我并不是有着什么高贵之志,只是不想百姓好不容易的安定,又要毁在那些无知的王族正义之下。人生而必死.更何况是这种虚浮的名利权势呢?看不开的,不如让他们早些看开。”幸峨侯淡然地垂下眼,接着视线温柔和缓地扫向女子。“那么你呢?你为什么执意想要杀我?是因为我杀了你的父亲介王吗?”

  “那个人早就该死!”

  “既然不是亲情,那么想要杀我的原因又是为了什么?”

  “为了把命还给那个人!”

  “削骨还亲?嗤——这么恨他,却又要为他杀人,你的心情也不好过吧?”

  她默默无语。

  “如果我不是将死之人,我定会强夺你,要你做我的妻。”

  突如其来的话剥去了女子脸上素来只存在的冰冷寒风,一闪即逝的殷红划过了那张清秀的脸庞。“我会杀了你。”

  冰冷的声音跳动着不安定的节奏,幸峨侯却像享受似的闭起眼睛,轻轻地叹了一口气。“你和你那名叫留衣的妹妹一样,都有着独特的性情与眸采。到底我们是血脉相连的兄弟,就连欣赏女性的眼光也是这般可怕的相似。只是,能不能因此得到幸福呢?是会继续活在过去的阴影之下?还是能够走出一片不同的景色?”

  沉默中,女子并没有出声回应,手中冷光闪耀的利剑拉出细细长长的影子。

  剑影切割在两人之间,像是划出了一道永远无法越过的沟河。

  第七章

  “怎么样?”一踏出询政厅,迎面而来便是上官惩我的询问。

  醴骁嘲弄地纹起笑,神色显得有些冷漠。“自然是屈膝了,这不是你希望我做的事吗?”

  上官惩我沉默了一下。“那幸峨侯是怎么说的?”

  “素来宽大的幸峨侯会怎么说?”

  他语尾间带有嘲讽,但上官惩我决定不予理会,现在最要紧的是没亭。

  由影的想法昭然若揭,虽然醴骁饱具个人色彩与潜在危险性,却没有理由因为还没发生的事,就把罪名加诸到醴骁的身上。对于一位领兵治壤的重臣来说,这样的情己心无疑是种不可原谅的污辱。

  “那么就是没事了?啊!真是太好了。”上官惩我明显的松了一口气,在月色的映照下,重叠在他脸上的阴影也显得不再郁塞。“我虽然自认胆量够大,但也禁不起这种突如其来的惊吓啊!拜托你下回千万别再干这种事了。”

  左恶将军醴骁并没有回话,倒是脚步愈走愈快地离开官厅的大道,仿佛自己身处的地方是多么让人难以忍受一样。

  上官惩我疾迫上去,出了官厅,两人走了好一阵子之后,醴骁突然在市街上的酒楼前停了下来。

  一旁的上官惩我也没多问,跟着进了酒楼,两人要了间素雅的包厢,各自闷不吭声地喝起酒来。

  酒过数巡,整个包厢已满淡淡酒香之后,上官惩我终于开口。“事情是解决了,那那个凶王的王女呢?幸峨侯没说什么吗?你也还没打算把她交给地官?”

  醴骁并没有说话,映着酒波的眼眸静静的像是沉息了光彩,良久,当杯里的酒被一饮而尽后,那对眸子才突然闪动起来。“确实是有些不一样。”

  “咦?”上官惩我被这没头没脑的一句话弄糊涂了。

  “那名介王的王女,在她心高气傲的底下,似乎又有些不太一样的东西。”

  微皱着眉头的上官惩我望了挚友一眼,黑眸之中带有一点不解的影采。

  “眼神!在那对眸子里,似乎有些奇妙的鲜动。嗤!那种倔强激烈的性子也算特别,很少王族之人像她那样,如果早几年出了这介宫,说不定会培养出一个了不起的女春官。”

  “从来你挑中的女人都不是太平凡的女性。”

  “只是这回却不平凡得过头了,是不?你想说的是这个吧?上官。”醴骁带着些许嘲弄之色轻笑起来。

  上官惩我却回以一个认真的表情。 “确实是如此。如果她不是王族,我会很乐见你们两人在一起。”

  “在一起?哼!哪有什么在不在一起的?充其量不过就是加害者与被害者之间的关系罢了。”

  “醴骁,我从来无意干涉你的私事,不过既然你这么说,又为什么不肯把她交给地官处治?你还是打算将她留在府中吗?”

  “你说呢?”

  “你强夺了她,她不恨你?”迟疑了一下,上官惩我还是开口问道。

  留着这样的一个女人在自己宅子里,他实在不明白醴骁的脑子里究竟在想些什么,而在经过由影的这件事以后,他更不明白了。

  “怎么会不恨,她恨我大概恨得可以凌迟我几千遍吧!”

  “那你还留她在府里!”

  “这个嘛……”醴骁的表情似乎陷入了沉思之中。“人生里总要有些强烈一点的东西,才能引起人愿意活下去的意志,如果没有爱,恨倒是个不错的选择。”

  “醴骁,这种话我不想说那么多遍,但你没有必要把自己的人生变得那么极端,既然已经出生了,为什么不快乐一点地活下去呢?如果幸峨侯并没有追究那个女子的意思,而你又对那个女子……”

  “真是一点都没错!这些话还真是不要说太多遍才好哪!”醒骁打断了好友的话。

  “反正我也知道我说的话你没几次听得进去,虽然都是废话,但我是真心希望看你幸福,”上官惩我意味深远地望着醴骁的脸庞。

  也许只有一点点,但好友确实有些改变了。既然会觉得那个凶王的王女有点不同,会肯让她留在府中,甚至惹得司寇找上麻烦也不交出那女子,或许那是那种名叫“感情”的东西开始发酵了。即使还很微小,即使好友根本不想察觉到,但——

  “嗤,幸福?这世上有这种东西?”

  “否定掉它的人是你,你认为有没有呢?”

  “上官,我的人生从出生的那一瞬间开始就是由一连串的不幸堆积起来,在已经过了这么久的时间后,你还要我去相信什么幸福不幸福的鬼话?”上官惩我正色的神情仍然未能抹去醴骁眸中的嘲讽之意o

  “总有一天你会明白的。”

  “哼!大概是到死的那时候吧!”

  不算争辩的言语消失在酒波之中,沉默突然再次造临。

  相交多年的这两人一边怀抱着不同的心事!一边各自在心里决定,尽可能不要以针锋相对作为难得把酒言欢后的句点。

  ★  ★  ★

  与上官惩我酒尽分别后,醴骁立即驾驰骑兽返回齐都,在骑兽到达齐都的宅府时已是夜半时分。带着酒气归来的他无意识地将自己摔进书房的椅子里,眼前仍是——片黑压压的沉重。

  还是一样浓重的孤独感!冷冰冰的广大房间里,流动着一股他再熟悉不过的气息,这气味跟随了他二十九年多,没有一日不在夜深人静时造访,他想起幼时曾经一度恐惧过黑夜的自己,不觉有些无奈地笑了起来。

  今夜是有些醉了。

  会醉的原因,只有醴骁自己最明了。

  可能是来自对司寇的不满随着酒精的蒸发逐渐发酵在整个身体内,也可能是一点连自己都要忍不住自嘲的怯懦又猛然出现,才会教他无可自拔地想要借着酒液的温热麻痹自己的知觉,免得被这深重的寂静扼杀在无声之中。

  “既然已经出生了,为什么不快乐一点地活下去呢?”

  好友的话至今还环绕在耳边,挥不去的是那种被看穿的狼狈与羞惭。

  相交数年,上官比谁都清楚他想活下去的意念,也又比谁都清楚他渴望一死的冲动。

  他的人生一直就是这样充满了不断的矛盾——既反驳自己存在,又忍不住要去对抗反驳自己存在的想法!战场上的火光有一度确实让他忘记了这种郁塞的灰暗,然而一回到现实的黑夜里,他曾经感受到的一点真正存在感,好似也就随之流走了。

  打自出生以后,不记得的东西有太多太多,生父生母,在自己生命中错身走过的每个人……其实也并不是真的那么在乎,但总会有些许微弱的期待,期望自己不是那么异类。

  活着的自己体内流窜的是鲜红的血,皮肤上散发的是温热的气息;明明就是和一般人没有什么两样的生命,却因为血缘的来处而显得分外突兀、分外不能相融。这种感觉就好像被生锈的鱼叉狠狠地插入胸口,既拔不出来,也无法再刺得更深,就只能蔼在那里,上不去也下不来——一种活生生的痛苦,再怎么样也脱不去的纠葛,这就是他的人生。

  若是能够更坦率地去爱人,或许就不必过着这般痛苦的生活了,偏偏他生性乖戾、性情锋利如双口刃,拔出剑鞘的同时,既伤了自己,也伤了他人。不但自己忍受着极大的痛苦,也要教靠近他的人一起受到伤害。

  不,也或许天生他注定得沉浸在这种痛苦之中。

  为了更清晰地感受到自己的存在,他得依靠这样的痛楚迫使自己清醒。于是面对自己、面对上官,甚至是面对那个王女,他都无法坦率地表现出自己的真实一丽。

  王女、王女……

  咀嚼着消失在舌尖的话语,忍不住的醴骁又自嘲地笑了。

  仔细想想,从相识的那一夜起,自己好像不曾正式叫过她的名字,多半时候都是用“亲爱的小姐”、“王族之女”这种略带嘲讽的口吻称呼她。除了刻意对自己强调她的出身,好让自己能够保持清晰的意志看着她与自己之间的差距外,或许这样的表现,也隐约透露出他那无法坦率对人的本性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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