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也不点破她,仅是笑而不语,切了好大一块蛋糕给她,上头还加了一堆颜色漂亮的新鲜水果。
“你人真好,我从没遇过像你这么好的人。”她傻傻地瞅着他瞧,一颗心莫名地扑通乱跳。
“从来没有吗?”他再度以一双俊眸强力放电。
“嗯……也不是没有,可是,没像你这么没头没脑耶。”
“没头没脑?”
“不是吗?我们又不认识,你竟然愿意为我冒这么大的风险。”她愈想愈不安,总觉得是自己害到他。
“我想这大概就是缘分吧!你也不必想太多了。”今晚的他实在太异常了,但他却不想明白自己奇异的举动所为何来。
“可是……”
“别再可是了,来,我们干杯。”倒了香槟,他们举杯轻撞杯沿。“也祝你圣诞节快乐!”
“你也是。”干杯刹那,他们心里都有某扇门被轻轻开启,咿呀一声,解放了积压许久的浪漫情愫。
酒足饭饱后,他们站在可眺望夜景的落地窗前,看到不远处有人正施放着烟火,红的、黄的、绿的、蓝的,把夜幕交织成缤纷亮丽的景色。
“哇——好美哦!”丁晓橘忍不住赞叹。“真没想到我可以站在这里看夜景,而且还有烟火耶,噢,好罗曼蒂克哟——”
“……你真容易满足。”他感叹道。
“这样不是很好吗?因为容易满足,所以不会对生活有太多抱怨,活着不也快乐一些?像我每次看到很多人一直嚷着钱不够用,或者嫉妒别人有钻戒戴、有跑车开什么的,我都觉得他们很可怜。”
“为什么?”听到她的想法,他不禁眼睛发亮。
“如果都没钱了,干么还管有没有钻戒戴,可以吃饱穿暖、住得安稳才是最重要的吧?等这些条件都凑齐,再慢慢提升生活品质,至于那种有钱人才砸得起的奢侈品,就别去想它了。”
“你说得很对,但是,难道你都不会想?”
“想什么?”
“想着要戴钻戒珠宝,或者用些高档的名牌货?”
“我想过啊!可我知道自己没那个命啦!”她摆手。
“怎么说?”对她,他再度兴起深深的好奇感。
“因为我没脸蛋也没身材啊,每天跟一堆富商名流擦身而过,也没半个人问我要不要被包。”
他微愣,但想也知道她是在开玩笑。
“所以我老早就不幻想钓金龟婿了好吗?更何况我都这把年纪了。”
“你也才二十五岁,别把自己说得像老太婆一样。”
“二十五还不够老吗?我从十八岁工作到现在,追我的男孩子数目,用一只手就可以数完,你说够不够惨?”
“那也还好,至少有五个。”
“是没错啦!可惜追我的我都不喜欢,不是我眼光高,而是感觉不来电就没办法勉强。”
一抹淡笑噙在他唇畔,他不禁若有所思地凝视她。“噢,你到目前为止都没交过男朋友?”
“有交过一个,可是我对他实在没啥感觉,交往不到一个月就‘切’了。”
“不急吗?”
“急也没用吧!何况我这个人是宁缺勿滥型的,在没遇到自己真心喜欢的男人之前,我还是宁愿慢慢来。”
“嗯。”
不清楚自己怎么会有想笑的冲动,总觉这丫头给他的感觉太奇特。并非他以前没遇过这种类型的女人,只是,这个女孩明明该是个成熟的女人,却仍像个小女孩一样,让他有着不小的感触与悸动。
“噢,已经一点半了,得快点收拾收拾,不然回家太晚,明天肯定爬不起来了。”她紧张地跑回桌边,伸手正要整理餐碟,他阻止了她。
“放着吧,负责VIP厅的人会收的。”
“不行啦!会挨骂的。”
“有事我负责,你就当你没进来过这里。”
“不行!”丁晓橘义正词严地板脸插腰。“我才不能这么没义气,丢下你一个人背黑锅。”
“相信我,不会有事的!”他的语气有着不容反抗的坚定。
还来不及说什么,他再度握住她的手腕往外走。“走吧!我送你回家去。”
“啊?”
“你住哪里?”
“可……可是……”
“可是什么?”
“可是我自己有骑摩托车呀。”
“无所谓,我明天可以再去接你上班。”当他打定主意要作什么事时,很少有人能让他改变原先决定。
丁晓橘真是呆掉了,这男人——到底是怎么回事呀?好无厘头哦!
也在坐上一辆名贵的跑车之后,她终于清醒了。
“等等,你怎么会开这么好的车子?”
他抿紧的唇勾起一抹佻达而神秘的笑。“你猜猜?”
“啊啊,我一直都忘了问你名字……你、你到底是谁啊?”她的头皮开始发麻。
“我?”
丁晓橘不敢呼吸,只等着他公布答案。
他微笑,一字一字。
“我,就是你口中那个冷血兼性冷感的傅孟臣!”
他确定这个女孩将会在他心中占去一个不小的位置;而两人的命运,也从这个圣诞夜开始纠缠不清——
第二章
章
一觉醒来,丁晓橘躺在床上动也不动,熊猫似的一双眼眸,茫然无神地盯着天花板。
昨儿个夜里,她好像……好像作了一个很浪漫又很怪异的梦。
因为这个梦太过浪漫与美好,所以在闹钟响了时,她甚至不想睁开眼睛,不想提前结束这个梦。
但她知道,梦终究是要醒的。
有气无力地闭眼、哈出很大一口气,她一个扭动翻身下床,接着便甩甩手、抖抖脚、伸伸懒腰,作些伸展运动。
“唔,今天好冷。”套上毛衣时,她忍不住打了个冷哆嗦,双手互搓试图攒些暖意。
拉开白色百叶窗,从四楼的位置往下望,两旁街道已是热闹喧嚣。
情侣双双对对,大人手牵小孩,大家欢天喜地,为这节日兴高采烈。
“丁晓橘,圣诞节快乐!”她握拳给自己打气。“虽然你……还得上班,唉……”脸马上垮回沮丧样。
系好领巾,她抓着钥匙跑出门,一来到停放摩托车的位置,她吓得倒退三步。
“啊啊!我的摩托车被偷了!”
“喂——”
一喊完,后头跟了个“喂”字,她诧异地抬头,看到梦里的白色跑车出现眼前,还有那个性冷感的家伙。
天天天——原来昨晚一夜不是梦啊!
“上车吧!”戴了副茶色眼镜的他,多了那么点温文儒雅的气质。
她的双颊烧烫如火,在他深邃莫测的目光中僵硬地上车,系好安全带。
“吃过饭了吗?”
“还、还没。”因为是上午十一点上班,所以她总是睡到十点才匆忙起床,根本来不及吃早餐。
傅孟臣没说什么,神色沉稳地操持方向盘,车身慢慢滑入内侧车道里。
丁晓橘惴惴不安地偷觑他一眼,完全不知该用怎样的表情和态度面对他,想到昨晚发生的点点滴滴,她就窘得快死掉。
“怎么不说话?”五分钟过去,他率先打破沉默。
“我……我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你昨天可不是这个样的,我记得你是很聒噪的。”
噢,她觉得更糗了。
“呃,昨天的事,我很抱歉……”她唯唯诺诺地。
“为什么要抱歉?”
“就是……就是我拿宴客用的蛋糕来当自己的生日蛋糕……”而且还分你吃了一半。唔,想到这个她就有点发晕。
“我接受你的道歉,不过下不为例。”他正经八百地点头。
“还有……我不应该人云亦云,讲你的坏话。”
“这些蜚短流长又有什么?我已经听得多了。”他淡淡扯唇。
她欲言又止。“——说不介意是骗人的吧?如果被传的人是我,我多少会耿耿于怀。”
“耿耿于怀能就此截断流言的传播吗?我想不能吧。”
“唉,也对啦!通常只会传得更加夸张而已。”
轻耸肩头,他缓缓把车驶入一家大型购物中心的地下停车场,丁晓橘才猛然察觉,这并不是往饭店的路。
“怎么,你带我来这里做什么?”她哇哇叫。
“吃饭。”他答得简单扼要。
“吃饭?”她叫得惊天动地。
“只是吃个饭,你有必要叫得这么大声吗?”
“噢!这不会是真的吧?”丁晓橘懊悔地重拍额角。“天——我快疯了我!”摇头再摇头。“我怎么会误上贼车哪,呜……我上班都快迟到了,你存心要害我。”掩住脸,她干哭着。
“我已经帮你请假了。”倒车入库,俐落而平顺,他摘下了墨镜,俊逸非凡的面孔侧过来盯住她。
“什么!?”她呆掉了。
“生日的人不应该上班,尤其今天还是圣诞节。”
愣住许久,她突然恼火地爆出怒吼。“喂!你有没有搞错啊?就算你是经理级的人物也不能这样吧?要不要上班该由我自己决定,你怎么可以擅自作主、帮我请假呢?你、你……”
傅孟臣无比错愕,没料到她的反应会是如此。
他还以为,她会感激他的“鸡婆”,甚至是强烈地“受宠若惊”,但照这样的情形看来,他是猜错了。
“而且今天我们部门已经有很多人请假,人手很可能不足,你不去现场帮忙就算了,竟然还把我拉来这里吃饭,我、我被你给气死了啦!”她气坏心肺,五官扭曲成团。
“好,是我的错,我道歉!”他也不想推托,直截了当地向她道歉。
这个不知好歹的丫头,竟在自己受到“特别待遇”时还发出抗议,想来她还真不把他当一回事。
罢了,他不就是因为觉得她很有趣才找上她的吗?
他的道歉来得太快,反而让她有些手足无措。
堂堂一个宴会部经理跟她这个小喽啰道歉,这……这会不会太怪了些?
“……算了,都来不及了。”像她这种豆腐心肠的人,真没办法生气超过三分钟,尤其对象还是她的顶头上司。
“那就下车吧!我会补偿你的。”
“补偿我?”用手指着自己,丁晓橘呆若木鸡地看他甩上车门,才赶紧解开安全带跟着下车。
现在是什么情形?她已经被他给搞迷糊了。
随着电梯缓缓上升,她的心也加倍忐忑,眼角余光不断往他的方向扫去;而他则老神在在,让她光明正大地“偷瞄”他。
“走吧。”
十二楼一到,他率先走出去。
噢噢,好高级的法国餐厅哦!
她有一种不祥的预感,忍不住偏移他的脚步。
“放轻松点,不要缩头缩脑的。”傅孟臣横了她一眼,她瘪瘪嘴,很无辜地从柱子后方走出来。
坐到靠窗边的位子,她一板一眼地学着他的动作,就怕自己出洋相。
“只是吃饭而已,你能不能不要紧张成那样?”叹口气,他一副被她打败的模样。
“我也不想呀,”她学着他的无奈口气。“可是傅经理啊,我没来过这种餐厅,你要我怎么轻松得起来?”
“就当你在饭店餐厅吃饭就是。”
“怎么可能。”
“难不成要带你去地下美食街吃饭,你才能放轻松?”
“好啊好啊!”她马上开心地点头附和。
傅孟臣当然没有依她,要他在美食街吃饭,那会要了他的命。
餐前酒、开胃菜、沙拉冷盘、主菜……在甜点上桌时,她终于鼓起勇气丢出心中的大问号。
“傅经理,你别怪我想太多哦!因为我想问你一个很严肃的问题。”
“什么问题?”
“你——你是不是对我有兴趣呀?”
没有太惊讶,他早料到她会有此一问。
慢条斯理地用餐巾抿了抿唇,傅孟臣意态慵懒地凝睇她,唇边噙着俊雅笑意。
“你想知道前因后果吗?”
“什么意思?”
“在回答你这个问题之前,让我先告诉你昨天发生的事吧。”
听完他的决定,罗全菲难以置信地扶住桌沿,试图稳住摇晃中的身子。
“你……要亲自扮演圣诞老公公?”
“对!”
“为、为什么?”罗全菲愣愣地,搞不懂他亲爱的上司在想些什么。
“因为我想要当一次圣诞老公公。”坐在皮椅中的傅孟臣,仅是心平气和地陈述这句话。
“这理由太牵强了吧?你明明不是那种富有赤子之心的人,怎么会想扮圣诞老公公?”不是他爱给他“吐槽”,实在是他怎么也不信,他的上司会有这样的“闲情逸致”。
“问题是我真的想扮一次看看。”
“……你自己老实招了吧!到底是为了什么原因?”身为傅孟臣的下属兼好友,罗全菲坚决打破砂锅问到底。“除非你有事瞒着我,要不,我记得你现在没固定女伴在身边,照理说也不会有人给你出这样的难题……就算有,我相信你也不屑理会。”
“我给你的感觉有这么糟糕?”
“你不是糟糕,而是无趣,”他直言无讳。“咱们都十年的好朋友了,你的个性我会不了解?你这人除了工作还是工作,现在你突然告诉我想去扮演圣诞老公公,我会觉得正常那才有鬼。”
“扮演圣诞老公公也是个工作。”
“对!那确实是一项工作,但不是你傅孟臣会去做的工作。”他把话说得更白一些。“因为,你根本胜任不起。”
挑起半边眉毛,傅孟臣有点被刺激到了。“这么瞧不起我?”
“没有瞧不起你,我只是不想撒谎罢了。”
“我为什么胜任不起?”
罗全菲实在很不想伤害他的自尊心,但看到他认真等着自己说出原因的表情,也不好让他失望……
“因为你这张扑克脸没有亲和力。”
“这点我承认。”
“你的个性有点拘谨,笑起来有点阴沉,不懂得怎么讨好别人,工作时又总是严肃而没有表情,就这样!”一次说完痛快多了。
傅孟臣默认了,尽管心里有点儿不舒服。
“……好吧!我说实话。”摊开手,他作了个无关痛痒的平和表情。
“怎样?”
“我想改变自己。”
“什么?”他不会又听错了吧?
“我仔细想过了,我不能再这样下去了。”傅孟臣像是有感而发。“活了三十个年头,我一直都汲汲营营于工作,再这样下去,我想我的人生会完蛋吧!”
“你现在才发现你的人生除了工作没别的?”
“虽然我工作上的成就赢过你,但我知道,光凭你有个幸福美满的家庭这点,我就输你很多。”他苦笑。
“怎么,你这个不懂生活情趣、只懂努力工作的工作狂也开窍了?”罗全菲瞪大了眼。
“我想是时候到了吧!加上最近看到许多事,心里有些感慨罢了。”
“就算是这样,又跟扮圣诞老公公有什么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