骆芷盈看到她装得极为害怕的模样,一时间忍不住的咯咯笑了开来。
“哇!八小姐,你学那恶婆娘的凶恶模样可是越来越出神入化了耶!!”小青充满崇拜的双眼只盯着她瞧。
“这当然喽!她每天都那副嘴脸,看都看得习惯了,不必费心多学就已经入木三分。”她背过身自得的自我夸耀,厨房外却不知何时已站了个人。
站在门外的杨芙铁青了一张脸,恶狠狠地蹬着陪骆芷盈胡闹的小青。
小青一见着她吓得魂飞魄散,她害怕的全身发颤、不知所措,想说些什么都抖得说不出口。
“所以啊!照我说来……”骆芷盈还自得意满的兀自滔滔不绝,好一会才略感奇怪,怎么一向附和她的小青不发一语?她停了口猛一回头,只见小青全身抖颤的低垂着头,眼一抬和杨芙似要杀人的目光对上。
“啊!”她霎时惊骇的低叫一声,不是由于害怕她,而是她悄然无声的出现让她始料未及。
“所以照你说来你要怎么办呢?八小姐。”杨芙射出骇人的眼光瞪视着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死丫头。
“照我说来,应该把你这个恶婆娘赶出骆府门外。”骆芷盈丝毫不将她放在眼里的大声嚷着,眼里的那股怨恨比她更深。
小青听她坦诚不讳的说出大伙隐忍在心中的想法,更是吓得心惊胆战、几欲昏去,她偷偷伸手轻扯骆芷盈的衣角,想阻止她再说下去,怎奈小姐她不惧的拨去她的手,反而更走上前和杨芙面面相觑。
“你这死丫头,你说什么?”杨芙气得浑身颤抖,画满脂粉的双眼瞪得快掉出来,高扬起的右手正凝力欲发。
“我说,像你这个恶婆娘早该被赶出骆……”骆芷盈毫不畏怯的大声再说一遍,可还未说完,一个恶狠狠的巴掌立即就招呼在她细白的脸蛋上。
“八小姐!”小青低声惊呼,连忙扶住因被掌掴而迭步后退的骆芷盈。
骆芷盈强忍住脸颊上火烫的痛处,紧咬着牙更是恶狠狠的朝杨芙瞪视。
“你这死丫头,不知天高地厚。”杨芙一见更是火大,抢上几步挥手就要再打。
她不躲不闪,反而扬高了脸,眼中的怒火仿佛足以焚去天地。这顽强不屈的模样,被缓步踱来的骆震天一一瞧在眼里。
杨芙刚开始也因她那股不畏怯的气势给微楞住,但这只是一刹那间,下一颗她也被惹出熊熊的怒火。
她气得面目狰狞、浑身颤抖,咬牙切齿的似要将骆芷盈立刻撕吞入腹,高扬的手掌使力就要再度挥去。
“住手。”猛的一声大喝,众人皆被威吓住了,杨芙的手硬是停在半空。
骆芷盈原本已闭眼等着挨打,在听到这声十分熟悉的威严音调后,她缓缓地睁开双眼,望着出声之人。
“老爷……”小青害怕地抖着身恭敬的喊着。
“震天,这丫头太无礼了,你方才都没见到她是怎么对我这个大娘说话,她……”杨芙狠狠地白了骆芷盈一眼,抢先说着她的不是。
“嗯。”骆震天对她的指责只是轻应了声,那冷冷扫过她的眼,眼神中一股不怒自威的气势让一向自傲过人的她自动噤口不语,只能用这如刀般犀利的目光恶狠狠地蹬着骆芷盈。
“爹。”在骆震天面前,骆芷盈一向不敢多话也不敢放肆,她低垂着头轻轻地叫了声,一改方才的傲气。
她对这个除了逢年过节才会见到面的亲爹多少总是有些敬畏,虽然同住在一个宅子内,但自她懂事以来,自己和他见面的日子简直是屈指可数、少得可怜。
她暗自轻抚着刚才被打得红痛的面颊,脸上热痛比不上心里隐忍已久的痛楚,她真得很怨这世俗重男轻女的观念,难道生为一个女儿身是她所愿吗?
骆震天缓步走上前来,他凌厉的双眸眨也不眨地直盯着骆芷盈瞧,她方才眼中那抹不惧的自傲让他惊异,其他七个女儿皆是胆小怯弱、畏首畏尾,只有她,敢面对杨芙的胁逼威吓,有些男子傲骨的气势。
他眼神闪烁出欣慰的神采,但只不过瞬间一闪而逝了。瞧瞧她清澈明净的眼眸上两排密长的睫毛微微的揭动着,吹弹可破的白皙嫩肤上巴掌印隐约可见,长柔如瀑的黑发自然地散落在肩上。
就算她再有男子傲骨,她的外表提醒他,她不过是一名女子而已,将来将嫁为人妇终其一生,如同所有女子一般。
她要是生为一名堂堂正正的男子该有多好!他微锁眉地仰天长叹,今生今世他什么都不缺,就惟独未生得一名儿子,好替他传递骆氏这门香火,想到这儿他便觉得气恼。
“你今年多大啦?”他脸一沉,高壮的身躯昂然而立。
“满十六岁了。”骆芷盈眨着园大的双眸,不解他怎么突然问出这一句。
“嗯!”他微应了声,没多说什么,便头也不会地踱步远去。
“哼!你这死丫头给我小心点,你也该是时候嫁人了,再不听话就找个凶悍的坏婆家让你受受苦。”杨芙趾高气昂得指着她咒骂,而后也扬长而去。
前几年杨芙才将三夫人的小女儿指给一个大户人家做小妾,听说现在她在那里过得很辛苦,比死还不如。
“我不嫁!我才不嫁别人做小妾,休想这样对我。”骆芷盈终于忍不住满眶的泪水,愤恨的嚷叫出口。
“八小姐,你不会的,你耳大眉目清朗,必定会许个好人家的……”小青迭声安慰着她,但任她说什么也枉然,她根本听不进半句。
“老天爷,你给我听好,我骆芷盈此生此世绝对不会嫁人为妾,宁死也不从。”骆芷盈悲愤地奔出屋外,伸出如青葱的玉指指着朗朗晴空起誓。
她亲娘和其他几位姨娘的亲身遭遇早就让她引以为诫,虽然她身为女儿身不得自主,但从不认命的她绝不会就此屈服,让自己的一生幸福受人摆布。
第二章
一个风和日丽的午后,骆芷盈和小青两人闲来无事,便在竹林内削竹条黏纸想做纸鸢玩玩。
骆芷盈一对大眼不经意的一望,看见不远处琳秀慌张匆忙的快步奔来,一脸惊慌的直奔竹屋内,一时间她也好奇的尾随而去。
小青也跟着起身追去,两人一前一后悄声走近竹屋,她们轻轻地将竹屋的窗户打开一个小缝,虽然仍望不见屋内的动静,但其说话声音却清晰可闻。
“八小姐,你在做什么啊?”小青将声音放低的问。
骆芷盈朝她摇摇头,而后便专心的将耳朵贴紧窗缝仔细倾听。
见小姐一脸正经,小青也只得着她有样学样,听着屋内的对谈。
“盈儿是该许个婆家了。”任晓雪微微一笑,手上仍忙着正欲缝制给女儿的新衣。
“是啊!其实我也早料到会有这一天,反正这事也是迟早,不过听说……”琳秀止住了话不敢开口再说,眉头更是深锁。
“怎么?”
“听说小姐下嫁过门后不但是做人小妾,而且……那户人家还是做屠宰生意起家的。”琳秀满脸愁容。
“这也没什么,既不偷又不抢。”还以为她要说出什么严重的大事。
躲在窗棂下偷听的骆芷盈却十分不以为然,非常不情愿的蹙着秀眉。
“可是……唉!小姐要下嫁的良人,便是之前我说在上个月活活打死一名小妾的大恶人,这件事可是街知巷闻的。”
“啊!”任晓雪不敢置信的瞪大了双眼直瞧着她,手中拿着的布衫也松手落地。
大户人家死了个小妾原本也不是什么奇闻,但这件惨剧却在整个城中引起传言甚剧,听说那名小妾不但被其他妾室折辱凌虐,而后更是让那屠户乱棍打死,还弃尸荒野狗咬食。
她惨白着脸几欲昏去泪水不断夺眶而出。
骆芷盈紧紧的捂住口不让自己惊叫出声。那右她也有所耳闻,此刻她已双腿无力的跌坐在地,心慌无助地呆愣着,脑筋里一片空白。
小青也骇着了,她双手发抖的扶住倒坐在地的骆芷盈。
“都是那个可恨不的恶女人,我们好端端地待在这如冷宫的盈竹阁里又碍着她什么?为什么她要这样来陷害小姐?而老爷也跟着那恶女人那么地没心没肺,明知这是条死路还硬将自己的骨血朝里推……”琳秀悲愤的不断指责谩骂。
难道她今生只有做妾室的命吗?骆芷盈心里头一万个不服,况且她发过誓的,她不是一个没有生命的物品,她是一个有自主权的人啊!那恶婆娘凭什么决定她的未来!
她牙一咬,因身使力的推开旁边的竹门冲了进去,就这样毫无所惧地站在她们面前。
“小姐!”
“盈儿?”
任晓雪在望见推门而入的人儿时,和琳秀异口同声的惊喊着。
“我绝不嫁给那个恶人,绝不!要我嫁他除非我死。”她大声的说着,她绝不允许其他人摆弄她一生。
“盈儿!”任晓雪哀痛的哭着低喃,老爷的话就犹如圣旨,任谁都不得违背。
骆芷盈用衣袖拭净绝不应挂在脸上的清泪,转身便要步出竹屋。
“盈儿,你要去哪?”任晓雪慌忙起身拉住她。
“我要跟爹说去。”她忿忿不平地道。
“没用的,只怕你这一去不但讨打,还可能让老爷更快的把你送进那恶人府去。”任晓雪深知骆震天的脾气,他的话若有人不从,那可是加速自己悲惨命运的到来。
“娘,难道你就这样眼睁睁地看着女儿任人摆布吗?”她瞧着任晓雪红肿的双眼,寻求解答。
“盈儿,我怎么舍得下你!”她悲泣的将她紧搂在怀里。
琳秀除了在一旁频频拭泪外还多了份歉然,心想她本来就不是任晓雪所出的骨血,是不是该让真相公诸于世?回复骆芷盈应有的真正身份。那件隐瞒了十六年的秘密,似乎不该再隐瞒下去了。
“其实她……”琳秀正思索着该如何启口,但小青的声浪却掩过她的话。
“八小姐你快逃吧!”小青冷静地道。
“我一个人能逃到哪?况且我走了我娘怎么办?”骆芷盈闻言不同意的摇摇头,就算她一个人能逃得出府那又如何?从未踏出城外的她也不知何去何从。
“盈儿,你今晚就走,你先到十里坡那里找外婆暂时投靠,别担心我,再怎么说我也待在骆府多年,你爹就算对我没情倒还是有义存在。”任晓雪反而无惧的淡淡笑着,她走上前去轻抚着纤弱的她。
“是啊!小姐,今晚就走,迟了怕就来不及了。”琳秀刻不容缓地着手打包收拾包袱。
小青也机灵地到厨房里拿了些包子,馒头。
成串的泪珠又再度沾湿骆芷盈姣好的面容,此刻她心中已是一片坦然,分离的悲痛只是暂时的,这只是将来相聚的开始。
“盈儿,过来。“任晓雪淡笑着柔声道。
她怜惜的掏出怀中丝绢替她拭去泪水,而后将她拉至梳妆台前坐好。
骆芷盈不语地任着娘亲为她梳发整装,平时娘也会这样替自己梳发,但今时不同往日,她心中虽有话想要倾诉,却是梗在喉间硬是开不了口。
“娘。”她不舍的轻声喊着。
“嗯。”任晓雪轻应了声,千言万语也不知从何说起。
她在珠宝盒里选了几件值钱的珠玉金饰,用丝绒布细细的包里起来,放进她衣内的小口袋里。
“这些东西给你以备不时之需,若是银钱不够使了,可以拿去当铺里换些银子。”她语重心长的交代着。
“娘,我一定会回来接你的琳秀姨、小青离开的。”娘为了自己受的苦也够多了,她绝对不会再让她待在这如牢笼般的地方。
“嗯!我也好久没去看看爹娘弟妹了。”任晓雪微笑地喃喃自语。
替她穿戴上一件崭新的粉红色的丝绸衣裙后,她回身坐到案前取出纸笔,草草书写了几个字后,将其折叠好,塞入已收拾好的包袱里。
“盈儿,先到十里坡的外婆家暂住一阵,娘会找个时间去看你的。”她痴痴望着女儿,想要将她的容貌深深地烙印在心中。
骆芷盈听话的点点头应允,灵动慧黠的大眼盈满泪水。
任晓雪也淌下两行清泪,她紧搂着即将远行的爱女,一股不安的感觉不注在她心头萦绕转折。
※ ※ ※ ※
听见湍急的水流声,骆芷盈只手提高灯笼,想看清楚前方的路,整个河面黑暗一片,吕然有些可怕,但因为她走了近个把时辰了,怯意也渐渐消退。
她一路沿着河畔朝下游走去,若无意外,在天亮之前她会走到冲石河下的一个小村落。
突然,不远处传来几声叫喊,她一惊,急忙提灯一照,那儿似是停驻了几辆马车。
她好奇又害怕的呆愣在原地不知如何是好,自小曾听人说,入夜的河畔常有土匪出没,难道自己真那么倒霉,给她碰上了。
还在想她该怎么办的时候,一阵十分急促的脚步声朝她奔来,紧接着还有许多男人的喊叫声。
她骇得连灯笼掉了犹不自觉,掉头跟随着提步就跑。
“啊!”可还没跑出几步,她就让追来的人给拉住了。
“嘘!快走。”那人急喘着反捉住她的手腕,拉着她就是朝前急奔。
在黑暗中她虽瞧不出那人的面目,但依其柔细的女孩。
因为心慌再加上河旁碎石遍,一个踉跄,骆芷盈被石头绊倒,连带着也将那少女拖累。
“哎呀!”骆芷盈痛呼出声,她左手因为先着了地,在碎石子地上擦出一片血痕。
“还跑,你们这些死丫头不知死活。”追赶上来的几个男人气喘吁吁的不住咒骂,抬脚毫不
留情的朝她们两人身上踢踹。
骆芷盈吃痛想大叫呼救,但见那少女忍住痛楚哼也不哼一声,又想这荒郊野外哪有人会来救她们,她也只得为避免触怒这些人,跟着咬牙忍住。
“够啦!小心别打伤了她们,老爷还得靠她们发财呢!”一个随后跟上的男人低声喝阻。
骆芷盈吃惊的望着出声阻止的男人一眼,顿时背脊冷汗直冒,她虽然看不清他的面容,但却认得身边的总管,怎么……怎么他会三更半夜出现在这?
”哼!你们给我小心点,再逃就一剑斩了你们的小命。”领头的男人又狠狠的踢了她们一脚后,这才一手一个将她们由地上粗鲁的拉起。
“快点,这些女人和车上的珍宝物得赶在天亮前上船,要是让人知道了咱们偷盗国宝,不但骆老爷性命不保,连大家一家老小都在劫难逃。”丁总管低声威吓着。
偷……偷盗国宝?!骆芷盈顿时脑中一阵混乱,她爹不是一个正当的珠宝商人吗?怎么会偷窃国宝和贩卖人口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