懊悔占满李仲陵此际的心头,思绪的纷乱让他终于乱了方寸,无助的他需要安静的空间好好的理清,在他们俩的目送下,他气馁的逃离此地。
“仲儿……”李豫扬声直喊却被沈子修阻住。
“让他静静地想个清楚吧!”现在他只盼李仲陵的省悟还能够挽回一切,至少不要一错再错。
一声重重的叹息回旋在他们之间,久久无法挥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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端着刚由厨娘重新烹煮的新鲜饭莱,李仲陵脸色沉重的步嵌入静风阁。经过他方才的反复思索,再加上沈子修和父亲的连番指责,总算是一语惊醒梦中人,让他惊觉自己所犯的重大过错。
就如父亲所说,他又能强留千寻多久呢?就像将一只终日活跃于山林的鸟雀给关在笼里,这样只不过是加速它的死期。而眼睁睁地瞧着她郁郁而终,他又何尝忍心?但这样放她远去,他又隐隐地感到有所不甘。
他心情繁杂的停在她的房门前,一声轻叹后他推门而入,而迎接他的却是满室的寂静和幽暗,原本该有的欢声笑语却让死气沉沉的感觉给完全替代。
都已经日落西山了却为何还不点灯?莫非她这几日都是在黑暗中度过?
在黑暗中摸到桌边将手里端的托盘放好,打亮火摺子点燃桌上的一盏火烛。瞬间的火光将满室照得通亮,而一动也不动地坐在窗边的千寻却不适应的眯着双眼。
缓步走向她,虽然她的丽容日渐苍白,但却仍掩饰不了她原来的艳美。
由她眼里的血丝及疲惫的神情,他察觉出她这几日应当从未阖眼,这突来的发现让他惊骇得说不出话来。
为了沈封她竟然如此的折磨自己,不但绝食还连带着放弃休憩。心痛及不安在在让他恼羞成怒,原来他早就输给了沈封。
“你为什么这样的对待自己?你知不知道你这样会让我的心多痛?”扳着她瘦弱的肩膀直摇晃,试图让她清醒。
但任凭他怎么摇晃、怎么斥责,千寻还是一如方才不动不语,只有眼底闪着些许的嘲弄。
她是在嘲笑他的无耻吗?李仲陵完全挫败的瘫坐在椅上,心痛地望着仍朝窗外直瞧的她。
“你可知我是那么的在乎你,为了留住你,我将我大哥逼走,想不到你心里竟然完全没有我的存在。”他无奈的轻喃着。
紧握着沈封还予她的翡翠玉链,千寻将定在窗外的目光移向他,万万想不到沈封原来是让他给逼走的。
淌下伤心欲绝的热泪,此际她的心是激动澎湃,她就知道沈封绝对不会狠心的抛下她。
“既然我留不住你的心,留下你空荡荡的躯壳也是枉然,今夜你就走吧!”简单的一个决定,对他来说却是万般的挣扎。
闻言,千寻的双跟倏地发亮,她讶异地瞧着肯还她自由的李仲陵。
李仲陵别过头去不敢再望向她,其实他一说出口又开始反悔。
千寻终于绽出一抹笑容,她移动略显僵硬的身子,整个人开始有着活跃的气息。
他的一句话又赐她重生,李仲陵心痛地瞧着她步履不稳地走向桌旁,而后竟然端碗提筷扒着饭莱猛吃。
为了沈封她可以绝食,而现在她又为了他而进食,在她心里,沈封所占的份量竟然和她的生命同等,她可以为了他生、为了他亡。
妒意、愤恨再度冲昏他的理智,他紧握着拳头怒声狂吼,“你走,不过你休想知道沈封到底身在何处。”
让他的吼声给骇了一跳,千寻吓得将碗盘给翻倒在地,怔愣之余,她也明白他话中的含意。
起身盯着烦躁矛盾的他瞧了半晌,像是丝毫没被他方才的威胁给吓住,出他意料之外地她反倒扯着一抹感激的淡笑。
“谢谢!”哑着声,千寻由口中吐露出一句话,也是最为真诚的一句肺腑之言。
像一只被困在瓶中无法自由的蝴蝶,终于得以展翅飞扬,千寻朝他甜然一笑,在他的目送下她愉悦地旋身离去,完全不带走任何一片云彩,只留下由敞开的门外射进来的水银月光。
她走了,走得欢欣喜悦,并将他给予她的心给留下,可是付出的真心又怎么能够完整地收回来呢?
捧着已碎成片片的心暗自神伤,他想他今后再也无法去爱了,因为他已经失去一颗完整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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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年后
月悬当空,一道曼妙的俏影悄悄地跃上一处华宅的屋檐上,轻喘着气,她望着宅内灯火通明的大厅,里头的人欢乐的放肆大笑。
她的情绪随着厅里的笑嚷逐渐扬升,额际的汗也跟着一一滑落,此时的她一颗心紧张得即将跳出胸口。
自她由淮王府别馆脱困后,她就先回被血洗的唐家废墟凭吊探望,虽然人事已非,但却让她感到不胜唏吁。
而后她就不断的四处找寻沈封的下落,茫茫人海中要找个人简直如大海捞针般困难,可是满怀希望的她却不因此而放弃。
所以她不畏艰苦上山下海甚至还远至番地,但沈封却犹如凭空消失一般毫无音讯,虽然如此,她却不会因此放弃,而这一寻转眼间过了三年。
三年来她皆以客栈为家或露宿庙宇,若没钱入豪府顺手拿点银两花花。就像今早她一到这座看来繁华的城镇时,才发觉荷包里的银两所剩不多,在她多方打听之下得知了任府是这城镇里最有钱的富豪。
正当她锁定这个目标欲在夜晚下手的同时,她又得知一个极为意外的消息,今夜是任府嫁女儿的大好日子,而迎娶任家小姐的却是一名名唤沈封的男子,这突如其来的消息让她为之雀跃。
她终于找到他了,可是找到了他又如何?三年后的他还不是无情的另娶他人。而他是否早就忘了她?
咬着牙,千寻心痛的抚去流下颊旁的泪水,她心慌的伫足不前,在见与不见他之间百般交战。算了,还是别见他吧!千寻绝望的转身欲走,但才踏出一步她又不舍的停住脚步,既然来了何不见他一面呢?虽然他已忘了她,但她却始终没忘。
回望着热闹依旧的大厅,不知何时已有一群人簇拥着身着喜服的新郎直朝着另一处结满红彩的阁楼走去。一朵云飘来遮掩住灿柔明亮的月光,也让她一时间瞧不清新郎的真正面目,但想见他的欲望却更为加深。
就让她偷偷地瞧他一眼吧!千寻微一叹气,屈服在自己完全深种的思念,她不着痕迹的由屋檐上悄身落下,飞快地朝新房奔去。
一阵玩闹过后,新郎让一群好友推进新房后,这才无趣地一哄而散。
千寻激动的靠着窗沿,伸着微颤的指头将窗上糊的纸戳出一个小洞,深深吸了一口气后才将视线落至房里。
坐在床沿的新嫁娘让新郎掀开掩住面容的红巾,在龙风火烛的照映下她娇羞的脸看来更为柔美。
一个侧头,新郎吻了吻含羞带怯的她,也让千寻看清他的五官。他不是她悬念三年的沈封!千寻讶异的睁大了眼险些惊叫出声,她忧喜参半地冲入新房,顿时让本来欲饮交杯酒的一对新人怔愣地将酒泼洒落地。
“啊!”突见来者,新娘害怕地躲到新郎身后,全身颤抖地吓白了脸。新郎虽然也害怕,但却仍是强忍惧意的迎向她。
“你……你是谁?”新郎抖着声音问。
“你是沈封?”眼前的他除了名字和沈封相同外,其余没有一处和他契合。
“正是。”缓缓地退着步将新娘小心的藏在身后,生怕千寻会伤害她。
千寻放下心中的大石轻绽着娇美动人的笑意,而这一笑让新郎红着脸看得痴了。
“祝你们白头到老、永浴爱河。”丢下两句祝福,千寻飞快地转身离去,将一连串的疑问留予他们,让他们一时之间讶异的面面相觑。
这个女人也未免太奇怪了吧?这对新人莫名其妙地目送她远去。
第十章
闭眼睡去总是梦见沈封背对着自己走在跟前,正当她欲上前拉他之际,却突然一把抓空。
就这样反反复复,千寻睡了又梦,梦了又醒,总算等到鸡啼破晓,才将她难眠的一夜给结束。
既然睡不安稳,她索性起身盥洗,将如瀑的细发梳整,这才缓缓地步下楼来。
店小二热情地替她带了个位坐下,不一会盘热腾腾的糕点及一壶飘着清香的温茶放置在她面前。
瞧着香可诱人的鲜热美食,千寻忍不住吞了吞口水,这才想到昨夜着急地夜探任府,以至于连一点食物都未进食,折磨了一整夜她着实饿了。
拿起包子一口一口地吃着,进食过后顿时让她精神为之一振,她此时的心情好得不能再好,边品着茶边浏览城镇的风光。
只要沈封还存留在这个世上,她就不信她会无缘遇到他,就是要她花费三年、十年或许是更久,她也甘愿,只要是有一丝希望她都会坚持到底。
她开心地一笑,信心满满地填饱肚子,付了银两后愉快地步出客栈。
闲散的逛着大街,延途顺手采买一些必备用品,在向几位城民问清前去的路径后,她决定先买一匹耐跑的快马,陪伴着她遥遥无期的旅途。她出城后就会前去蜀州,听说那里的繁华并不比京城逊色。
扳指不住地盘算着路径及时辰,等到她隐约地听到四周此起彼落的惊喊声后,这才回过神来,猛一抬头却瞧见逐渐狂奔而来的马。
那马如疯了般嘶喊的在大街上急奔,看情况只不过是匹脱了缰的马,千寻不以为意的随着嚷叫的人群自动闪到一旁,反正那匹狂马离她还有着一大段的距离。
正当她像没事一般兀自盘算着未算完的路程时,耳边的一声尖叫不但骇了她一跳,-还将她专心的思路应声打断。
“啊,天啊!路中间怎么还站着一个小孩?!”眼尖的妇人惶恐的大叫大嚷。
顺着她伸出的手指,千寻瞧见那名仍蹲在地上玩着小石子的小女孩,她专心地完全没发觉即将朝她奔来的狂马。
蓦地背脊上出了一身冷汗,千寻也是惊惶的瞬间变脸,眼见那犹自带着纯真笑语的孩童即将成为那匹马的脚下亡魂时,她二话不说的奔上前去,在千钧一发之际将小女孩紧带在怀里,急速的朝旁一滚。
马匹随即奔至,扬起的风抄让惊慌的城民们害怕地四下窜逃,而千寻机灵地躲在放在大街旁的小摊位底下,也躲过了漫天的灰沙。
待马匹走后,所有躲在远处的城民再度聚集叫嚷,千寻也怀抱着死里逃生的小女孩由摊位底下钻出。
“你没事吧?”几位热心的城民立即拥上来关心地询问她。
平抚仍有些惊魂未定的思绪,千寻淡淡一笑地摇摇头,但她怀中的小女孩却一时之间给吓白了脸,怔怔地望着周围陌生的人群,害怕的放声大哭。
“娘……娘……”小女孩心慌地涨红脸,成串的泪珠如雨下般的沾湿小脸。
“别哭,乖唷。”哄着紧抱着自己不放的小女孩,千寻开始左右张望的寻找她的娘亲。
“苓儿,”一声回应的急呼在她身后响起,一回头迎面就扑来一名少妇。
少妇慌张的将小女孩搂进自己的怀里,连忙又拍又哄,尾随而来的一名男子也是吓自了脸。
“你们也太不小心了,怎么能让一个那么小的小孩在街上乱走呢?”千寻气急败坏地猛一抬头,却在望见这对粗心的少年夫妇时为之一愣。
那少妇迭声道谢后抬头瞧着她时,话却因讶异而止住。
“千寻?!”那少年开口打破僵持在他们之间的沉默。
“千寻,果真是你!”少妇喜极而泣的将仍兀自抽泣的女儿递到丈夫怀里,空出来的一双手则紧紧地握住千寻的手。
“是啊!芷盈,好久不见了。”反手抓着骆芷盈的手,她同样漾着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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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不到经过三年多漫无目标的浪荡,会在此因缘际会之下重遇故人。
千寻淡笑不语地饮着店小二端来的热茶,像瞧着猴儿般的表情直瞧着眼前的邵冲。
他是现任虎牙山寨的少寨主,也是她在幼时的青梅竹马玩伴兼好友,而三年多的漫长时光反倒让他升格成为一个孩子的爹了。
不过说真的,若没有当时的她为他们穿针引线,他们又怎么能够那么快的有结果呢!所以说来说去,她是他们的大煤人,而她还没收到他们给的大红包咧!
“你们什么时候偷偷成亲的?怎么没知会我?就连水酒也没能请我喝一杯。”虽然语调埋怨,但千寻却是一脸的笑意盎然。
“都三年多了,只可惜当时和你断了音讯。”骆芷盈红着脸回望丈夫一眼。
“是啊!我那时还准备一大箱的黄金来当谢礼给你咧!”逗弄着坐在腿上咯咯大笑的女儿,邵冲嘻嘻一笑的直嚷着。
“是啊!都三年多了。”三年的时光对旁人来说没什么特别的意义,但对她来说却是漫长又难捱的等待。
邵冲瞧出她眼底莫名的感伤。
他扬扬俊眉好奇地问:“这三年多来你都在哪?”
瞧她脸上多了份忧心,想必她这三年多来的遭遇定不寻常。
“在淮王府别馆里探寻我的身世之谜,而后更是遇见今生和我纠缠不糟的人。”啜了口茶,千寻缓缓地向他们诉说这三年发生的过往,这期间的曲折迂回,让他们讶异的瞠目结舌。
骆芷盈惊讶地掩住口,一双妙目怜惜地望着她。
这么痛苦难熬的日子她是怎么熬过来的,况且还不晓得还要再持续多久!
“沈封?”邵冲认真的回想是否曾遇过这个人,但他却令人失望的摇摇头。“我和芷盈这一路来东游西逛好似没遇见过这个人。”
“茫茫人海你要寻到何时?那你接下来又要到哪去呢?”骆芷盈担忧的秀眉微蹙,若是沈封刻意躲着她,那她赔上一生都不够时间来寻。
“去蜀州,只要我还留有一口气,我都要将丢下我的他给找出来。”千寻淡淡地起誓,语调里有着不容否决的坚持。
“我也要去。”静静坐在邵冲腿上的苓儿突地开口附和。
原本沉浸在他们之间的哀愁瞬间因她无知的童语给打散,在场的三个大人也跟着她顿时笑了开来。
“苓儿,你多大了呢?”千寻爱怜地抚了抚苓儿白嫩的小脸蛋,这个小娃儿长得伶俐慧黠,像极了骆芷盈的翻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