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康政伦没解释,也因为蓝秀表现得太像女人,使得他们间的举止,看在朱静容眼里却百般不是滋味,她说不上这是怎样的一种感受,只是突然间觉得心底某些不可能失去的东西,趁着她一个不留神就偷偷长了脚,跑到某个不知名的地方去了。
“你爱我?谁敢相信你呀!”蓝秀亲密地用食指点了下康政伦高挺的鼻尖,一脸不相信的样子。“若你爱我,她又是谁?”她挽着他的手臂、一双美目却瞟向站在他身边一直没出声的朱静容。
“一个与你不相干的人。”康政伦预约的笑容瞬间被一贯的冷漠取代,避重就轻地回答。然后将朱静容微微推向蓝秀,又开口道:“替她选套合适的礼服,下星期我要带她参加个晚宴。”
蓝秀接过她的手,目光像是在审视物品般地将她由头到脚瞧了一遍。“老牛吃起嫩草了?”
蓝秀开玩笑地问,原以为康政伦的态度也会如同以往般笑笑地带过,没想到这一次她失算了。康政伦非但没笑,表情反倒是阴骘到令他不寒而栗,这大概是蓝秀认识他以来,第一次亲眼瞧见他微愠的摸样。
“蓝秀,我一直以为你是最聪明的人,没想到你也让我失望了。”
蓝秀不以为然地回嘴,对他给的评价很不满意。“是你太阴晴不定了。”
康政伦懒得回应蓝秀话中的讽刺,只是不予置评地撇撇嘴,握住蓝秀身旁凑头到尾默不吭声的朱静容的手,信步往服饰店里头迈去。
蓝秀见状,伫立于原地频频掩嘴而笑,笑容里有着轻易察觉的暧昧。“还说最爱我呢,瞧!现在有了新欢后,还不是把我这个旧爱置之不理。”
听到蓝秀酸溜溜的话,迫使康政伦不得不放缓步伐,蹙眉转过身瞪着不知好歹的她。
“说吧!你究竟想怎么样?”若不是他太了解蓝秀爱捉弄人的个性,以他易怒的性子,说不定早已对她破口大骂了。
“人家也要这样。”抛下一句娇滴滴的话后,蓝秀提起群摆快步往康政伦身边跑去。在他尚未弄清她的意图之前,蓝秀更快地牵起他另一只插放在西装裤口袋里的手臂,朝自己玲珑有致的腰身环去。
康政伦没料到蓝秀会来这一招,急忙道:“你这是在做什么?”他像是出碰到什么坑脏的东西似的,急着抽开置于她腰上的手。
但蓝秀怎么肯放过这个捉弄他的大好机会,硬是死握着他的手不放。两人来来回回拉扯着,也不知是蓝秀觉得作戏做得可以了,还是敌不过康政伦的力量,总之他们俩终于稍稍搁开了一小段距离。
“蓝秀,凡事适可而止。”康政伦出声警告,不直接点名她欲捉弄人的心态。
蓝秀则故作哭泣样,挫败地以手背掩上眼,语调里充满了无限委屈。“那为何她就可以不费吹灰之力得到你的拥抱?说你变心了还不承认。”
“你……”康政伦瞪着她,一双拳头是握了又放,放了又握。
蓝秀不理会他的反应,婀娜多姿地走到朱静容眼前,像是在看着什么珍奇怪异的东西,许久之后才问:“你又是谁?”
“我……”刹那间,朱静容被蓝秀的话问得哑口无言,她不安地仰头看向沉着一张脸的康政伦,见他冷淡地把两人胶着的视线硬生生地挪开,她失望地收回视线,尴尬地死盯着自己绞紧的手指。“我们之间不是你想的那样,你别担心。”
“怎么可能不是那样?”蓝秀眼中闪着不明所以的疑问,明明他们亲昵得就像是十个猛男在两人身边拉也拉不开的样子,而这女人竟这么回答,打死她也不愿相信。她又不是睁眼瞎子,会看不懂他们间奇妙怪异的关系。“打死我都不愿相信,况且眼见为凭呀!”
说话的同时,蓝秀那双贼溜溜的黑眸也频频把视线投向康政伦环在朱静容腰上的手,他那霸道的摸样仿佛就像是在向众人宣示,她永远是他一人的。
“不信就算了。”康政伦不悦地蹙起眉头,并抢先在朱静容开口前回道,一双犀利地黑眸却直勾勾地盯着朱静容瞧,眼中有着明显的怒气。
他生气,是因为朱静容事不关己般的答案,也是因为她不得不给予蓝秀这样含糊不清的答案,因为气她,同时也对着自个儿生闷气,突地,他置于她腰上的手一紧,环住娇躯后就迅速的往前走。
朱静容没料到他会这么做,此刻她的注意里完全摆在蓝秀咄咄逼人的质问上。一个闪神,她突地重心不稳,几乎是立即往前倾。
她跌在地上后,在尚未反应过来时,康政伦一双有力的手臂已伸了过来,并且拦身抱起她。看到她手臂上多出几道擦伤,他的眉头皱得更紧了。
“我……不要紧,可以自己站着,不用你抱我。”她微弱地扭动身子抗议,面对他习以为常的亲昵举动,她总是感到十分不自在,尤其又有他人在一旁,她更是觉得浑身不对劲。
她讨厌他们俩这种暗昧不明的关系,明明什么也不是,然而在旁观者看来却什么都是。这样的景况令她感到尴尬不已,她不明白,为何他能坦然以对,对旁人投射而来的暧昧目光视若无睹?
“你受伤了。”他微愠地眯起眼睛,在她伸手挣扎、试图以柔弱的小手拉开两人距离的同时,他不经意瞥见她掌心上的擦痕,伤口上已微微渗出血渍,虽然不算太严重,却足以让他发怒。
几乎是没预警的,蓦地,他抓住她仍旧试图摆脱他箝制的双手,俯下头去,轻柔且小心翼翼地吻上她掌心上的伤口。
康政伦这突如其来的举动,不仅让朱静容一时间忘了挣扎而瞠大眼愣住,更是让她忘却了掌心因他唇舌的碰触而传来的刺痛,就这样眼睁睁地看着他,浑然不觉眼眶中已蓄满泪水,更如两道清流般沿着双颊滑落。
当泪水滴落时,不仅是他感到困惑纳闷,就连她自己也吓了一大跳。还来不及抬手擦拭,更快的,他的唇已替她吻去那些流下的泪水。
“为什么哭了?”他轻声地问,柔和的嗓音中含着无限关怀,像是对着极为亲昵的人诉说着关心的呢喃。“因为痛吗?”
朱静容摇着头,默不吭声地转过脸,不愿让他再瞧见脸上止不住的泪雨。
她突如其来的落泪,是因为他的关心;而她止不住泪水滑落,却也是因为他不该有的关心。
他的温柔就像是一股柔弱而不易察觉的魔力,攻占她心房的方式不是强烈得令人措手不及,而是在她尚未发觉有异前悄然渗入,当她察觉不对劲时,他的力量早就占有她自以为固若金汤的心坎。
康政伦热切地想知道朱静容落泪的理由,她愈是举止失常,他愈是没来由的感到纳闷,仿佛失常的她又将做出什么令他措手不及的事来了。
“一定有原因的,你说是不说?”他再次强硬地追问她哭泣的原因,一副不打破沙锅问到底誓不罢休的摸样。
朱静容摇头,紧抿着唇。她怎能老实的告诉他,她哭、她落泪,是因为弄不清自个儿心里的感受,对他的态度,也早已逐渐由强烈的抗议到现今的默然接受。因为这一层的认知,更是在无形中将她原本就烦闷的一颗心压迫得更是喘不过气来。
“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不要逼我回答!”突然间,她开始有些歇斯底里,全身不停扭动,只求能摆脱他双臂有力的箝制和心灵上那副无形的、束缚她自由的枷锁。
“不说就不说,我也不向你要答案了。”康政伦心疼地以手覆上她的后脑勺,让她的头贴在他胸膛并且轻轻地安抚拍着,试着让她不安的情绪稍稍获得片刻的宁静。
说着,他抱着她朝着与服饰店相反的方向移动,浑然忘了他们来此的目的,更遗忘了几乎是从头到尾一直呆愣在一旁看好戏的蓝秀。此刻他们的世界只有他们两人,谁也没法子介入,也不愿杀风景地去破坏这美好的一刻。
第六章
离开服饰店,当康政伦将黑色跑车停妥后,猛然发现自己竟在不知不觉中带着朱静容来到她这一生中几乎不可能会来的地方。
这种场所,尽管现今推出不少适合年龄层次较高的成人游戏,但他始终觉得自己和这里的气氛格格不入,而且要是被他那一票狐群狗党知道,也就等于他的一世英明毁于一旦了。
是的,没错,这里就是“游乐园”,一个他以为他今生始终不可能来的地方,岂知当他瞧见朱静容落泪伤心的那一幕时,几乎是没理由也没头绪的,第一个闪过他脑海的地方就是这个可以带给小朋友欢笑的游乐园,也因为如此,下意识中他才会驱车前来。
“下车走走吧!”也罢,既来之,则安之!康政伦无所谓地耸肩,只要她快乐,她的心情也会随之好转;总而言之,他的情绪早就被朱静容的一颦一笑给左右了。
朱静容眼中有着不敢置信的质疑,不明白这个以天自居且不可一世的男人,竟会来这种与他气质格格不入的场所。
康政伦看出她眼中的质疑,却也没多加结实,只是默然地牵起她的手往游乐场里走去。
像是蓦地想到什么,他猛然停下步伐,转身盯着朱静容空洞无神的黑眸。那双黑眸原本美丽得有如会勾人心魂,然而现在却失去光彩。“刚才为何对蓝秀说我们不是她想的那种关系,请她别担心?”
“我只是不想让这世上又多了一个为情所困的伤心人。”她解释道,但这却不是最为重要的原因。
“你倒挺好心的嘛!”康政伦略带嘲讽地说,不相信这是她心里真正的想法。
“我只是在尽我的本分。”
他挑高眉,“那你就说说看,什么是你应尽的本分?”
“她是你的女人,而我什么也不是,理所当然要向她解释清楚,要是她不了解我们的关系而误会了你,我想这样也不好!”
“你以为她就算了解咱们的‘关系’后,就能不误会吗?”他刻意强调他们之间的关系。
“我只是想尽力而为。”
“我倒觉得你是想尽力摆脱我!”他大吼,把没心里准备的她吓了一大跳。
“若你容许的话,我不否认这真的是我想要的。”她直言不讳地说,却也深知即将瞧见的是他一触即发的怒气。
“为何你总要百般的惹怒我?你应该明白我的易怒。”如她所料,他的怒火终于按捺不住而爆发了,他发恨地扯住她的下巴,完全不在乎粗鲁的动作会弄疼了她。
“我没有!”她极力发驳。
“没有?那你刚才的话又是什么意思?”
“我只是要你看清我们之间的不合适。”
“适不适合是由我来决定,不是你!”猛然放下箝制她下巴的手,他气冲冲地转过身,不去看那令他心动且恼怒的美丽脸庞。
一时之间原本怒目相向的两人突然平静了下来,火爆的场面顿时宁静得骇人。
“有什么是你想玩的?”许久,他突然问道。
朱静容愣了下后才缓缓地摇头,脑海中几乎没有任何游乐设施的概念。
见她摇头拒绝,他仍不死心的指着导览图中的一项游戏建议地,此刻他的温柔和之前的火爆几乎判若两人。“这个呢?”
顺着康政伦的指头瞧去,她还是默不作声地摇头拒绝。向来她就不属于好动型的人,现在要她这个习惯沉默、习惯冷清的人活跃起来,实在是有些为难她了。
“我们还是回去吧!你一向是忙碌的,不该为了我而浪费宝贵的时间。”怕面对他的怒气,于是她选择低下螓首不去正视她阗黑的眸子,可以料到的是,此刻那双黑眸中必定闪着怒火、杀起腾腾地瞪着她吧!只因为他向来我行我素的行事作风,实在容不下她的反抗或拒绝。
“你不喜欢我陪你?”他再度开口,口气里已有着些许的怒气。
“我只是不想浪费你的时间。”她诚实以告。
“若我说这是我心甘情愿的呢?”
“随你。”她仍一迳地玩弄自己的手指头,仿若事不关己般地回答,然而,却有着莫名的清朝涌上心头,她着实不明白,他所谓的‘心甘情愿’究竟隐含着什么样的意思。
她弄不明白,但似乎也没有想理清思绪的冲动,就好像一旦真相大白,她就必须再付出失去什么的代价,而她不允许自己这么做,于是,在搞不清也弄不懂他的意图前,她只能任由一颗无依的心悬浮在半空中,任其随风摆荡。
“我该怎么做才能弹你欢心呢?”突地,他弯下身在她耳畔呢喃。那些话,仿佛是故意说给她听的,却又像是无可奈何的喃喃自语。
这句话他虽说得如此漫不经心,然而在她听来却又像是情人束手无策地在想办法讨好另一半。曾何时他对她的态度改变了?又曾何时他在她面前展现的全是关心的一面?初见时那个意气风发、睥睨世人的康政伦跑到哪儿去了?
“你毋需这么做,你的话对我而言就像道圣旨,想抗拒却反抗不了。”她落寞地回答。
朱静容微弱的颤抖,是因为他突如其来的柔情死水,令她久久不能释怀。她试图抽离他的箝制,而他却像是瞧出她的意图,更是将她的手握得更紧。
“你是摆脱不了我的,别忘了,你早已是我的人了,所以别试着想离开我。”他附在她敏感的耳朵旁轻声道出,呼出的热气不断烧灼她的耳,太过亲密接触的后果让她整个小脸火红得像颗令人垂涎欲滴的红苹果。
“为何你总是不愿放过我呢?”她说,话里有着掩不住的苦楚。
“你说呢?”他反问。他了解她的个性,一个长期以来拼命与世隔绝、尽量不和他人建立任何关系的人,现在要她改变处事态度的确是为难她了。但他也不是那种一遇挫折就轻易放弃的人,于是当两人各有所坚持时,就得看谁的定力强、谁的影响力大了。
他对她关心的原因,其中除了有着他不愿承认的关切外,另外一点就是他想考验自己是否有能力去驯服她。
不让她再有尴尬、胡思乱想的空间,他牵着她的手便往“云霄飞车”的方向步去。当他们伫立于云霄飞车的入口时,朱静容只是睁大眼睛盯着还在空中的人们,频频传来的尖叫声让她当场愣在原地,实在不太愿意去评估自己的心脏究竟有多强。说实在的,如果她有发表意见的权利,她一定死命抱着四周其中的一根柱子,说什么都不愿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