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冷君的情妇 page 13 作者:启龄

  这样的温馨画面映入亲情已死心的朱静容眼底,无疑是莫大的讽刺。她的世界曾几何时也从天堂掉进地狱?眼泪已在不知不觉中夺眶而出,而她甚至浑然不觉。凝视着眼前的这对父子,她心中没来由的涌起无限惆怅与心酸。

  康政伦见状,二话不说立即将她紧紧地拥入怀里,心疼地安慰她:“别看。”他怕她会触景伤情。

  他的怀抱固然坚固且温暖,但终究不是她长久的栖身处,她不能永远活在他的羽翼下,更明白受过的挫折只能靠自己疗伤。

  于是她挣开他的怀抱,抬手拭去泪水。“我渴了,想喝杯水。”

  “我去买,你在这儿等我。”他二话不说立刻当起跑腿的,只为了不让她去接近前方那对碍眼的父子。

  当康政伦拿着饮料回到朱静容身边时,方才在她脸上出现过的表情已被她深藏在心里某个不知名处,替换的是她一贯的忧悒神情。

  当他将手中的饮料打开并递给她的同时,突地,朱静容蓦地抱住凸起的肚子,锁紧眉头,一副痛苦不堪的摸样。

  “怎么了?你脸色惨白成这样!”康政伦紧张兮兮地盯着她,七手八脚地拿出口袋里的手帕为她拭去脸上渗出的汗珠。

  “肚子……肚子……”她抱住腹部,强忍着一波波由腹部传来的阵痛。“哦我……”

  她要生了?念头才闪过脑海,康政伦整个人都跟着精神紧绷了起来。

  “别怕别怕,有我在,你一定会安然无恙。”眼看她痛苦难耐,他也跟着手忙脚乱,恨不得代替她去承担这个苦楚。然而他除了一遍又一遍的安慰,也不知道自己还能做什么。

  他拦身抱起笨重的她,快速地往汽车停放处奔去,慌慌张张地把她置于后座后,他还不忘在她耳畔安慰她:

  “尽量深呼吸,来,深呼吸一次给我看看,对,就这样,好点了没?”

  而驾车的同时,他还不忘透过照后镜教她减轻阵痛的方法。

  一路上没有受到一点耽搁,来到医院大门后她立即被推往待产室待产。在待产室里,他紧张不已地握住她因疼痛而冰冷的小手,试图将自个儿炽热的体温传递给她。

  时候到了!当朱静容躺在床上第一个浮现在脑海中的念头便是如此。她几乎难过到想痛哭,但她不能,这是她自己选择的路,无论如何她也要坚持一个人走到底,而她更相信唯有与他分开,她才能永远保住他在自己心中完美的形象,更不要他美好的形象到头来像她父亲一般丑陋无比。

  “你先回去休息吧!”她吃力地对他说。“医生说第一胎总会比较久。”

  “我不累,我要陪你到最后。”他意志坚决地说。

  “你还是先回去休息把!待在这儿只会碍手碍脚。”

  他靠在病床旁,握住她的手。“不知为什么,我总觉得这是我最后陪你的时候。”

  “这表示我们也该做个了断,再拖下去也不是办法。”

  “我们也可以不要断呀!这个决定全在你一念之间。”他匆忙地由口袋中取出一只小方盒,里头是一颗耀眼的蓝晶钻石。“再嫁我一次。”

  朱静容拒绝伸出手,别过脸不去看他焦急的眼神。“你又何必这么做?你明知这是不可能的,你还是回去吧!孩子我一定会为你安全生下。”

  “我不回去,只要我觉得值得、觉得不累就好,为了你,所有的辛苦劳累又算什么?”他抓着自己凌乱的头发,怕把她逼急了只会让她更加痛苦。“若可以,我恨不得代替你生孩子。”

  “准爸爸的心态。”她若有所思地摸着他的头,有生以来第一次感觉原来幸福也是唾手可得。但她真的有勇气伸手去抓住这唾手可得的幸福吗?她不知道,甚至觉得这次与他分开就真的再也没见面的机会了。

  短暂的美丽时光还是留在心中最美,若执意要坚持到最后,恐怕再美的东西怎么也美不起来。

  “答应我,你一定要平安无事回到我身边。”

  “我答应你,我一定给你一个继承人。”她避而不谈他先前的承诺,给的承诺却不是他真正想要的那一个。他的话让她难过得想掉眼泪,难道他还不死心吗?孩子一生,他们之间再也没瓜葛。他对她的好她会永远铭记于心中,偶尔无助时拿出来细细回想。

  “我不要孩子,我只要你安然无事回到我身旁陪我!”康政伦气急败坏地朝她大吼,都什么时候了,难道她还不了解他的心意吗?

  “这不是我该给的承诺。”

  当康政伦还想再说什么时,一个护士戴着手套走到床沿,“这位先生很对不起,我要替病人做检查,请你离开。”

  康政伦带着绝望的神情颓然地走出病房,最后一次说服她的机会已然失去,他清楚知道他将永远失去她了。

  一会儿之后,朱静容便被推入产房。终于在历经数十个小时磨人的阵痛及生死攸关的生产过程后,她为康政伦生下一名白净的女儿。

  当医生抱起她的女儿给她看时,她眼眶含泪地断然拒绝。一个不会属于她的孩子,抱过了只会留下多余的想念。

  *  *  *  *  *  *

  这天一大清早,朱静容便开始大力出院的事宜,起了个大早是为了故意错开康政伦来办理出院的时间。

  将行李整理妥当后,她顺道向护士要了一面镜子及一把剪刀。

  看着镜中的自己,朱静容心里没来由的涌起一股惆怅。

  六年了,没想到待在康政伦身边做个见不得人的情妇也匆匆过了六年。六年来,她无怨无悔地把女人最美的一段时光全给了他,他囚禁了她六年,而今她就将要走出这个困住她多年的牢笼。

  说高兴,她不觉得自己心中有这样的感觉;说难过,她又觉得逃脱他的箝制后,世界变得分外宽广,然而却也因为自由的世界太过宽阔,反而让她不知该何去何从。世界何其大,而哪里是她的栖身之处?

  这是怎样的一种感觉她再也厘不清了。她想守在康政伦身边,却又害怕到头来他会和自己的亲人一样背叛她,纷扰的心情弄得她十分狼狈,更因为不知所措,于是她选择让时间和空间来沉淀他们之间的感情。

  这或许是一种逃避的行为,就像鸵鸟遇到敌人时不敢面对问题,以为把头埋于沙坑中,在自己看不见敌人的同时,别人也无法伤害到它,但至少这是它目前认为最好的抉择。

  她也不是不想留在他身边,而是因为曾经被背叛过,说什么也无发再轻易去相信任何一个人。

  他待她的好她不是没感受到,既然他给她的感觉是如此美好,如此令她感到眷恋,就如同黄昏时橘红的夕阳那么美。既是如此,何不把这份美好的感受永远存放心中,在夜深人静时拿出来细细回味呢?至少这样的幸福还可以自欺欺人的说服自己从没遗憾过,这样的感觉不也是人生中的一种美丽。

  朱静容甩甩头,命令自己不要再去想那些令人烦忧的事,眼前她的世界是一片光明璀璨,不再有负担、不再有牵挂,这是她活了二十几年来第一次感受到原来为自己而活的日子竟是如此轻松自在。

  望着镜中不再青涩的自己,乌黑柔顺的长发披在肩头,像一道瀑布流泻而下。

  她拾起桌上的梳子缓慢细心地梳着长发,每次由上往下梳到发尾时,她总以为康政伦就在她身边,不是凝神专注地看着她梳理自己的长发。就是接替未完的动作,然后在每一撮发稍上献上一个疼爱的吻。可惜这样温馨的画面即将随着她执意离开而成了回忆,只能在午夜梦回时从记忆里拿出来思念。

  很快的,朱静容将长发自颈下束起发圈,然后自发圈下开始结起辫子来。每结一次,总会掉下数滴眼泪,当她将长发全部结完后,再也止不住那决堤的泪水,任由它们自苍白的脸庞悄然滑过,沾湿了衣衫,更是将脆弱的一颗心一点一滴慢慢地侵蚀成千疮百孔。

  凝视绑好的鞭子,朱静容拿起尖刀,毅然决然闭上眼,将剪刀朝着发圈上方一刀剪过……

  长发为君留,君不在,发又何须在?该还君,莫强留,留来留去只会留成愁。

  长发是当初康政伦要她为他而蓄长的,既是属于他的,在她拒绝接受他的爱的同时,她更是没理由留下。

  属于他的东西,她不想带走,更没资格带走。

  第十章

  离开你  是傻是对是错

  是看破  是软弱

  这结果  是爱是恨  或者是什么

  如果是种解脱  怎么会还有眷恋在我心窝

  那么爱你  为什么

  词/李宗盛

  收音机里传来一名男歌手的歌声,这首歌就好像专门为朱静容量身订作的,每一个字、每一段话都完完全全地道中她的心声。

  诚如歌词中所传达的意思,当时执意要离开康政伦,现在她怎么也分不清是什么样的一个情绪让她在当时毅然定下了这个决定。

  自离开至今已过了半年,这半年来,她过得漫不经心,对任何事也都显得有些意兴阑珊。

  曾经她以为离开他的日子会是一片璀璨,岂知少了他在身边陪伴,夜晚总冷得让她几乎受不了,午夜梦回被寒意冻醒时,当她下意识寻求他那温热的体温时,才会猛然惊觉他早已成为她生命里的一名过客。

  当时是她自己坚持不看刚出生的女儿,而今竟不由自主思念起她怀胎十月生下的女儿,幻想她甜美的摸样,幻想自己的女儿究竟是像她这个抑郁的母亲,还是睥睨世人的父亲?

  报上曾经报道过花花公子康政伦竟无缘无故多了个女儿,当记者向他询问孩子的母亲是谁时,他反而答非所问地告诉记者们:“孩子尚未报户口,所以没有名字。”

  “那为何不赶紧取个名字去报户口?”记者又问。

  “我在等孩子的母亲,她一天不回来康家,我坚持不让孩子报户口。”他的话里有抹极为浓厚的挑衅之意。

  从那天她无意中看到这则新闻后,往后的每一天总会有康政伦和他们女儿的新闻,唯一不会变过的是,在每一次回答完记者问题,他总会补上一句:“静容,我们的女儿还没报户口,你不回来,小孩永远是见不得人的私生子。”

  朱静容知道这是他逼她再回到他身边的手段,况且她更不相信经过了半年多,他还会坚持不帮孩子报户口。孩子是康政伦当年强迫她生的,因此他更没理由在有了继承人后反而迟迟不去申报户口。

  但尽管她要自己别去相信他的话,但那个疙瘩却始终卡在心头,怎么也挥不去。

  “小容,小容,在想什么?都失神了。”一个年约二十出头的女孩轻拍康政伦的肩,试着把失了魂的她给唤回神。

  在还未离开康政伦前,朱静容一直是独来独往惯了。离开他后,因急需钱。并在一个偶然情况下看到一则童装服饰店的征人启事,没多加考虑她就前来应征并获录用。

  这里的每一个人都对她很好也很照顾她,他们锲而不舍地接近她,尽管碰壁了也不在乎,在他们身上,她也开始学着去与人相处,尽管一时之间还不能和他们交心,但至少她对人与人之间情谊的排斥感也不再像以前那么严重了。

  朱静容在同事林书亭的叫换下终于回过神来,她摇头苦笑,纳闷自己怎么又再度想起康政伦。“真是的,我又发呆了。”

  “你最近是怎么了?老是一个人盯着小孩子的衣服在发愣,身体不舒服吗?”林书亭不解地瞪大眼看着朱静容。

  “没什么。”她顾左盼右而言它,“书亭,这件童装你觉得好看吗?”她拿起手中一件粉红色、滚着荷叶边的洋装在林书亭眼前晃呀晃。

  林书亭接过手,左右上下大致看了会儿,才以赞赏的口气回答:“当然漂亮呀!若穿在小朋友身上一定可爱极了。”

  “那就好。”朱静容顺手将衣服摺叠好,打算在下班时把它买下。

  她目前住的房子里,就有一个小衣橱专门放这些童装,每隔一阵子她就会由店里买了几件。虽然女儿的成长她无法真正参与,但至少她能想像自己陪着女儿在成长——女儿每长大一点,她就会买下一套童装,幻想女儿现在的身高,想像她是胖是瘦,所以每一件童装都代表她陪女儿成长的过程。

  “你要送人的?”

  “嗯。”她点点头,没再多说什么。

  当林书亭还想再继续追问时,因自动门开启而传来的铃声打断了她。她不怎么高兴地嘟起嘴来,但当她望见来者是何人时,方才一脸不悦立即消失不见。

  那是一对约五十多岁的中年夫妻,然而在妇人手上却抱着一名才几个月大的女婴。

  林书亭附在朱静容耳畔悄声说:“那对老夫妻又抱他们的孙女儿来了。”

  朱静容顺着她的话往门口望去,的确瞧见了那对老夫妻,他们几乎每隔一星期就会抱着他们的孙女儿来这儿买衣服。每每见到他们对怀中孩子溺爱的神情,就让她不由自主地忆起她那无缘的女儿。

  “再也没见过那么疼爱孙子的爷爷奶奶了。”朱静容感慨地喃喃自语。

  “其实那倒不怎么稀奇,据我这些日子的观察,最令我意外的事你知道是什么吗?”

  “我怎么可能知道?”

  “怎会不知道?”林书亭神秘兮兮地说:“等会儿你过去时记得要仔细瞧瞧那个婴儿,她的脸庞、神情都与你十分相似,若不是你曾告诉过我你是单身且没有任何小孩,有时我甚至会以为她就是你流落在外的女儿哩!”

  朱静容当场愣住,心想台北何其大,不会就这么巧吧!更何况这近半年来的日子并不会见过他踏入这间店呢?

  “你别乱开玩笑了。”她将扯远的思绪再度拉回,赶紧岔开这个尴尬的话题。“我们得快过去招呼客人,别再想那些有的没的。”

  “我又没有,可是她真的很像你嘛!”林书亭尾随在后,边走边抗议。“不信待会儿你自己仔细看看,就知道我没骗你。”

  很快的,她们来到那对老夫妻身边,习惯性拿起店里最受欢迎的童装来。

  “先生、太太,你们可以参考这件。”朱静容将衣服摊开置于他们眼前。

  “是不错。”老太太上下环视一会儿后,诚心赞赏。“不知为什么,每次你亲手挑的衣服,我们的乖孙女都显得特别喜欢。”

  “是你过奖了,我没那么行,只是碰巧挑到大家都喜欢的罢了。”

  正当老太太还想再说什么时,自动门又开了,再度传来一阵铃声,习惯性的,大家全依着声音来源望过去。

  老夫妻高兴地伸手招呼那名刚进店的人,然而朱静容几乎是瞠目结舌、不敢置信地盯着映入眼帘的那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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