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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思如风意飞扬 page 4 作者:齐萱

  “还是用外公在你十五岁那年生日送给你的礼物啊?”落梅放下四川人品菜独有的茶碗、荼盖和茶船三件头茶具后,便走过去轻轻拈起已经磨得乌亮的鞭尾。

  “唔,”把整条鞭子塞给母亲去摩挲后,飞扬就转过身来,连同茶船的一手端起几上的茶,搅了下茶叶,阻挡浮叶轻啜了一口,缓缓下喉说:“是蒙顶玉叶长春,对不对?”

  “味儿你还记得?”落梅有些惊喜的说。

  “当然还记得,蒙顶的各种茶叶均以形美、味醇、香郁闻名,谁忘得了啊!”飞扬举高了茶,微微笑道:“还有这不同于外省喝茶时用壶、用杯的茶具,每回我端起烫热的茶杯,就会格外想念起这‘端碗不烫手,茶溢不湿桌。’的茶船。”

  “既然如此,为什么迟迟不肯回家里来?”落梅拉着她一起坐下,怜惜有加的说:“若非你不断有信来,恐怕楚云庄的大门门槛早已经被娘给踏平了,你又不许人太常送信过去。”

  “住在天府之国的悠然园内,会有什么事是需要常写信去告诉我的呢?除了我之外,也没有其他人或其他事会让爹伤神的,不是吗?”

  “都回来这么些天了,还在生你爹的气啊?”

  飞扬起身走到窗前去,望着外头惯常在夜里下起的春雨说:“眼看着我的下半生就要断送在爹的手里,哀莫大于心死,还会有什么气好生。”

  落梅看着光是一袭配上“娥眉景色”蜀绣,式样简单的粉白软缎蜀锦袍服,就将飞扬衬托得愈发清丽脱俗起来,不禁心念一动,脱口而出便道:“你霜姨妈的儿子,敢情是个瞎子。”

  “庄主?您说天阔表哥?他一表人才,彷如玉树临风,怎么会是个瞎子。”

  “如果不是个瞎子,怎么会看不出身边有个美人儿?”

  原来娘是在为她打抱不平,飞扬迷失笑道:“那是因为天阔表哥眼中,除了表嫂之外,早容不下其他任何女人的影子,更何况我这个从头到尾一直都被他视为‘小男孩’的人。”

  “既然他如此有眼无珠,你又何必对他情有独钟?人家凌振可也是个相貌堂堂、器宇轩昂的——”

  “等等,等等,娘,”飞扬根本无心听有关她那位所谓的“未婚夫”的种种,急急忙忙就打断她母亲的话头说:“您刚才在胡说些什么?谁对表哥情有独钟来着?”

  “你没有吗?”

  “当然没有,从来就没有。”

  “真的?”落梅仍不敢完全相信的样子。

  “我说没有,就是没有,难道娘还要我发誓不成?”

  望着女儿坦然的神情和清澈的眸子,相信了她所言的落梅,反倒又叹了口气说:“想当初晓霜姊和我还曾经戏言将来婚嫁以后,若各自生男生女,说不定还可以结为儿女亲家呢,想不到你和天阔却彼此不对眼,也不晓得你在那里白耗一千多个日子,是所为何来的。”

  “哎呀,我宝贝的娘啊,”飞扬无可奈何的说,“您别以为全天下的女人,都只有嫁为人妇这个归宿行不行?也别以为每个女人都可以嫁得像您这么好。还有,拜托拜托您跟爹,就不要成天帮我乱点鸳鸯谱了,还从我出生前就安排起呢,这要是让依依知道,不被她拿来取笑死才怪。”

  “依依是谁?”

  “就是表嫂啊。”知道母亲接下来可能会问什么,飞扬便干脆自动接下去说:“很美,美得好似天仙下凡,教人看得目不转睛,甚至有时连大气都会忘了喘。”

  “你这个丫头,”落梅被揭穿心事,不禁微微涨红了脸笑着嗔道:“我就不信她会比我女儿美到哪里去。至于说嫁得好不好,别的女人我是不敢说啦,可你两个由你爹安排的姊姊,却都嫁得教人称羡。眼前你既然没有意中人,那我看你就干脆顺你爹一次吧,他看中意的人,绝不会错的。”

  “谁说我没有——”

  “姊姊!姊姊!”两个几乎交叠一起的声音,打断了飞扬未经思索就本能反应的话,不禁让她深感庆幸,而落梅则心头一惊:刚刚飞扬要说什么来着?不过接下来的一阵叫嚷,又让她暂时忘掉了这回事。

  “姊姊,再过七日是就是咱们成都府内一年一度的花会了,爹说到时凌大哥会过来,所以我们大伙儿可以一起逛花会去!”尚霖兴高采烈的向这位打从“突然”回来以后,就让他和哥哥大开眼界兼佩服有加的姊姊报告,“这样一来,你就可以出去透一透气了。”

  “真的?”飞扬的心立刻迅速的灵动起来,只要能够出去,只要能够出去——

  “姊姊,我这儿有你的信,”眼见弟弟抢了风头,尚雷赶紧从怀中掏出法宝来邀功,“好险呢,幸好爹碰巧见客户去了,不然门房送进来的这封信,铁定会被他给收走;上头还盖了个戳记,好象是什么……什么依的?”

  “快给我。”飞扬一把抢过来,嘴里应着,“真是多谢你了,尚雷,是叠名‘依依’。”手则一刻也没耽搁的撕开封印,抽出里头的信来看。

  于是落梅和两个儿子就只听到看完信后的她,低声说了句:“他怎么来了?来做什么呢?”接着就陷入无声的思索当中,好象已经完全忘了轩中尚有母亲和弟弟在。

  而外头有名的“巴山夜雨”,则兀自绵绵密密的下个不停。

  第三章

  带着华盖分舵舵主欧阳鑫坚持与他同来成都府的三名属下,莫如风混在二月十五日来青羊宫逛花会的人潮中,眼观四面,耳听八方。

  “消息无误吧?”他问此刻唯一紧跟在身边的卢镜说。

  “右护法放心,汪洋在咱们舵里做的,本来就是打探消息的工作,那是他的专长,绝对错不了的。”

  “卢镜,我们同年,你还是直呼我名字好了,现在又不是在庄内,你‘右护法、右护法’的直叫,我实在是很不习惯,难道你也要我尊称你‘刑堂堂主’不成?”

  “那怎么敢当!”迎上如风坚持的注视,卢镜只好笑道:“好吧,好吧,我就斗胆的喊你一声如风,这要让我们舵主知道,不臭骂我一顿才怪。”

  “欧阳真要发起无名火,也还有我为你们担着呢。对了,刚刚我那样问,可并非信不过汪洋那位小兄弟,而是——”

  “你不用说了,我都明白。早在你人尚未抵达重庆府之前,我们舵主就已经接到庄主的冷金笔,说一定要给予你全力的协助。那晚你跟舵主说的缘由,我们三个也都听他转述过了。你放心,如果到时查明真相,确定元凶真的是冷柏秋的话,那我们华盖分舵绝对会倾尽全力,为你打先锋。”

  “那我在这就先向你谢过了。”

  “谢什么啊?换作是我,这笔血债也一定是要要回来的,更何况咱们都算是楚云庄里的好兄弟,人家不都说‘打虎不离亲兄弟’吗?谢字就别提了,先捉了冷尚云再说。”

  因为天阔在给欧阳鑫的信上,只吩咐他要全力支持如风,所以如风才可以在除了告诉天阔的那些事倩以外,再对欧阳鑫多透露了一些计划。

  而只要能够谨守天阔“大举进攻”的原则,嫉恶如仇的欧阳鑫倒也不反对如风略施一些小手段。

  他甚至还说:“如果不是因为正好碰上一元复始,舵内诸事繁忙的话,那我还真想亲自陪你走一趟呢!”

  “你?”如风那时也当场开他玩笑说:“我看你还是留在舵内忙好了,依你这火爆脾气,到时若碰上什么突发情况,我看先炸起来的人,说不定还会倒转过来,换成是你。”

  欧阳鑫听了非但不以为杵,反而坦承无讳道:“我就知道在庄内最了解我的人当中,如风绝对排得上前三名。”还因而引来一场哄堂大笑。

  “如风,待会儿捉到冷柏秋那个女儿后,你打算把她带到哪里去?”卢镜的询问把他拉回到现实中来。

  “带到上头去。”

  “上头?你是说……?”卢镜马上就猜到了,顿时有些不解的问:“合适吗?”

  “如果‘冷府出美女’的传闻属实的话,那么还有什么地方,会比得上古称‘翠湖’的这个地方,更适合暂时囚禁她的?”

  “那个地方真是美得不似人间,”卢镜也由衷赞叹,“端地邪门,我年年都去,却还是依然玩赏不腻。对了,我好象还没看过春天的九寨沟呢,这回真是叨你之幸,可以在大伙儿忙得鸡飞狗跳之际,偷闲一下。”

  “瞧你那股欢喜劲儿,不晓得的人,恐怕还真的会误以为我们是要去游山玩水的呢。”

  “举重若轻平常心嘛,这一点放眼望去,全江湖中,大概还找不到第二个能比得上咱们门派的。”卢镜傲气十足的说。

  如风仰头大笑,来到了预先勘定的埋伏地点。“好一个举重若轻平常心,那我们就暂时在这里分开,各自忙碌去啰。”

  “好,夜芸已降,却违不见那凌振的身影,可见我们副舵主已经在半路上成功的拦阻了他们凌府的人马,汪洋也监视冷家人去了,我这就到宫外去备好马车,等你将冷尚云擒到手后,即刻动身。”

  “嗯。”与卢镜垂掌,并目送他远去以后,如风就隐入东大门侧湖畔的支矶石暗处,耐心的守候起来。

  耐心的守候……,感觉上,还真有点像他十八岁那年,在阿坝高原上的另一回守候呢。

  只是这一次他的目标是人,而那一次他眼光的焦点则是……

  ※  ※  ※

  来了!

  这是半年多以来,自己第几次看到它了?少说大概也有二十来次了吧。

  有时他连续等候几天几夜,也换不到惊鸿一瞥,有时却又在抽空前来的剎那,看到它在山中奔驰的英姿。记得第一次与它照面时,它非但没有像一般兽物嗅到猎人气息般的迅连逃开,反而昂首嘶鸣,仿佛在表示对他无畏无惧的自信一样。

  如风肯定自己就是在那一瞬间“爱”上它的,每回想到让他体会到何谓“一见钟情”滋味的,竟然不是那些脸蛋娇美如花,身形矫健曼妙的少女,而是一匹全身火红的雄马时,他就忍不住想笑。

  不,不成,现在可绝对不能笑,万一被他误以为自己是在嘲笑它,那可就什么都完了。好不容易,他们之间才建立起一种亦敌亦友的默契,这个时候如果不慎惹恼了它,自己可就没戏唱了,连带的,还要赔上半年多来念兹在兹的所有时间与心血。

  来啊,炽焰;如风用眼神呼唤着它:瞧我连名字都帮你取好了,你喜欢吗?炽焰、炽焰,我是照你全身通红的皮毛,和你静若红云、动似火焰的身影取的,你不觉得这个名字很适合你吗?

  自春季与你“认识”开始,到现在的秋末,已经半年多了,高原即将进入长长的结冰期,所以我今天一定要带你回谷里去,因为谁也不知道你明年还会不会再过来同一个山。

  在尽情奔驰了一阵子以后,如风心仪已久的那匹红马终于放缓了脚步,但它既没有低下头去吃草喝水,也没有左顾右盼,反而目光如炬的,也朝一直盯住它看的如风扫来。

  在对峙当中,如风仿佛已经捕捉到了它的心意,甚至觉得它也能够明白自己今日的意目,彼此交换着无声的对谈——

  想要驯服我?你可知道不羁的我,是最恨被驯服的?

  我晓得,但先被驯服的是我。

  你?

  是的,你的美早已驯服了我,如今我只渴望能够更进一步的亲近你。

  你想驾驭我?

  不,是希望我们有彼此为伴。

  想要与我为伴,得能够和我并驾齐驱才成。

  就等你这句话。

  你打算用什么来跟我比?你背上的弓箭?腰间的匕首?还是肩上的皮索?

  如风觉得它眼中蕴含着轻蔑与嘲弄,既不屑于人类的借用猎具与外力,也明白的宣示了自己必赢的信心。

  于是他站起来,挺直脊肩,开始一件件的卸下身上的利器。

  不,我不用弓箭射你,不用匕首剌你,更不用皮索套你。

  马儿的眼中首度闪过一抹惊诧,并隐隐浮现尊敬的神情:好,我喜欢这种的对手。

  如果还没开始比,就已经被你看不起,那么要如何与你旗鼓相当呢?

  如风甚至已经脱掉上衣,露出他结实的胸膛,丝毫无畏于刺骨的冷风。

  好气度,来吧,小子。

  如风凝聚目光焦点,贯注全身力道,立刻像一支箭般,往它疾射过去。

  它则像是早就料到如风会来这一招似的,将身子微微一侧,硬是不肯让他坐上自己的背,但大大出乎它意料之外的,原来如风打一开始就没有上它背的意思,反而直接攀上它的侧腹。

  “炽焰,没有想到吧?”得意的他,忍不住笑出声来的说。

  但如风的雀跃与得意并没有持续太久,马儿很快的就利用它身形的高大与脚程的迅速,飞快的奔驰起来,让如风一方面既要为不坠于地而使尽全力的攀住它,另一方面又得忍受它故意挑在草丛和碎石之间穿梭的苦头。

  由于时序已进入秋末,高原上早现萧瑟,被因霜冻而坚硬如冰、锐利似剑的草木枝桓,以及被马蹄扬起的碎石不断的割划击打,那种滋味委实不好受。

  但如风咬紧牙根,发誓自己绝对不会因而罢休,除非它有办法把他弄晕整死,否则他绝不放手。

  不但不放手,如风甚至还努力的调整姿势,手脚并用,一分分、一寸寸的将身子往上移,想要翻到它背上去。

  马儿显然也很清楚他的企图,于是一场人马意志与体力的拉锯战,便毫不相让的持续下去。

  等到如风终于翻身上马,趴到它背上去时,已经是将近两个时辰以后的事了;更糟的是,几近筋疲力尽的如风连一口气都还来不及缓和过来,老天爷竟然又挑在这个节骨眼上下起大雨来。

  那雨丝伴随着陡降的气温和加强的冷风,立时化为千千万万根小针,不但毫不留情的全数刺在如风光裸的上身,连带透过他一下子就全湿的粗布长裤和皮靴,长驱直入的继续往体内钻。

  很快的,如风便发现他的四肢僵硬,五脏六俯仿佛都移了位,而在血管中奔流的血液,也早就被冰冷的雨水给冻结住,他不再觉得冷、觉得痛,因为他几乎已经丧失所有的知觉了。

  只剩下一件事。

  我不下马、不认输,如风在心中跟炽焰说:你也许已经赢了,但是想要把我甩掉,则除非等我先晕死过去。不过炽焰,我承认你的确是一匹了不起的马,只适宜在天地间自由自在的驰骋,任何人都不该对你动驯服的妄想。

  如风发现自己的意识已经开始模糊起来:谢谢你,炽焰,拜你所赐,我莫如风活到十八岁,终于首次体会到所谓奔驰如风,谢谢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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