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炽情狂涛念香云 page 2 作者:齐萱

  “所以你才会不停的南征北讨,却从来不曾在任何一地驻足半年以上。”她接续方才的话题问他。

  “是不是有点像你们的生活?”森迎柏笑了,轻抚她的发丝说:“我仍在寻找值得我停留的明主或至交,而我由衷盼望,”他突然牢牢盯住她道:“你会愿意为我暂停你那一双灵巧的玉足。”

  若水望进他的眼眸深处,除了诚挚、期盼、热切之外,还有……什么?仿佛是忧伤、恐惧与腼腆。

  他在害怕什么?为什么害怕?害怕被她拒绝,因为他有过不愉快的经验?

  可能吗?他长得一表人才,虽然眉宇间偶见沉郁,但那双晶灿的眸子,每每像是能摄人魂魄似的,令在他注视下的自己感到呼吸急促。

  而且听说他虽年仅二十七,却曾在全国各地打过不少次教人瞠目结舌的胜仗,只是行踪飘忽不定,宁可至今犹保留类似佣兵的身分,也不肯点头专事一主。

  这样的一号豪杰人物,在感情方面怎么可能会有任何不愉快的经验?

  然而他眼底那一丝与自己的心情雷同的孤寂神色,毕竟触动了若水。

  “给我两个月的时间吧,完成这次的巡回表演,我自会到约定好的地点与你会合。”

  掠过他脸上的兴奋神情虽一闪即逝,却仍令若水肯定自己没有做错决定。

  “若水,两个月后在褔禄县的‘水流云在墅’,我等你来谈未来。”

  若水相信这已是他决定要给予她进一步承诺的表白,便在他再度将她罩在身下的同时,反手抱紧他应道:“好,两个月后,我必依约前去。”

  “一言为定?”他火热的唇,已来到她娇艳的唇边。

  “一言为定。”若水闭上眼,微启双唇,立刻与他亲密的痴缠起来。

  沉浸在暖暖春意中的这封男女,对彼此其实均已柔情深种,唯因过往种种,也令他们皆缺乏先吐露那个“爱”字的勇气。

  他们不晓得仅因这一份怯懦,便已为接下来的冗长寒冬揭开了序幕。

  世事本难料,造化喜弄人。

  楔子四

  四年后.腊月

  扬州.庐江郡.阳泉县

  “沉潭!沉潭!”

  “哎呀,我的好夫人,”夏侯猛见她以小跑步过廊登阶,一路未曾稍减速度,由不得不惊出一身冷汗,赶紧冲上前去,将她横抱起来。“万一跌倒了,可如何是好?”

  迎桐掩嘴笑道:“就怕我伤了你的宝贝。”说完还故意瞄了自己已微隆的肚子一眼。

  “我的宝贝是你,小傻子。”禁不起她娇俏神态的诱惑,夏侯猛立刻俯下头来想亲她。

  “沉潭,”羞得迎桐赶紧往他臂弯里藏,并扭动身子说:“你疯了,这儿可不是咱们的元菟郡城,更非一池三山园,你再乱来,若被家中诸姨娘及姊妹、弟弟们瞧见,那我往后还要不要见人?”

  “本来就不想让你见的,”夏侯猛索性进一步逗她道:“照我的意思呢,你最好天天都在我们房中,只供我一人欣赏,夜夜都在我怀里,仅与我温存,一时半刻,都用不着浪费在跟那些亲戚周旋上。”

  “沉——”迎桐还想再抗辩,却已被丈夫封住了小嘴。

  一直到两人都快喘不过气来了,夏侯猛才万分不舍的挪开双唇说:“咱们回房去,好不好?”

  迎桐终于滑下他的怀抱,但仍被他环在臂弯里。“你明知道不成的,我已答应大姨娘,要到她那里去帮她修改一下为她带回来的那件黑貂披肩。”

  夏侯猛心底虽为迎桐深受全家人欢迎及喜爱而感到欣慰,表面上却仍半真半假的埋怨道:“这算什么嘛,昨天是父亲找你畅谈东北局势,今日换成大姨娘要你帮忙修改皮裘,那明日、后天呢?我总共有五位姨娘,加上一堆姊妹和四个弟弟,外带两位弟媳,万一他们全部都有事烦你,那我们还有时间独处吗?”

  “我们本来就是为过年团圆回来的,还说什么独处——”

  “好啊,”夏侯猛佯装不平的打断她说:“这么快就厌倦我了?”

  “沉潭!”迎桐啼笑皆非的跺脚道:“你到底扯到什么地方去了?”

  他却觉得打情骂俏,备添情趣,干脆像下定重大决心般说:“算了、算了,行李也不必收了,叫李章整理过后,再运回去便是,我们这就回元菟去。”

  “沉——潭——”迎桐拉长了声音,娇滴滴的哄道:“从今天开始,我晚膳以后的时间,便全部归你,这样总可以了吧?”

  夏侯猛偏侧着头,故做半天的沉思状,然后才说:“好吧、好吧,反正我们顶多就再待半个月,元宵之前,你便得乖乖跟我回元菟去,懂了没?”

  “臣妾遵命,”迎桐拚命忍住笑,双臂跟着绕到他颈后去。“我的镇潭将军,一切都听你的。”

  夏侯猛再吻了她的额头一下,这才问道:“有事找我?”

  “陪我到园中走走?”

  “那有什么问题。”说着就牵起妻子滑下的手,并肩往园中走去。

  迎桐边走边讲,很快的就把刚接到的信中所写的事情转述给他听完。

  “不是说好明年元宵,你两位兄长要一起到元菟郡来的吗?怎么这回映博又临时改变了主意,说他可能不来了?”

  自建安十一年初许县一别以后,夏侯猛便不曾再与原来竟是迎桐哥哥的森映博见面,近两年来,他们虽然时以书信联络,但迎桐想与两位兄长见面的心愿,却因北方战事仍频繁,夏侯猛必须随曹操北征乌桓,而西南方的刘备也仍寄寓在刘表处,壮志难伸,连带手下诸将亦动弹不得,所以始终难圆,只因迎桐的大梧哥哥,正是一路追随刘备的将领之一。

  倒是小梧,即他们熟知的森映博,似乎一直到现在,才决定可能会投效于谁。

  “你一定很失望吧?”夏侯猛低头问妻子。

  “是有一点,”迎桐迎上他关注的凝视,刻意挤出一丝笑容来。“不过小哥能找到值得他与之并肩,展现出一身绝学的知己至交,也算是美事一桩,不是吗?

  但我听说靖北之后,曹操即有意南下?”

  “迎桐,我们不是早说好绝不为互异的政治立场起冲突?”

  “我没有啊,”她停下脚步,仰望丈夫说:“我亦知曹橾的志向,但江东孙权年纪虽轻,实力却不容小觑,而你听小哥描述的那位诸葛亮,他为刘备所做的‘隆中对策’,实在精彩绝伦;你们仍然以为北边一平,接下来就能横扫南方?

  或许将来国中局势,果真会如诸葛亮所指出的三分天下,鼎足而立呢。”

  “谁教这一片江山要如此多娇,”夏侯猛觉得现在谈这些都还太早,真要烦恼,等曹操有所动作时,再来费神也还不迟,“就像你这位美人一样,看两年前曾引来多少豪杰为你竞相折腰。”

  迎桐果然如他所愿的笑开来嗔道:“可我却独独钟情于你这位英雄呢,镇潭将军。”

  “这正是我比你小哥幸运的地方,”他轻轻捧起妻子如画的细致脸庞叹道:“迎桐,你可知我是多么、多么的爱你!”

  “我知道。”她顽皮的应答。

  “哦?有多爱?”

  “不管有多爱,永远都比我对你的爱少上那么一点点。”

  “瞎说,我马上就证明给你看,到底是谁爱谁多些。”说完即刻俯下头来,深深吻住了妻子早已主动献上的红唇。

  很快的,大梧哥哥似乎早已娶妻生子,而小梧哥哥犹孑然一身,好像是因忘不掉昔日一位恋人,还有他说迎桐叫“大梧、小梧哥哥”较为亲切,又不想因重提过往琐事而徒增伤悲,所以至今仍不曾告诉她,他们此刻用的姓名,以及姓“森”的由来等等的“琐事”,便暂时被这对恩爱的夫妻拋到脑后去了。

  第一章

  东汉献帝建安十三年.十一月

  长江南岸赤壁.北岸乌林

  “子龙!”看见赵云,森迎柏立时问道:“怎么样?有没有找到?”

  赵云摇了摇头。“你呢?”

  “也没有,这孩子会跑到哪里去了?”森迎柏心急如焚的说:“我明明要她留在帐内,千万别乱跑。”

  赵云掀动嘴唇,好像要说些什么,但蠕动片刻,终究无语,只深深叹了口气。

  不过与他交情深厚的森迎柏,还是猜出了他的心声。“你搞不懂为什么大敌当前,我还要带个孩子在身边。”

  “不。”

  赵云的答案出乎他意料之外,他不禁跟着重复:“不?”

  “是的,我说不,因为我完全明白你为什么要将思萱带在身边,我只是不明白这三岁多的娃儿,会跑到哪里去?”

  森迎柏一怔之后,也就明白了。“我忘了惨剧发生时,你就在我兄嫂身边。”

  “可惜仍只救回那个孩子而已。”赵云抱憾不已的表示:“不像这次在当场的长板坡,总算是把糜夫人与阿斗都救了出来。”

  “子龙,以一抵万,冲锋陷阵,毫无惧色,还能救出夫人与阿斗,你委实一身是胆。”森迎柏回忆起前阵子被曹操大军从新野一路追赶到当阳的往事,犹自透露出一丝不以为然。

  而那一丝微妙的表情,亦没有逃过赵云的眼睛。“还是认为主公八月间的决定是错误的?”

  “当时我随关将军上船经水路,往江夏航行。目的在与刘琦会合,实在没有想到走陆路的你们,会因为带着那么大的一个包袱,而险些全军覆没。”

  森迎柏口中的“包袱”,乃是在荆州刘表去世,继位的公子刘琮又投降以后,情愿离乡背井,跟着刘备一行人往南撤退的人民。正是因为有这一天只能走十几里路的十几万难民的拖累,经由陆路南行的刘军,才会在当阳县东北边的长板坡,即被一天一夜就能走二百多里的曹操五千名骑兵给追上。

  “若会舍难民而独行,那主公也就不会成为天下人尽皆争相赞誉其仁爱的刘使君了。”

  森迎柏只是撇一撇嘴,不置可否转移话题道:“人祸犹能力抗,天灾如何避免?那一次天雨路滑,落石又是毫无预警的滚下,跟在他们马车后头的你,还能及时接住我嫂子拋出车后的萱儿,已属难能可贵。”

  “但马车仍连人带马的被落石给撞翻,再滚下山谷,当时思萱年纪虽小,可是那一连串惊心动魄的画面,一定还是已经深深印在她的脑海里,所以,从那次事件以后,她才会黏你黏得这么紧。”

  “原来你全都知道,难怪刚才会说你懂得我连上战场,都还要带着她的道理。”

  “她不能再失去你这位父亲了,不是吗?”

  “对,”森迎柏说:“她的确不能再失去任何亲人,连姻亲都不能,因为她需要任何一份她所能、及所该拥有的爱。”

  赵云面露不解之色问道:“这话是什么意思?”

  森迎柏反问他:“你可晓得曹营有位镇潭将军?”

  “夏侯猛!当然知道,但是那和思萱有什么关……”

  他还没把话问完,森迎柏就答道:“他是思萱的姑爹。”

  “什么?”这真是大大出乎人意料之外。

  “夏侯猛的妻子桑迎桐,是我的妹妹,只不过我和大哥在很久以前,就都已过继给姨父森辉;听起来会很复杂吗?其实很简单,是不?”

  赵云没有马上回答他这个问题,因为直觉告诉他,事情的来龙去脉,绝非如此单纯,就像眼前这个虽仅名为“武锋中郎将”,但战功彪炳,丝毫不逊于刘备帐下任何一位将领的森迎柏,也始终给人一种神秘感一样。

  森迎柏的兄长森迎梧早在刘备任短短一阵的徐州牧时,便跟随在他的帐下,后来刘备奔东跑西虽老是混不出一个名堂来,但柏梧、关羽、张飞、糜竺、孙干与他却都感于他秉性其诚,对朋友有情义,对百姓极仁慈,而始终愿意跟在他的身旁,相信有朝一日,必能创造出一番局面,成就一番事业来。

  反观森迎柏的态度,和他的兄长比起来就疏离得多,以前每遇刘军有难,他必赶来解危,但之后却绝不恋栈,即便刘备亲自挽留他,也都遭到婉拒,每次的理由亦总是他和兄长不同,没有办法长久待在同一个地方。

  这个理由,一直到近一年前,也就是今年初,森迎梧夫妇意外身亡,森迎柏赶过来料理后事,以及见过刘备请出的素有“卧龙先生”之美誉的诸葛亮为止,才被他自己所推翻,并从此留了下来。

  不过他仍旧寡言,即便与气味相投的自己,或钦慕有加的诸葛亮,都甚少提及私事,倒是跟思萱之间父女情深,几乎已超出“相依为命”所能形容的范围。

  “听你这么一说,我反倒想了起来,莫非事发当日,伯梧说要去探望的元菟郡女太守,就是夏侯猛的妻子?”

  “正是;”说到这里,森迎柏已经快要按捺不住满心的焦灼和忧虑。“子龙,风向已有转变的态势,战事可谓一触即发,届时赤壁、乌林一带,必成一片火海,我刚刚会说思萱需要任何一份能得到的关切,乃是庆幸夏侯猛已经因为关西局势不稳,而被曹操派回去镇压,不必加入这场势必惨烈的战事;我为了思萱,这场仗更是只能赢,不许输,只能活,甚至不许受伤,想不到我们都尚未开战,她反倒抢先搬演起失踪记,这个娃儿,平日乖巧懂事到教人心疼,怎么反而在这种非常时刻,给我出这道难题?”

  “炽涛,”赵云改用号喊他,希望他镇定下来。“如你所说,思萱是个超乎年龄、异常成熟的孩子,照理讲,应该不会在这个时候淘气,换句话说,她会失踪,一定……”

  “子龙,”森迎柏却误会了他的揣测,一想就想到最坏的情况去。“你是说有人绑了她?”

  “这——”赵云经他一提,也不得不承认是有这个可能,但他仍尽量朝乐观的方向去推论。“我们当然也不能完全排除那种情况,但依目前双方都严阵以待的情势来看,还是以她自己走失的可能性大些。”

  “但原因呢?她会出走,总有个原因吧?”

  “这就是我要你好好想一想的地方,之前她有没有比较奇怪的行为?或者有没有说过比较奇怪的话?”

  森迎柏强迫自己静下心来想了又想,然后就低声惊呼道:“难道会是那个?”

  “什么?”赵云以为他想到了,立刻满怀企盼问道。

  “她问我她的母亲香不香,我说当然香。”此言一出,不必看赵云茫然的脸色,森迎柏自己也觉得荒唐,便改口挥手道:“那都不重要了,眼前最重要的是,我该如何在四周陷入一片激战前,把女儿给找回来!”

  “走吧,我们分头再去找找,”赵云经他一提,也备感事态严重。“再怎么样,她也不至于过江去吧?再找找,一定要把她给找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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