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他人都怎么叫你,比如说……”当然不能拿林芝璇出来比。“你的家人。”
“叫阿磊呀!虽然有点土,”他自然而然的往下讲,“有些朋友叫我三石子。”
“三石子?”想到他的名字,可言恍然大悟。“好像有点···
“太监的味道?”石磊帮她把话说完。
她的险又红起来,热呼呼的。“我可没说。”
“什么叫做‘不打自招’,你刚刚已做了活生生的见证。”
“啊!”她脱口而出,“你好讨厌呀!”
这句娇謓让说与听的两人同时愣住,而为了排解她的尴尬,石磊还是先回过神来,决定稍后再来思索底的那一丝余韵是怎么回事。
他抬头看~下天色,借此化解弥漫在两人之间那一股不寻常的气息。“虽然白天好不容易放晴,但气象报告说晚上又会变天,我看我们还是早点到我家去好了。”
“你家?”
“是,我家,我想先请你到我家去吃碗面。”
“什么?”她怀疑自己听错了。
他却自顾自的往下讲,“你开车吧!那今晚——”
可言打断他,“我没车。”再奉送一个基本资料,“现在的住处也是租的,还有,我们的办公室一点儿也不豪华,不过布置十分素雅,全是老板娘自己弄的。”
“我……”石磊摸一摸头,突然词穷。
“你误会了。”可言轻声的说。
“那更方便,我载你回我家去。”
“这玩笑好像开得有点过头,”可言开始朝公车站牌走。
“我得赶车去了。”
石磊情急之下,不得不伸手拉住了她。“等一下,我是真的有事要找你谈,难道你不想知道我们打算何时对朱哲贤提出告诉?”
“这招有效,可言总算停下来。“你们真决定这么做?不怕一错再错?”
“到我家去,我们慢慢的谈,”他说:“放心,我找你,真的纯粹为公事。”
听他这样说,自己究竟该庆幸或是难过呢?为了不让他触及自己的眼神,可言索性低下头去看他轻箍住自己手臂的修长手指。
“抱歉,”他却以为她在怪他,连忙松手。“只是见你现在才下班,担心你饿,所以想请你吃点东西。”
“八点以后吃的东西便算消夜,我怕发胖。”
他笑了出来。”你距离标准体重起码还有五。六公斤,哪里胖了?”
好听的话谁不受用?可言终于也放松的笑了。“这应该算是赞美吧!好,我们到你家去谈。”
他来找她,好像不对;她到他家去,好像更不对,可是…… 可就是不想去顾虑那些“可是”,她发觉自己真的喜欢跟他在一起。
这……她正为这个念头感到吃惊,他已经开始行动,阻断了她紊乱的思绪。
“戴上。”他递给了她一项安全帽。
“这是···”
“安全帽。”他自己也已经戴上一顶。
“我知道这是安全帽,但是——”看到他推过来的“东西”,可言猛然住了嘴。
“怎么,”石磊被她瞠目结舌的反应逗笑开来。“连摩托车都没见过?不会吧!那就真的是位贵族律师了。”
“我当然见过摩托车,我在山里面长大,十五岁就会骑机车。”
“哦?”他挑了挑眉毛,满腹兴趣的说:“那么今天再违法~次,应该没有关系吧!”
“违法?”她已不由自主的戴上安全帽。
“你穿窄裙,非侧坐不可,”他拍拍越野型机车的后座,大声吆喝“上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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喝完最后一口汤汁,可言完全忍不住白喉间发出满足声;“好吃,真好吃。”
石磊过来按住桌面,笑着问她,“你多久没有好好吃顿饭了?”
“天天都乖乖的吃。”她说。
“我不相信。”顺手拉开椅子,就坐在她的斜对面。
“呃,”可言想一想,决定坦白。“只要记得,我一定吃。”
“那你记性一定不太好,”石磊将双手枕在脑后,伸个懒腰说。“这样不太好,你的家人如何放心?”
“这种生活上的琐事没有必要让他们知道吧!”可言笑道:“这碗面真的很好吃,有名字吗?”
“柴鱼菠蛋面。”
“真的有名字?”可言觉得不可思议的瞪大眼睛。
石磊脸上的笑意加深。“有菠案、有蛋,再浇上柴鱼熬煮的高扬,不叫做柴鱼菠蛋面,要叫做什么?”
“柴鱼熬煮的高汤,”还是有不可思议的感觉。“平常就熬着等?”
“不然想吃的时候怎么办?”他摆一摆手说:”生活琐事,没必要再谈了,不过由此可见,你是个从来不必下厨的娇娇女。”
“我才不是什么娇娇女。”
“是吗?”他将上身前倾,隔着桌面一角盯住她说:“那怎么听说你从来不接半夜突发的案子?而如果事实一如传闻,你又为什么会接受朱哲贤的委托?”
“哲贤!”
对了,案子,他们是敌对双方的律师。
“你的情报系统有点问题。”可言收敛起笑容说:“可以‘听说’到这么细微的事情,却不清楚我们律师事务所的风格,不显得有些矛盾?”
“我看不出任何矛盾点,”他流利的回答:“因为我一向为弱势辩护,当然不会跟你那强势的律师事务有所关连。”
换句话说,若非她代表哲贤,两个人也不会碰上了,这也算是一种缘分吗?
“那将会是一种遗憾。”可言说的是如果~直没有机会认识他的话。
“你说什么?”他不是没听清楚,而是听了不清楚。
“我……”你想说什么?可言自问,方可言,你究竟想说什么?考虑清楚没有?弄清楚意没有?如果没有,话就不该随便出口。“没什么。”
“没什么?”他却不肯放过她,一副非得弄清楚不可的模样。
“我是说律师就是律师,没有什么强势、弱势之分,况且,”他何苦咄咄逼人,非逼得她反击不可。“论家世、讲背景,恐怕你的委托人才叫做强势吧!”
“别忘了被强奸、受伤害的人是她。”他沉着声音说。
可言迅速挪开视线。
石磊自然不会忽略掉她这个小动作。“觉得不自在?光是听到那两个字就会让你觉得不自在?那你有没有替田晓语想过?替真正身受其害的人想过?”
“我的当事人有没有——”
“天啊!”他站起来,打断她的话头说:“别再来这一套了,好吗?别再说事实并非如此,说侵犯田晓语的人并非朱哲贤,你应该知道检查结果,对了,”他顿了一下说:”你不会不知道.帮她做检查的是你的男朋友,他叫什么来着?来,姓宋,对不对?”
一句“他不是我男朋友!”差点冲口而出,所幸没有真正说出来。“他叫宋溪明。”没有必要跟他解释她和溪明的交情吧!
有点讶异于她连名带姓的说自己的男友,不过石磊表面上自然没有露出任何端倪。“我不明白女人何以不帮助女人。”
“万一你搞错了呢?”
“什么意思?”
“我相信哲贤,他绝对不可能做出那种事。”
石磊没有马上回答,稍后才说:“我原本很敬重盛学文的。”
这样的讽刺她怎么会听不懂。“而结果也将证实我的老板没有用错人。”
“知不知道你的一意孤行可能害惨来哲贤?”
“你不是一想置他于万劫不复之地吗?”
“方可言!”他忍不住扬声。
可言一直到现在才站起来。“我是女人,田晓语所受的伤害我虽不敢说感同身受,但至少可以想像,而我可以告诉你,光用想像的,我便觉得难过、伤、愤怒、仇恨,痛的不得了。”
“那为什么——”
她举起手调他先听她讲完。“因为在我们同为女人之前,还有一个更重要的道理,那就是真相,石磊,真相,超越男女性别的真相。”不管别人如何称呼,可言依然决定连名带姓的叫他,因为……这样才有别于林芝璇甜腻腻的“磊”。
“那,”他在胸前环起双手,标准的“捍卫自我”的肢体语言。“真相是什么?”
可言顿时语塞。
“可言。”
他对她除掉姓的直呼名字,令她更加迷惘,脑中可说是一片空白。
“可言。”偏偏他还要叫,带点不耐烦的口气叫。
“哦…我不知道。
“什么?石磊顿生烦躁。“太荒谬了。”
“我的意思是我现在还不知道,并不是永远都不会知道。”
“拜托,”他不耐烦的说:“可言,你以为我今年几岁,我三十三了,不是三岁,你知道吗?我看起来有那么好骗吗?”
“我没有骗你。”
“如果你没有骗我,那就是你被骗了,被朱哲贤所骗。”
可言听了立即苦笑道;“我倒宁可被他骗。”
“什么意思?”
“意思是他真的骗了我,但我没被骗倒。”
“你在说什么?”他失笑,“我越听越迷糊。”
“就是哲贤的说词跟田晓语的一模一样。”
石磊睁大双眼,随即眯细。“他承认自己有强——”
可言打断地。“是、是的,他什么都承认,所以能不能请你行行好,不要再说了。”
“我真不知道你这样子要怎么上法庭踉我对抗。”石磊摇头。
“我才不想跟你对抗,我要的是——”
石磊奇怪的瞥她一眼。“你想要什么?”
她也不知道,真的,她也不知道,为什么这个男人就是有本事扰乱她的心思呢?
“真相。”
石磊叹了口气,高举双手说:“算了,我投降,我放弃,到此为止,明天我就跟法院提出告诉。”
“不!”可言叫道。
“不然你想怎么样?”
“跟我联手,跟我合作。”
“什么?”石磊不明白。
可言却向前一步,一脸热切,双眸有神的说:“请你跟我联手,跟我合作。”
“做什么?”
“当然是查明真相,我相信这个案子的实情绝非表面上所看到的那样。”
是她焦的的神情触动了他的心门,或是她热情的口气动摇了他的块心。
石磊发现自己竟产生片刻的恍惚,伸手想要为她拂开垂落在左额的一缕发丝,而且喉头干缩,头像有千万只蚂蚁在啃咬,这是怎么回——
“磊?”
林芝璇!
可言猛然后退,双颗火热,好像做错事被捉个正着的孩子,问题是,她做错了什么?应该什么都没有,不是吗?
“磊,你——”林芝璇自直关转进来,乍见可言,也是吃了一惊。“有客人?”
“不,她是——”石磊想要解释。
可言却觉得无论他要做什么解释,此时此刻她都会承受不了,于是与他抢话道:“我正好要走了。”
林芝璇只发了一下愣,马上露出她无懈可击的笑容。
“你是方律师吧!对不起,我不太会认人,来谈公事?抱歉,我马上走;磊,你要的石版画我帮你找到了,记得你是想挂在卧室,我进去挂,挂好便走。”
她一阵风似的转进去,还留下一股若有似无的香气,所调的成熟女性就是这副架式与模样吧!自己早就输了。
拎起公事包,可言急忙告辞,“我走了。”
“我送你。”
这么急迫,难道也希望她快走?可言忽然讨厌起自己最初的决定,根本不应该来的,根本从一开始就不该来的,她是在干什么呢?
“不,不用了。”她推辞着。
“可言,我这房子是芝璇设计的,她清楚每一个角落。”
“不!”已经走到门口的她猛然扭过头来,发髻散落得更加厉害,益发显得发黑脸白。“不要跟我做解释,我不需要。”
怔在原地的石磊则自问,是啊!我为什么要跟她解释?
第五章
“你要请假?”盛学文看着可言递上的签单问道:“两个礼拜?做什么用?”
“这是我的年假。”可言尽量平常的说。
“我知道你还有年假没休,甚至不只两个礼拜,”盛学文说:“也不是不肯放你的假,只问你打算做什么用?”
“你会支持我?”她问得直接。
“当然。”他也答得干脆。
“那——”
“但细节还是得问清楚,”不但打断她,还举起手来阻止她发言。“另外请别低估我的智商。”
听他这么说,可言反倒笑了。“我哪敢?”
“不敢最好,”盛学文也笑了。“虽然不是高到哪里去,但也不至于相信你是要回去给父母看之类的借口。”
“我并不打算说谎。”
“好,说吧!为什么请假?”
“我想去做一些调查。”
身为她的老板,盛学文自然清楚她现在在忙什么。“这种事我们一向委托给专业调查员去做。”
“我知道,但这个案子不同于一般的案子,盛先生,你就让我任性一次,好不好?”
“可言,”他劝道:“不是我不肯,而是我怕你——”
她知道他要说什么,立刻抢道:“我保证我会小心,一定不莽握行事,我保证……”是盛学文关切的眼神令她无言以继。“盛先生?”
“你坚持亲自调查,跟石磊有关吗?”
“当然无关!”应完才觉得不对。“当然有关,他是对手律师。”
那天晚上石磊还是坚持她坐上他帮她叫来的计程车,并且递给她一张临时写下的便条。
“这是什么?”可言锁上了眉头。
“我家里的电话及行动电话号码,”见她没有立刻伸手来接,石磊干脆塞进她手中。“拿去。”
已经坐进车内的可言像要说给司机听似的,故意赌气的回应,“车子是你叫的,不会有问题。”
“你不拿的话,我就陪你回去,再搭原车回来,相信司机先生不会反对这个提议。”
可言还来不及说什么,那位好脾气的中年司机已经说:“欢迎、欢迎,跑完这一趟,我也可以打烊休息了;小姐,”
他甚至从后视镜看着可言,极为诚恳的表示:“有些事,不怕一万,只怕万一,一次都发生不得,你男朋友很关心你噢!”
他们互相对望,都想辩解,但也都没有出口,不说固然不对,但到意辩解似乎更不对,索性保持沉默,让那司机认为他们是一对正在闹别扭的情侣好了。
盛学文看着思绪不知已飘到哪里的可言,没有开口催她,但也有些担心,如果情况真像他所担的那样发展…
他一向视员工如朋友,当然不希望看到可言受伤,受情感的伤。
结果是可言自己先回过神来。“呢.嗯,盛先生,我们刚刚谈到哪里了?”
她越恍惚,盛学文越不放,但如果事情真与“情”字有关,恐怕他这个做老板一时之间也使不上力,帮不了忙吧!
只能在一旁默默看着,再在必要时刻扶她一把。“谈放假呀!”盛学文不想再重拾她刚刚说不清楚跟石磊是否有关的对话,以免令她更加尴尬。“准了。”
“准了。”
“你很失望?”
“不、不、不,”一迭声的“不”,可言自己都觉得有些矫情兼空洞。“我……谢谢。”还是不说的好,希望不说可以不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