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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求魂梦与君同 page 12 作者:齐萱

  湘青偏着头笑道:“你明白我是情人眼里出西施就好了。”

  南星将她紧拥入怀说:“我们好不容易才在茫茫人海中找到彼此,你的心,我怎么会不明白?湘青,你知道我为什么会将诊所取名为‘萱草’吗?”

  “纪念令堂,对不?你跟我说过她在你襁褓时即过世,所以你对她根本毫无记忆,也因此特别羡慕那些尚有母亲可供奉养的人。”

  “嗯,萱堂一贯是母亲的居所,我希望自己能视病如亲,对待病人,要像是母亲疼惜幼子一般,至于那个草字嘛,则代表我这一生最重要的女子,就是将要伴我度过余生,乃至未来生生世世的你啰。”

  湘青的双眼浮上一层泪雾。“蔚绿说的没错,平民女子,确实要比连婚姻大事都得听任他人安排的王族格格幸福多了。”

  “蔚绿?”南星的神色突然为之一变,僵硬且不自然的问道:“就是和亲王府的那位格格?”

  “是啊,这几日我若曾面带忧色,为的便都是她。”

  南星也已恢复平静道:“她有什么好需要你为她操心的?”

  “她就快出阁了,但她心中爱的,却并非从不曾谋面的未来夫婿,而是虎神营里的一名统领。”

  “虎神营是慈禧那老太婆让皇上亲生父亲之弟载澜设立,取‘虎吃羊(洋),神制鬼’之义的新军营,号称以对付洋鬼子为目的,直则供载澜胡作非为,那里头的统领,真比得上她未来的夫婿?”

  “这我怎么会知道,”湘青说:“只听说那名统领是她远房的一位表哥,你试想想她的心情,与其嫁给一位不知圆扁的贵族,还不如委身给自小便熟悉的人好,不是吗?”

  “当然是,”南星笑道:“那你就劝她勇敢争取所爱啊,这是每个人生来便已拥有的权利。”

  “身在王侯之家,哪有办法如此自由?”

  “只要有决心,身在何处都不成问题。”南星坚持道:“像我就非你莫娶,绝不轻易屈服。”

  湘青为那“非你莫娶”四字羞红了面颊,却忽略了南星紧接其下的暧昧话语。

  “嘴在你身上,爱怎么说我管不着,但我可没应允,也没说非君莫属。”湘青垂下眼睑,嘴硬的说。

  “再过数月,等我回家一趟,处理完一干琐事后,就来正式向你提亲,反正我有一辈子的时间好跟你磨,看你能跟我倔多久。”

  “南星,你当真有心娶我?”湘青觉得现在自己堪称是世上最幸福的人了,能与所爱的人相厮相守,不就是全天下最甜美的事吗?

  “你刚刚说我口说无凭,不过嘛,对了,你刚刚也说嘴长在我身上,要怎么运用,可全得凭我决定,既然你不想再听我说,那么我就……”

  “南星,你真坏透——”

  湘青还没娇嗔完,微嘟的小嘴,已被南星那溢满笑意的双唇给堵个正着,如饥如渴的狂吻起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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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湘青帮我。”这日因婚期愈发逼近,福晋要蔚绿过来绣楼试嫁衣,若有不尽完善之处,也好尽快修改增添,不料两人才走到内间,湘青都还来不及拿出礼袍来,蔚绿便已拉住她的手低嚷着。

  “蔚绿,你怎么啦?”

  “我不要嫁人,不要!”

  “蔚绿,”湘青哄劝道:“你明知道自己非嫁不可,何不往好处去想?”

  “什么好处?锦衣玉食、巨宅华车、奴婢如云、珠翠成箱吗?”

  “那的确是许多平凡女子的梦想,蔚绿,打你生在亲王府中开始,就注定要往那条路上走了,为何不知命认命,随遇而安?”

  “以前我会的,在还没有与镇永相恋前我会,但我们相爱越深,我就越不想认命,”蔚绿红了眼圈道:“为什么身为格格,就不能选择自己婚配的人?教我这样胡里胡涂的嫁给一个从未曾谋面的人,我实在是不甘心啊!”

  “诚如你所说的,你并不想结这场盲婚,那我问你,难道你就敢抗拒王爷、福晋的安排吗?我知道你不想提,所以我也从不向你询问对方的家世背景,只是我相信凭王爷、福晋对你的厚爱,他们绝不至于害你,更绝不会拿爱女的终生幸福开玩笑。”

  “这我也知道,但是……”

  “蔚绿,你说你不知道你未来的夫婿会不会很坏,但换个角度想,便是说你也并不知道他会不会很好,或许你嫁了之后,会发现他比你那位表哥还要来得更好也说不定,不是吗?”

  “不,”蔚绿马上抗辩道:“没有人会比得上镇永好,绝对没有人会比得上。”

  “如果你真这么想,”湘青想起南星说的话,便鼓励她道:“那你就跟王爷和福晋求情去啊,坦白说你已爱上别人,不愿走进一段没有爱情的婚姻,如果他们真的爱你,真的了解你心中的痛苦,也就一定不会逼你。”

  “这你就错了,”蔚绿灰心的说:“额娘或许还会体恤我,但阿玛却绝对不会,你以为我会没有想过要直接向他们求情吗?我想过,不但想过,还草拟了各式各样的说法,却终究不敢付诸实现。”

  “为什么?”

  “因为有我三哥的例子在先。”

  “三贝勒?”

  “除了二哥之外,由第二位姨娘所生的二哥,便算是我其他五位兄长中的佼佼者了,论文采,他更是略胜我二哥一筹,文质彬彬,性情温和,王府上下众人都畏我阿玛,敬我二哥,但若论人缘,则无人能与我三哥相比。前几年他偷偷爱上了教书先生的女儿,恳求阿玛答应他娶她入门,结果隔日阿玛便徵得毫不知情的教书先生的同意,把那位姑娘许给了府内一位侍卫,新婚之夜,那位姑娘不堪孔武有力的丈夫的凌辱,当晚便悬梁自尽了。”

  湘青听得惊骇不已,甚至不得不掩住小口,以免惊呼出声。

  “后来我们才知道,阿玛老早就了解自己那位贴身侍卫的癖好,他甚至是故意把那位姑娘许配给他的,换句话说,他早就料到结果了,并认为那是她妄想高攀,所应得的下场和惩罚,”蔚绿停顿了一下,望着湘青说:“现在你明白我绝不能说的原因了吧。”

  “蔚绿,你是怕王爷也会对赵统领下毒手?”

  “不是‘怕’,是我相信他一定会那么做,”她低头沉吟了半晌,才突然用十分复杂的眼光盯住湘青说:“你知道唯一能让我不嫁的办法是什么吗?”

  虽然被她那不寻常的眼光看得有点发毛,湘青仍不得不硬起头皮来应道:“是什么?”

  “就是找个长相身材和我一模一样的女子嫁过去。”

  第七章

  “湘青,湘青。”南星连唤了她两声,湘青依然如木雕石塑般毫无所觉。

  他只好绕到她跟前蹲下身来再叫一声,湘青才如大梦初醒般回过来。“病人都回去了。”

  “都回去了,”他拉着湘青的一双小手道:“你在想什么?怎么我走进来连叫你两声了,你都还好似没有听见?”

  告诉他啊,心底有个声音轻促道:跟他说那日蔚绿虽没有真正说出口,但你已知道她心意的事。

  湘青望着南星饱含关怀的眸子,想起那日的情景,当时她马上面色一正道:“蔚绿,如果你还当我是你的知交,心中那句话就千万不要出口。”

  蔚绿看着她,眼中有羞惭与期盼,湘青则以湛然及坚拒回视之,最后蔚绿重重叹了口气,两人什么都没有再说,而蔚绿也没试穿嫁服,便迳自默默离去。

  蔚绿是要她代嫁吧?她怎么会起那么荒谬的念头?湘青希望这只是她自己一时的突发奇想,但真是如此吗?当初进和亲王府,她便觉得气派慑人,要什么样的绣工找不到?何必千里迢迢的把她从杭州请过来?

  陈福夫妇对她的礼遇,工作的轻松,行动的自由,酬金的丰厚,还有福晋每次见她时的殷殷垂询、默默睇视,现在回想起来,件件都使她觉得不安、觉得恐惧,这件事会不会从头到尾,便是一个精心策划的阴谋?

  “南星,我……我突然好想回家,想离开北京城,你……你……。”“带我走”三个字明明已到嘴边,偏偏就是出不了口,两人尚未正名,她一个女孩子家,如何做这样的要求。

  湘青的模样令他担心,但目前因拳匪猖獗,各国又蠢蠢欲动的关系,情势不稳,世局动荡,与其跟他上路,还不如留在王府比较安全,更何况他此行是要到各国所谓的“救援部队”都已进驻的天津去,说什么也不能带着湘青。

  “湘青,我外公病重,大哥因有要事缠身,无法前往天津探视,他老人家一生只得我母亲一女,也就是说除了大哥之外,我便是他唯一的孙儿了,所以我非赶过去一趟不可。”

  “我知道,我只是……只是心里乱糟糟的,南星,答应我你一定会尽快回来,回来找我,回来带我离开王府。”她一脸的惊惶,六月上旬的北京已进人夏季,但湘青的一双小手却冰冷得吓人。

  南星连忙起身坐到椅榻上,再把她整个人抱进自己怀中安抚道:“我保证自己一定会尽快回来,不只回来找你,还要回来娶你,把你牢牢留在身边。”

  湘青闻言鼻头一酸,立刻环紧他的颈项,主动献上红唇,仿佛要把所有的热情,都借这一吻倾尽似的,南星也是满心的不舍,于是辗转于唇舌后,犹自如雨点般依依吻遍她的面颊,最后才停在她耳下颈间,气喘咻咻的说:“早知道连‘小别胜新婚’之前的滋味都这么美好,我就该多出几趟远门才是。”

  湘青知道他是想让气氛轻松一些,才故意这么说的,真是的,他既要挂记着外公的病,又要履天津险地,心理负担已经够重的了,自己怎么还能够挑在这个时候增添他的烦忧?

  对,爱一个人,首要之务,就是别让自己成为他的负担,要让他放心,这样才能称得上体贴,况且南星说他很快就会回来,自己又有福伯他们一家予以依靠,就算蔚绿真有央她代嫁的荒谬念头好了,自己也大可以回绝;她有手有脚有技能,身边又存了一笔钱,大不了离开王府就是,何必仓皇失措,反倒让南星放心不下?

  “人家都快担心死了,”她心情一松,泪珠儿反而夺眶而出,加上唇边的笑意,好比在细雨中微颤的花儿,把南星都快给看痴了。“你还有心情开玩笑。”

  “你又冤枉我了,”南星摩挲着她的秀发道:“天知道我有多舍不得离开你,但现今的局面,对我来说既是危机,也是转机。在与你终生厮守之前,有些事情,我确有必要亲自走一趟,才能全部处理妥当。”

  伏在他胸前的湘青有些微的不解道:“南星,你有什么事情需要妥当处理?”

  南星捧起她的脸来说:“别瞎疑心,只是一些琐事而已,我知道听起来似乎有点讳莫如深,但那只是因我不想要在事情尚未告一段落之前,徒惹你胡思乱想,所以宁可事后再全部跟你说个明白的关系,总之等我回来之后,保证你我之间,将不会再有任何的隔膜,连一丝疑云也不会有,相信我,好吗?”

  自己又何尝有做到事事对他坦白,至少她因曾以为载皓就是关浩,所以直到今日,对他仍客客气气一事,便从来不曾对南星提起,更逞论“关浩”其人所牵连的一段过去了。

  “在想什么?”载皓俯视着她问:“我最怕你这样陷入沉思,什么也不说,因为你不把话说出来,就会在心里打转钻牛角尖,钻得越深啊,我就越操心。”

  “操什么心?担心我真揪出你瞒我的事来?”

  “错了,”他俯视心中爱极的她道:“是怕你自苦,我自己吃多少苦都无所谓,但你却不能,即使是只有一点点,我也会舍不得。”

  “南星,”看着他,她突然矛盾至极,既安心,又担心,为他对自己浓厚的爱意而安心,唯其如此,便愈发为他此行的安危而担起心来。“南星,你答应一回来就来找我,到时我也有些话要告诉你。”

  “瞧你脸色这么凝重,什么样的事啊?”

  “有关我过去的事。”

  南星佯装震惊的样子。“你过去的事?你该不会是要告诉我你在家乡早有心系之人吧?”

  “关浩”两字摹然跃人脑中,让她不禁有些不自在,连忙甩甩头,从怀中掏出一个小小的荷包,浅绿色的市面上,绣着一株栩栩如生的青翠小草,以及一颗闪烁明亮的银星,银星的光芒牵挂着小草,小草柔软的叶片也伸向银星,缱绻的情意,跃然于织绣上,也撞击着他的心。

  “真美,”南星接过来细细端详、摩挲。“里头还有东西?是什么?”说完就想拉开荷包口看个究竟。

  “现在别看,”湘青握住他的手,把荷包拿过来,再轻悄的塞进他怀里。“那是很久很久以前,一位萍水相逢的人送我的东西,我从小到大,都未曾让它稍离,直把它当做护身符看待,现在转送给你,是要它像守护我多年一样的守护你,让你尽快平安的回到我身边来。”

  南星心中大震,捧起她的脸庞,牢牢的望入她那双水灵灵眸子的深处,有许多的话在他心中翻扭着,偏偏还不到能宣之于口的时刻,于是在挣扎良久以后,他终究还是什么都没说,只是猛然拥住她,紧到湘青快要喘不过气来,紧到令她有点莫名的惊惶与慌张,刚刚想问,南星却已俯在她耳边,颤抖的嗓音仿佛来自灵魂深处。

  “我爱你,湘青,或许我不常说这句话,但你却是我这一生所最最深爱的人,不论未来会发生什么事,都不要忘了我,忘了我现在所说的话,我爱你,湘青,我爱你,生生世世,永志不渝。”

  湘青微微仰起头来,正想要问他为何会突然口出此言时,双唇已被他几近烫热的唇片吻住,再也发不出任何声音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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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湘青,我有好消息和坏消息要告诉你,你想先听哪一个?”

  “坏消息吧,这阵子人心惶惶,哪里还会有什么好消息可听,你别哄我了。”

  蔚绿的眼眸露出这阵子少见的光彩说:“那些洋鬼子已攻下天津。”

  湘青弹跳起来,面色灰败如土,双眼充满惊骇的捉住蔚绿道:“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

  “我说洋兵已攻下大津,是二哥刚才跟额娘说时,被我听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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