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华绍环住母亲的肩膀安抚道:“您放宽心,昌祥那混蛋若敢对桓竹怎么样 ,我第一个就不放过他,任他逃到天涯海角,我一样要把他给追回来!”
“阿姨,”于轩郑重其事的说:“华绍说得对,我们绝不会允许毒蛇做出任何伤害 桓竹的事,”我们?于轩觉得长久以来自我戒备的那道墙倾倒了,发出轰然巨响,温柔 的情感连绵而出,从前他只是“一个人”,现在他有饶家做本源,有汤家为后盾,是桓 竹引领他回到人中来的;桓竹,桓竹,为什么我必须到现在才能体会自己爱你有多深 呢?“她会回来,她一定会安全归来,和我一起……喊您一声“妈”。”
翠婵闻言不禁掩面痛哭起来,直到此刻,她才明白自己有多么依赖念泽,若不是于 轩的极力制止,她和孝康恐怕都早已通知远在泰国的亲人了;和念泽之间虽无浓烈的爱 情,但毕竟有千丝万缕的关系在,哪一桩婚姻不带点疮孔呢?然而深厚的感情,是无论 如何也抹杀不去的,就像她对桓竹,虽不是自己怀胎十月所生,又带着韶君的血脉进门 ,可是她终究是汤家的儿女,发生这种事后,她才知道原来桓竹在自己心目中的分量并 不比华纯轻。
珀贞过来扶翠婵道:“萧阿姨,我扶您到客房去休息一下,诚如您自己所说的,要 打赢这场仗,我们每个人都必须先有足够的体力才成。”
客厅内只剩下三个大男人。“于轩,桓竹的命就交给你了。”华绍说。
“相信我,毒蛇他休想动我妻子一根汗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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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桓竹,何苦跟自己过不去呢?五天五夜了,你每天最主要的食物都只是牛奶而已 ,身体怎么吃得消?”昌祥把一盘香味四溢的炒面摆到她面前来。“好歹吃一点,我可 不想让欧于轩误会我这几天来都在虐待他的老婆。”
看见油腻腻的炒面,桓竹顿时有恶心反胃之感,昌祥丑陋的行为更令她食欲全失, 能勉强喝一点牛奶,咬几口三明治已经算很了不起的了。
“还是不想吃?”昌祥像早已料到会有这样的结果似的,索性自己端起来吃。“很 香喔,要不要我喂你吃一口看看?”
桓竹只是嫌恶的别开脸去。
“小时候你常央我和华维带你去吃这个、吃那个的,怎么现在我自动要喂你吃炒面 ,你却不肯吃?”
听到他提起往事,桓竹不禁恻然,头也转正回来看他。“小时候带着我到处跑的那 个大哥哥早已经不见了,昌祥,我求你不要一错再错,只要你肯出面自首,我愿意跟警 方说是我自动留下来的,我也会说服于轩不提绑架的事,昌祥,要回头,就永不嫌晚─ ─”
他暴烈的笑声,打断了她的忠告和苦劝。“回头?桓竹,你真是太天真了,回头这 种事,哪里是说回就能回的呢?况且我从头到尾,都没有走错路的感觉,何来回头之说 ?”
“于轩没有说错,你是毒蛇,不是我认识的那个冯昌祥。”
昌祥把吃了一半的面放下说:“你知道吗?其实以前那个“冯昌祥”也是你自己想 像出来的,说来只能怪你和华维的环境太好,被保护得太过头,根本不晓得什么叫做人 心险恶,我刻意的接近你,看中的,无非只是你们汤家的钱,本来想等你上手之后,再 好好敲你家一笔的,不过我可没心娶你这种乏味的黄毛丫头做老婆,我只想在你身上留 点记号,到时叫你老爸花钱消灾,想不到那只老狐狸精得像什么似的,立刻差你阿姨出 来扮黑脸,强迫我们分手,然后自己再出面给我一笔钱,打发我走。”
于轩没有骗她,原来于轩真的没有骗她,昌祥的确利用她跟父亲勒索了一大笔钱。
“他给你多少?”
“不多,五十万而已,本来他只肯给三十,是你阿姨促他答应我的要求,加到五十 的,她说金钱事小,名誉事大,又说什么不能让你再吃一样的苦头,什么一样的苦头, 我也不太清楚,反正我只管有没有钱拿,你那老爸也真鲜,竟要我对你保守秘密,说不 能伤了你的心。”
知道不但是爸爸,连阿姨都在暗中保护自己,而她却浑然不知,一再听信这恶魔的 鬼话,桓竹不禁心如刀割。
“你太卑鄙了。”他们是怕她会跟华纯一样,但昌祥哪能与于轩比呢?
“无毒不丈夫,”昌祥不以为忤的笑道:“你不一样以为我爱了你这么多年?桓竹 ,坦白说,只有欧于轩那种傻子会相信爱情,以前我叫苹果送上门去,他还不为所动呢 ,若不是我发现得早,及时把苹果给带回来,我看她早被欧于轩捉去戒毒了。”
“她不是于轩在泰国的妻子?”她其实早已明白,但仍要昌祥的证实。
“当然不是,苹果是我用来酬酢老主顾的上好甜点,也是我平日的床伴,怎么可能 会是欧于轩的老婆?别说他不曾动心了,就算他想要,我都不见得肯让,况且苹果也离 不开我。”
“因为你用毒品控制她?”桓竹觉得齿冷心寒。“你好残忍!”
“残忍?你都不晓得海洛因进入体内时,那种滋味有多美妙,每个毛细孔都像会唱 歌似的!”他眯起眼睛的陶醉样子,只让桓竹觉得心悸,双眸中充满恍然大悟后的震惊 。“聪明,真聪明,”昌祥突然不怀好意的笑,还过来执起她的下巴轻抚道:“我就 是一个“适量”的享受者,怎么样?要不要试看看?”
桓竹拂开他的手说:“不要碰我,”她的声音几乎和心情一样的冰冷。“你令我觉 得恶心!”
昌祥的反应是退后一步,哈哈大笑。“恶心?桓竹,等今晚上船后,你再来下评价 不迟,到时你就是──”
他还来不及把话讲完,桓竹也没机会问他这话是什么意思,门已被推开,走进来一 个绝不难看,却满脸邪气的男人。
桓竹直觉自己见过这个男人,他是……?
“嘿,士毅兄,今天怎么有空过来?”昌祥热烈的打招呼道。
“你今晚就要出远门了,老哥哥不来送行,说得过去吗?”
“最多两个礼拜后就要碰面数钞票了,等着欢喜重聚都还来不及,说什么送不送行 的?太婆婆妈妈了。”昌祥摆摆手道。
他呵呵笑着,转头看缩在床边的桓竹一眼。“这女人果然标致,但是要用两千万美 金来换嘛……,啧啧啧,那欧于轩也真是舍得,到底有什么特别之处啊?”
“想不想先尝尝?说不定正是合你口味的蜘蛛精噢。”话一说完,两个人便齐声发 出淫秽的笑声。
温士毅笑得上气不接下气道:“还是老弟你这条毒蛇先行享用,毕竟你们是旧识嘛 ,叙叙旧,感觉就回来了。”
他们所谈的内容令桓竹胆寒,但令她更诧异的却是温士毅的身分,原来他就是这些 天来,昌祥一直保持联络的“蜘蛛”,他是“泰星建设”的小老板,不是吗?怎么会和 昌祥这毒枭扯在一起?
“怎么今天这么客气?该不是怕嫂夫人会吃醋吧?”
“她!自上回苏芳雁的事被她知道,跑回来将人打到流产后,我们两个就撕破脸了 ,我操!还是个男孩?,她就是见不得我和别的女人生孩子。”
“女人嘛,哪个心眼大的?何不乘机把她给休了,把那叫苏什么雁的小星娶回家去 。”
“你以为有那么简单?老头那一关,我第一个就通不过,再说芳雁也不肯嫁给我, ”温士毅的眼光突然往桓竹一瞥,冷冷笑道:“欧夫人,这都该拜尊夫所赐,若不是他 的“拔刀相助”,芳雁哪里跑得出我的手掌心。”
苏芳雁的确是透过于轩的安排,到永涛位于香港的办事处上班,临行前,桓竹还亲 自下厨为她饯行。
“世道不同了,”桓竹还记得孝康如此鼓励她,“女人与男人一样,在外头闯荡, 哪一个不会突然摔上那么一跤,要紧的得是赶快爬起来,千万不要眷恋跌倒之处,新地 点、新人物、新气象,打赌不过三个月后,你苏芳雁又是一等一的锋头女性。”
说的真是再好不过,那样的人才,如今若再回头瞧见温士毅,恐怕会有多快跑多快 吧。
“你捉不住她的,”桓竹满脸的鄙夷之色。“跟你在一起,起先无非只是为了寂寞 ,后来则是想为孩子要个名分,既然连孩子都没了,要你又有何用?”
“你!”温士毅气得满脸通红,一副想打她耳光的样子。
“算了啦,老兄,”昌祥拉住他说:“何必跟女人一般见识?再说你上回提供的那 个情报,不是也令他们夫妻吃尽苦头了?”
温士毅闻言才呵呵笑开。“说的也是,说的也是,”他顿时又神气活现起来。“怎 么样啊?欧夫人,因为知道胎记的位置,以为苹果与你丈夫是恩爱夫妻时,一定差点就 气炸了吧?”自顾自的又笑了一阵。
“原来是你!”
“当然是我,一起洗他几次三温暖,连谁得过花柳病都知道呢,更何况只是小小的 胎记?”他哈哈大笑道:“电话也是我们故意要苹果打给你的,怎么样?接到那种暧昧 不清的电话,偏偏不能问欧于轩,滋味一定不好受吧?”
“不过能捉到她,实在该归功于他们之间的情投意合。”昌祥在一旁帮腔道。
“就是说嘛,如果不是两个人还爱得你死我活的,那欧于轩怎么可能在早一个月前 就已风闻你回来的情况下,仍迟迟不肯拿他老婆出来当饵钓你?换做是我家那个泼妇啊 ,早八百辈子就跟我追根究柢了,根本不会像这位欧太太一样,把什么都埋在心底,硬 是不肯也不愿面对现实。”温士毅讪笑着。
“也幸好是这样啊,不然我们哪里有机可乘?老实说,那一天我约你出来,”昌祥 转而对桓竹说:“还真是在赌命,如果欧于轩早把一切都说给你听的话,那我不等于是 在自暴行踪?幸好他没有,”他摇头笑道,一脸假意的惋惜说:“我想现在他一定很后 悔,早知道我会反过来利用你对付他的话,他就绝对不会因怕你涉险而遮遮掩掩的,什 么都不敢跟你说,反而让你误会他、怀疑他。”
桓竹觉得后悔的人是自己,如果她对于轩的信心坚定一些,就绝对不会发生这种事 ,痛心的她什么都说不出来,只能狠狠的瞪住昌祥看。
“所以女人还是骗一骗、玩一玩就好,像欧于轩这么认真,倒楣的还不只是自己, 眼前不就祸延妻子了?”士毅的笑声让桓竹全身毛骨悚然。
“无耻!”桓竹朝他骂道:“你们迟早会得到报应的。”
“报应?”两人对看一眼,竟又狂笑起来,昌祥边笑边说:“报应是说给信神、信 佛的人听的,我嘛,我只信我自己!”
“说的好,”温士毅赞道:“我就喜欢跟你这么爽快的人合作。”
“士毅兄,往后我们洗钱什么的,都得靠你,我看你今晚还是不要出面比较好。”
温士毅闻言不禁面露不平之色。“我被欧于轩欺压了那么久,好不容易才可以出一 口鸟气,你居然不让我一睹为快?”
“我只是叫你不要出面,没有不让你看啊,”昌祥好言好语的劝道:“来日方长, 总要为大局着想嘛。”
“什么来日方长?你不是说今天晚上就要把他──”昌祥急促打来的眼色,总算制 止了温士毅再往下讲的意思,但桓竹却已经觉得很不对劲了。
“昌祥,你想对于轩怎么样?”她起身冲到昌祥的面前说:“钱你不是已经拿到了 吗?为什么还不肯放我走?你到底想怎么样呢?”
昌祥低着头看了她好一会儿,实在无法相信被自己关了五天五夜的她,还能如此的 楚楚动人。由于外头早已戒备森严,所以他并没有绑她或铐她,在这附有卫浴设备的房 间里,给了她最大的方便,但她仍拒绝穿他为她添购的衣服,宁可套着她已经变得灰白 的毛衣和长裤。
“宝贝,我最想要的并不是钱,”他阴恻恻的说:“凭我,要赚钱哪有什么问题?
想要多少,就有多少,你丈夫付的那些,不过是路费罢了。”
“那你到底想要什么?”
“今天晚上你自己看不就晓得了。”昌祥带着得意的笑容,和温士毅关上门离去。
***
夜风夹杂着海的味道,拍打在人的身上更加冷冽如冰,可是于轩却似乎毫无所觉, 除了尽快救出桓竹外,他的心里根本装不下任何事情。
从台北到宜兰来,一路跟着他的人是珀贞,除了她之外,其他的人昌祥都认识,而 若不是她一意坚持,其他的人当然也都不会让已见肚子的她出门。
“孝康,你听我说,”她跟丈夫分析道:“在我人生最低潮的时候,只有桓竹陪我 熬过,可以说没有她,就没有今日的我,况且我只是帮于轩开他的车过去而已,这样人 一救到,我们也好立刻返回台北。”
孝康知道劝解无用,只好点了头,于是在这无边黑暗处等待着桓竹的,除了于轩, 还有珀贞,虽然他不知道她在哪个角落,但他却明白一旦接到桓竹,三人就可以立刻离 去。
于轩不准自己揣想任何顺利情况以外的结果,她一定得平平安安回到自己的身边, 一定!
午夜十二点正,前方亮起作为信号的闪光,本来伏在驾驶盘上的于轩立时弹跳起来 ,他深吸一口气,摸一摸怀中的表,然后下车往那亮光处走去。
一切遵照毒蛇的指示,他开着他们放置在停车场内,要他去开的车子,穿他们要他 穿的一身黑,只身前来──。
“欧于轩,你可以停步了。”有个声音冷冷的说。
“毒蛇,”以前在泰北交手过,他当然不会忘记这个声音。“你要的东西我带来了 ,桓竹呢?”
对方打亮了一支铅笔型的手电筒,照向身旁。
“桓竹──”只见被贴住嘴巴的她瞪大一双眼睛,黑暗中更显明亮、惊惶。
“站住,你再往前走一步的话,后果自负。”
“你这个禽兽不如的东西!”于轩狠狠的骂道:“你开出的所有条件我都答应了, 为什么还不将她还给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