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渊,对不起,”桓竹从头到尾都不肯看于轩一眼。“改天再与你研究细节。”
成渊见她面无血色,简直白得吓人,但总裁在一旁早已如蓄势待发的火山,他哪里 还敢有任何表示。
“欧先生,你……”虽然困难,但成渊觉得该说的话,还是不能不说:“你送欧太 太回去吧,她的身子真的很──”
“我请你来是为了设计珠宝,而不是为了关心我太太的身子,更不是要你借怀抱给 她哭泣的。”
“欧于轩,你!”桓竹气得举起手来便想往他颊上挥去。
但于轩却紧紧捉住她的手腕说:“欧太太,走吧,我送你回家。”
***
车子才刚刚开上山路,豆大的雨点便拍打下来,敲得车顶咚咚作响,但车内的两个 人却都紧绷着一张脸不说话,气压低得几乎要令人窒息。
于轩心中的怒火随着雨势的增强而不断升高,她想要证明什么?证明她的魅力?证 明没有一个男人抗拒得了她?为什么?只因为从结婚起到现在,他都还没有碰过她?
上天为证,天知道为了克制自己,他花了多大的力气,若不是为了平息想要她的渴 望,他何必在冷飕飕的三月天晨泳?若不是害怕自己会突然冲上楼去,他又何必每日在 公司待至深夜,然后才拖着疲惫的身躯回家?
只要她肯率先低头,只要她肯再说一次爱他,于轩知道现在的自己必定愿意相信, 愿意将过往诸事一笔勾消。
本以为娶到她后,就可以了却心愿,达到复仇的目的,却不料事与愿违,他要的竟 然更多、更多,他不只要她的人,还要她的心,他要她由里到外、完完整整的属于他。
一直要到这个时候,他才肯跟自己承认娶她,根本只是因为自己爱她,没有办法失 去她,和所谓的“复仇”、“反扑”一点儿关系也没有。这两个月来,他甚至因业务 往来的关系,由衷尊崇起汤念泽的经验和汤华绍的犀利,对于周栋梁的从政理想,也颇 表欣赏,上次和华绍因泰国厂已即将完工而通电话时,于轩还诚心诚意的跟他说:“现 在回想起来,我倒真该谢谢你揍了我一顿,把你妹妹带了回去。”
“为什么?”华绍大惑不解。
“因为老天知道真正适合我的人生伴侣,当时才十四岁。”
现在她二十三了,现在她是自己的妻子了,但有什么用呢?她爱的不是自己,她爱 的只是他外在的条件,她可以悬念一个男人数年不变,她可以对着丈夫的属下投怀送抱 ,但她根本不爱他。
桓竹不是感觉不到丈夫把车越开越快,但那又如何呢?比起要过这种凌迟式的夫妻 生活,还不如死了算了,光是幻想他和苏芳雁欢爱的情景,已足够令她五内如焚了,她 受不了,她真的受不了了。
车子停在门前后,桓竹没有等于轩绕过来开门,自己便立刻跳下车走入雨中,一任 大雨将自己淋个湿透。
于轩看了虽然心疼,但见她那迫不及待要避开自己的样子,又委实气不过,便故意 慢条斯理的将车停好,再缓缓走进家门。
“你要到哪里去?”乍见提着个简单行李的桓竹,于轩不禁有点愕然。
“哪里都可以,只要能够离开这里,到哪里去都成。”桓竹以前常常想不通为什么 小说中的女主角或者电视剧中的女演员,可以在与丈夫吵架后,拿出皮箱,打开衣橱, 随意塞进两、三件衣服后,掉头就走;现在她却有点明白了,反正人都留不住了,要那 些豪华的衣服又有什么用?她的行李,甚至比任何一部电影中的女明星都还要来得少。
“你好像忘了我们是夫妻,你想离家出走,至少得事先征得我的同意。”
“是吗?我却记得我们一直都只是名义上的夫妻,对于这徒具形式的关系,我已厌 倦到极点。”
于轩一级级步上楼梯道:“哦?原来你想做的,不只是名义上的夫妻?你还希望与 我有实质的──”
“住口!”桓竹说:“收起你肮脏的想法,欧于轩,我没有你那么下流!”
“下流?”于轩已逼到她眼前来了。“你对外人投怀送抱不下流,我想行使丈夫的 权利就算下流了?”
“你!”桓竹又想动手,却再度被他扣住手腕。“你没有权利强迫我就范,没有权 利要我做我不想做的事!”
“是吗?想不想,何不等试试看后再说?”他的唇迅速的覆盖下来,狠狠的封住了 她所有的咒骂。
桓竹如同疯了一样推他、踢他、捶打他的胸膛,但于轩根本不为所动,一手扣住她 的肩膀,一手往她膝后一揽,便轻易的将她横抱起来,快步走进他这些日子以来都没有 进去过的主卧室。
被他摔上床后,桓竹开始有些明白他想要干什么了,心下骇然,身子便如风中落叶 般,拚命的打颤。
“你……你想要干什么?”她仍穿着湿透的白衣黑裙,贴在身上,更显得曲线玲珑 ,凹凸有致。
“干什么?”于轩哈哈大笑,但笑声中却充满了令桓竹胆寒的冷酷。“欧太太,你 结婚都快三个月了,不应该还不知道在闺房内,夫妻该做什么吧?”他已经开始动手解 开自己的衬衫。
“不要,于轩,不要。”桓竹拚命往后退,直退到枕边床头上,再退无可退,他怎 么可以这样对待她?他的情妇才刚刚跟他说他们有了孩子,他怎么可以一个回身,就立 刻对妻子这样?
“怎么啦?吓成这个样子?”敞开衬衫散发出他特有的男性气息,桓竹还记得两人 第一次相遇时,她便在他身上闻到“爵士”古龙水味,从来没有想过一个如此温文儒雅 的男人,有天竟会对她说:“不知道的人,还真有可能相信你完全“不解世事”呢,桓 竹,你也太会演戏了吧?”
桓竹本来还挣扎着想下床去,闻言不禁一怔道:“你这话什么意思?”
“我迟迟舍不得“享用”的,或许早已被人“尝过”了,那我何必再犹豫下去?” 他把她整个人都扣在自己的身子底下。
“不──”桓竹悲愤的叫声有一大半因他已封住她的唇而无法出口,她的挣扎更增 添了他的渴望,这时的于轩已完全失去理智。
他只知道他想要怀中这个女人,他要她成为自己的妻子,真正的妻子。
桓竹的上衣被撩高了,裙子也被拉掉,于轩强烈的男性气息虽让她晕眩,但他毫不怜惜的粗暴动作却更令她心伤,他甚至没有浪费时间去撩拨她,只顾着自己的需索,桓竹几次想哀求他,却完全没有开口的机会,他的手、他的唇、他的碰触、他的亲吻虽然无所不在,连绵不绝,可是桓竹感觉不到一丝一毫的温存与怜惜。
“你休想离开我,”要怎么跟一个你想要她,而她却一点儿也不爱你的人说你其实 离不开她呢?“我要你,你是我的,”除了这样,还有什么办法能安抚自己惴惴不安的 心呢?“我的,我一个人的!”
桓竹紧捉住枕头,觉得心灵随同身子一起被撕裂了,在于轩终于得到她的那一刹那 ,锥心的刺痛让她清楚的意识到自己的难堪与屈辱。
“天啊!”于轩沙哑着声音,痛悔不已的俯视他蜷起身子来的妻子。“桓竹,桓竹 。”他做了什么?他到底做了什么?
她把脸深深的埋入枕中,雨好像下得更大了。“我恨你,欧于轩,”她的声音是那 么的清楚、冰冷,一字一句如同雨点般,重重的打在他的心上。“你走,你出去,我希 望这辈子再也不用看到你!”
第八章
“于轩?”出来开门的孝康诧异不已的说:“你怎么啦?怎么搞成这个样子?进来 ,”他先把于轩拖进去,再扬高声音叫道:“珀贞,拿条干浴巾出来,快点。”
擦干头发却拒绝更换衣服的于轩从头到尾一语不发,倒是接过孝康递给他的酒后, 便猛灌一大口,这时电视上本来被孝康他们按“暂停”的画面,突然因时间已到而自动 放映下去。
“等一下,”是珀贞的声音,“我把第三个愿望留给桓竹许。”
于轩仿佛一个突然被上了发条的娃娃般,全身一震盯住电视看,孝康则示意妻子把电视和录影机都关掉。
“不要关!”于轩的暴喝让珀贞吓了一大跳。
带子继续放着,等看到他心绪难平的那一段时,于轩猛然转头逼问珀贞,“这是你 的生日?是你的生日,不是桓竹的?”
珀贞虽然觉得他的神色有些不对,但仍本能的回答了他的问题,“怎么你不知道桓 竹从来不过生日的吗?这当然是我的生日。”
“那她许的愿……”
“是帮我许的。”
“那本杂志?”
“噢,”珀贞笑道:“朋友开玩笑,顺手拿起来拍的,连我都是后来再看时,才发 现那么巧是你,当时我们闹着起哄,根本不知道封面上的人是你。”
孝康似乎有些明白了。“珀贞,上回你寄到泰国给于轩的那卷带子是新带子吗?”
“当然不是,我临时想拍,拿起家中唯一的一卷带子就拍了,后来才发现那是我生 日时的带子,好糗啊,只好再去跟原来的拍摄者要一卷。”见于轩摇摇晃晃的起来,珀 贞担心的问:“于轩,你怎么了?有什么不对吗?”
“搞错了,老天,原来我全搞错了。”于轩喃喃自语,想到因着自己的误会,铸成 什么样的错误,连额头都开始冒出冷汗来。
珀贞想再追问,却被孝康以眼色止住。“于轩,”他唤道:“桓竹呢?”
桓竹?她蜷曲在床上的样子猛然闪进脑里,于轩拉住孝康的手说:“把保时捷车钥 匙给我。”
“干什么?”
“我要赶回山上去。”
“现在?”孝康往外看一眼道:“雨下这么大,你又刚喝了酒,算了,我送你回去 。”
“不,我自己回去,快给我,孝康,快!”
是什么因素让他不再怕在雨天出门,甚至开车呢?于轩这婚结得莫名其妙,也许今 天会是个转机?孝康没有再多言,奔回房里去,马上拿出车钥匙塞到他手中。“拿去, 你的给我。”
于轩没有再做一分一秒的耽搁,接过钥匙便夺门而出。
“孝康。”珀贞按住丈夫的手臂。
他了然的拍拍她的手道:“放心,我会一路跟他回去。”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要不要我打个电话给桓竹?”
“不必了,”孝康接过妻子递给他的伞后说:“就算他们之间有天大的问题,我看 也已经到了解决的时候了,”他点点她的唇道:“等我回来,一定回答你所有的问题, 好不好?”
“开车小心。”
“知道了。”
***
于轩拚命的加速,拚命的踩油门,见车就超,一心只想赶回家里去。
怎么自己会愚昧至此?他应该跟她问清楚的,不是吗?打从认识开始,她何尝欺骗 过他?何曾用过心机?为何他偏偏凡事都要往最坏的地方想呢?
是过去的创痛蒙蔽了他的心,于是他宁可相信自己想相信的,认为世上已无真爱, 认为情爱皆可花钱去买,华纯伤了他,所以他要从桓竹身上讨回“公道”?
公道?什么样的公道呢?失去华纯其实并不足惜,但伤害了桓竹,却可能是一辈子 都挽回不了的错误,这样的恶性循环,伤害到的,其实是真心爱他,也是他真心所爱的 人。
这一次,他不但伤了她的心,而且还硬生生夺走她最珍贵的──
关掉引擎后,于轩三步并作两步的冲进屋里,万一,万一她已经走掉了呢?
不!不行!不能在他已经明白个中原委的现在──
于轩推开房门,大叫一声:“桓竹!”
还好,天啊,还好,于轩心情一松,顿觉举步维艰,她在,她还在。
桓竹听到车声,也听到他奔上楼来开门的声音,但冲好澡,裹上雪白浴袍,正在擦 拭那一头长发的她,却没有一丁点儿转头看他的意思,她仍专心的在揉擦湿发,好像那 才是世上最重要的事一样。
“桓竹,”他已来到她的身旁轻唤道:“桓竹。”
她仍理都不理他,头发略干后,就拿起木梳来梳,那感觉,好像房里只有她一个人 一样。
“桓竹,你不要这样,跟我说说话好吗?”他想拥抱她,想握她的手,但见她神色 木然,又什么都不敢做,仿佛她是个一碰就会破碎的水晶玻璃品。
她终于转过头来看他了,于轩心中一喜,手已伸过来,但那空洞且冰冷的双眸,却 又让他一双手停在半空中。
于轩的双眼跟着她的眼光望向那张大床,怵目惊心的“记号”让他的脑门顿时轰然 一响,而她已起身走了过去,伸手就想扯掉上头的床单。
“不要,桓竹,”于轩握住了她的手喊道:“不要。”不要这样折磨自己,折磨他 的心。
“不要?”她的声音平平板板,不带丝毫感情。“留着做什么呢?做你的战利品?
做我不是“经验丰富”的证据?现在你满意了?你终于相信了?”
“桓竹,不是,不是的。”于轩的心中充满怜惜及痛楚。“你骂我吧,狠狠的骂我 ,只要能让你消气,让你听我解释,你怎么骂我都可以。”
“骂你?”她的唇边浮现一丝冷笑。“现在你不但是我名义上的丈夫,也已经是我 “实质上”的丈夫,丈夫是天,我哪敢骂你?”说到后来,冷笑已经变成了苦笑。
“桓竹,我──”
她叹口气抽回手说:“我累了,想休息,你要留在这房里吗?如果是,那我到楼下 另一间客房去好了。”
于轩凝视着她,骇然的发现在她眼中竟找不到一丝的生气与活力,他宁可她狠狠的 臭骂他一顿,宁可她声泪俱下的诅咒他,不管如何,都好过她现在的槁木死灰,莫非已 到“哀莫大于心死”的地步?
桓竹已转身准备下楼去。
“桓竹!”
那饱含痛楚的声音叫停了她的脚步,她从未听过于轩如此软弱的口气,有那么一刹 那,她几乎都要回头了,但一思及黄昏时候所受的屈辱,她再度狠下心来迈开脚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