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衡盯视着他脸,上的情绪变化, “小情都说了,她已经对你表明爱意,你呢?你对她又是怎样的想法?”
商语清微皱起眉,只是沉默。
辛衡继续又道:“小情是个傻丫头,看起来懂事成熟又明理,但不代表有一颗坚强的心,她是个嘴硬心软、外冷内热的小笨蛋,她爱你很久了,如果你……你无法回应她的话,那就……”
“离开她?远离她?”不等他下结语,商语清露出一丝讥讽浅笑,“你会不会太敏感了?小情不过是在对一个哥哥表达兄妹情份而已,无关男女情爱……”
闻言,辛衡瞪直眼,怒气随即涌上——
“清哥,你他妈的给我听清楚!如果小情表示得不够清楚,我郑重跟你说明白!小情那傻瓜喜欢你整整六年了!她对你的好你感觉不到吗?试问,有哪个白痴愿意在半夜接到你的电话就出门帮你处理一切?把自己当成二十四小时的女佣一样照顾你?你告诉我啊!”
面对这番咄咄逼人的质询,商语清神情惊凝,脑子刹时停摆——
“你是说……小情她……她的喜欢不仅仅是喜欢……”
辛衡深吸口气,努力平抚起伏甚烈的情绪。
“就是这样!如果你想离她远一点,甚至让她认清事实都不要紧,时间会为她抚平伤痛。只是站在哥哥的立场,我希望你可以表明态度,不要让她的心再悬在你身上,随着你的情绪起伏而飘荡,这样的情况我再也看不下去了。”
妹妹的傻气他一直都看在眼底,从她身上他看见了一份无法斩断的情缘爱恋。
他不懂,为何她要一直抱着这份可能永远无法得到回应的爱?
面对辛衡尖锐的请求言词,商语清反而幽幽叹了口气。
“是吗?六年了……”
小情竟然真的喜欢他六年了?
她为什么会喜欢上他?
又怎能将持续六年的爱恋藏得如此彻底?
她的情感来得太突然,教他一时不知该如何反应及接受……
他一直以为那只是兄妹之情,仅此而已。
此时耳边不断回荡她在火场中表白的字句,可至今他仍无法相信。
怎么可能呢……
这是一场梦对吧?只要他张开眼就会醒来了,然后什么都不会改变。
辛衡调整了个坐姿,再度开口,“我不相信你不明白小情对你的心思,只是你宁愿躲在自己的保护壳中不愿面对罢了。”
“辛衡,有些事还轮不到你来说教!”商语清眯起双瞳,紧绷的面容散发出冷凛寒气。
他是受过伤害,也迟迟走不出自己设下的牢笼,但那又如何?
这是他自个儿的事,轮不到旁人来评论,就算是自小一起长大的好哥儿们也一样。
“好,我不说。”辛衡聪明的知道自己踩到地雷,赶紧缩脚。“我只问你一句,你要怎么回应小情?如果不爱她,无法回应她,我只求你一件事——离她远一点!”
“离她远一点……”
“清哥,我是小情的哥哥,所以自私的只想保护她,但是我仍想为她问一句,你对小情……是否有情?”
“有。”商语清缓缓闭上眼,回避内心发出的声声警讯,“但那只是对妹妹的恋慕、爱护情份而已。”
辛衡闻言,弯起的唇角逸出一抹讽笑,声调冷硬的反问:“是吗?”
商语清再度沉默。
不是吗?
他从没把小情当成异性看待,一直当她是个性格温顺的好妹妹,所以疼她、怜她。
何况……他还有爱人的能力吗?
辛衡起身拉开椅子, “你可以趁这段休养期间好好想想你跟小情的关系,如果无法爱她,那就放手。我先走了。”
喀啦一声,病房的门板轻轻关上。
商语清瞪着洁白的天花板,耳边辛衡的追问言词依旧回旋不已。
他闭上眼,紊乱的思潮及现状让他无法冷静,只有一记又一记的无奈叹息声声逸出唇间,没有止息……
第六章
我卷入了一个漩涡,那是我唾弃、拒绝的黑暗世界,但面对你的深情,我迷惑、犹疑,该不该?想不想?能不能?
BY 商语清
情人?
妹妹?
商语清眼神空荡,不断地想着辛情与自己的关系。
多年来,他已习惯与她相依,有困难时找她帮忙,快乐时也与她分享,更习惯依赖她、宠爱她、呵护她、信任她,她一直都是他最好、最棒的妹妹。
“妹妹……妹妹……”他翻了个身,纠结愁绪的心思未曾止歇,一定要扯上爱吗?
从很久以前,他就知道自己已失去爱人的能力,如今的他,真的还有爱人的能力吗?
他不愿伤害小情,也不愿见她伤心难过,一直以来,她在自己面前总是笑脸迎人,唯独对他表白时,是从未见过的激烈情绪……
“难道我非得远离她吗?”再度翻个身,商语清感觉到前所未有的为难。
他私心的不想离开小情,已太习惯有她的陪伴,他无法想像小情不在身边,会是什么情况……
“难道……选择爱小情吗?”
他真的还可以爱吗?
可是,他只是以兄长的态度去疼她、怜她,难道不可以一直这样下去吗?
思来想去,他只知道若是辛情不在身边,谁来为他分忧解劳?谁来与他分享欢喜悲伤?谁来陪他聊天谈心?
她是自己唯一信任的人,不论在公事还是在私事上,都只有她……
突地,商语清摇摇头,从唇问逸出一抹讽笑,“商语清,你真是自私得可以!”
辛衡所说的字字句句一直萦回在脑海里,成了他几日来挥之不去的忧烦。
骤然间,一股可怕的恐慌感袭上心头,令他不快地紧皱眉头,任由那股空荡虚无的黑暗不断朝他涌上,然后将之淹没……
铃铃铃……
搁放在床边的手机突然响起,打断了商语清的思绪。
“Hello? ”
尽管无心接听,他仍抓起手机置于耳边,任由心上笼罩一片无法挥去的沉甸乌云。
“大哥,我是语默。”手机另一头传来清冷醇厚的嗓音,“我听说了你的事,现在伤势如何?”
“死不了。”商语清轻哼一声,仿佛想将所有的不快倾倒而出。“只是右脚骨折、全身擦伤、喉咙呛伤外加心脏休克,差点救不回来而已。”
商语默沉默了一下,察觉到他话中的不耐,“大哥,你心情不好?”
“没有,我在医院里有吃有喝有得休养,心情哪会不好?”他否认,却阻止不了地烦闷冲出口。
“你心情很不好,”兄弟多年,虽然没啥交心时刻,但他依稀感觉得到大哥的情绪不佳。“不过你平日过度劳禄,趁这次受伤好好休养也好。”
“是吗?”辛衡也是用同样的口吻要他好好休养,然后要他厘清对小情的感觉……
商语默苦笑道:“大哥,现阶段你什么都不要想,专心把身体养好吧!”
“如果可以的话,我希望可以什么都不要想。”
“大哥,你怎么了?”连商语默都越听越不对劲。
“没事,我很好。”面对他的询问,商语清选择隐瞒。
“大哥,我们是兄弟,你大可明说,发生什么事了?”
或许因为两兄弟求学环境的不同,造就了他们之间的疏离感,但虽如此,商语默还是感觉得出他的怪异。
“没事。”他已经习惯回避,习惯隐藏自我。“什么事都没有,倒是你特地打电话来,不仅仅是为了我的伤势吧?”
商语默知他刻意转移话题,也不多加追问,顾着他抛出的话尾接上,“大哥,想回香港休养吗?”
闻盲,商语清挑高了眉角,“小弟,你就直接把底牌亮出来吧!你知道我一向不爱迂回猜忌。”
“底牌的权限不在我,而是在爸妈手上。”商语默口吻轻淡,却直接点出重心。
当下,商语清立即了然商语默这通电话的背后真相。
他以手指按压眼窝,缓缓开口:“都这么多年了,他们还不放弃吗?”
“爸妈只是担心你,不是强迫你必须接受他们的安排。”
自从六年前的事件爆发后,商家两老眼看着儿子日渐消沉却无力挽救,直到他摇身一变,成天吊儿郎当、嘻笑渡日,这才察觉他受到极大的伤害。
一段爱情竟改变了原本性格敦厚温文的孩子,再看商语清浪荡的行为,两老遂决定帮他安排一年一次相亲,既不造成压力负担,又可以循序渐进的方式来化解他积郁的心结。
只可惜,两老的如意算盘打错了,除了第一年的相亲宴之外,商语清没参加过任何一场,他用尽所有借口理由,甚至曾带着女伴到现场给对方难看。
商语清知道,那是向来忙禄的双亲所给予的关怀方武,不懂贴心的安慰,也不知该如何抚平他内心的创伤,所以只能如此表达关爱之情。
“如果大哥不喜欢爸妈的安排,我可以……”
思绪转折间,商语清想起了辛情那张如泣如诉的清美脸庞,她的声声句句敲打在他的心坎上,一一留不无可磨灭的记号,而他竟不由自主地开始慌张、恐惧起来……
这样的自己好陌生、好奇怪,让他只想忽略那不断涌上的惊恐感、甩掉随时染上身的不知名情愁。
“不……”商语清深吸了口气,明白这是逃避行为,却不得不逃,只因为——他莫名地感到害怕,“我答应,日子安排在哪时候?对方若不介意我拄着拐杖出席……”
“大哥!”商语默连忙截断他的语句,带着浓重的疑虑轻问:“你是认真的?”
六年来,大哥无不以行动表明他对相亲的深恶痛绝,如今却一口爽快答应,这……
“再认真不过。”商语清两眼无神地盯着天花板,“现在也该是试着走出内心伤痛、迎向新人生的时候了。”
没错!
就因为他的踌躇不前,所以给了小情不当的联想,更让她无可自抑地产生幻觉,这一切的责任都在他,也该由他来斩断及结束。
一切的紊乱,都在此刻有了安定及结束。
“大哥,你当真?”
商语清回避他的疑问,“告诉我日子,我会准时飞回香港。”
“大哥……”商语默显得无奈却不知该如何启口,“那……小情怎么办?”
商语清握着手机的手一颤,眉间的皱褶更深了。
“小情还是小情,什么都不会改变。”
“大哥,你看不出来吗?”商语默绝不相信大哥是这般迟钝的人,“小情对你……”
“我知道。”商语清深深叹息,“别说了,什么都别说了。她是个好女孩,是我很疼爱的……妹妹。”
“就这样?”
“就这样。”
没错,他对小情仅有兄妹情份,除此之外……再无其他。
是吗?
心中冒出了一个小小问号,可商语清选择漠视不理,任由它在内心深处堆积,寻求一个无解的答案。
察觉到大哥的坚持态度,商语默无奈地打住心中疑惑,“你真能明白自己的心就好。那么等相亲的日子一决定,我马上通知你。”
“好。”简短的一句,结束了最后通话。
商语清放下手机,紧皱的眉头依旧。
“这样做……没有错吧?”
诚如辛衡所说的,他既无法回应小情,又何必给她奢想?
而他不想失去小情,只想保有与她的兄妹关系,或许是到了该把关系划分明白的时候了。
会议一个接一个不断地持续进行,会议室的气氛显得沉重冷凝。
辛情翻阅着保险公司呈上的调查报告,边以指尖按摩着隐隐胀痛的太阳穴。
机警的秘书见状,适时地递上一杯热咖啡。
“辛小姐,热摩卡。”
“谢谢。”她头未抬,拿起咖啡轻啜一口,又不断地按摩额角,目光始终没有离开过报告书。“你们只打算理赔百分之三十五?”
坐在对面的保险公司人员点头,“辛小姐,这不是打算,而是决定。况且这是我们评估后的决策。”
“林先生,贵公司应该支付得起百分之五十的理赔金吧?”她以食指敲打着桌面,显露出极不满意的神情。
“辛小姐,本公司是按照保险内容及现场评估拟出合现理赔,所以这数字对贵公司应该是可接受的范围才是。”
“不,我不能接受。”辛情一抿唇,将调查报告书推回去。“我们每年所付的昂贵保险费,不就是为了现在的情况而准备的吗?”
“辛小姐,这已经是最合理的金额了。”林先生脸一沉,一副势不让步的样子。
“林先生,如果调查得够清楚,你该知道这场大火是无法避免的天然灾害,并非人为意外。”辛情从手中卷宗里抽出一份递上前,“这是消防局给我的火灾调查报告,相信里头的笔录可以让你更明白,这场火灾对我们的损失有多大。”
“我知道,但仍不足以动摇保险合约上的约定条款,我们所拟定的理赔金额全是按照合约条款……”
“林先生。”辛情不疾不徐地打断他的话,“电线走火所引发的灾害属于意外险,不知道你有没有把意外险的理赔给算进去呢?”
“辛小姐,我们公司办事一向细心。”他皱眉,感觉自己的专业不被信任。
“我们后来加买了意外险,不知道你们公司是怎么计算这项理赔金额?”辛情挑了眉角,对任何一丝小细节都不放过。
林先生翻查报告书,迅速地找出意外理赔金额,看着看着,冷汗不由得从额角冒出。
“辛小姐,意外险这部分我需要回公司校正一下。”
“好,我等你,希望贵公司动作可以快一点。”新厂房的损失需要理赔来重建。
林先生叹了口气,总算见识到辛情的难缠本领了,“辛小姐,我尽力。”
“我要听的不是尽力而已,我希望贵公司可以做到最好的服务,理赔金额若是确定,请立即理赔!”她太了解保险公司的拖延战,所以必须先不手为强。
“我知道了。”林先生动作迅速地将资料收进公事包,徐缓起身,“希望不次我们双方可以达成协议。”
“希望贵公司不会让我失望。”辛情朝他颔首,目送他离开后,又端起咖啡喝了一口,转头道:“朱秘书,麻烦请‘无锡机械’的吴经理进来。”
“是。”始终立在她身旁的朱秘书旋即走出会议室请人。
辛情从堆高的资料中抽出新厂房设备的损失单据,单手按摩着额角。
这几天她的头一直隐隐作痛,就连阿斯匹灵也无法消除疼痛感,况且每天得要面对的事务总是繁不胜数,若无法将资金妥善运用及回收,那么公司将会无法恢复正常运作。
火灾发生后过了几天,商语清总算清醒过来,接获辛衡电话告知,她匆忙赶到医院,得知一切都无大碍。心头大石终也得以暂时落下,无奈善后事宜急需处理,幸而商语清也有医院特别看护照料,否则还真放心不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