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哀有些诧异,往洞内瞧了瞧。
傅炎心中警铃大作,直觉事情不对劲。“我们快走,这个地方有些古怪。”
“不!”娃儿摇摇头,“我不走,要走你们走,我要找到福爷和春姨,他们是我最亲的亲人啊!”
“只怕此刻你们要走也来不及了。”
树林后传来诡异的笑声,一听就知道是陈进的。
“该死的。”傅炎低咒着。
陈进呵呵笑着走出来。“这招守株待兔真是不错哪!瞧,五只漏网之鱼,一个也没少哪!”
“你这个混帐东西,堂堂傅王府的炎贝勒在此容不得你放肆。还不快跪下认错!”小六子挺起胸膛训斥着。
“哟!那下官真是放肆了,不过,死人的嘴是吐不出半个字来的。”
陈进拍拍手,立刻从山洞后走出四名黑衣人,树上还有二名弓箭手。
“我的妈呀!你这个昏官竟想杀人灭口?”小六子叫着,又躲到巴图身后。
“你——”娃儿气血翻涌,怒视着陈进。“你这个王八蛋,你把福爷和春姨怎么了?”
“你是指那两个老不死的吗?”陈进嗤笑,拨开一旁的草丛,用脚一踹,立刻滚出两具尸首。
那不是别人,正是福爷和春姨,两人身中多刀,死状凄惨。
“啊——”娃儿瞬间发出凄厉的叫喊,一颗心像被撕裂开来。“你这个杀人凶手,你杀了福爷和春姨——”
“娃儿。”傅炎一把抱住哀痛欲绝的娃儿。
娃儿挣扎着,泪流不止,“放开我,我要杀了他,我要杀了这个恶魔,放开我——”
陈进冷哼,“来人哪!动手宰了他们,一个活口都不要留。”
“小六子,带着娃儿快逃。”傅炎立刻下达命令。“巴图,这四个交给你和阿哀,我先宰了树上那两个!”说着,他施展轻功跃上树头。
顿时,双方人马陷入苦战,巴图力大无穷,对付两名黑衣人绰绰有余,阿哀以一敌二有些吃力,一个不慎被划了一刀。
小六子拚命拖着娃儿往另一边跑,娃儿不依的抗拒着。
“放开我,我不要逃,我要替福爷和春姨报仇,我要杀了陈进——”她哭喊着,令人听了不忍。
“不行哪!娃儿姑娘,咱们都不会武功,还是先走吧!”小六子遵照傅炎的指示,死命的拉着娃儿跑。
“想走?没那么容易。”陈进拔起脚上的短匕,朝小六子和娃儿追来。
“我的妈呀!陈进追来啦!”
小六子吓得双腿发软,眼看陈进逐渐逼近他俩,小六子想起傅炎的吩咐,不知从哪儿冒出来一股勇气——
“要是保护不了娃儿姑娘,我小六子拿什么去跟主子交代?你这个该死的昏官,我跟你拚了,啊——”
小六子一鼓作气,疯了似的转身,直扑向陈进。
“你、你放开我——”
陈进手上的短匕在小六子胸前划了一刀,但小六子不怕疼似的,双手双脚像章鱼般的缠住陈进,将陈进扑倒在地,小六子使出吃奶的力气,对他又踢又咬的。
“哎呀!疯子,疯子啊……”陈进狼狈的哀嚎着。
娃儿跌坐在一旁。
她看着和小六子和陈进扭打成一团,眼角瞥见遗落在地上的短匕——
凶手!这个恶魔……
她奋力的站了起来,捡起短匕,紧紧的握在双手中,无声无息的来到陈进身后。
就在陈进一个翻身将小六子压在地上时,她在小六子惊恐的眼中看到了心复仇的自己,她高举双手,没有一丝犹豫的将短一直直的刺入陈进的背后。
“啊!你……”
陈进发出一声惨叫,然后直挺挺的倒在小六子的身上。
“啊……”小六子震惊的推开陈进。
娃儿怔愣着,直到陈进的血汩汩的流了一地,她看见自己的双手沾满了骇人的血腥。
娘、福爷、春姨……
“啊……”
她发出细微的悲呜,眼前一黑,就这么晕了过去。
第五章
娃儿沉默的看着马车车窗外的景色,已经十天了,她没有任何情绪反应,也绝少开口说话。
她沉默的双瞳中仿佛在诉说着——她要复仇。
“娃儿,小心吹了风着凉。”
傅炎拿起自己的外衣替她披上,但娃儿依旧动也不动,像一尊木娃娃,连看也不看他一眼,这样的她令傅炎既心病又无奈。
那天,陈进在挣扎中死去,而娃儿那着了魔的可怖模样让所有人看了心惊不已。当她昏死过去的那一刹那,傅炎觉得自己的心仿佛也跟着死去了,没有任何知觉。
他们把福伯和春姨的尸体葬在昔日他们住的竹屋旁,娃儿跪在墓前一整天,不说一句话、不流一滴泪水,好像往日那个天真烂漫的娃儿已经死去,留下的只是一个躯壳,里头住着复仇的魔鬼。
他好怕,好怕她会因恨而迷失了自己。
“主子,咱们已经到城门口了。”驾着马车的小六子和巴图齐声禀道。
“明白了。”傅炎嘴里应着,目光仍是凝视着娃儿的侧脸。
沉默的她看起来更美了,少了一分淘气,多了一分秀气,像精致的瓷娃娃,蒙上不真实的色彩。
“掀开轿帘瞧瞧。”
马车外传来官兵检查的声音。
“有没有搞错呀?连咱们炎贝勒的马车都要盘查?官差大哥,你不记得小六子我啦?”
“这是例行公事嘛!”
“小六子,要瞧就让他瞧吧!”傅炎说道。
“你就瞧吧!咱家主子都开口了。”小六子的口气有些不悦。
轿帘掀开,一名官差的头探了进来。
“炎贝勒,真是对不起呀!这是小的工作,凡是进城的都要盘问一下。咦……这两位姑娘是……”
傅炎笑了笑,从容的回答:“她们的家被火烧了,父母死了,我刚好经过,看她们挺可怜的,所以买回府当丫环。”
“这样啊!炎贝勒,请慢走。”
马车蹬蹬的进入城门,阿哀再也忍不住的发飙了,“你是什么意思?什么叫丫环?”
“那只是避人耳目的说法罢了。”傅炎哑然失笑,随即敛眉认真的说道:“我只是希望你们两人的出现不要引起太多人的好奇,当今九王爷是皇上的亲弟弟,姓艾,只是人人都习惯叫他九王爷,而九王爷的夫人艾福晋乃是传佳氏一族,算来和已逝的皇太后有几分渊缘。她是个很精明、很高段的女人,我们不可不防。”
“可是,你爹不也是个王爷吗?那还怕她什么?”阿哀问。
傅炎淡淡的一笑。
“王爷也有权势高低之分呀!想我傅家是到我爷爷那一代追随着先皇攻下大清江山,立下无数汗马功劳,才有今日的加封晋爵,但是,和有皇族血脉的九王爷一比又差了那么一截。”
“你说的我听不懂。反正意思就是我们复仇无望了,是不是?”
“有办法,可是要慢慢来。”
傅炎安抚阿哀激动的情绪,然后对娃儿说:“我阿玛和九王爷是莫逆之交,而九王爷也十分疼爱我。娃儿,我会想办法尽快让你和九王爷相认的。”
娃儿只是淡淡的看了他一眼,随即又回过头去,仿佛对于“父女相认”这件事毫无兴趣一样。
“我们要怎么相信你?谁晓得你是不是和艾福晋挂勾,是一伙儿的?”阿哀仍是咄咄逼人。
“若你真要这么想,我也无话可说。”
此时,傅炎好希望娃儿能对他笑一笑,哪怕只是哼一声也好,而不是老是这副安静的模样。
“娃儿,你和阿哀就暂时先在王府住下来。我额娘为人很好,她一定会喜欢你们的。”
他真挚的言语传达不到娃儿心底,她的心一片空洞,再也感应不到什么了。
马车依旧前进着,穿过热闹的市集、人来人往的大街,终于——
“贝勒爷,王府到了。”
马车停住了,小六子赶紧跳下马车。
傅炎下了轿,再温柔的扶着娃儿下轿,而阿哀则随后跳下马车。
巴图立刻跑去敲门。
门开了,守门的小厮惊喜的叫着:“贝勒爷!是贝勒爷回来了。”
“娃儿,进来吧!”
傅炎执起娃儿的手往王府内走进,娃儿依然不言不语,一丝喜怒哀乐的表情都没有。
傅王府占地广大,小桥、流水,景致宜人,途中,凡是女婢或长工见到傅炎,皆惊喜的喊道:“恭迎贝勒爷回府。”
一行人走了好长一段路,一位福态的大婶奔了过来——
“哎呀!真的是你这浑小子回来了!阿才刚才跑来告诉我,我还不信呢!看,你再不回来,我都想你想得快瘦成竹竿了。”
傅炎听了忍俊不住,“额娘,你也太夸张了,来,我给你介绍,这位是娃儿。”他将娃儿拉至身边。“另一位是阿哀。”“我知道!这一定是你半路抢回来的姑娘。”傅福晋软厚的手立刻掐了娃儿的脸一把,“瞧这娃儿长得多标致啊!皮肤真好。”
“啊……”娃儿受到惊吓,捂着脸连忙退了两步。
“额娘,你吓着她了。”
“啊!真对不起,我一看到漂亮的姑娘就忍不住想捏一把,这只手真是不听话,我老是管不住它。”
傅福晋笑着打自己的手。
娃儿的脸微微泛红,唇边隐隐泛着笑意。
她终于有一丝反应了!太好了,看来带她回王府是正确的。傅炎的嘴角勾起笑容。
“额娘,你怎么不在大厅里候着呢?”傅炎问。
“听到你回来,我哪儿坐得住呀?”传福晋始终笑呵呵的。“我已经叫下人准备了茶点,快请这两位姑娘进来喝杯茶、歇歇脚,一路上的颠簸,一定累了吧?”
大厅内,傅王府的下人们早已备好茶点,傅福晋十分热络的招呼着——
“娃儿姑娘、阿哀姑娘,来尝尝看,这是枣泥酥,是我特地叫厨子跟御膳房的师傅学来的,特别香酥可口,很好吃呢!”
娃儿初来乍到,傅王府精致讲究的装潢让她看得头晕目眩,她觉得十分难受,脸色也略显苍白。
“额娘,这一路上娃儿已累了。还是先让她去歇息吧!”傅炎看出她的不适。
“说得也对、说得也对。”
傅福晋善体人意的说,她立刻拍手唤道:“胡儿、小蝶,过来。”
“奴婢叩见福晋,福晋有什么吩咐?”两名女婢进来应道。
“送两位姑娘到梅苑去歇着,小心伺候着。”
“是。”
“等——”
傅炎原本想尾随而去,却教傅福晋一把拉住了衣角。
“咱们母子俩一年没见面了,你就这么不挂念我,没半句话要跟我说吗?”
“我……”傅炎引颈望着,直到娃儿的身影消失在回廊后,这才作罢。
他有些怅然的步回紫檀木椅坐下,啜了一口清香的铁观音。
“怎么?心烦呀?还是舍不得?”傅福晋调侃儿子。“我当我这儿子这辈子不会对姑娘家动心呢?没想到出去一趟,回来像变了个人似的。”
“额娘,你别取笑我了。”傅炎顿时面红耳赤。
“额娘看得出来,你很喜欢那个叫娃儿的姑娘。”傅福晋摇头叹气道!“只是……儿子啊!你喜欢上娃儿,那九王府里的静媛格格怎么办?”
静媛格格!
???
梅苑里的两株梅树,枝榜上开出一朵朵含苞的花朵,抬头望去,天空的星子和雪茵山上的一样明亮。
夜里,娃儿根本无法入眠,她衣衫单薄的斜倚在梅树旁,沉静得仿佛与夜色融为一体。
深院静,小庭空,断续寒砧断续风,
无奈夜长人不寐,数声和月到帘拢。
随着清朗的声调,傅炎拿着一件大衣来到娃儿身边,娃儿抬首,一双清灵无瑕的眸子与他对望。
才十来天,她整个人就瘦了一圈,原本有些丰腴红润的双颊变得苍白而消瘦。
她在折磨自己,却不知他心痛得无以复加。
“我知道你只要一着凉就会犯咳嗽,披上衣服好吗?”他修长的手指轻轻画过她脸颊,让她的心一恸。
“南唐后主李煜的‘寿练子’。”她轻声道。
“你也读过这阕词?”傅炎十分欣喜,难得她肯开口和他说话。
“李后主的词妙在不假雕凿、纯放自然,看似浅易,实则超虚隽永。当年宋太祖建国,北兵压境,南唐无法苟存,他这个亡国的帝王十分可怜。”娃儿轻轻一笑,笑意却未达眼底。“你不觉得……我和他有几分相似吗?”
傅炎心中一寒,他就是怕这样啊!他怕娃儿会陷在仇恨里无法走出来。
“娃儿,这是不能相提并论的,那是改朝换代必会有的无奈,而你不一样,我希望你能放下这一切,找回往日那个快乐活泼的娃儿。”
以前的娃儿?
她能吗?现在只要她一闭上眼,那场无情的大火就会在她眼前燃烧。福爷、春姨的死、阿哀的伤、娘的含冤莫白,以及那群恶魔的嘴睑……不!她忘不了啊!
这些仇,她怎能轻易忘了?
娃儿微启樱唇,轻轻吐出两个字:“死了。”
“不——”
傅炎大骇,双掌钳制住她纤细的肩,吼道:“不要这样折磨你自己,有我在,我会帮你,我会尽一切所能帮你娘洗刷冤屈的,相信我。”
娃儿看着他,须臾,她轻轻地别过头去,仿佛她与他是两个毫不相干的个体。
“不要这样对我。”他再也受不了她的冷淡了。“娃儿,你这是在怪罪我吗?我答应了要保护你,却让你受到如此大的伤害……”
娃儿不语,轻轻挣扎着。
“不要!我不准你逃避。”傅炎激动的将她抱入怀里,声音有些哽咽。“不要漠视我的存在,不要拒绝我的关心,让我帮助你……既然难过就哭吧!把心底的怨恨和委屈统统发泄出来。”
她的心在那一刻已经死了,再也感应不到什么。
娃儿放弃了挣扎,像一只软绵绵的布娃娃,任人宰割。
她的无动于衷让他心寒。
“娃儿,看着我!”
傅炎以手腕扣住她的下颚,强迫她空洞的眼迎视他的。
“说话呀!不要把自己的心封闭起来,娃儿,我爱你、我在乎你,你知道吗?”
他的话语在娃儿心底撞击着,她的双眸露出了一丝困惑……
爱?
“好,这是你逼我的。”
他的双眸迸出鹰集般精锐的眼光,他俯下头吻住了她的唇,满腔热血像是找到了出口,吻得既狂暴又激情,没有丝毫的怜香惜玉。
他嚼咬着她的唇瓣,在她没有反抗的情况下,他的舌窜入她口中,找到她的丁香小舌,反复纠缠着,丝毫没有让她喘息的空间,企图勾引出她的热情。
天!她的身子好热,热得像要融化了一般。不!不行!她不能对他动心、不能对他动情。
“娃儿、娃儿……”
他喃喃低唤着,着迷于她幽幽的女性体香中。
傅炎早已失去了理智,他不自觉的将娃儿的身子压制在梅树上,唇还留恋在她唇上轻咬着,他的手像是着了魔似的,抚遍她柔软的身子。
娃儿被吻得全身发烫,一阵轻悸使她几乎站不住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