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许是那一天他义无反顾的替她挨了慕容雪一记白绫,在脸上留下一道伤口,仿佛 也在她心底烙下一个印记,从那以后,她便为他心动了。
可是,心动就是心痛的开端,她怎能冀望他的心里、身旁只有她一人。
他娶她只因迫于无奈,对她并没有一丝感情,那么,他要再娶个新欢,她又有何立 场说不?
不,她不要,她不要这样!
戏情咬紧牙关,承受着他的粗暴,却无法忍住决堤的泪水。
‘看着我,我要你睁开眼睛看着我!’他发狂的吼道,粗鲁的在她身上驰骋起来, 他没有顾虑到她,只想替自己满腔的怒火寻求一个发泄的管道。
他要征服她!他要她心甘情愿臣服于他!
而她拒绝接受,用冷漠的态度来回应这一切,唯一泄漏她伤痛的是她的泪水,慢慢 将那桃红的鸳鸯枕濡湿了一大片。
看着她泪流不止,他的心不由自主的爆怒。
‘可恶!’他狂吼一声,停止动作,十指如鹰爪般紧紧握住她的肩。‘该死的你, 我不许你这样对我,看我,跟我说话,听到了没有?’
他受够了沉默的她!他不喜欢看到她这个样子,仿佛伤心欲绝。
他的手指像利刃般刺进她的肩胛,疼得她轻蹙娥眉,轻咬下唇,但那双原本清澈的 眸子仍倔强的闭着。
‘没有人敢惹火我,你以为我当真不敢动手杀你吗?’敖烨咆哮着,为了她,他一 再破例、一再迁让,而她竟如此待他!
戏情心中一恸,是啊!他是江湖中人人闻之丧胆、冷酷又无情的敖烨,他有什么不 敢做的,又有什么下不了手的。
‘哈──’她凄凄的笑了,睁开双眸望着他。‘你动手啊!’
如果往后她必须如此痛苦的活着,她宁愿一死,以求解脱。
‘你──’敖烨怒极了,大掌扬在半空中,却迟迟没有落下。
戏情深深的看了他一眼,随即闭上眼,一副无畏无惧的模样。
她明知他下不了手,却摆出这副模样来气死他!她想以死寻求解脱,哼!他偏不让 她如愿。
‘你想都别想,这辈子你注定是我敖烨的妻子,别想逃开!’
他甩开她的身子,狠绝的转身离去,戏情的身子像只布袋般,瘫软的倒在床上,她 几乎没有任何感觉,迷蒙的眼看到他离去的背影,心口一酸,泪又落了下来……他离去 没多久,小怜就奔了进来。
‘夫人!’她惊呼,‘你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老天!宫主怎么狠得下心?’
绫罗帐内一片混乱,戏情身上的衣裳被撕得残破不堪,任谁一看都晓得发生了什么 事,小怜不再多言,连忙取来干净的衣裳伺候戏情换上。她手腕上有明显的勒痕,双肩 上有十处瘀青,就连身子上都有数不清的伤痕。
她一语不发,只是默默的流着泪,任由小怜在她伤口上一一上药。
‘夫人!小怜吩咐厨房熬碗参汤,替你补身子,好不好?’看自己的主子伤成这样 ,小怜的心中十分难受。
戏情只是摇摇头。
‘那……小怜说说话给你听。’
她仍是无语。
‘那……小怜唱小曲儿给你听。’
‘我累了。’戏情轻轻吐出一口气。‘我想一个人静一静好不好?’
‘是。’
小怜走后,戏情睁着眼躺在床上,她的身体好痛,她的眼睛好酸,可是,她就是没 有办法不流泪,没有办法闭上眼睛,她无法入睡!
她的心一片空洞,唯一想到的事是──他会去哪里?他去找沙琊了吗?
她是一个来自异世界的灵魂,爱一个人就该专一,一对一的爱情才是最美的呵!她 不懂三从四德那一套,只知道如果他的爱广泛到要拥有三妻四妾,那她的选择是抛弃这 一段情。
她自私的心只容许敖烨爱她一人,如果他做不到,那么,她的爱情注定是悲伤的结 果。
***************
公鸡啼鸣,小鸟吟唱,戏情却是一夜无眠。
经过一夜,她相信,她的泪已经流干、流尽了!
小怜端着一盆水进来。
‘夫人!你不知道那个沙琊有多嚣张、霸道,她以为自己是谁呀!居然指使我替她 送洗脸水过去,什么东西嘛!宫主还没迎她进门呢!就当自己已是宫主的侧室呢,也不 想想你这个正房……’小怜气不过的拚命骂,瞧见了戏情一脸的落寞,马上噤声了!。
‘对不起喔!夫人,小怜不该在你面前提起她的。该打!’
‘不。’戏情脸上扬起一抹若有似无的笑意。‘我很爱听呢!你继续说。’
‘哦!’小怜搔了搔头,继续说:‘夫人,其实宫主对你真的很好,我从来没看过 宫主对哪个人这么好过,你就别再生气了,哪个男人不是三妻四妾的,这个沙琊虽然美 艳了点,但小怜看得出来,宫主最疼夫人。夫人,你就看开点嘛!’
‘哦!是吗?’戏情淡淡一笑,笑意却未达眼底。她相信经过昨晚,他的心已经变 了。
一整天下来,戏情就像是木雕美人般,没有任何感觉,或者该说她拒绝任何人、事 、物走进她心扉,她极少笑,每餐饭她都吃不到几口便叫小怜撤走,这和以往那个看到 美食就胃口大开、喜怒哀乐全表现在脸上的她完全不同。
第八章
才短短一天,她就像是一朵等待凋零的花,失去了以往耀眼的风采。
小怜看得万般不舍,背着戏情跑去通知敖烨。
‘她不吃、不喝、不睡,她想折腾死自己吗?’小怜的报告当然加了点油、添了点 醋,令敖烨听了心疼不已的咆哮着。
是她惹他生气,她就该有当弃妇的勇气!他昨晚离去前在心底发誓,除非她前来认 错,否则他不会轻易原谅她,不会再去看她!
这是男人的骨气,这是身为丈夫的尊严!他心浮气躁的四处走动着。可是,等他清 醒时,发现自己正在薜斋苑里,他才知道那些全是放屁!
敖烨来得正是时候,因为戏情正要小怜将原封未动的饭菜给撤下去。
‘不准撤!’他低喝道。
是他!
她不知道自己的心为何又要跳得这么快,胸口涨满的喜悦之情令她无措,也令她气 恼。她应该学着去讨厌他、去恨他才对。
宫主终于来了!小怜如释重负的松了一口气,赶紧补述道:‘宫主,你劝夫人吃点 东西吧!再这样不吃不喝下去,总有一天夫人会病倒的。’
敖烨的剑眉不满的拧高。‘你把东西放下,先下去吧!’
‘是。’小怜欢欢喜喜的退了下去。
敖烨早知她个性拗,尤其现在在气头上,他的话她一定听不进去,他索性不开口, 只夹了菜放在汤匙里头,递到她眼前。
‘吃些东西,不要和自己的身子过不去。’他尽量和颜悦色,心中暗自懊恼无法不 关心她。
这么放肆的小妻子,他早该休了她才是,但他为何就是做不到呢?
戏情的心正急速的跳动着,她不敢看他,就怕泄漏自己脆弱的一面。
‘我不吃。’她低着头说。
她这态度让敖烨好不容易压下的怒火再次翻腾起来。
‘你要意气用事到什么时候?’他咆哮着。
‘不要你管。’她马上回他一记。
‘你不要得寸进尺!’他握紧拳头。
他才是得寸进尺的薄情郎。戏情幽怨的瞪着他。
‘真是抱歉喔!我没有沙琊的媚功,也没有她的柔顺依人,我只是个不知好歹、不 懂三从四德、愚蠢无知的女人!你要温柔,去找沙琊不就得了,何必来我这儿自找罪受 !’
她到底要无理取闹到什么时候?他只说他和沙琊之间有婚约,他并没说他要娶沙琊 呀!她的这缸子飞醋未免吃得太凶、太狠了吧!
敖烨握紧双拳,忿忿的将汤匙摔到地上裂成碎片。如果可以,他一定会掐死她的。
惨了!她又惹火他了!戏情轻咬着下唇,惶惶不安,在一片良久的沉静后,她悄悄 抬起头往上一瞧,却发现──他早已走了!
她轻吐了一口气,整个人仿佛是虚脱了一般,一想起敖烨,她的眼眶又不争气的红 了。
‘不许哭、不准掉泪,有志气一点!’她强忍着不让泪水掉下。
他们之间的战役已经持续五天了!
宫中陆续有仆佣在猜测着,她这正室何时被贬入冷宫以及敖烨何时迎娶沙琊,甚至 有人传说敖烨早已收了沙琊,因前两晚他都在沙琊那儿待到半夜才离去,然后第二天起 ,沙琊的态度大变,俨然将自己当是斋鹰宫的女主人似的,任意指使下人。
为此,小怜十分替戏情打抱不平。
‘有什么好生气的,你不是说男人三妻四妾是正常的事吗?’站在牡丹花园里,戏 情反过来劝小怜。她早已学会将泪水往肚里吞,虽然听到这件事她的心依旧疼着,但她 告诉自己不要在乎,因为,她从来没爱过他。
所以,她不会心痛、不会流泪。
因为……她真的没有爱过他。
‘夫人,你不气吗?’小怜叫着,真担心善良的主子会受到沙琊的欺凌。
‘没什么好气的。’她要结束这种生活,她要从这一切的是是非非脱逃开来,但, 她要如何做呢?
‘夫人,你不怕沙琊会把宫主抢走吗?’小怜急死了。
抢走?戏情想一笑置之,却笑不出来,因为敖烨从来就不属于她。
她不知道自己究竟是来这里做什么?像是上演了一出闹剧,现在即将曲终人散,她 却找不回自己遗失的那一颗心。
她究竟在等待什么?难道非要敖烨亲口对她说:‘我不爱你,我爱的人是沙琊。’
她才会彻彻底底死了心吗?
她轻轻叹了口气,眼底却映入一个她此刻不希望见到的俪影,是沙琊。
‘姊姊,好大的雅兴啊!竟在这儿赏花。’
戏情根本不想见她,淡淡的应了句,‘有事吗?’
‘哎呀!姊姊好冷淡喔!以后我们就要以姊妹相称,同住在一个屋檐下呢!’她炫 耀的说,根本不把戏情当一回事。
‘放肆!’小怜看不过去,站出来喝道:‘沙姑娘,我们夫人是什么身分,请你说 话放尊重一点。’
‘好哇!什么时候我沙琊讲话竟让一个不知轻重的小贱婢来教训我,该打!’沙琊 骄蛮的斥责着,眼见一个重重的耳刮子就要往小怜脸上挥去──‘慢着!’戏情站在小 怜身前,气势慑人的说:‘沙琊,我身边的人还轮不到你动手教训。’
沙琊一怔,心有不甘的把手收回来,忿慨的道:‘姊姊,把你身边的人教好,否则 下一次我不会再看在你的面子上放了她。’
‘哦!沙琊,也请你记住,下次你在我面前再没大没小,不把我放在眼里,你就试 试看。’戏情语调轻柔,神态却严肃的说。
沙琊若以为她好欺负,她可就大错特错了,想敖烨乃堂堂一宫之主她都敢忤逆他了 ,更何况她这小小的侧室,而且还是未正式迎娶的。
‘姊姊是在威胁我啰?’沙琊语带阴狠的说。
‘哪里!’戏情笑笑。‘我是在教你“规矩”,在宫里,我是大,你是小,这一点 你可千万要记住。’
‘你──’沙琊没想到戏情是这么难缠的角色!她原以为宫里这两天的传言已令她 伤心欲绝,她只需在适当时机补上一刀……嘿嘿!她就等着接收夫人的位子。
但她料错了。
‘怎么,你是不服气吗?’迎视沙琊愤怒的眸子,戏情反而一脸轻柔的不在意。
‘妹妹当然……不敢。’沙琊阴森森的笑了,然后转身,昂着头高傲的离去。
‘哎哟!’她和突然出现的怪佬撞个正着,痛呼一声,跌坐在草地上。
怪佬却先发制人,捧着胸膛在原地跳着,‘哎呀呀,是哪个不长眼的浑蛋小毛头?
撞得我胸口好疼哪!’
‘你这糟老头!’沙琊抚着头从地上跳起来,‘是你走路不长眼睛撞倒我,还敢做 贼的喊抓贼,看我不打死你才怪。’她发狠的骂着。
‘哎呀!原来是一条千年小蛇妖,我的妈呀!’怪佬又叫又跳,霎时蹦到戏情身后 ,惊慌的喊着,‘夫人,你快派人将这一条蛇妖抓起来,她会妖术,会让我全身的精力 全没了,她是一条吃人的蛇妖哇!’
瞧怪佬演得这么逼真,小怜在暗地笑到肠子打结,就连戏情也让他逗笑了。
‘你胡说八道些什么?我劈了你!’沙琊怒喝。
‘哇──蛇妖发怒啦!’怪佬继续尖叫着,灵活的身子在牡丹花丛中跳来跳去。
‘你──’沙琊的轻功没怪佬好,自然拿怪佬没法子,她忿忿的瞪了众人一眼,老 羞成怒的离去。
沙琊走后,小怜开心的直拍手。‘大长老,你好厉害呀!小怜真是佩服得五体投地 !’
戏情嘴边的笑却敛去,她开始想像敖烨拥抱沙琊的画面……她的心不断的抽痛着, 不停的淌着血。
她想逼自己不要去想,却无法遏止自己几欲发狂的心。老天!她没有办法忍受…… ‘小娃儿,你怎么了?’怪佬又跳到她身边,好奇的张望着。
‘没有。’她飞快的背过身去,用手抹去即将落下的泪水。
‘你哭了?’
‘才没有。你不要胡说,我只是有些累了。’
怪佬轻叹一口气。‘小娃儿,别装啦!怪佬知道你心底想些什么,敖老弟虽然是到 她那儿去……’
‘他真的……去沙琊那儿?’她原本以为自己不在乎,没想到只是自己骗自己。
老天!她在期望什么?她在奢求什么?
难不成她还期望沙琊说的全是骗人的?她还在奢求他心里爱的只有自己一人?
是的,他说过──我是天,我是夫,我不许你忤逆我。
他是天,她是地;他是夫,她是妻。所以,她该遵从三从四德,谨记世俗道德的规 范,他要娶妾,她不得有任何异议,即使再心痛,也要将泪往腹中吞,撑起笑颜,恭顺 的附上一句──恭喜夫君吗?
不!她做不到。如果她做得到,她就再也不是原来的自己了,而只是一个没有灵魂 、空有躯壳的行尸走肉罢了。
‘是呀!他是去了,不过……’怪佬支支吾吾的,言词闪烁。
怪佬的回答让戏情残余的希望全数打碎。
‘我累了……小怜,送我回去。’
戏情笑了,但笑得好飘忽,心底出现个无底洞,逐渐将她吞没……是该结束了,她 不要如此悲哀的过一生!
问题是,要如何结束?
短短时间内,她了解爱上一个人的喜悦,同时,也了解恨一个人的悲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