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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楚送上官晋离开靳府后,原本想直接回湘荷居,可是靳袁皓岂可能就这么放了她,早已命福伯要她去主屋的东厢书房找他。
她早明白一等上官晋回去,靳袁皓就会对她有所质问,终究还是躲不过啊!她心里顿时笼罩着愁云惨雾,但横竖伸头缩头都是一刀,反正她又无愧于心,谅他也不能对她怎样。心意一决,她便不再迟疑,昂首阔步地往书斋走去。
她敲门,“少爷你找我?”
里头没有回应,她遂直接推开门,往内一瞧,并未发现靳袁皓的身影。
“奇怪,找我来却不在房里。”
楚楚疑惑地往内张望了一会儿,心想他不是那种会放空话的人,于是便走进内室,再仔细地瞧上一回。确定他真的没在房中,咕哝了几句正要离开,书斋的门却在这时候砰的一声关起。
喝!
楚楚被突来的声响吓得倒抽一口气,紧张地转身,纤细的颈子已被一双大手圈住。
她惊惶失措地放声尖叫,双手努力地推拒着颈上的力量,“救命啊,谁来救救我啊?”
靳袁皓被她尖锐的叫喊声刺得耳痛,气急败坏地吼道:“闭嘴,蠢女人。”
闻言,楚楚顿时停止嘶喊,“你干什么掐着我的脖子,很难受的你知道吗?”楚楚恼怒地瞪着他。
“难受?我就是偏要你难受。”他冷眼看着她,加重了手上的力道。
在他面前身后完全两极化的女人,难道就不令他难受吗?谁对他不是心悦诚服的,就只有她敢如此戴着假面具面对他,不给点教训,恐怕她是不知乖。
她觉得呼吸渐渐困难,痛苦地闭起眼,“你……真……真是……恶魔。”
“恶魔?哈,你是头一个敢直接批评我的人,很好,勇气可佳,只可惜你将是最后一个。”
楚楚的眼前突然一黑,虚软地昏厥在他怀里。
达到目的后,靳袁皓松开紧掐住她颈项的大手,凝视着一脸惨白昏迷在他怀里的楚楚,有那么一刹那,他恨不得能将她丢出靳府,但是,姐姐信里所提的婚约却令他止住了那股冲动。
他真的不懂,姐姐为何与父亲一样喜爱随意操纵他的婚姻?难道只因为明白他就算有再多的不愿,也会随他们的意思去做吗?难道他的不反抗让他们认为自己是毫无主见的吗?
不!他只是不想见他们失望、伤心的神情罢了。
姐姐的辞世,让他实在很想就此毁了那张没有效力的婚约,但一想起姐姐临死前的请托,他着实狠不下心不去理会。念着血仇未报,她的身份又可疑得很,他还不想这么快,也不愿就这样不明不白地跟一个他连喜不喜欢都还搞不清楚的女人婚配。
这个自称楚楚的女人,在那般艰难的路程中竟能安全无虞地逃过奸人的爪牙,千里迢迢来到靳府,她的来历怎能不令人起疑?说她有所图谋,实在是不无可能。姐姐的那封信虽是真迹,但当时姐姐是在何种状况下写这封信的他并不清楚,那么其可信度也有限。
靳袁皓阴郁地盯着楚楚因疼痛而有些皱起的眉头,长指抚着她白皙的颈项上明显的红肿,没来由地,他竟有些自责,想不到因自己一时的愤怒,竟对一个女人动手。
呵!一向冷静非凡的他,竟也会有失控的时候,简直是可笑至极;而一切失控的源头竟是来自昏迷在他怀中的女人,一个对他时而怒目相向、时而卑躬屈膝,却又与晋谈笑自若、笑容可掬,像猫儿一般神秘得难以捉摸的女人。
哪一个才是她的真面貌?
理智告诉他不能轻易对她松懈心防,但自己却又为何对她有种莫名的心动?儿女私情对他而言,不是早就随着芙蓉的死去而不复存在了吗?
可是现在,他对她的那种若有若无的悸动又代表什么?他不是厌恶她到反胃的地步吗?又为何见她巧笑倩兮地与晋话家常时会眼红、青筋暴跳?他当真对她没有一丝感觉吗?
他好想什么都不理睬,但他明白自从自己在府中见到她后,他的心便仿佛多了些什么似的,那种他也摸不清的感觉,让他漠视已久的情感渐渐苏醒。
他再次深深地凝视她,将抚摸她脖子的手游移至她的脸庞,长期练武的手上布满着茧,他清楚感受到那粉嫩肌肤所带来的娇嫩感,最终停在她粉色的唇上。不可否认地,她的确有张清丽的脸蛋,与芙蓉那种夺目的娇艳是不同的。
抚着她的唇,他可以想像得到那尝起来定有如春露、蜜水般地甘甜芳香,不自觉地,他的头渐渐低府,在感受到她微吐的鼻息时却猛地摇头,像是想甩去在他脑海里那渐渐浮起的绮丽画面。
他烦躁地抹去额上沁出的薄汗,最近,他愈来愈常失控了,实在有点厌恶如此的自己,那个一向沉着冷漠的靳袁皓上哪儿去了?难道真的因为这个相处不到几天的女人而转变了吗?难道他已缠不清自己复杂的心思?他只感到胸口好似压着一块大石般地难受。
他嘲讽似地扯出一抹苦笑,看着昏迷不醒的她,目光又自然地移向她颈项上明显的红肿,他不禁后悔当时自己为何没有收敛力道。
好一会儿后,他抱起楚楚,并将她轻柔地安置在躺椅上,小心翼翼地替她抹上一层去瘀的膏药,并轻轻地揉着,生怕自己会再粗鲁地碰疼她。
殊不知他这般有别于方才那狂暴的温柔,已净数落在窗外一双凌厉的眼眸中。
这双略带侵略性的眼眸的主人,冷淡地扬起一抹冷笑,身形飘忽地一纵,下一刻便已消失得无影无踪,就好似不曾存在过一般。
过没多久,楚楚幽幽地醒来,眼帘一掀,看着一室不甚熟悉的格局,脑子才慢慢地恢复运转。她想起自己来到书房找靳袁皓,却被他一把掐住脖子,怎么现在她还在他的书房里呢?
她挣扎地想坐起身,却因脖子上的疼痛而难受地躺了回去,她懊恼地抬起青葱玉指,轻抚那令她难受的疼,黛眉忿忿地皱起!发出痛苦的呻吟。
“你醒了?觉得舒服吗?”站在窗台边的靳袁皓,被她的哀号声给唤回神。
“咳咳!”她本想回他一句“猫哭耗子假慈悲”,却发现自己竟发不出半点声音来。
“别急着说话,这样很伤嗓子的。”靳袁皓柔声地道。
楚楚一听,被他的话语给惊吓住。他竟对她软言软语,他脑子没问题吧?
“你……咳咳……”想不到她竟伤到连一句话都说不完全,她悲哀地想着。
“你继续说啊,你的声音本来就没有多悦耳,再哑了嗓子,肯定像驴鸣鸭叫般难以入耳,届时可别怪我没先警告你。”他坏心的说。
楚楚一听,自然是不敢再开口,但心里早已咒骂得翻天覆地。这个人不说些气死人的话好像会死似的,本以为他也会有温和的一面,原来只是假象。
靳袁皓光看她脸上的表情,便猜着她应是满腹牢骚,“会这么说你,是不希望你白白糟蹋了我特地拿出来给你敷用的‘雪兰膏’,那可是玄天门之人才有的药品,一般人想用还求不到呢!”他好心地给她敷用,她该心存感念才是。
哼!有什么了不起的。“我……又没……求你。”楚楚困难地轻轻吐出不满。
耳尖的靳袁皓可是听得一清二楚。“虽然你这么说,但我药已上了,你想反悔也来不及,不过你倒可以回报我对你的好心,这么一来,你就可以不用良心不安了。”
这句话像是人该说的吗?明明动手的人是他,上药的人也是他,现在却反咬她一口,好像她才是罪魁祸首似的,有没有天理啊?
靳袁皓好笑地看着她因怒气而涨红的脸蛋,“从今以后,就由你伺候我,等你的伤一好,就搬到擎嵩阁的西厢房。”
楚楚一听,愣愣地瞪着眼前嘴角噙着诡谲笑意的靳袁皓,心想他会这样安排,一定是想好好整她。
她觉得自己像是砧板上待殂的鱼肉,而他就像是磨刀霍霍的屠夫。天呐,她可不敢想象自己往后悲惨的人生。
靳袁皓对于自己会说出那番话,惊讶程度不亚于她,不过,他决定了,就算他对她的成见再多,但在一切疑团没有解开前,他可先假设她是无辜的。等她伤好了,让她跟在自己的身边,他不但可以乘机观察她,还可以免去她与别的男人谈笑风生的机会,真是一举两得的好办法。
第四章
隆冬,东北覆着白雪,萧瑟的北风吹拂过一抹人影;此人身穿厚厚的兽皮棉袄急急赶路,不因举步难行的天候而耽搁脚程,反倒更加迈力地往不远的山庄前进。
没一会儿光景,此人在一幢山庄前停下脚步,抬头望了望门楣,昔日高挂着“魏府”的匾额,已改挂上雕龙画凤的“凰龙府邸”金镶门匾,他炯亮的眼眸闪过一抹寒光,阴冷的含笑推门而入。
淡漠地扫过布满侍卫的宅第一眼,他冷哼一声,到了正厅,见四五个手拿大刀的莽汉站立的中间站着一位身穿龙袍的男子,正大口喝着一盅盅烈酒。
男子看见他,立即笑逐颜开地起身欢迎。
“卓希辰公子,你可回来啦!”
名叫卓希辰的男子拱起手揶揄道:“贾大人,你可真是自立为王啊!”只可惜是虚有其表,他贾致忠想要当皇帝呼风唤雨,投胎几万次也没那福分。
“哎哟,我既将你这等高手纳入麾下,想当个王做个皇帝并不无可能,除非……你卓希辰那‘帝狐’的名号是空有其名?”贾致忠又喝了口烈酒。
酒气冲天,卓希辰厌恶地遮起口鼻!想不到他贵为玄天门的军师,竟会落到得听一个酒鬼胡言乱语的地步,真不知当初自己怎么会接下这种烂任务。
“你去靳府探查得如何?事情可有按照咱们的计划进行?”贾致忠打了个酒嗝,醉醺醺地半躺在椅子上。
“当然是按照计划进行啦!只不过……”
只不过没想到阴沉多疑的靳袁皓也会再次动情,这倒令他万分讶异,不过以那老兄的个性,他这条情路看样子会走得很漫长、很坎坷。看来他得从中推点波,助点澜,以使靳老兄早一点享受到爱情的甘霖,这对他们玄天门的众兄弟来说,也无非不是件好事。
“只不过如何?”贾致忠惊怕地扬声问道。
“没什么,就算天塌下来,也用不着你担心。”因为你早就翘辫子了,天塌不塌跟你一点关系也没有。
卓希辰不置可否地扬起唇角,那深不可测的神态令贾致忠误以为他是胸有成竹,便高兴得开怀大笑。
“是啊!有你帝狐在,我怕什么呢?谁还敢挡我财路,谁还敢不敬我贾致忠?哈!我要将所有的绊脚石一一除掉,像那位自以为有狗皇帝当靠山的魏伯钦都命丧我手中,区区一个靳袁皓何以为恐?”他拿起一盅酒迎向卓希辰,“来,祝我早日除掉心头之患。”
卓希辰嘲讽地看着满脑子皇帝梦的贾致忠,他当时竟可以只手遮天灭了魏府。惨绝人寰的消息传回京城,一度让朝廷惊恐不已,使得玄天门危及受命调查此命案,大费周章地策划应对事宜,但是一深入探悉,却令人难以置信这蛭虫竟有这等本事,想必是他运气好,要不就是老天爷睡得太沉,才令他有机可乘。
“贾大人,恕在下不奉陪了。”卓希辰疲惫不堪到不想再假惺惺地奉承他。
“是是是,卓公子你才刚从扬州赶来,还要你陪我喝酒,真是不好意思。看来你也累了,那我就不留你啦,你去歇息吧!”他笑眯眯地说。
卓希辰随意点了点头便转身离去。
庄府外,大雪仍狂飞着,贾致忠在众兵保护的山庄内,一坛接一坛地饮酒作乐,为他以后不愁吃穿、穿金戴银的幸福日子狂热地庆贺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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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后,用完饭的楚楚回到湘荷居,想起自从靳袁皓安排几位夫子给小谨上课后,小谨便不再与她住在同一处院落。没有小谨叽叽喳喳地绕着她说笑的日子真的很无趣,虽然还是可以去找他,但她不愿因自己闲得发慌而去打扰他。
百般无聊地坐在可以一眼望见院里池塘的窗棂旁,纤白的指尖抚着被靳袁皓掐疼的脖子,已经受伤好多天了,伤处的肿胀竟消退得如此慢,令人心烦得可以。
突地传来阵阵敲门声。
“福伯,请进来吧!”楚楚头也没回地应了一声。
她幽幽的转过头,却惊见来人不是福伯,而是那位伤她的凶手靳袁皓,“怎会是你?”她水灵的眼眸中装满惊色。“为何不是我?”他不答反问。
她错愕。“可是,一向都是福伯给我拿药来的呀!”
厢房里的空间并不小,但是为什么他一进到房内,她却觉得房间小了许多,让她心底窜起阵阵莫名的压迫感。
她惶惑地站起身,微微地移动身躯退到窗旁的墙柱边,稍微替自己与他之间拉开一点距离。
靳袁皓好笑地看着她回避的举动,“最近我忙着锦绣庄园的事务,所以没有空闲来探视你。我叫福伯给你拿来的雪兰膏你可有好好涂上?”
楚楚被他一瞬也不瞬的眼凝视得有些吃不消。“我、我……有。”她菱形的小嘴细细地吐出断续的两个字。
“你怎么变得像只受惊的兔子,我印象中的你不是如此胆小的呀!”他狐疑地边说边坐上方才她坐的位子上,上头微留的余温令他觉得十分舒服。
连她自己都不懂为何会变得如此,他这不相干的人怎么可能知晓?楚楚暗忖。
“不说话?跟我玩哑谜吗?”靳袁皓笑意满满地道。
她觉得不可思议地学着他道:“我印象中的你也不是如此和颜悦色的呀!”
靳袁皓一听,更加笃定地回道:“果然,伶牙利嘴才是你真实的本性,是不是?”
他猜测般的话儿,令她诧异这人精准的洞察力,“是或不是,跟你应该没有任何关系吧?”她跟他打起太极。
他浅笑出声,“短时间内随你怎么说,但往后可就不能依你了。”他欲盖弥彰地说。
楚楚听得出他话中有话,急得想在他脸上找出蛛丝马迹,却只瞧出他眼里的狡黠,不禁心绪慌张起来。“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楚楚急切地问道。
他看她紧张的模样,更加笑逐颜开,他对她造成的影响力,已超出他所预估的程度,这样的发现,着实让他心情愉快。
“没什么意思,你毋需多问。”他淡淡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