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来今夜她也是不会来了!“
“她?“
“柳树精!”他自嘲地一笑,向她的声音走去,一把抱她在胸:“你的爷是个疯子回瞎子!”
还好,夜色太昏暗,她脸上突生的红晕没有泄露了她的秘密,他还记得她骂他的话,但她可是凌柳儿,不不,她现在是宛露,千万别忘了。
“柳树精,再不出来,你就再也见不到我了!”他突然抬头大嚷。
只有风声回应了他,宛露咬住下唇,想释放掉心中无与伦比的感动,血丝渗了出来,她闻到了碱腥的味道。
他低下头来,险些和她的额相撞,笑说:“她向来不理会我的威胁!”
“爷,既然她是个柳树精,说不定就在附近某处看着你,只是你感觉不到。”她温柔地回望他。
“是吗?我们回去吧!”他走前,又回头深深地看了一眼。
半夜时,宛露被噩梦吓醒,淌得满头大汗,脸色惨白似鬼,惊动了身侧依旧还没阁眼的上官翱。
“你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我梦见被人追杀?”她惊魂未定。
“我是问,你发生了什么事?”他觉得她有时会闪烁其词,一定另有隐情。
“只是作了噩梦!”
“过来!”
“爷?”
“过来!”他拍了拍自己身侧的空位:“睡这你会安稳些,我会好好保护你!”
他猜她不能接受父亲死亡,只剩自己一人的事实。
她轻轻地挪动自己的身躯,尽量和他保有一线距离。
“跟星星告个别吧!”上官翱把头侧向她笑说。
“为什么?”她不解。
上官翱微微一笑,用脚把毯子踢至手上,只是手臂一扬,毯子就张开同时覆住他俩,陷入睡乡的黑夜。
“爷,他睡得好熟!”
“让他睡,别吵他!”
宛露在迷迷糊糊中,听见他们两人的对话,而悠悠醒转,一张开眼,就看见两个大男人正对着自己笑。
她飞快翻坐起身子,不自然地拉整自己的衣襟。
她忸怩迅速的动作引来了两个男人的笑声,她只好也跟着傻傻地笑。
约莫中午时分,上官翱的随从全都精神亦亦地驰回,没有一个迟了,给人一种纪律严整的感觉。
上官翱和每一个随从不知说些什么,但看得出来,那些随从很高兴。
“爷记住了每一个人的嗜好,让每一个人都有受重视的感觉!”江邦骄傲地说。
宛露欲言又止,上官翱待人总是恩威并施,男人相处的方式,有时会让她很感动。
“宛露,会骑马吗?”
她摇了摇头,怯生生地想伸手摸马,她连马都还没摸过呢!
跃月蓦地仰头长嘶,吓得她躲到上官翱的身后,引起其他人的哄笑。
她涨红一张脸,小心翼翼地从他的身后探出头来。
“爷,他和我共乘好了!”江邦这次倒很热心。
“爷,我走路就好!”她天真地说。
她实在不想和一个男人这么亲密相贴,即使,照目前情形看来,有一段很长的时间,她得扮男人应忘了自己是个女人。
“江邦,看来连宛露也骇于你的马术。”
“爷,好心没好报。”江邦对宛露吐了吐舌头:“你就慢慢走,怕等你白了头发,你还没走出太原。”
上官翱和一干人众一一翻身上马,宛露不是故意想笑的,而是江邦上马的动作实在引人发噱。
上官翱轻而易举地掉转马头,让马缓步至宛露面前,逗她说:“你真的要用走的?”
“嗯!”她点了点头,发现大家都在笑她。
“小心,地上有一条蛇,在你的脚边!”上官翱惊呼示警。
她闻言立刻跃身上跳,怕被蛇咬着了,就在她跃起身子时,上官翱弯身腰伸臂,一把揽住她的腰,把她拉上了马。
就在她还惊疑不定时,她睁开眼,发现自己安安稳稳地落在上官翱的怀中,而且是在马上,她可以清晰地听见他的气息。
她吃力地发出声音:“爷,蛇在我的脚上吗?”
她光想就觉得双腿酸麻,更别谈有看一眼的勇气。
上官翱只淡淡地回了句:“跳得好!“
话毕,他的双腿在马肚上一夹,马嘶鸣了两声,马身倏地往前奔跃,全力地部速前进。
江邦和其他随从都随后跟上,马蹄扬起了漫天黄土,由于赶路,谁也不敢喊停,一路上,除了么喝声和皮鞭声,没有人说话。
宛露不敢相信自己是在骑马,从马跨出第一步时,她就目瞪口呆,因惊喜而张开的唇呛进了黄土,害她咳得连眼泪都流了出来。
她起初什么也不敢望,只觉一阵又一阵的昏眩袭上自己的胃,还好,她早没吃什么,否则一定吐得一塌胡涂。
骑马不是一件舒服的事,风沙刮得她的脸好痛,连眼睛都快要睁不开了,她发现自己根本无法一处不粘着上官翱,她稍稍挪开身子,马奔驰的震力又把她震回上官翱的怀中,被他整个人包围。
和他共乘的感觉,就是被他整个人包围了起来。
所以,她索性乖乖地紧抱着上官翱,她想,他一定也察觉她先前的不安份,害他常得分心帮她稳住重心,让她不会在这么快的速度中滑下马背。
等她适应坐在马背时,已是许久之后的事,她稍稍可以把注意力由畏惧转向探索骑马的乐趣。
实际上,她还是很不喜欢骑马,但她发现这种苦不堪言的苦差事,那些男人,包括上官翱在内,嘴角都浮着一丝若隐若无的笑容,眼神亮得像是要去征服一切似的。
或许是她没有豪迈之心和远大的志趣吧,她以前真是太天真了,以为自己能独自浪迹天涯,却连骑马也不会。
如果,她没碰上上官翱,或许,她真的就如江邦所说,一辈子都困在太原。
在他的面前,她实在是一个平凡的女人,再也不想松手放开他,一辈子都不想。
不知是什么时候,马的速度慢了下来,像是走马看花般地优闲,她诧异地抬头看上官翱。
“马需要适度的休息,才能把潜在的速度激发出来,刚才只是它们在热身而已!”他促狭地望了她一眼:“可以松开手了,好好欣赏风景!”
她倏地缩回了手,动作太大,险些滑下马背,他再度及时拦住她的腰。
“你实在是需要照顾的人!”他摇头对她笑着叹息:“不能有半点闪神疏失,得全心全意注意你。”
“对不起!”
“慢慢适应就好,你比很多人有胆色多了!像江邦刚学骑马时,吓得一路哇哇叫,跟我跑遍大江南北,你却连一点声响也没发出。”
“我在想事情。”
“想什么?”
“想我以前井底之蛙,把一切想得太容易!”
“我就说,你是一个需要照顾的人。”上官翱叉住他的颈子,使她回过头来,两人相视一笑。
她回过头去,垂下颈子,露出雪白凝脂般的肌肤,上官翱恍然间就要以为在他怀中的少男是个少女,让他心旌动摇了起来。
“唷!”他再度么喝出声,让跨下的马如箭般直飞向前,马不停蹄,一路上他的眼睛没敢再看怀中人一眼。
约莫傍晚时分,他们来到一条小溪旁,上官翱下令休息一刻钟。
每人牵着马儿到岸边喝水,顺道跳下溪去贪个凉快,满足的叹息声此起彼落。
上官翱把宛露从马上拦腰抱了下来,直觉自己抱到一个柔弱无骨的身躯,心中莫名起了一阵荡漾,他像被火烫着般缩回手。
宛露只觉腿下瘫软,又失去了上官翱的扶持,身子登时往下坠去。
“小心!”上官翱的反应更快,再次及时环上她的腰,把她的身子勾来靠着自己,“我胡涂了!”
“爷,我真没用!”
“傻瓜,第一次骑马的人,双腿受的罪可大了。”他以手臂和身体的力量,让她的脚离地一尺,悬靠在他的侧边,带她来到岸边,把她安置在一颗石头上。
他把外袍脱了下来,卸了内襟上衣,只着一条长裤跳入溪里,或许是天气太热了,他只觉浑身热烘烘的,脑海里反覆浮起宛露颈后的那一抹姣白,他的双手还留着宛露纤细的触觉。
他不晓得自己怎么了。
他的思想不是没有被男人占据盘桓过,但感觉就是不一样。那些男人有的是他的至亲,有的是朋友,有的是买卖伙伴,甚至还有敌人,他的考量会集中在事情的利害情义上,而不是那样直接地想着一个人。
想着一个男孩的身体。
他不该抬头回望的,宛露用优美的动作掬水洗净脸,在夕阳扬起一张秀丽绝伦、清灵出尘的脸孔,甩头刹那间的神秘韵味,看得上官翱痴了。
他的反应是伸手强行拉她入怀。
他以为自己按捺下这个荒谬的念头了,没想到,他回过神来,他的手叠在她在岸上的手,看得出来,她被他突如其来的举动给下着了。
“下来冲个凉?”他掩饰地说。
“我不要,我不要!”她吓得直往后退。
她的衣衫单薄,被水沾透了,可就难看,什么底都泄了出来。
“你老是惊惶的像只兔子!”他缩回手时有点失落,但他故意朗朗笑开:“不想泡水的话,就随意走走活动活动筋骨。”
“是的,爷!”她目送他潜游到更远处。
她如逢大敌地逃离开岸边,隐约间,她好像听见那群大男人准备脱个精光,顺首洗个澡,吓得她涨红一张脸,以更快的速度跑开。
她躲在跃月那匹马的身后,装模作样地学上官翱抚它黑亮的鬓毛,一个念头突然跃上她的心头。
如果,她学会了骑马,他会不会兴高采烈地赞美她?她想学,然后跟着他的足迹,闯荡她想像中的无边无界的天涯。
在遇见他之前,她一直以为自己是不需要任何男人的。或许是他的刚强无畏太过,才显得她娇弱如在风中颤抖的花蕊。
她对上官翱有一股愈来愈难言的依恋……
她上马的姿态有些笨拙,好几次功败垂成,又滑了下来,摔在了地上,磨破了皮。
她流露出疼痛的表情,对着红热的手心吹气,百般无奈地把眼光往旁一移,忽然瞥见一只蛇正吐着舌头,近在咫尺。
她吓得从地上一跃而起,在情急之个,顺利地翻上马背,不知不觉地学上官翱腿夹马肚,手拉缰绳,只觉跃月狂嘶一声,受惊似地没命往前直冲,她只觉一股强大的力量就要把她从马上摔了出去。
她吓得低声抱着马头,闭上眼睛,没命地狂叫着:“救命,救命!”
“爷,宛露在马上!”江邦眼尖认了出来。
“糟了,前面是断崖!”上官翱只觉未曾有的惊惶失措袭上了自己。
前面是深不见底的断崖,跃月又是野性未驯的烈马,一旦骑马人不得要领,它就会没命地狂奔起来。
他三步并两步冲上岸,飞身上马,一气呵成地急起直追,他向来见惯大风大浪,好几次都从生死边缘捡命,每次依赖的都是他临危不乱,沉着应付的本事。
此刻,他却觉得六神无主,心绪不宁。
他绝不允许宛露有任何差错。
他知道她是一个需要照顾的人,换句话说,她是个不折不扣的大麻烦,他却甘之如饴地想保护她。
他是她的爷,一定得保她毫发无伤,才不辜负她对他的信任。
上官翱总算赶上了宛露,他紧抿的嘴角露了丝快慰的笑意,宛露就在他触手可及的距离里。
“宛露!”
是他?宛露带着一双泫然欲泣,惊恐已极的眼回望他:“爷,救我,救我!”
他的呼吸声把上官翱的心都叫碎了,但它强自镇静下来,深吸了一口气。
“不要惊慌,慢慢地松开跃月,把手给我。”他故意用平稳的语气说。
虽然断崖已隐然可见,但她早吓坏了,上官翱认为没必要再加重她的紧不安。
“我不敢!”她却把手环着跃月的颈子更紧。
因为跃月察觉有一匹马试图和自己并驾齐驱,更激发了它狂野的本性,快了自己原本已至极限的脚程。
“别怕,我会拉紧你,把手伸过来。”上官翱极力劝诱着。
若他不把宛露从跃月身上救下,剩下的唯一法子就是他跳到跃月的身上,把它安抚下来。
如果前面不是断崖,这个做法就没有任何危险,顶多是驾驭着跃月,让它多奔驰一些路程,发泄它的野性而已。
但现在,他却没有把握能在断崖之前,制伏跃月。
最大的可能,是他和宛露连人带动马一同坠入深渊。
“宛露,快伸手给我,前面是断崖,没有时间了!”上官翱用着急的口吻急唤着。
宛露只觉浑身一震,她惊疑不定地睁开眼来,风势大得她差点张不开眼,但她还是看见断崖了,吓得她近乎失去意识,怔傻了起来。
“宛露!”
她吓呆了,根本没有力量去理会自己以外的外界事务,更遑论对上官翱伸出手来。
上官翱无暇再加考虑,他打算放手一搏,斧底抽薪,跳至跃月背上。
他把跨下的马驰近跃月,低下身子,伸手拉到了跃月的背上。
宛露突然回过神来,神色张惶地对上官翱嚷说:“爷,别管我了!别管我!前面是断崖……”
“抱紧马!”他用一种沉稳的语气命令着,露了一个令一生一世难以忘怀的潇洒笑容。
不过是一眨眼的时间,他的人就端稳稳地坐在宛露的身后,跃月的背上。
跃月却同有停歇的意思,死命地往前奔,一心想把背上的主人载往黄泉路似的。
“爷?”她的心里布满着思绪,她就要死了?死在上官翱的怀里。
上官翱对她惨惨一笑,手下尽力拉控缰绳,想把跃月制伏下来。
上官翱不知道自己放弃了希望没有,他没有想到很多的事,一点也没感到死亡的恐惧,只是使出浑身解数,用他所学得的马术,想把跃月停下来。
跃月的速度太快,所以他没考虑跳马的事,跳马,他只能顾得了自己,宛露却得遭殃,严重的话,她照样性命难保,他无法放弃她不管。
跃月的一个蹄子甚至伸出了断崖,或许它自身也发现了危险所在,跃起上半身狂嘶不已,它不愧是千年难寻的宝马,能在一刹那间把速度停了下来,转化为跃起身子的力量,救了三条命。
它自动地退离岸边数尺,喷气歇喘着。
宛露在跃月跃起时,滑入上官翱赤裸的怀里,两人许久不能言语,只是傻傻地笑着喘气。
宛露不知道自己把上官翱抱得有多紧,两人身上几乎没有一处缝隙,上官翱胸膛上的热力穿过她的衣裳灸着她,他身上湿湿的,不知道是发现淌下的水,还是他在情急下沁出的汗水。
她这一辈子再也不要松手放开他,她已经陷入了一种迷醉的地步。
上官翱望着怀中的娇小身影,在撤去惊后,心内开始五味杂陈起来。
她紧偎着自己,溶在他的怀里,像是他上官翱身上的一部分,看起来是那么完美适切,仿佛她是生来附在他怀中,而他的双臂是生来环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