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心,我干妈做事不会有差错。”郑皓安慰地说。
他这份自信其来有自,马大姊说如果那个侦探搞错的话,就别想见到明天的天空了。
没有哪一个侦探会跟自己生命开玩笑吧?
他们向服务台的护士说出了薇薇母亲的名字,李秋裳,护士立刻查出她在E栋的病房。
“我妈妈生了什么病?”薇薇总算放下了心中的大石头!
“是癌症。”
“什么?!”薇薇只觉自己跌得好惨。
护士遗憾地重复着,“是癌症,子宫颈癌。”
郑皓扶着不敢置信的薇薇往E栋缓缓走去,两人脸上都有被天捉弄的狼狈!
薇薇绷紧的身子在病房门前显得更加僵硬,她真的缺乏那份自自然然走进去的勇气,她害怕和被病魔折磨的母亲面对面。
“不会有事的。”郑皓环着她的肩,硬把她给推了进去。
床边有一个高大俊帅的男子坐在床沿,双手紧握着母亲瘦削的手掌不知在喃喃说些什么,丝毫没有发觉到病房里多了两个人。
“你美丽如昔,今天下午更是好了许多。”安洛尔爱怜地望向李秋裳。“你一定会康复起来的。”
“我会的,安,为了你,我一定会好起来。”李秋裳的脸色很虚弱,笑容却很美丽。眉宇间洋溢着幸福平和!
薇薇却挣开郑皓的手,冲至安洛尔的面前,怒气腾腾地掴了他一巴掌。“滚出去,滚离我妈妈身边!”
安洛尔和李秋裳面面相觑,一脸惊讶地同声叫着,“薇薇!”
“你再不走,我绝对不会让你好过!”薇薇狠狠地瞪着他,咬牙切齿地说!
安欲言又止,李秋裳有气无力地声音插了进来,“安,抱歉,我想和薇薇独自谈谈。”
安给她一个灿烂,令她安心的笑容,和郑皓一同退了出去。
“坐啊。”李秋裳用慈爱的目光投射在她身上。
薇薇坐了下来,却赌气地别开身子。
李秋裳伸出削瘦无肉的手摸着她卷曲的头发。“瘦了?是我不好!”
薇薇心里一阵凄恻,再也无法掩饰自己的情感,转过身来正视着母亲,紧紧握住母亲发抖的手。
“薇薇,苦了你!”
“妈,不要说了,不要说了!”薇薇破涕为笑,摇头灿笑着。“等你好一点我们就回家,我叫爸爸来接你。”
李秋裳淡淡地笑说:“我是不会回去了。”
“难道你非要自甘堕落和那个午夜牛郎鬼混不可吗?他要多少钱才愿意离开你?”
“他只要我。”李秋裳笑得好美好美,不是薇薇能捉得住的母亲了。
“妈,你太天真,不要被他的花言巧语所蒙骗。”薇薇气得哇哇大叫。
“若不能信任他,我不会这样说。”李秋裳的意志是没有人能动摇的。
“总有一天,你会看清他的真面目!”薇薇意气地说:“选他或选我!”
“你是我的心肝,他是我的性命,没有你,我活不了,没有他,也是相同的答案。”
“妈,你不要这样执迷不悟啊!”薇薇的泪潸潸而下。“难道你不爱爸爸,不爱我了吗?”
“傻薇薇,就是为了爱你,我才隐藏自己对你父亲的恨意。”
“你恨爸爸?”她印象中父母一向恩爱,相敬如宾,怎么可能?她惶惶地抱着自己晕眩的头。
“我怕对你造成不好的影响,二十四年来我一直忍耐,在你的面前演戏。其实我一点也不快乐,宛如置身在痛苦的深渊。”李秋裳泣不成声地说。
“不可能!”她下意识就想否定母亲的说法。
可是脑海中浮现的母亲影像,却有别于以往幸福的小妇人模样,全是她掩面哀泣的身影;对啊,妈妈好像真的并不快乐,有时会对着桌上安眠药发呆,有时会从阳台往下望着,眼神好哀凄,有时一个人躲着哭,眼睛肿肿的,可是一但薇薇问她怎么了,李秋裳总有法子在一瞬间振作起精神,笑意灿然地说没事!
薇薇在一瞬间明白了,母亲的幸福是她自欺欺人的假象!
“我们结婚的隔天,我就发现他和别的女人有染,他要我原谅他,我心软的答应,没想到他却变本加厉,用着逢场作戏的藉口,不断地换女人、玩女人,我想和他离婚时,发现怀了你。薇薇,你爸爸其实是爱你的,你出生后的那几个月,他真的收敛自己,不再到处寻花问柳。但好景不常,他又开始用工作忙的藉口夜不归宿,我被他传染得过两次性病,你知道我的感受吗?世上没有比这种‘背叛’是丈夫能给予妻子更大的伤害!你不是问我为什么不给你弟弟妹妹,一来我根本不想再让他碰我,二来是性病夺走了我生育的能力,我那时又哭又笑,把悲伤留给自己,把笑脸留给你。有一次我想出走,刚学会走路的你却拉着我的后裙角叫着妈妈,我怎么走得了?我自杀过几次,住院休养那几天,都骗你说我出国去玩,记得你还嘟着嘴说:‘怎么都不带我去!’
“你父亲根本无意和我离婚,他知道我舍不得你,只扔下一句话:‘离子婚,你就别想再见到这孩子!’
“不是我软弱,而是他在法律和金钱上的优势压得我不得不低头,薇薇,你知道你是我留在施家的唯一理由和安慰吗?
“你父亲根本不是舍不得我,只是觉得闹离婚有伤他的面子和名誉,当他成功地用你困住我后,他就又开始花天酒地起来。”
“妈!”薇薇痛哭泪流的唤着,她从来不知道自己的幸福是建筑在母亲的痛苦上,“都是我害了你!”
“傻孩子,没有你,我过去二十四年的生命就没有任何值得记忆的了!”李秋裳温柔地笑着。“再说,如果这二十四年来的痛苦是为了今生和安相遇的代价,我愿意!”
“妈,我好恨爸爸!”
“你爸爸他很爱你的。”
“你还帮他说话。”
“他对不起的人是我,不是你。我告诉你这些话,并不是要你恨你父亲,不然我早就可以告诉你这一切,我是在等你成熟,让你明白,即使我们不再相爱,甚至相憎相恨,还是都爱你的。”
“妈,为什么你能这么心平气和?”薇薇只觉气忿难平。
“因为我有了安,我只想爱而不想去恨,我不知道自己还有多少时间?有安的鼓励,我才敢不从施家带走一分一毫地出走,现在,我所求的,只是能成为安的妻子。”
“妈,我误会他了,”薇薇自责地说:“你把一切给了我,他却代我给了你一切。”
“薇薇!”李秋裳把她的手握得更紧。
薇薇拭去眼泪,笑说:“我一定会让爸爸答应离婚,不过我有个条件。”
“小坏蛋!”李秋裳宠溺地笑着。
“我要当妈妈婚礼那天的伴娘。”薇薇鼓励地说,“妈妈一定得赶快好起来。”
好少,好少,她能为付出二十四年青春的母亲做的只有这些了。
李秋裳感动得说不出话来,薇薇却捂住她的唇说:“妈妈先休息,我明天再来看你。”
李秋裳无言但漾笑地点了头。
薇薇一出病房,立刻察觉郑皓和安洛尔已经称兄道弟起来,好不亲热!
郑皓也不管他是薇薇妈妈的朋友,辈分上高他一辈,满口叫着安大哥。他称呼安洛尔大哥是有原因的,因为薇薇不过大他六岁,安洛尔爱上的李秋裳却大他十八岁,教他望尘莫及,十分崇拜。
两人因都爱上比自己年纪大的女人而投合,好朋友是当定了!
“安洛尔,请你打我两巴掌!”薇薇向来快意思仇,错了绝不掩饰。“一巴掌打还我打你的那一掌,一掌打我的是非不分。”
“安洛尔,你要打就打我!”郑皓自然得英雄救美。
“我才不打我未来的继女,不然你以后不认我这个继父不就惨了。”安洛尔幽默地说,搭上薇薇的肩安慰着。“我会照顾你妈妈的。”
“谢谢你,安洛尔。”薇薇眼泪扑簌簌地掉。
安洛尔原想把她拉进怀里安慰一番,但面对郑皓“朋友妻不可戏”的眼神,只好避嫌地开导说:“别哭了,你妈妈一定会好起来的,再哭我可要生气了!”
“安洛尔!”
“别说了,我懂,你的接纳已经是我和秋裳最好的礼物,我得进去陪你妈妈了,你知道的,她怕寂寞。”
“我明天会再来。”薇薇灿笑着。
安洛尔,谢谢你,她只觉得自己说一千次,一万次也不够。
“施董,今天可是一个全新的大美人喔!”妈妈桑殷勤地招呼着。
“是吗?”施董和他的朋友都耸动地笑了起来。
包厢的门响起一阵剥喙声。
“来了来了!”妈妈桑高兴地去迎门,用隆重介绍的语气说:“欢迎薇薇小姐!”
施振兴听见薇薇两字时,不由得心头一震,但随即被色心掩过。
千呼万唤始出来的佳人娉娉袅袅地在他们面前现身。
“好美艳却不失纯真!”一个老玩家下了评语,两眼色迷迷的。
施振兴吓得说不出话来,因为眼前包裹在曲线毕露衣服里的是他的女儿——薇薇!
“过来这里坐。”一个老色鬼唤着。
突然间他却被老友施振兴杀人般的眼神给吓怔了。
施振兴的一张脸在一瞬间难看到极点,铁青冰酷到极点,他捧在手心呵护的小公主怎么会出现在这里风月场所?她来这里做什么?
“施董!”有一个半醉半醒,不知死活的男人大呼小叫了起来,“她长得好像你的千金,我一定醉了,醉了!”
薇薇绽出一朵冷笑,直直地走向坐在中央沙发上的施振兴,用冷冽的目光倒好一杯威士忌。然后优雅地拿起酒杯,不等施振兴发作,就先把酒杯里的酒尽数泼到他的脸上,巧笑倩兮地说:“施董,玩到自己女儿的滋味如何?”
话说完后,随即旋踵离开,留下相觑狼狈的一群人。
施振兴气急败怀地追了上去。“薇薇!”
他才甫出大酒厅,就被由一个女人居中的几个男人所包围。
“你是施薇薇的父亲?”马大姊不敢置信地问。
她听了郑皓转述薇薇母亲的遭遇后,就讨厌透了、鄙视极了这个混蛋男人,恨不得即刻好好修理这个不忠不义的丈夫一顿!
她在得到薇薇的首肯后,决定叫几个兄弟来让施振兴吃些苦头,薄惩他一番!
可是她作梦也没想到,薇薇的父亲却是一个这么好看的中年男人,他的年纪也该不小,但体格依旧俊挺,整个人散发出令人难以抗拒的男性魅力。
有这种外表的男人真的那么薄幸寡情吗?马大姊一股陶醉地想。
“大姊,要怎么修理他?”
马大姊拍了拍他还没松弛的脸颊,满意地说:“他是我干儿子未来的泰山,下手别太重,对了,别打脸,我喜欢那张脸。”
一群兄弟知趣地狞笑着,接着暗巷传来一声又一声的哀嚎!
第六章
施振兴精神委靡地被拖进马大姊的巨宅。
一见到薇薇,他的双眼突然精光四射,使尽全力地掴了她一巴掌,狂嚷着:“你这个不肖女,联合别人来设计自己的父亲,枉我这么疼你?”
郑皓想向前护住薇薇,薇薇却摇头,两眼金星直冒地向施振兴走去。“再打一巴掌,我们父女恩断情绝,谁也不欠谁!”
“薇薇!”施振兴的态度软化了下来,他刚才会出手,是因为在盛怒之下,否则,从小到大,他不曾对女儿说过一句重话,更遑论动手了。
“打啊!”薇薇边嚷边拭泪。
“爸爸舍不得打。”他张臂要环她,却被她逃开。
“我不是你在外面花天酒地的女人,可以让你任意搂搂抱抱!”薇薇赌气地说。
“薇薇,你怎样才肯原谅爸爸?”
“离婚证书上少一个签名。”薇薇冷淡地说。
等施振兴看清楚是谁的离婚证书,态度立刻转趋僵硬地说:“我绝不答应,我们施家没有离婚的夫妻,她和他那个小白脸别想双宿双飞!”
“你玩女人就不丢人现眼?”
父女两人都是烈性子,你来我往,谁也不相让,针锋相对不停地咆哮着。
在客厅的一角,郑皓和马大姊在窃窃私语。
“干妈,你在看什么?”郑皓发现马大姊心不在焉,出神好几次。
“看他呀,你不觉得他很迷人吗?”马大姊向来豪爽,实话实说。
“谁?”郑皓一头雾水。
“除了施振兴还有谁!”马大姊着迷地说。
“他?”郑皓瞪大一双眼。
“儿子,怎么办?我发现我又陷入爱河了!”马大姊捧着双颊说。
“这?”郑皓急得搔头捉耳说:“陷入爱河是好事没错,可是薇薇的爸爸是个花心大萝卜!”
“我绝不允许我的男人有女人!”
马大姊的醋劲和妒意郑皓是见识过的,查尔斯最后好像也没逃过一劫。
所以,他劝道:“爱上那种男人只会让你痛苦?施伯伯玩女人玩得很凶!”
“他敢?只要我不肯,他绝对不敢碰任何一个女人!”马大姊把慈蔼的笑容投给郑皓。“你说是不是,儿子?”
“有道理!”郑皓赞许地点了点头。
全世界能管住施伯伯的女人大概真的只有干妈,如果施伯伯娶了干妈,这辈子大概再也没机会拈花惹草。
“儿子,你说我们配不配?”马大姊既期待又怕受伤害地问。
郑皓拍拍胸脯说:“干妈,我是你唯一的儿子,我不帮你帮谁?”
马大姊满意地戳着他的头。“算我没白疼你!”
郑皓想,没有比让施伯伯做个安分忠贞的丈夫更好的惩罚了,而且这样一来,干妈也有了伴,真是一举两得的好计!
回头他得和薇薇商量商量。
“你到底在哪里认识了那群黑社会?你不要命了你!”施振兴不禁高声责备。
“不要带开话题。”薇薇依旧待他若陌生人般冷淡,“我在等你签字!”
“我绝不会签!”他一出口就后悔,因为刚才修理他的那一群兄弟闻言又开始在摩拳擦掌。
“是吗?”薇薇讥诮地露出笑容。
施振兴老羞成怒,豁出去地说:“怎么逼我也不会签,除非你答应我一件事。”
“你不说难道要我猜?”薇薇此言一出口,突然感到一阵心痛,眼前的人是她的父亲,她却控制不住自己像对仇人的口吻。
“经营我的公司。”
“我对商业不感兴趣。”
她立志要做一个服装设计师的。她在很小的年纪时就显现出对服饰色彩和款式的天分,两岁的时候,她就会自己配衣服穿了,她妈妈老爱拿这件事来取笑她。
“不然,我退一步,你必须和我安排的对象相亲。”施振兴也是用心良苦,他不想自己一手创建的公司,毁在自己女儿的手中。
他一定得寻觅到一个有商业头脑、有野心、有能力的好女婿!
其实,他心中老早就有一个内定的人选了。
虽然他不喜欢倨傲聪明,或该说是狡猾的毕达远,但他的儿子是任谁都想抢来当女婿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