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你就活活闷死我和我的孩子好了。”
上帝,原谅我,颖颖暗自祷告着,每次说慌,她总是很不安,但除了生儿育女这种大事,没别的事能激起他反省自己行为的错误荒谬了。这个慌,她非撒不可!
因为,她不知道自己能承受他的恨多久?每多爱他一分,对他的耐心却反而少了一分,她不知道自己还有多少的时间来等他?
所以,她必须对自己爱的男人撒谎,这就是女人天性中的小善小恶吧!
“孩子?”他的表情有点滑稽。
“很遗憾,我不知是该恭喜你还是安慰你。”她故意冷冷地说,学他平日无情的语调。
“你是说你怀孕了?”他闪过想笑的念过,随即被他扬弃。
“真不幸,看来我是必须安慰你了。”她从床上坐起身子,“看来你不太高兴。”
她伸手抚着他深皱的眉头,神情温柔得她自己无法想像。
他却冷不防伸手抚向她平坦的小腹,“你确定?”
她因他亲昵的举动而全身传过一阵电流,令她战栗不已,相似的记忆又回复到她的脑中。
她要自己不必脸红,因为她的身体本该有女人的反应,在和毕诺共享情欲后,她不必再假装自己是不懂人事的少女。
“难道你以为小孩今天有,明天就能生出来?”她做个深呼吸,想保持说话的平稳。
他的手由她的腹部移到了她的下颏,锁定了她的目光,“那你又怎么确定有?”
“我自己做过尿液检试。”她急中生智。
“一次?”他知道有实验必有误差。
“我知道你无法接受这个事实,”她无辜地说:“但我做了几次!所以我才会急着想跑去告诉你。”
“打电话不行吗?”他语中有了责备的意思。
就不会好好照顾自己吗?
“我等不及你带我去坠胎。”她迎向他说。
“坠胎?”他证明了一件事。
目光可以杀人的,她确定,她险些活活吓死。
他像瞪一个刽子手般的瞪着她。
“我不想生下我们的孩子。”
“是我的孩子!”他双手紧捉住她的肩膀,“你竟想谋杀我的孩子?”
“难道等到一、二十午后,由你来下手吗?我受不了,我受不了!”她狂嚷。
“我不会伤害自己的孩子!”
何况是他和她的孩子,他要做爸爸了,他要做爸爸了!
“是吗?我可不想再制造一个小毕诺。”她以母亲的神圣来据理力争!
“我的孩子自然像我。”他骄傲地说。
当然女孩得多像她妈妈点才行,他的女儿可不能像个男人婆,她是来到世上被受疼宠和呵护的小公主。
“连残忍的地方也像?连有一个被父亲冷落的母亲也像?连有被逼至疯狂的母亲也像?连报复妻子,不能拥有幸福婚姻的地方也像?连不快乐的地方也像?”
对不起,她必须刺伤他,否则……
“你……”他捏痛了她的肩膀。
她整张脸孔都因疼痛而愀然变色,但她仍从牙缝吐出几个字,“你没有资格当一个父亲!”
他像一阵旋风狂飙而去,看得出他有多懊悔和愤怒,他需要发泄情绪和面对自己。
所以,颖颖没有追上去,反而安安稳地躺了下来。她能忍受毕诺,但她不能让她的孩子受半点委屈。
是毕诺该想想的时候了!
她不会去吵他,她伸了个懒腰,好几天的半夜,毕诺都会在半夜时悄悄地潜进她的房里,替她盖被,在她床边端详她。她自然聪明地不睁开眼,他要是知道她意识到他的存在;一定不会再留下来。
就这样,她闭起眼,在黑暗中感受他的气味,那足以代替千言万语的味道。所以,她得早些睡,半睡时才能醒来,候着和他的“盲目约会”。
第十章
她错了,半夜来的不是毕诺,而是一场雨。
十二月的雨罕见,却清冷地令人不寒而栗。
雨里有灯光,那股哀愁味就更浓得化不开。
她踢开被子,意态阑珊地下楼,客厅里有灯,她早该猜到,毕诺也该失眠的。
酒瓶空了大半,他却没有半点醉态,因为他全身没有放松的迹象,只有更加戒备的神情。
他在防谁?颖颖饶有趣味地想着。
是他自己?是她?还是他死去的母亲!
她不必鬼鬼祟祟,因为她知道,她一下楼的那一刻他就知道了,只是没理她。
“过来。”他唤她。
她走了过去,带着受邀般的笑容,她可不想自我眨抑为听人差遣,供人使唤的老妈子或丫环。她优雅地坐在他身旁,似笑非笑地望着他。
他啜了一大口酒,把她的脑袋勾了过来,趁她在惊讶下,把唇形围成O字时,把酒从他的口里注入她的,恣尝她的甜美柔软。
他放开她时,她浑身烧热如火。
“暖和了吗?”他迳自又啜着他酒杯的酒。
“嗯。”不过不是酒的缘故。
“别再让自己病了,我不会照顾你。”
“很好。”她赌气地抬高下巴。
在他的诧异下,她冲出了大宅,投入凉意阵阵的无边夜雨。
他咒骂一声,追了上去,雨细如丝,他好不容易才辨得出她的身影,他跨出大步伐,一把环住了她,却被她鱼滑般地挣脱。
她跑不快,因为地上满是泥泞,她跑的方向,是毕家占地颇广的花园,到处是泥土地。
他总算捉住像疯子一般狂奔的她,她用力挣扎,两人重心不稳,一起滚倒在泥地里,毕诺的身子不偏不倚地压在她身上,脸孔对着脸孔,四目相对。
“你还要恨我多久?”她又哭又闹地捶打他。“让我死算了,免得你麻烦!”
“颖颖!”她不知道她跑出来时,他有多着急。
“如果我死了,你可以不再怨恨,快乐一点地活,那我死而无憾。”
“颖颖!”他只能一再唤她。而内心的痛楚却如刀割般!
“毕诺,你知道吗?我们逐渐在走向你父母的旧路,这就是你想要的报复吗?老天,然后再有一个像你一样受到伤害的小孩,真是绝佳的报复,绝佳的!”她声泪俱下,表情带着绝望的淡漠。
他无言地抱起她,拖着两人沉重沾满泥土的身子走回毕家大宅。
“放开我,放开我!”她尽情地撒泼着。
他低头吻住了她的唇,吞咽下她的话语。
母亲,请您安息吧!原谅他必须再次舍弃她,追求他的幸福,他实在无法再恨他怀中的女子,他的妻子。对她,他只有全然,源源不断的爱,只有爱!
※※※
“干妈轻点,轻点!”郑皓一面接受马大姊的推拿,一面喝着马大姊替他熬的中药,脸上的表情只能用苦得不能再苦形容。
马大姊依然没松了手劲,在郑皓大大小小的瘀血上用药酒推拿。“可怜的儿子,一定很痛吧?”
“轻点,干妈,痛死了,苦死了!”
“你内外都是伤,想快好的话,乖乖听话。”马大姊苦口婆心地劝着。
“药性没发作前,我就先痛死、苦死了。”
马大姊卟哧一笑,戳了戳他的头,“儿子,你别不识好歹,这些都是我那死鬼老公生前从云贵走私进来的名贵药材,不是什么便宜货,我那死鬼老公连自己都舍不得用呢!”
“后来呢?”
“糟蹋在你身上啦!”马大姊敲了敲她的头,“我老公被仇家在心脏开了两枪,别说什么仙丹妙药,就是请来大罗金仙也没用!”
“干妈。”他抬头望向声音有异的她。
马大姊抛给他一个感伤落寞的笑容。
“干妈,你还喜欢薇薇的爸爸,施振兴吗?”郑皓不知又想出了什么鬼计。
“他找人把你打得这么惨,我和他誓不两立!”马大姊口是心非地说。
“其实不必……”郑皓说了一半,就被楼下的惨叫声吓了一大跳。“楼下出了什么事?”
“你天香姨在教训那些打你的混混,打狗也得看主人,他们竟敢欺负到你头上,就别想活了!”
“干妈,你是在开玩笑吧?”郑皓勉强一笑。
“这种事我何必开玩笑,你伤成这样,你天香干妈简直气疯了。”
“留他们半条命。”他飞快地说。
“太便宜了。”
“我有事要他们去做,让他们将功赎罪,施振兴用他们将我,我就要用他们反将回去。”
“好吧,乖儿子。”马大姊使了个眼色,旁边的一个女佣就会意下去传讯了。
“干妈,我的计谋是……”
郑皓的计策一一入耳,马大姊喜上眉梢,赞许的道:“还是我的儿子聪明!”
“薇薇那里没问题,就看干妈肯不肯梅开二度了?”
“你这滑头,出这种问题来为难我!”她当然百般乐意。
“看来薇薇真的要变成我的姊姊了。”郑皓无奈地望向—天花板。
施振兴是和薇薇一同被暴徒劫来的,他独自被关在一间暗室一天一夜,饱受臭虫、蟑螂、老鼠的骚扰,薇薇却被一个凶女人领走,不知去向。
他安分得很,不怒骂也不吼叫,因为守在门外的那个大汉,有事没事就拿枪指着他瞄准!
突然间,一群大汉从外头冲了进来,不由分说,架了他就往外走。
施振兴原以为会得到一顿痛打,免不了皮肉之苦。没想到,那群男人却是扒了他的衣服,粗手粗脚地把他梳洗一番,替他穿上了一套燕尾服,还他人模人样的嘴脸。
就在他惊疑不定时,他被推进了一间大厅堂,里面喜气洋洋,像是在办喜宴。
厅堂的尽头高挂一个用霓虹灯管写成的“喜”字,“喜”字下布置了一个富丽堂皇的结婚礼台。
施振兴吓了一大跳,眼前的女人明明是先次带人殴打他的嚣张女人嘛!
“我的女儿呢?”
“你女儿不该找人打伤我的儿子!”马大姊一脸迷恋地拍了拍他的面颊。
“薇薇找人打伤你的儿子?”施振兴恍然大悟说:“那勾引我女儿的混蛋是你的儿子?”
“谁是混蛋?”一个极具威胁力量的男声插了进来。
他一出场,就有一股逼人的气势,一看就知道是个“大哥”,身后还跟了不少黑道的喽罗。他就是那位由马大姊“禅位让贤”的大哥,向来对马大姊十分客套。
“马大姊,这位就是未来的大哥吗?”大哥伸出手来。
施振兴不敢不回握,那位大哥暗施手劲,痛得他血色尽失。
“屈威,谢谢你特别前来。”马大姊笑得喜上眉梢。
“大家把枪都拿出来,今天是大姊的大喜之日,”大哥“屈威”下了命令,“大家鸣枪致意!”
一时枪声齐作,吓得施振兴双腿发软,烟味呛得他直咳嗽。
这时,厅堂后的小房间传来了凄绝的求救声,是薇薇的尖叫声!
“你对我女儿做了什么?”
“她找人打了我儿子,自然不能便宜她!我儿子挺喜欢她的,说她脸蛋好、身材佳,”马大姊故意暖昧一笑,“孤男寡女共处一室,会有什么事,我可不敢担保。”
“爸爸救我,爸爸救我!”薇薇的求救声是一句比一句令人心碎。
“是我派人打他的,不是我女儿。”
“真的?”马大姊故做惊讶地说:“她为什么要承认?一定是要维护你,想替你受罪,真是孝女!”
“你快叫你儿子放了我女儿!”施振兴不识时务,自大地叫嚣着,“否则我一定把他碎尸万段!”
“你真可爱。”马大姊掩嘴笑了笑,“你的反应和我儿子所猜测的一模一样,他说他做鬼也风流,还说……”
“还说什么?”他鬼吼着。
“要拍下薇薇的裸照分送给你的亲朋好友,他又说对了,你一定跳得像只猴子。”
施振兴果然气得像只猴子。
“爸爸救我,别碰我……爸爸救我!放开我!”
薇薇的叫声令在场的人都要忍不住掬一把同情之泪。
施振兴终于软化了,只差没有下跪。“放了我女儿,什么条件我都答应。”
“在上面签个名就好。”
施振兴神态颓丧地接过马大姊递给他的笔,签名?大概是支票署名吧?算了,破财消灾。
这是什么?施振兴以为自己眼花了,他被迫签下的竟是一份结婚证书,更令他大出意料之外的是,需要署名的地方竟在新郎两字的下方!
新娘的名字已经签好,叫做“马淑芬”。
“谁是马淑芬?”
“我。”马大姊挽住了他的手臂。
施振兴甩开了她,气忿忿地说:“打死我也不会娶你这个黑道女流氓。”
“你不想活了!”屈威大哥一脸怒意,手一微扬,就有五个魁梧的大汉从他身后闪出,个个摩拳擦掌。
马大姊摆摆手阻止他们,笑容可掬地转向施振兴说:“我不逼你,如果你不想顾女儿的清白,不怕她被拍下裸照,害你脸上无光,你现在就可以走了。”
“我……”施振兴有口难言,何况他是在“枪”口环伺下。
“大姊!”天香跑了过来,“施薇薇被小皓活活吓昏了!”
其他兄弟一阵嘻笑,屈威也笑容满面说:“大姊,看来你们可要亲上加亲了,婚礼一办完,就可以直接抱孙子了!”
“八字还没一撇呢!”马大姊唉声叹气地说:“施薇薇投错了胎,有个不顾女儿只顾自己的老爹,可怜啊可怜,小皓那孩子不知会不会霸王硬……”
“够了!”施振兴流了满脸冷汗,汗如雨下。“我签,立刻放了我的女儿!”
“放心,我发誓一定善待我的继女。”
这下子,就属马大姊最高兴,骗到了一个老公。
“恭喜大姊!”祝贺之声不断。
小房间里,郑皓把手中的录音机一抛——薇薇的惨叫是事先录好的。
两人见诡计成功,乐得手舞足蹈,手拉手、绕圈圈欢呼雀跃着,直到两人头都发晕,才停止打转。
郑皓对薇薇神秘笑一笑。
“等等,这次别又想假戏真做!”薇薇拆穿他的“阴谋”,笑着往后直退。
“是吗?”他懒懒一笑。
身子却以最快的速度向薇薇扑去,两人倒在床上翻滚。
※※※
“毕先生,报告出来了。”
“有家族遗传病吗?”毕诺忙问。
他和颖颖结婚匆促,没做婚前健康检查,他为了将来孩子的健康着想,找了他们家专属的家庭医生补做。
“大致上没有,你和毕太太都有很好的遗传血统,只是你母亲家方面有一点点精神耗弱。”
“精神耗弱?你是说我母亲的郁郁不乐是来自遗传?”他惊讶地问。
“你母亲原本的病加上产后忧郁症,两种精神上的病结合后,使你母亲近乎神经异常,这对她先天个性的多愁善感无疑是雪上加霜。”
“怎么可能?”
“你父亲没告诉你吗?”
“没有!”他惊疑不定地说:“他不让我跟妹妹和母亲接触,直到在我母亲的葬礼上,我才知道她死了。”
“或许你父亲是怕你们看见你母亲的样子伤心吧?”医生叹了口气。
“难道我母亲看不见孩子和老公就不伤心吗?”
“你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