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让我们恋爱去 page 11 作者:莫忧

  就让他们毁灭,一同毁灭,由他毁了她,然后扼杀自己,那不难——只要把共同的一切,当成空白就好。那一抹空白就足以毁了他和她!

  那么,他今晚又为何而来?

  是来可怜她?还是来折磨她?

  他不用回答,一如往常。

  他家大业大、有权有势的父亲替他塑造了半个权威的身分,而他与生俱来的领导魅力、王者之风填满了权威身分的另一半空缺。他从不用说为什么,也没人能问他为什么!

  他一直这样理所当然地活着,此刻,他的手却微微抖了起来。

  颖颖的长睫毛动了动,似是要醒来了,可是,只不过一眨眼的时间,她突然莫名其妙地痛哭起来。

  她把眼紧闭,唇紧抿,整个身子却不住哆嗦。他知道她晓得他来了,她闻到了他的气味,一时不能自己起来。

  他没说话,脸庞闪过稍纵即逝的情感,叹了一口若有似无的气,不像以往再给她有力的臂膀、滚烫的胸膛,不再给她旖旎的温柔。

  除了静默,他没能再给她什么,因为他已经掏空了自己,涓滴不剩——在决定不原谅她,也不放过自己的那一刻。

  所以,他只是无情地任她哭着。

  她却没有止泪的倾向,只有更加变本加厉,或许她想在泪流干之前、她可以逃开如何面对他的难题。她一向习惯碰上了什么事,绝对不闻不问,只仔细地掩饰,好好包扎伤口,直到好了差不多再说。所以,可想而知,此时毕诺的出现带给她的灵魂多大的骚动。

  那不啻是重新挑起她的伤口!

  她不想见他,这辈子再也不想见有那么陌生眼神的毕诺了。可是,她的眼为什么不听使唤地想要睁开?她的双臂为什么不听使唤地想向他伸去?她的腿为什么蠢蠢欲动起来?她为什么对他一点恨意和惧意也没有?为什么她不像以往只要受一点伤害,就像一只兔子惊惶地脱走,躲入自己的洞窟?自己应该避他如避鬼神,却为什么不自禁地想向他趋近?

  她的呼吸急促了起来,贪婪地吸取他的气味!

  郑颖颖,你是哪来的勇气和决心?这个男人到底对你有多大的意义?你又是如何在乎他?你这样不顾死活地眷恋他到底是福是祸?

  拥抱他,就像拥抱一支锐利的嗜血刀刃,每靠近一次,就多一道伤口。“你要他吗?那种刻骨铭心、撕裂己身的疼痛?

  她还要再对这个恨死她母亲,连带波及她的男人回眸吗?你为什么不躲不逃?你一向就这样好好地活了过来?回头吧!忘了这个男人,就如同父亲给她的残酷记忆一样,很快就不复存在了。

  可是她不甘心,真的不甘心!

  他曾答应她要一辈子把她掬在掌心,珍宠一生。她也曾那样欢然地确认是他,是她该走向的人,他是她的终点及起点。

  他对她的无情真的只源自他恨她的母亲?她那不曾伤害过任何人,却成代罪羔羊的母亲?还是根本找一个藉口来不要她?

  她傻傻的深信,他的怀中是她永远的避风港,现在虽天下之大,却真的没有她容身之处了,她根本不知如何去保护自己。

  何况,她根本割舍不下,忘情不了他!

  只不过是一个灵魂深处最诚实的念头,就吓得她泪意中止,撑开泪意蒙胧的双眼。

  “醒了?”

  “我……”她坐起身子时,只觉全身酸痛酥麻不已。

  他的手勾起了她的下巴,使她正视他。

  曾经有逃的念头在她心湖一闪而过,令她全身微抖。她还是怕他。

  玩高空弹跳的人谁不怕呢?但人群还是争先恐后地去尝试。她呢?能这样不歇斯底里地望向他已经算是奇迹了,就算依旧泪眼汪汪,那又如何?

  “一切都不会有所变化的。”他冷硬地说着,“做个了结吧!”

  他指的是他对她的敌意,及报复的心态将伴随他们一生一世。

  “你要离开我了?”她凄楚地笑一笑。

  “跟着我还是离开我?”这是他给她的抉择,没有转圆的余地!

  跟着他,折磨痛苦不一定少了,离开他,也不一定快乐就多了。

  好“仁慈”的方式,给了她所有的选择!

  他值得她为他浑身是伤,干疮百孔,不顾一切吗?

  值得吗?还是放手让他飞远?以前的她,铁定松手,饶了自己。可是,这一病,使她不同了,或许该说,他对她的意义太特殊!

  所以,她选择拥抱希望,拥抱他的尖锐残忍,反正她有太多的明天可以用来疗伤和期待,没了他,她连今夜都不晓得怎么度过。

  “决定了?”

  “我要你!”

  “不后悔?”

  她坚定地摇了摇头,捱不捱得过就等千万个明天再想。

  这么坚决的意念,连她自己都不可思议起来,畏缩的她,竟想去感化一个男人?

  他一言不发地抱起她,送至自己的胸前横贴。

  “现在?”她不免诧异。

  “后悔了?”

  “不!”

  他带她走出她生活二十四年的房间,不容许她带走一丝一毫,连给她再回忆一眼的机会也不肯。

  “让我自己走。”她不想在他面前示弱,何况,他要带她去的地方,是遥不可知的未来,她得从这一刻学习坚强。

  他没接腔,更没松手,只加强了手臂环她的力量来表示拒绝,只不过几秒钟的时间,他就稳稳当当把她带到楼下。

  “等等,你要对我姊姊做什么?”郑皓从沙发上跳了起来。

  “你没看见颖颖穿那么少,你存心害她着凉是不是?”薇薇不甘示弱地挡住他的去路。

  “我自己要走的。”

  “去哪?”郑皓大吃一惊地问。

  那个脸上有坚毅脸色的女孩真的是他的姊姊吗?颖颖的目光什么时候也强悍了起来?

  该不会他赌注的百分之一真的实现了吧?他原本早已做好心理准备,在颖颖见到毕诺的三秒钟内,一定会做出些不能自制的疯狂举动——例如放声不要命的尖叫。没想到,到前一刻为止,楼上竟是一片沉寂,奇迹似的沉寂;没想到,结果竟是她什么也不带,被毕诺抱着,打算离家出走!

  这么,快就和好了?他不是不替颖颖高兴,只是少了他原先预想的轰轰烈烈!

  那个毕诺真是得了便宜还卖乖,都顺利地抱得美人归,还一副冷死人不偿命的扑克脸。

  就在郑皓胡思乱想之际,毕诺早抱着颖颖走远了,只望见他挺得不能再挺的背脊。

  “你就这样让他带走颖颖?”

  “我姊姊都承认是自愿私奔,我有什么话说?”

  “我觉得事情没那么简单。”

  “私奔简单得很,只要你一点头,我们就即刻私奔。”郑皓打铁趁热地说。

  “别作梦!我是说毕诺和颖颖的表情好不协调。”

  “我也发现了。”

  “不会是要去殉情吧?所以才什么也不带。”

  “殉情?自杀?”郑皓捂腹大笑着,“饶了他们吧!”

  “不准笑!”她伸手捶了他一记。

  他顺势拉她入怀,响亮地吻上一记,然后松手逃命。

  “你今天死定了,郑皓!”薇薇气得直跺脚。

  “我说过会比你多活一天!”他眨眨眼。

  一个星期后,毕达远和丘希雅正式步上红地毯那一端,自然喜上眉梢。

  两人都曾在婚姻中受苦受难,自然更加珍惜眼前得来不易的幸福。

  第二天,就飞往美洲开始他们环球的蜜月之旅。

  在出发的前夕,丘希雅曾和颖颖做了番长谈。颖颖在窗户边,背对着母亲,娓娓述说了自己的决定,表明自己真的无路可退。丘希雅表示惊讶及担忧,但仍尊重她的决定。

  孩子大了,她没法子一辈子替他们做决定,替他们选择最平易的路。

  如果可以的话,她还是想劝颖颖和毕诺分手,因为,毕诺有足够的力量可以伤害颖颖,她不知道颖颖能对他造成多少影响?

  “对毕诺说实话,他恨错人了,这种事很好查证的。”丘希雅无可奈何地建议着。

  “那他心中的恨呢?”

  “总之不该由你来承受。”

  “他受罪,我也不会好过。”颖颖吸吸鼻子,尽量笑得自在些。

  “傻孩子。”

  丘希雅不再说了,毕竟她也是女人,也曾水里来、火里去,她不会不懂情到深处无怨尤的道理。

  “妈,春宵一刻值千金!”颖颖俏皮地说。

  “你这丫头下起逐客令了!”丘希雅点了她秀丽的鼻梁,站起身子退出房间。

  其实颖颖是想留她的,明天她和毕伯伯去渡蜜月后,偌大的毕家大宅就只剩她和毕诺了。

  她百无聊赖地打开窗户,让冷飕飕的寒风透进屋内,她也真是的,这么大的人了,很多事都不想独自面对,总是想依赖,真怀念毕诺的厚厚胸膛。

  真是糟糕的长不大性格,毕诺也受不了吧?

  说曹操曹操到,毕诺像只豹般优雅而无声无息地潜入她的房里。

  不置一辞地关上所有的窗,他隔绝了室外的所有寒意.她暗自窃喜着,他还是关心她的。虽然,事实上,她是喜欢被风吹刮的感觉,但他怕她着凉,更令她窝心。

  “你母亲又对你面授机宜什么?”他讥诮地问。

  “要我做了决定就不要后悔。”

  “我还以为是教你如何勾引我呢!”他把她拉近,和自己的身躯贴合。

  “请你不要侮辱我的母亲。”她无力地挣扎,艰涩地挤出几个字。

  “侮辱?我对她已经够仁慈,尽量避开她,不想给她难堪。”

  “所以也把流有她血液的我恨上?”

  “既流有她的血液,就让我看看你们对男人的本事。”他的目光冷冽,唇却炙热如火。

  她因意气之恼而抗拒着,却依旧难逃被他结实吻着的厄运,更加令她难堪的是,她的反应有些不争气的热烈。

  他要看荡妇是不是?对这个闪入她已半痴半醉的脑袋的念头,她狡黠地微微一笑。虽然有点惊世骇俗,但想到能吓到毕诺也挺好玩的,所以她豁出去地搏命演出,预想到他稍后的错愕就有些值回票价。

  她像没骨头似地贴上他,和他像麻花条般地纠缠着,辗转需索,让空气中只剩下他和她的喘息声!

  他果然因她突如其来的热情而感到诧异,想微微推开她,看她到底在想些什么?但她根本不让他脱开,微微一跃,就又钻入他的怀中,骚乱之间的小小蠕动,引发了毕诺更大的激情。

  他无法放开她了,脑子再也不存任何理智,往她身上的任何一寸疯狂地探索,以释放体内排山倒海般的饥切和渴望。

  他多怀念她身上的味道,他早说过,对她,他是不要命地贪婪,他想将自己,和她一同揉碎,相和再相和,分不出他,也分不出她?

  他没办法恨这个女人,即使是一根头发还是睫毛,他也无法憎恶,但他心中明明有无法排除的恨意。

  天,他该怎么办?拿眼前这个既天使又魔鬼的女人怎么办?可笑的是,不放过他的竟是他死去的母亲。

  就在他一个恍惚之间;颖颖逃开了他,迳自歇喘,胸脯因急促呼吸而上下起伏着。

  “及格吗?”她挑衅地说。

  “不像你。”

  “也不像我的母亲。”她的母亲绝不是他口中的荡妇。

  “此刻的你不像以往乔装的天真女孩。”他能把话说得很恶毒。

  “我变化多一点,你才不会腻。”她故意不生气。他爱说些伤人自伤的话就说吧,如果这能释放他心中的恨意的话。

  不过,她自己可要自求多福些,虽然她明明叫自己不要在意他说的话,就把他说的那些“言不由衷”的恶言语当做一种恶臭,从人身释出气体就好,可是,她敏锐地发现,要完全做到,简直是缘木求鱼,痴人做梦。

  她自己筑起的防护罩比蛋壳还要脆弱,他不过说了一句重话,上面就出现一道裂痕。

  她能平静地面对他多久?抑或他根本想看在他折磨下,她的痛苦面容?她怎么会爱上这种男人,还爱得这么惨?

  “很可惜,你失败了!”

  “失败?”她还记得他刚才可以融化一切的热情,如果情火可以伤人,她和他早已烟灭成灰。

  不过,最后一刻他是有些心不在焉,所以,她才趁隙逃开,避掉在他怀中窒息而死的惨祸!

  “吻着你时,我心中却想着另一个女人。”他残忍地讥诮着,邪恶地很。

  “我简直要痛不欲生了。”她故意笑着说。

  防护罩破了,她的心在淌血,要不是强忍着,泪珠就要跟着来了,没用的女人,她吸吸鼻子自嘲。

  毕诺许久不能言语,眼前的女人真的是他认识的那个郑颖颖吗?活脱成了另一个人?这是不是她的真面目?

  “喔,是吗?”

  “做什么?”

  只不过是一眨眼的时间,她的左手已落入他的双掌之中,不容她反对或答应,毕诺迳自掏出一枚典雅的钻戒戴上她修长的无名指。

  “你是我的女人,我的妻子。”

  她无言地点头,对于她早已向他当面承认的事实,她实在无法在此刻否认。尽管他的求婚有些自大,有些野蛮!

  “你不该点头。”

  “你也没让我有逃的机会。”

  “我遗憾地告诉你,你的痛不欲生和惊疑不安将维持一段很长的时间。”他撇下了她,带着可恶的笑声,扬长而去。

  这算什么求婚?颖颖在他的背后扮了个大鬼脸。不说些令人心动的甜言蜜语也就罢了,偏偏捡些刺人伤人的话来讲!

  如果把他求婚的话语翻成更白话一些,就是:可怜啊,你真是可怜,马上就要有一个不幸的婚姻,我会不停地告诉你,吻着你时我心里想的是别的女人,你更会不断地畏惧我会在什么时候抛弃你,直到你再也受不了,放弃这桩婚姻为止。

  呸呸呸!真是不吉利!

  千错万错,就错在她喜欢上这个宇宙第一号混蛋!

  他为什么不说些她想听的,恶心一点的,在只有两人时,她也会欢欢喜喜接受啊!

  “没有你,我的生命就缺少意义!”

  “没有你,世界只剩冰冷和黑暗!”

  “我需要你,在我生命中的每一刻!”

  她也真傻,他带她来他家,是来折磨她,让她受气的,除此之外,她还能期待什么待遇?

  明知如此,却也是她自己心甘情愿跟他来的。自己得乐观些才行,爱上毕诺,自己一定得达观!

  她自从前阵子那场大病醒来后,整个性子都变了,愿意不顾一切地跟毕诺来到他家就是一个最好的证明。或许这才是她的本性吧!她父亲想把她改造成他心目中理想的典型,基于父亲的权威,或许该说是严苛毒打,她渐渐地改化真正的自己,扮演父亲所要的形象。没想到,她在怕永远失去毕诺时急惊攻心所生的一病,竟然让她回复自我!

  她从床头柜拿出一本全新的日记本,写下毕诺欺负她的“事实”,等到毕诺的恨意耗尽,回复她所认识,那个宠她、疼她、呵护她的毕诺后,大概就可以集成毕诺专属的忏悔录了。她要记下他们之间的点点滴滴,让他以后好好反省思过,下次绝不再犯,加倍地对她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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