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怕我跟他们走?”她侧头看他。
“有一点。”他笑得轻佻,好不正经。
“这是不是表示你在乎我?”她的眼睛在发亮,询问着。
他但笑不语,不正面回答,但她知道应该是的。
“我想让你到国外念大学。”车子抢过一个黄灯后他突然这样说。
她睨他片刻,轻笑起来,“早早打发我走你好自由?”
她知道他有很多女朋友,个个气质出众貌美如花,皆是上流社会的名媛淑女,他待她们极好,因为每次电话一来他都柔声柔气的,跟对她有很大的不同,有时候听得让她很火大,嫉妒得要死,却又莫可奈何。
他们之间有协定,在她还配不上他时,没有权利干涉他的私生活,包括他的感情世界。
“在国外念大学,以你的成绩直接拿硕士不是问题,将来要拿博士学位也比较轻松。”他认真说道。
博士?他对她的期望还真是高!“是你轻松还是我轻松?”把她丢到国外他就没有负担,不必每天接她上下学,还真是轻松。
他轻笑出声,有点暧昧与不正经,“你愈来愈黏我,将来出国会很辛苦。”他就是看出这一点,怕将来苦了她,所以想提早送她出去。
“现在出去就不辛苦?”她突然眼红,声音微哽。
她已经离不开他了,他不知道吗?这种依赖是无形中形成的。
车子减缓速度,然后停了下来,他侧身冷瞪着她,让她的心起了一阵寒颤。
他也不希望她离开,但这条路必须要走,他只有狠下心。
“怕辛苦就放弃啊!回去混嘛!”他冷冷地怒道,轻蔑的眼神又出来了。
她喉头一紧,倔强地回瞪他,“放弃好让你自由?你休想。”
他收回目光,油门再度踩下,朝黑夜逼近,彼此的心都在沸腾燃烧,却又不敢太靠近,怕一不小心擦出火花,就会同归于尽。
冷冷的北风呼呼地吹,寒假在风中来临。
夏维莲走出校门,下意识地拢拢身上的外套,朝右方的人行道迈去,孤乖的背影在寒风中抖瑟。
今天结业典礼,时间不是那么确定,所以她叫方彦不用来接她,最主要的是她想四处走一走、逛一逛。
远远地便瞧见那头红褐色的发,她无意识地撇撇嘴,不甚在意的继续往前走。
他最近几乎每天都出现,但来不及靠近,她多半已经进了方彦的跑车。她是认真且存心不愿再跟他们有任何牵扯,但他似乎还看不明白,执意纠缠。
“小夏。”红发少年看见她,跳下机车奔了过来。
夏维莲脚步没停,目光也不看他,茫然地盯着自己一步步跨前的两条腿。
“小夏。”他长长喊了声,声音听起来很无奈。
“你在浪费时间。”她终于开口,语气是冷漠疏离的。
“我每天都来你知道吗?小夏,小夏——”红发少年伸手扯住她的手,阻止她继续往前。
她飘忽的眼神终于抬起来与他相对,看见他满脸的急躁与无奈。
“阿平,我们之间早已经结束了。”在他摒弃她逃跑的那一瞬间就已经结束了。
如果当时他不弃她而逃,与她患难与共,她现在或许已经成为他的人,愿意一生跟他漂泊,但,他放弃了她,现在回头来找她根本已经没有任何意义。
“小夏。”红发少年长喊一声,又是那无奈口吻,“那天我——”
“那天的事不要再提。”她冷声打断他的话。
提起那天的事,她只会更记着自己是被抛弃的,被父母抛弃,被朋友抛弃。
“小夏。”
“也许我们的生命曾经有过交集,但那都已经过去了,就如在那之前,我们并不相识,完全不同的世界,完全不同的生活方式,永远也擦不出火花,你何不就当我们从来没有认识过?”夏维莲也挺无奈的,这世界就是一样无情,不是你抛弃我就是我不要你。
红发少年深深注视着她,突然冒出一句:“你变了,小夏。”
她轻笑起来,“人都是会变的不是吗?但我希望自己可以愈变愈好,变成一个……”目光变得很遥远,梦似的光环在她头上闪烁。
她要变成一个配得上他的女人。
“我爱你啊小夏。”红发少年认真地说。
她又轻笑,笑得极为讽刺。他知道什么叫做爱?狗——咳!她以前也把那种无知的感情当作是爱,直到遇上方彦,他为她所做的一切让她深刻体会到什么叫做爱,那是一种牺牲,一种仁慈,还有更多的包容。
“我是说真的。”红发少年更用力地说。
“阿平,不要再浪费时间了,人的生命有限,每天这样混日子只是在浪费生命,如果你真对我有心,应该看得出来我在执着什么,我不会再往回走,不会再堕落,而我……”她认真地注视着少年,“我希望你也不要再堕落。”
红发少年怔了好一会儿,“你真的变了,小夏。”
“我说过人会变得嘛!阿平,就当堕落是我们成长的必经过程,而现在我们已经长大,必须脱离那种荒唐,做个真真正正的大人。”她目光落向地平线的另一端,遥远得让人觉得陌生,将手放入外套的口袋,缩了缩肩,“我们都有美好的远景,我希望有一天自己能站在人生的舞台上,用满意的态度回味自己辉煌的一生。阿平,我希望你也是。再见了,阿平。”
她知道自己还会见到他,在未来的某一天,直觉这样告诉她,所以说再见。
望着她的背影逐渐远去,红发少年的心有了很大的起伏。
小夏变了,真的变了,是什么力量促使她改变?
转身靠近学校围墙,目光望进校园,收尽一点一滴,他的心突然激动起来,然后又慢慢地恢复平静。
第四章
曾经繁华的西门町,落寞了,而乏人问津的东区却繁华了,望着这些街景,心中撩起无数感叹。
这些风貌就像人生,起起伏伏,不是变好就是变坏。
都快过年了,这些商店还是冷冷清清,经济萧条是一大影响,但最主要的还是商家不懂得求新求变。也许再过几年这里会再繁华起来,因为人类是非常聪明的动物,开窍的时候咸鱼都能翻身,就如方彦,他就是聪明过人,才能把她从阴臭的角落拯救出来。他是看清了她的本质的,而就是因为这份相知,让她彻彻底底的爱上了他。
爱?十七岁谈爱似乎还太早,但她就是对他依赖,想靠他一生,而他,他爱她吗?或许他只是想当上帝,对她付出的是那种大爱,牺牲跟成全,但不管他对她抱着的究竟是什么样的心态,她这辈子都赖定他了。
她扬唇一笑。算他倒霉。
耳边似乎又听见那种非议的窃窃私语,她下意识地转头,右方泡沫红茶店的廊下有几名穿着跟她相同制服的女生坐在那儿,毫无顾忌地对她指指点点。
她撇嘴,不予理会,迈开的腿却因被挡了去路而收回。
“一个人啊?”方景如以不屑的眼神瞠着她。
这个方景如是她的同班同学,早对她眼红,但她一直没去理会,因为只要不来惹她,在背后怎么说她批评她都无所谓。
她绕身要走,方景如使是又横了过来,廊下的几名同学也跟着跑出来,围住了她。
她淡淡抬眼,冷漠地撇嘴,“你想干什么?”
方景如推了她一把,“我早看你不顺眼了,烂梨装苹果。”
她停住两秒不呼吸,略僵的脸色放柔下来,“我不想惹事,请你让开。”
“我就偏不让开。”方景如挑衅的环着胸,一副小太妹的态度。
夏维莲再度撇嘴一笑。名女中的学生耶,却跟个太妹没啥两样,这就是人,外表清纯高贵,在学校是个模范生,出了校门就是个烂人。
“你笑什么?”方景如涨着脸低吼。夏维莲脸上那笑容好不诡异,看得人很恼。
“你在嫉妒我吗?”夏维莲含笑以对,双手放在外套口袋里,一副懒洋洋的姿态。
方景如眼儿朝左右瞟了瞟,看见数位同学同时投来询问的眼神,脸竟涨红,“我嫉妒你什么?你这个烂货有什么可以让我嫉妒的?”
“嫉妒我的成绩,嫉妒我每天有名跑车接送。”她狠心点破。
方景如脸更红,气得跳脚,口不择言地叫嚣,“你这个被男人包养的烂骚货,有优越的成绩有个屁用?滚在床上让男人骑的时候还不是那德行。”
夏维莲不怒反笑,讥嘲地扬唇,“你被男人骑过是不是?不然怎么会知道那是什么德行?”
方景如整个跳起来,一张脸涨成猪肝色,“你……你在胡说什么?”
夏维莲脸色沉凝下来,“我在说什么你心里很清楚。我这个人一向是人不犯我我不犯人,方景如,你再不让开的话别怪我掀了你的底,让你难堪。”
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真的很不巧,在她离家四处飘荡的岁月里,看见这个姓方的跟男人上宾馆。
品学兼优的好学生哪,不过是一名妓女。
方景如面如死灰,一脸斗败。她惹错对象了吗?这个乖乖牌以前很好欺负的,怎么现在变得这么犀利?
夏维莲嗤哼一声,绕过她走了开去,完全不理会身后诧异的眸光。
方景如除外,那些人此刻一定在猜想她话里的含意。
算她倒霉,惹上她。
下了公车,迎面而来的空气有些污浊,她捂了下鼻,闲闲地朝那栋宏伟的企业大楼走去。
他的跑车还是停在那个位置,安好无恙。
她嗤笑一声,往前迈去,脚步却突然凝住,怔怔地看着从大楼里走出的那对男女。
女的笑盈盈,不知道在男的耳边说些什么,男的妖惑一笑,在女的腰间掐了一下,女的跳起来,跑了开去,笑声咯咯,男的追上前,从女的身后抱住她,然后绕至她身侧,搂紧她的腰,女的娇甜一笑,更挨近他几分,双双朝对面的牛排馆走去。
多么让人艳羡的一个画面,同时也多么让人心碎的一个画面,他竟然没有看见她,跟那个女的一边打情骂俏一边从她身边走过。
那个女人长得很美艳,身材更是不用说,气质高贵优雅,是她一辈子都追不上的那种气质。
是他的女朋友之一吧?但那亲昵,似乎比一般男女朋友更黏腻。
这是他想早早把她送出国的原因?她妨碍到他了?他二十七岁,不小了,有好的对象应该要结婚了,但给了她那样的承诺,他……后悔了?
心沉了下去,感觉风更冷,瑟缩的跟着他们的背影走入牛排馆。
“欢迎光临。”门内站着一位服务生,正笑嘻嘻地弯身对她说欢迎。
她的目光往四周一扫,立即瞧见角落里那对暧昧的人影。
“一位吗?”服务生问。
她点头,遮遮掩掩地朝他们走了过去,背对着他们坐着,两桌之间隔着一个木雕屏风。
这是一家很有情调的牛排馆,雅致的装演满有品味,服务生亲切得像邻家小孩,所以生意不错。
夏维莲抓过菜单,点了一客最便宜的牛排,然后靠着屏风而坐,呆呆地。
“刚刚回国,对未来有什么打算?”方彦的声音隔着扉风传来。
多温柔的声音!夏维莲的心纠结。
他从来不曾用这种语气跟她说过话。
“最好的打算就是找张长期饭票。”裴相琳暧昧地朝方彦挤挤眼。
“能让你这个大小姐看上眼的不容易。”方彦调侃笑道。
“眼下就有一个。”裴相琳直言不讳,娇滴滴地笑着。
“我才疏学浅,哪配得上你?”方彦客气地说。
“如果连你都配不上我,我岂不得削发伴青灯?”裴相琳玩味十足地说。
方彦大笑起来,“我倒真想看看你剃光头的模样。”
裴相琳噗哧,跟着咯咯大笑。
服务生送来牛排,让他们的对话歇了一会儿。
“说真的,有什么打算?”方彦拿起刀叉切起牛排。
“你以为我说假?”裴相琳切了一块牛排优雅地送进嘴里,笑得媚极。
“你别真的打我主意,我是不打算结婚的,这你知道。”方彦送一小块牛排入口,一边嚼着一边说。
裴相琳咽下口中牛排,拿起茶杯浅啜一口,“我知道啊,可我赖定你你能如何?”语中有丝调皮的执着。
“那你真的得当尼姑了。”
裴相琳又是一声娇笑,“就算当尼姑,也要你剃光头作陪。”
“别来,我这种蛋型脑袋剃了光头可不能看。”方彦打趣。
声音停顿下来。夏维莲看着服务生放在自己面前的牛排,一点胃口也没有,却也拿起刀叉切割着。
“你真的不想结婚?”裴相琳突然认真起来。
方彦挑挑眉,“至少现在不想。”
“是没有一个你合眼的吗?”裴相琳问。
方彦利用吞咽牛排空档思考,“合不合眼不重要,重要的是……”顿了一下,“是不是有那个必要。”
“你一个星期换七个女朋友不腻?”
“怎么会?很新鲜呢,跟这牛排一样。”他回答得很不正经。
“女人在你眼中就像一客牛排?”裴相琳皱眉。
“不然一个星期换七个换什么意思的?”方彦笑道。
“牛排吃久了也会腻的。”裴相琳意味深沉。
“等腻了再说。”他轻描淡写挡了回去。
“方彦。”裴相琳正视他,眼里多柔情,“为我安定下来吧!”
方彦沉默半晌,“让我考虑。”
裴相琳又笑,“肯考虑表示我希望很大,来,干杯。”
“别抱太大希望。”他干了杯,“我们现在这样不是很好?”
“可我想把你栓在我身边,成为我一个人的。”裴相琳大胆得很优雅。
“你把我当宠物?”方彦嘲谑。
她突然认真起来,“我只当你是我的男人。”
“当我的女人会很辛苦,因为我很花心。”方彦的态度没有多少正经,甚至轻佻。
“我有把握拴住你的心。”裴相琳笑得诡谲。
“唔?”他挑眉,不怎么相信。
她突然倾身吻住他的唇。
她的唇饱满而富弹性,很容易让人迷醉,方彦是个正常的男人,怎么经得起这样的诱惑,而且要她在这种公共场所做出这么大胆的挑衅不容易,想必她真下了决心。
她的身子悄悄绕过四方桌,贴着他坐下来,大胆地攀上他的颈子,狂热地吻了起来,全然不理会周遭的侧目。
夏维莲直觉不对劲,缓缓转头,从雕花屏风的花缝间看见两团纠缠的人影,狂妄放肆的热吻,他的手……伸进了那女人的衣内。
她直勾勾地看着,心一片一片的碎裂,再过不久,他会跟这个女人走进宾馆,或者在他的跑车里做那档事,而她,只是个局外人,一个无权干涉,还配不上他的局外人。
方彦进门的时候她还没睡,她缩在沙发里看电视,手脚冰冷得像快要冻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