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戏恋 page 9 作者:茉曦

  张隆掩不住心头的讶异,他抬起眼,踌躇地望着主人。

  “怎么,你哑了不成?”矵九霄锐利的眸光直射向他。

  “是,庄主,属下谨遵吩咐。”张隆垂首,缓缓地退至门后,掩住门扇。

  忽地,起了一阵风,吹开了未曾合紧的窗户,拂乱了他的黑发,带来暗夜的花香。

  该是遍野落花,芦苇白苍的秋时了。

  第七章

  透窗的夕阳余晖拉长了曲琉衣的身影,黄昏的暗调更衬出她异常晶亮的眸子。

  那是一双披伏着怒焰的眼。

  傍晚时,张总管来到了厨房将她叫了出去,要她今晚开始在听风居服侍矵九霄,她不服地回问为何要支开她,张总管犹豫了一阵,才说出她镇日与人争执,主人特要她跟在身侧,严加管教。

  臔儿笑着说,多少人梦寐以求能服侍庄主,要她飞上枝头当凤凰时,千万别忘了她们这一班姊妹。

  她不服,亦不满,矵九霄既已选择遗忘她,为何此刻偏又要招惹。

  在她愤愤不平之际,却不知映照在铜镜里的影子,早已泄漏了她的伪装,明眸清丽似含烟秋水,两行云鬓拢着嗔怨的红颜,最初最美的心事,全教她隐匿在红嫣如花的粉颈中。

  一缕被曲琉衣不愿承认,且刻意忽略的甜意正慢慢发酵……

  风吹过窗,发出轻微的声响,曲琉衣下意识地回头看,才发现只是一阵风。

  她回过头,支起领,不意却见至自己粗糙的手背,摊开掌心,柔嫩的手肉已被磨得起茧,她怔怔地望着丑陋的皮肉,一思及矵九霄可能的挪揄目光,便忍不住将手藏在身后。

  呵!何必遮遮掩掩,这粗糙的皮肉可正如一把利剑,将他的邪念斩草除根。

  曲琉衣望着镜中人,白净的肌肤已被灶烟及炭屑染覆上一层如污泥般的黑灰,她伸出手抚过脸庞,竟有些微的炭屑掉落。

  她胡乱地擦着脸庞,黑屑随之愈掉愈多,渐渐地,洁净蜜色的肌肤伴着块块的红迹从污泥中探出身来,像朵羞涩的荷花。

  脸上的块块红迹是手拂拭而留下的,她不在乎弄伤自己,只是一味地拍拂着身子及脸庞。

  她全然忘了适才还信誓旦旦要斩除他的邪念,这会儿,隐匿在心下的心事全冲动地涌出来,再也藏不住。

  水。她渴望一池绿涧的水波来匀净身子,绝不能让他瞧见她的狼狈,曲琉衣奔向屋外,寻着记忆中偏僻的地方前进。

   

   ☆  ☆  ☆

   

  月光下,一波泛着银光的湖水恍若圣洁的观音之水,正等着她的前来。

  这是她无意间发现的地方,湖边的芦花幽蔽住一湖绿波,若不细看,根本不晓得这里躲了一处水桃源。

  她脱下绣鞋,牵起了裙裾,莲足轻点水面,阵阵的涟漪随之层层晕开,曲琉衣再点了下,再度泛起的水漪轻轻赶着前一波的微波。

  她蹲踞在湖边,将水洒上手臂,轻轻擦过,玉白的肤色映在月光下更显洁皙。

  淡淡的暗香徐徐飘来,曲琉衣深汲了口,满颊留香。

  她站了起来,像朵亭亭玉立的荷,环顾了寂静无声的四周,她的手放开了裙裾,缓缓地走向湖内。

  何须脱衣?顺道将衣襟洗净了不也好,曲琉衣一笑,闭气潜入波绿的湖底,起舞在绿波中,仿佛梦中她曾如此悠游于中。

  曲琉衣缓缓浮出水面,如一朵出水的荷,兀自沐着水滴,她举起手臂,满意于那雪亮而白润的颜色。

  湖水涤净了她的渴望,她摇头甩落沾发的水滴,撩起裙摆,带着清爽的笑靥,缓步走向岸边。

  一道熟悉的银光冻结了她的笑,是他左耳上的银环,她定在池中,迎向似笑非笑的眼眸。

  “你来多久了?”被撞见的难堪让她的声音不觉地拔尖。

  “唉,我守了一会儿却迟迟不见你脱衣,来多久有何分别?”矵九霄万分无奈地说着,仿佛是她辜负了自己的期望般。

  他在回听风居时,瞥见了她急奔的身影,不消想,便隐隐地追随在她身后。

  “无耻。”曲琉衣隔着池水嗔瞪着他,他轻薄的眉眼是只有对她,抑或所有女人皆受过,突生的猜忌在心头翻搅。

  “上来。”矵九霄伸出手臂,黑石般的眼珠望着咫尺的她。

  曲琉衣茫然若失地凝着他爽朗俊美的脸庞,依旧是一身的锦绿袍缎衬出他身形的修长,而她早非昔日高高在上的曲琉衣了,她拧握住手心的粗茧,强烈的自卑提醒着她。

  短短的咫尺却似天涯无际,她呆望着水中自己的倒影,脚迟迟无法跨出。

  矵九霄望进她的踟蹰,长袍一掀,锦绿袍缎与绿湖融成一色。

  曲琉衣惊愕地捂住唇,眼定时,他的身影已在眼前。

  她的眼望不进天上的月,足下的水,却一如弯瓢,瓢起他比盈月还亮的黑眼,比绿水还凉沁的薄唇。

  无心的云掩住了月,矵九霄手一扯,曲琉衣便沉伏进他的臂弯,洒落的阴影懊恼地无法进入两人之间。

  他伏首,她仰面,漾火的唇瓣互碰,抖颤的情芽绿满两人的心潭,澎湃的血液开出火红的花。

  她身子轻颤,她面颊酡红,她意识朦胧,迷离中,一朵湖畔的荷也在风中轻颤荷身,酡红荷面,荷苞欲语还休……

  月下,池上,环抱拥吻的男女,交缠的身影在波动的水面上,翩翩起舞。

  相濡以沫的吻后,矵九霄怜惜地用衣袖擦去她脸上残留的水珠,搂过她的身子带上岸边。

  偎在他怀中的曲琉衣,她的眼落回池畔的那朵荷,荷上挂着几滴晶莹的水珠,正迎向淡淡的夜风。

   

   ☆  ☆  ☆

   

  漫步走回听风居,曲琉衣坐在窗下,烛火在风中闪烁。

  “你为何要我来?”她咬碎矜持,心中有着些许的期盼。

  正除下一身湿衣的矵九霄,笑看了她挺立的背脊一眼,又慢条斯理地换上干净舒服的长裤。

  “我想念你的身子。”他无声地来到她身后,热呼的气息染红她的耳根。

  曲琉衣木然地吞下喉中纠结的苦水,她早该料到的,不是吗?花前月下的轻怜蜜意,还不是只为了这具身子,她还以为……算了。

  “这身子已经粗糙不堪,你可以死心。”她拧握成拳,指尖轻刺手心的粗糙。

  矵九霄一把环住她的身子,厚实的胸膛烫着她身上的湿衣。

  “放开我,我身上是湿的。”曲琉衣一颤,两手抵住他的手臂。

  “我帮你脱掉。”他灵活的指尖在衣带襟结中穿梭,不一会儿,整件衣裳已被他扯下。

  曲琉衣又羞又急地护住身上唯一的亵衣,眉眼儿不敢向后望去。

  矵九霄黑漾的眸被她的细雪凝脂所划亮,他伸出指尖,修长的指沿着她背脊的沟道拂过,留下一道灼热的战栗。

  曲琉衣僵直了背,这突来的亲昵让她慌了心神,紧凝的气息收住不敢妄动,怕引起他更邪肆的举动。

  他恍若明白她的心悸,薄唇硬是欺上她赛雪的背脊,恣意尝欢,修长的两手则绕到她身前与她的十指交握。

  “不——”曲琉衣抽开手,转身面对他,她怕粗糙的手会被他发现,一思及,硬从溃散的思绪中抢救出一丝的理智。

  “要。”矵九霄不容她争辩,身形紧紧地覆在她身上。

  “你……你没发现吗?我的手已经长茧了,不再是以前的模样了。”她摊开手,十指在他眼前晃动。

  “那又如何?”他擒住她两手,温柔地将她的掌心摩挲他的脸庞。

  焚燃的火热烧红了她的两颊,她全身乏力地任由他摆布。

  及至掌心的湿润袭来,曲琉衣才惊觉自己正躺在软馥的床上,而他正轻咬着自己的指尖。

  轻吟一声,她羞赧地闭上眼,不敢看他炽热的眸子,即便早被他占了身子,可她仍无法自若。

  “睁眼,我要你看着我。”矵九霄抚过她弯弯的秀眉,轻哄慢诱。

  她睁开眼便被他左耳上的银光给吸引住,举起手轻轻触及冰冷的银环,指尖受冷地轻缩。

  “这是千年寒银所铸成的,烦躁的时候,只要轻抚它,便会通体舒畅。”矵九霄带着她的手,再次抚向银环。

  “舒服吗?”他贴着她的颊,轻声问道。

  曲琉衣点了点头,莫怪乎,他从不被忿怒给操纵。

  “唉,你把全副注意都移到了银环上,搅得我没兴了。”他叹了一声,大手一张,便将她纳入怀中。

  曲琉衣闭上眼,带着沉沉的睡意在他怀里安居。

   

   ☆  ☆  ☆

   

  她快活得像一只轻盈的蝶儿,飞舞在姹紫嫣红的百花中,风轻轻一吹,便展着翅,乘风而行。

  白日,她整理听风居的一切,夜里,则和衣安居在矵九霄的怀里,细数她嘴角不时堆积的笑意,竟比十多年的次数还多。

  晚霞贴在天边,碧草连着天际,曲琉衣舒服地躺在草地上伸展四肢后,在暮色中爬起。

  她走到池边,轻轻拨弄着碧绿的水波,水中倒影映出一位明眸绝艳的女子正望着她直笑。

  来这池边,已是她每日的习惯,休憩、静躺皆可,矵九霄有他的银环来抚平情绪,她则拥有一池碧波。

  她收回了笑,用沁凉的湖水轻泼脸庞,该回去了,今天过于贪睡,矵九霄怕已回山庄了。

  折下一截芦苇叼含在嘴边,曲琉衣踩着轻盈的步伐,信步走向听风居,看着天边幻化的晚霞,突地她心念一转,绕到了昔日居处的灶房。

  “琉衣,你怎么来了!”臔儿一瞧见她,忙放下菜刀,起身相迎。

  她在裙侧处随意地擦了下,才牵过曲琉衣细看。“瞧瞧,才几天不见,你益发标致,真是羡煞我也。”

  “那还用说!”语毕,曲琉衣为自己轻易便脱口而出的玩笑话红着脸摇头。

  “你这姑娘,脸皮倒是挺厚地。”臔儿轻拂过她娇嫩的脸庞,也不由得笑了出来。

  “今儿个怎么有空过来?”等到两人笑声渐歇,臔儿才抚着笑痛的肚腹问道。

  “想顺道将饭菜端到听风居去。”

  自她搬进听风居后,矵九霄便改了在饭厅用膳的习惯,要她夜夜服侍他在房里用膳。

  矵九霄那难以捉摸的性子,竟要她与他同席,她挑眉不解,还是坐下了。有时候,他回来迟了,也不客气地自个儿先吃,等着他进门瞧见,仅是挑着笑眼看她,而不多言。

  “咦,你不知道吗?今儿个表姑娘来了,她许久没来喽,大伙儿都极喜欢这个表姑娘,所以她这回来,庄内正准备为她洗尘接风呢!”

  臔儿突然捂住嘴,急急地回到灶房掀开锅盖,她呼了口气,幸好,菜没糊掉。

  曲琉衣跟在她身后,疑惑地自喃:“矵九霄有表妹?”

  “有,而且还是挺温柔的一个人,我若是男人,见到像表小姐那样温婉的女子,怕一颗心早飞奔而去了。”臔儿陶醉地说着。

  每个男人都喜欢她?曲琉衣的脑际浮现出矵九霄的脸庞。他也是那些男人之一吗?她的心上恍若压了一座山,沉重不安。

  “她美吗?”曲琉衣迟疑地开口。

  “美?”臔儿皱起眉头,努力地在脑海找寻适当的词汇想形容个贴切。“她没有你的明艳动人,可她却像细水一样,无声无息地流入人心。哎,我也不晓得这样形容对否,等你自个儿看,就明白了。”臔儿一时也无法说个清楚,只好要曲琉衣自己去看。

  曲琉衣别了臔儿,往听风居而行,过往的晚风挥不去满腔的烦躁,初升的月眉照不穿眼里的迷乱,她该去见那个温柔的女子吗?为谁而见?见了又能如何?

  刻意忽略,藏隐的情芽轻轻地敲着心窗,大声地呼喊着要冒出头,它不想再窝在幽暗的深处了!

  她捂住耳朵,不想听进自己心内发出的呐喊,不要再逼我了,承认爱他又能怎样?她不是温柔的女人,矵九霄不会舍温柔的表妹而就她的,曲琉衣,死心吧!

   

   ☆  ☆  ☆

   

  她还是来了,来见那个柔情似水的女子。

  在听风居,她片刻也坐不住,脑中不停幻化着矵九霄与他表妹凝目相对的画面,嫉妒煽点着胡思乱想的火舌,烧向她的身,烧向她的每一根发,她无法再忍受烧灼焚身的痛楚,所以,她还是来了。

  再次抚着刻意堆砌的发髻,曲琉衣敛整衣裳,嘴边扎起自信的笑容,手拨开饭厅的珠帘,信步走进。

  “你怎来了?”矵九霄瞧见她,放下了手边的碗筷。

  “我来服侍你。”曲琉衣不理他审问的目光,大眼径自瞧着他身旁的女子。

  女子抬起头,略微苍白的脸庞脂粉末施,羸弱地像缕无依的孤魂,淡淡的眉枝下,嵌着盈似秋水的黑眸,乍看并不艳丽,也不夺目,但却舒服,像一弯水,不争不求,却惹人垂怜。

  曲琉衣摸抚过自己蜜色的脸庞,唇边扎紧的笑容,慢慢融化,曾企望她是个平凡的女子,可她微薄的希冀此刻正离她飞去。

  她懂了,原来温柔就似花瓣如雨,轻轻洒在心上,不多言,一凝眼,便会望进人心。

  “她是我的表妹——舒绿恋。”矵九霄打断她直锐的注视,微紧的喉音透着对她的薄愠。

  意识到矵九霄对她表妹的呵护,曲琉衣咬着下唇,心中飞过阵阵的委屈。

  “过来。”矵九霄推开身旁的椅子。

  曲琉衣原意图掉头而去,不愿看矵九霄对舒绿恋展露出亲昵,倔强的心却突地一横,顺他的令,她定要仔细瞧个清楚,看他们两人如何卿卿我我。

  “张隆,加副碗筷。”

  曲琉衣不敢望向矵九霄冷淡的眼,挨着桌边,小心翼翼地落座。

  “霄,她是?”清澈的嗓音如飞泉,流入众人的耳里。

  “婢女。”在回望舒绿恋时,矵九霄眼中的淡薄尽消。

  婢女?原来他是这么看她的,心被他木然的语气煎熬,熬出了苦涩的汁,在血脉中与鲜血染成一块。

  举箸,她食不知味,浓密的睫覆住她眼中可能闪现的悲歌。

  婢女怎能尊卑不分同主人一块用膳,舒绿恋慧黠的眼轻易地看穿两人之间的情障。

  何必相互地折磨彼此,难道真得等到离了爱人,才独自暗夜神伤,后悔莫及。

  舒绿恋轻蹙着眉头,记忆中一双冷清的眼如黑浪汹涌地袭向她来不及巩固的心防,她挡不住,只能任凭那浪吞噬她。

  “绿恋,你怎么了?”矵九霄见她蹙眉,忙放下筷箸,轻声地问道。

  舒绿恋虚弱地扯出一丝笑意,她摇头,要他别担心自己。

  曲琉衣睨向交换着目光的两人,无力再举箸,嫉妒是一颗颗未经烹煮的米粒,刺人,难以下咽。

  他们两人的爱情已生芽、开花,她呢?她的悲哀只能在眼底徘徊,却倨傲地无法化成泪水,恣意地落下。

  一道轻如羽毛的感觉拂上她的手背,她一愣,呆望着手背上的那只柔若无骨的手。

  “你叫什么名字?”舒绿恋轻柔地坐在曲琉衣身旁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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