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胭脂泪 page 9 作者:茉曦

  “出去吧,应大人等很久了。”芙音站起身,送客的意味十足。

  “那我去了。”穆绮玉不再询问芙音公主,仿佛怕她临时改变决定般。出了门,她头也不回地走了。

  “你出去吧,别再让任何人进来。”芙音公主坐在床沿上,闭上眼眸,屏退房内的其余宫女。

  “是,公主。”她们轻轻地关上门,尽职地守在门外。

  “王总管,待会儿公主到了,到书房通报我。”应君崴不甚耐烦地从大厅的椅子站起。

  “将军,这恐怕不太妥当……”王总管接触到将军薄冷眸光,迅速地闭了嘴。

  “有何不妥?”应君崴在门口停下脚步。

  “对方是公主,这……”王总管支支吾吾,话又说不下去了。

  “即使再尊贵也得出嫁从夫。”应君崴冷笑一声,头也不回地离去。

  第七章

  午后融了一场雪,土地里散发潮湿的味道,应君崴的胸口却烦躁不已,铺着一层薄薄的痛楚。

  她有没有受伤,穆绮玉那一掌,怕是不轻……应君崴走上了湖边的石径,隔着湖水,看着对岸。

  幽静的湖水倒映出一具磊落挺拨的身躯及男人蚀骨痛心的形貌。风吹过他的身,云滑过他的影,他却浑然未知,仍是幽幽地望着对岸。

  别恨我,也别恼我,这是我最初的选择,却造成你最无辜的受害。他无法解释多少次他冷漠的凝眸,只为早日驱逐她,让她少受点伤。可她总是一次次跌倒,一次次爬起,他已累了、倦了,而她却依然还在……

  萧瑟的风从对岸吹了过来,应君崴闭起眼冥思着她柔弱的身影,可寒鸦的叫声却声声嘲弄他的心软。

  应君崴睁开眼,旋过身,不再顾盼,仿佛真斩断了一切般。他走上长廊,却在瞧见对面走来的人时,停下了脚步。

  太阳拨开了云,从天上直射而下,他们的身子恍若镀上一层金光,成了两个美丽、互相凝望的神。

  风来了,风吹过叶片、湖面,却吹不熄两人之间的火焰,沉重无力的爱情各自压负在他们的背上,几欲夺去两人的呼吸。

  “你……没事吧?”应君崴不顾心中的警告、胁迫,还是开口了。

  “没……事。”舒绿恋困难地说着,伤绽的唇,每说一字便是针刺般的微痛。

  她正要去请府内的大夫过来,不意,却在此遇上了他……别再这样望着我了!别再因为同情或怜悯而露出温柔的目光,我承受不住!我宁愿在水中灭顶,也不愿接过你的绳索,再任由你从中扯断。舒绿恋在心中呐喊。

  她迅速地走过他身旁,不愿再接触到他温柔的目光,那会让她彻底崩溃的。

  应君崴将手牢牢地按在身侧,紧贴到几乎要与身子连成一块,他的黑眼痛苦地闭起,耳边听着她纤弱的足音慢慢离去。

  一朵白色的小花忽地飘落在他肩上,他睁开眼,出神地望着它,竟看到舒绿恋的脸庞映在上头。他伸手,想拾取那朵花,却被冰寒轻轻地冻入指尖,原来,那不是花,是选

  应君崴这才发现,天空正隆下点点雪花。每片雪花竟……都载着舒绿恋的身影,他微笑地再次伸出手,盈握住片片雪花,以着满意的心情摊开了手掌,却发现手中只剩一片湿濡,他的笑凝住在唇间。

  云再次掩去冬日,风寒雪落,在他心头落下了不祥的先兆。

   

   ★  ★  ★

   

  穆绮玉瞧见了应君崴的失落。

  她去过大厅,总管要她先候着,可她不愿,她问了应君崴的方向,唤了个奴才领路,便一路走了过来。

  不意,瞧见的却是这副景象,如果她将这件事告诉芙音公主或爹爹,一定有趣极了。她此次前来,便是受了爹爹的吩咐,要她抓些应君崴的小辫子,眼前的这一条辫子,应是不短哪!穆绮玉恶意地轻笑。

  应君崴听见了她的笑声,立刻回过神来说道:“郡主,让你久等了。”他迈开步,威势自若地走向她,对她眉问的轻讽,宛若不见。

  穆绮玉挥退奴仆,身子偎近应君崴。

  “应将军,是她来纠缠你的,对不对?”应君崴侧过身,避开她的身子。

  “郡主,请自重。”冷漠的蔑意飘上他黑漾的眼中。

  “倘若,我将此事告诉了芙音公主,你猜她会如何?”穆绮玉一愣,随即恼羞成怒地威胁道。

  “你在威胁我吗?”应君崴眯起眼,全身散发出冰冷的敌意。

  穆绮玉怔忡,声音回归娇柔的软调。“当然不是,我只是为将军抱不平,连个奴才都敢造次。”她发现自己真有些嫉妒,嫉妒那卑下的奴才竟能引起应君崴的失落。

  “不劳郡主费心。”穆绮玉咬住了红唇,她记住了,被折羞的难堪再一次算到舒绿恋头上。

  “公主人呢?”

  “她在厢房内,不想出来。”穆绮玉闷声说道。

  应君崴闻言,提起脚便欲离去。

  “等等,应将军,我想三观你的府邸。”穆绮玉见他要离去,着急地说道。

  “有必要吗?”应君崴不留情面地转身离去。

  应君崴,你够冷!今日,你如此对我,他日我定要你百倍哀求我!穆绮玉气煞地颤抖想道。

   

   ★  ★  ★

   

  “芙音公主,您快开门哪!”穆绮玉哭哭啼啼地喊道。

  她的手正要拍向门扇,守在门外的一名宫女,忙不迭地一把擒住。“郡主,公主嘱咐过,不准任何人打扰。”“宫女姊姊,我真有要紧事要让芙音公主知道,你让我进去好不好?”穆绮玉抹去了脸上的眼泪,仿佛真受了极大的委屈般。

  “不行。”除非是芙音公主答应,否则她们绝不会开门。

  “你们……”穆绮玉见她们仍是顽固不灵,心一横,竟不顾一切地撞向房门,想强行进入。

  六名宫女排成一直线,任穆绮玉无从撞起。

  “你们欺负我!”她干脆放声大哭,企图引起芙音公主的注意。

  宫女皱起了眉,对穆绮玉的哭闹起了反感,阻挡的脚步益加扎实了。

  “让她进来。”里头突然传出芙音公主的声音。

  宫女迅速退开,让出一条路。

  穆绮玉洋洋得意地越过六名宫女,走进了房内。

  她前脚才一踏进,马上换过一张涕泗纵横的脸。

  “公主……”穆绮玉飞扑到床沿,不住地哭着。

  “怎么了?”躺坐在床上的芙音,拧着眉问道。

  “您为我评评理啊!”穆绮玉不断地捶着床沿,哭诉道。

  “评理?”芙音掀开了锦被,下了床。

  “适才,我看见一名低下的奴才在勾引将军,我说了那奴才两句,将军竟百般责怪我。”穆绮玉抬起了头,语意真切地看着芙音公主。

  “公主,我这是为了您的幸福着想才挺身而出的。”见公主无动于衷,穆绮玉焦急地喊。

  “你要我如何?”芙音转过身落坐在椅中。

  穆绮玉连忙从床沿上爬起,她快步走到桌旁。

  “我要您好好教训那奴才,教她不可再有非分之心。”只要一想到刚才应君崴对她深情的凝眸,毒辣的嫉妒便深深地涌上穆绮玉的心。

  “哦,如何教训?”芙音公主倒了一杯茶,淡然地好似不关己身般。

  “依我看哪,先得好好地审问她一番,再教训到她不敢勾引应将军为止。”穆绮玉一想到那情景,血液便沸腾不止。

  “这事就交给你了,还有别的事吗?”芙音公主端起茶杯,喝了口茶。

  “没事了,公主。”穆绮玉纳闷地看着芙音公主。为何她听到未来的丈夫喜欢别人竟还是漠不关心,连一丝女人的醋意及占有欲都未曾出现?

  “怎么了,为何一直看着我?”芙音公主转过头,平静的眸子望向她。

  穆绮玉摇头。

  “我只是觉得公主的心胸很大,绮玉终其一生,怕也不能如公主您这般。”

  ……冷血,她当然不可能说出这二字,可在她的心中,此刻的芙音公主就像个无血无情的怪物。

  “是吗?”芙音但笑而不语。轻易地看穿穆绮玉的讽言。

  “当然是真的。”她心虚地移开视线。“公主,事不宜迟,是否可以请两名宫女姊姊随我去押回那名该死的奴才?”穆绮玉无法忍受芙音公主直锐的目光,于是忙乱地移转她的注意力。

  “你迫不及待了,是吗?”芙音公主喝了口茶,秀丽的脸庞飞上讥诮的笑意。

  穆绮玉心惊胆战地看着她脸上的笑意,那不属于十八岁女子该有的深沉笑意。

  她僵住了,仔细思考自己之前对芙音公主的轻忽,是否太草率了些?

  “去吧,叫人唤她过来。”芙音公主的纤指细细地描绘着杯上的花纹。

  穆绮玉笑开了脸,嫉妒的火舌推翻一切的警觉不安,此刻,她只想好好地整治那该死的丫头。

  “是,公主。”她领了命,兴冲冲地退出。

   

   ★  ★  ★

   

  王总管被唤进了公主暂居的房内。

  穆绮玉和芙音公主互据一方,六名宫女守在她们身后,锦丽的屋内散着一股奇诡的意味。

  “王总管,今日在门口扫雪的那个奴才,人在哪?”穆绮玉气焰高张地问道。

  “郡主是指茹儿,还是舒姑娘?”王总管恭敬地问道。

  “轻伤的那一个。”那时,若应君崴没来,她应早被自己打死了吧,真是可惜!穆绮玉在心里大叹。

  “郡主是指舒姑娘,您找她有事吗?”“只管把她叫来,其余你别管。”“快,公主宣见她,别让公主久等了。”这该死的奴才,万一时间耽搁久了,引来了应君崴,她不就前功尽弃了。

  “是。”王总管退至门口,正寻思要先通报将军时,穆绮玉的声音、锐地从后响起。

  “别想去通报应将军,这是公主的密旨,违令者靳。”她狐假虎威地恫吓道。

  “是……是。”冷汗流了一身,王总管不敢再有其他想法,他马不停蹄地奔向后院舒绿恋的住处。

  芙音默不作声地坐在一旁,有时望着窗外,有时凝着茶杯,对于此事并无任何反应。

  穆绮玉以充满快意的眼扫向她,心想:刚才定是看错了,芙音公主这般无谓的人怎会有深沉的心念,应只是自己的错觉吧!

   

   ★  ★  ★

   

  王总管急匆匆地走向湖边的石径,后头突然响起脚步声,他转头一看,竟是他要找的舒绿恋。

  舒绿恋和齐大夫快速地朝他点头,便欲走过。

  “等等。”王总管唤住了他们的脚步。

  “王总管,有事吗?”舒绿恋回头,因担心茹儿的伤势,焦急落满她苍白的小脸。

  “呃,齐大夫,你先过去好了,免得误了时。”王缌管挥退齐大夫,留下了舒绿恋。

  齐大夫点头,拾起步伐,继续朝前头走去。

  待齐大夫走远,王缌管才收回视线。“舒姑娘,你跟我来。”王总管不敢向舒绿恋说明是公主要宣见她,怕这一来,舒绿恋就不肯跟他走了。

  “是。”齐大夫已前去探视茹儿,舒绿恋心中的大石已落,她静默地跟着王缌管后头。

  手,轻轻地贴在左脸上,用手上的冰凉来驱散脸颊的热痛;唇也破了,说话时总免不了一阵牵扯撕裂,但最痛的,是她的心。

  他们绕过了长廊,走到了西厢房,门外约六名宫女,已明白地告诉舒绿恋这是何处。

  “进去吧,公主正候着。”王总管压下心中的愧疚,他这一举无异是将羊送入虎口,可不这么做,他这条老命可就不保了。

  舒绿恋推开精丽的门扇,莲足还禾踏进,便听到一声娇斥。

  “奴才,快滚进来。”坐在椅中的穆绮玉一瞧见她的身影,嫉妒掺着狠毒的目光,直直地射向她。

  舒绿恋尚未落下的莲足,瑟缩地悬住,但最后仍是落进了房内。

  “见过公主、郡主。”舒绿恋恭谦地福礼。

  “怎么?这般恭敬是为了少挨些皮肉痛吗?”穆绮玉阴恻恻地一笑。

  芙音公主坐在一旁,好似一个观众,在观赏着一出戏般。

  舒绿恋抬起了头,漾水的眸中纯亮地禾有半缕的心虚。“我不懂郡主您的意思……”“还说不懂,你得了他人,瞒不了我。”穆绮玉重重地放下茶,杯内未完的茶水溅出了林外。

  是为了早上,她们挡路的事吗?抑或还有其他,才让郡主如此气坏,舒绿恋拧眉细想,可再也寻不着有任何冒犯之处。

  “还不招?”穆绮玉拿起杯子泼向舒绿恋,双眸凶恶地大睁。

  水,沿着舒绿恋的发,滴向她的脸、她的身,从不知人会如此狠恶的她,像一只初生的稚鸟,迷失在穆绮玉凶恶的眸光里。

  “跪下。”穆绮玉厌恶地瞧着她纯然无瑕的眸子,就是这一双狐媚的眼勾引了应君崴。

  “究竟是为了何事?”舒绿恋定定地与她对望。

  砰一声,穆绮玉霍然站起,木椅向后倾倒在地上。

  “你还装傻?”穆绮玉走到她身前,腿猛地一踢,舒绿恋脚一软,跪倒在冰透的地板上。

  “给本郡主好好地跪着。”她优闲地在舒绿恋周身踱着步,不怀好意地打量着,像是戏耍猎物般。

  “说,在公主面前,仔仔细细地将你勾引应将军的事说出,不得有丝毫隐瞒。”

  穆绮玉停在她的身前,手猛力地掐住它的下巴,残忍地挤压。

  如果打小便默默地爱着他,望着他的背影,这也算勾引,那她无法辩驳。

  “无话可说?”穆绮玉愤怒地打了她一巴掌,对舒绿恋楚楚可怜的脸庞益加刺目。

  原已热痛的左脸,雪上加霜地添了一记,舒绿恋咬着牙,任由脸颊转为麻痛僵硬。

  “明明我亲眼看见你用一副憔悴的表情去获取应将军的同情,你还敢否认?”穆绮玉抬起腿,狠狠地招呼在舒绿恋的左臂。

  “快点老实说,你勾搭将军多久了?”穆绮玉一想趄应君崴对舒绿恋的温柔及待自己的无视时,嫉妒便不断地拍打她的心,她隐忍不下!

  “我没有,君崴哥也不会这么做。”他在意的,追逐的从不是她,而是权势、富贵。她未曾走进,他也不容许她进到他坚硬的石墙内,那不是她有资格走进的地方。

  “君崴哥?瞧瞧叫得多亲密,要不是被我看见,公主不知要被蒙在鼓里多久?”穆绮玉咬牙切齿地又赏了舒绿恋一脚。

  舒绿恋被她踢得趴伏在地上,她忍着身上的痛,抬起头说道:“郡主,你误会了,我和……他是打小认识”穆绮玉的冷笑声打断了舒绿恋的话。

  “原来你俩是责梅竹马,你现在心中一定很怪公主拆散了你们,对不对?”

  “不,公主才是君崴哥所要的妻子,我不敢妄想。”她望向一旁的芙音公主,唯有矜贵的公主才是君崴哥所追求的,才是能帮助他飞黄腾达的妻子。

  “少在公主面前假惺惺,她不会被你的这三言两语给蒙骗过去的。”穆绮玉又甩了舒绿恋一巴掌。

  舒绿恋被打得偏过头去,血又流下了嘴角,滴落在光洁的地面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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