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胭脂泪 page 5 作者:茉曦

  熟悉的嗓音轻轻地绞着舒绿恋的心,她的眼隔着轻薄的轿帘,紧紧锁着安坐在里头的高大身影。

  “将军,冤枉啊,我儿无罪!”跪在地上的男人双手紧紧抓住轿沿。

  “根据我朝律历,拦官轿者,须先杖罚三十,你可愿意?”低沉的嗓音再次从轿内响起。

  “我……愿意。”徐富想到还身陷牢中的儿子,咬着牙说道。

  站在轿旁的东旭,接到帘后的人给他的指示,便要扶着轿的四位官差,好好地杖打徐富三十大板,以正官威。

  众人又倒抽了一口气,跪在地上的男子乃是城中巨富,平日仗着自己有几个钱便勾结大官,任凭儿子在城里作威作福,鱼肉乡民,今日竟跪拜在这大街上,怎不教人惊骇?“你儿所犯何罪,你最清楚,有冤屈的该是苦主周家才是。”应君崴冷淡地撇下话,手袖一拢便要人抬轿上路。

  “将军大人,您饶了我儿,我单传就这么一个大贵,您不能让他被砍头啊!求求您!求求您!”徐富扑上前去,拦住了轿子的前进,头不住地朝应君崴磕着,用力得都磕出血来了。

  现在说什么都来不及了,谁教他的儿子谁不犯,竟犯到应君崴的辖内,他已经动了在朝中的每一条人脉想说服应君崴做个顺水人情,没想到应君崴竟不买任何人的帐,硬是查办到底。

  “大人,请您体谅小犬初犯,给他一个机会改过自新,求求您。”虽然后悔已莫及,但徐富爱儿心切仍想试上一试。

  “初犯?徐大贵素日不务正业,狎玩妇女,若不是这次为了夺人妻打死了周家的儿子,他还有伏法的一日吗?”应君崴冷冽的语气再次让徐富惧愣了住,双手自动地松开轿子。

  “徐富,放手罢,大人心意已定。”东旭开口道,方正的脸上满是对徐富的同情。

  “东旭爷,请您帮帮我,我发誓,我儿真的不敢了。”徐富跪着的腿忙移向东旭,他是应君崴的左右手,或许他有办法让自己的儿子免于一死,哀求的声音里不觉多了份期望。

  东旭黯然地摇摇头,徐大贵的淫念真是害惨了他自己,不但性命没了,还连累了老父在这为他哀求,大人一向嫉恶如仇,决定的事向来没有转圜的余地,况且徐富平日还作恶多端,这一切真的只能怪他们自己了。

  “不!大人,请您停轿。”徐富眼见轿子又要抬起,心急之下,竟掀开了轿帘,紧紧抓住了应君崴的衣袂。

  血,从徐富的额头缓缓流下,后悔无比的眼恳求地望着应君崴,众人屏息地望着这一幕,看着他们心中宛如天神的应君崴究竟会如何定夺。

  “你放是不放?”应君崴下了轿,匀健斑大的身躯居高临下地俯睨着徐富。

  应君崴眼中的寒意让徐富坠入了二月严冬,他抖着身子,巍颤地收回手,额间不住滑落的血珠滴落在地上。他无神地望着血珠的痕迹迅速被灰土给淹去,就像他对应君崴的乞求,石沈大海。

  徐富在他冷硬的眸中,垂头丧气地起身,不复平日威风八面的富贾模样。

  拥挤的街道让开了一条路,徐富哭丧着脸,一步一步地走出人群。

  “舒姑娘!”东旭的视线跟着徐富,蓦地发现了人群中的舒绿恋和茹儿。

  众人的目光由徐富身上移往舒绿恋,徐富也是。他抬起沉重的头,顿时,眼中狠光一现。

  他一个转身,制住了舒绿恋的身子,枯老的手臂横在她的脖颈上。

  “啊!”舒绿恋被这突然的状况吓得惊叫一声。

  “徐富,你作什么?快放了舒姑娘。”隔着人群,东旭着急地大喊,这徐富被鬼迷了心窍不成,胆敢作这损人不利己的事。

  “我不放,只要大人先答应放了我儿子,我就放了这个女的。”徐富全豁出去了,没了宝贝的儿子,万买家财又有何用。

  两道冷利的眸光烧向还在惊吓之中的她,舒绿恋抬起眼,迎进了应君崴冰硬无情的眸子。

  别鄙弃地望着我,我不是故意的!她慌乱地在心中喊道,晃动的螓苜,被他眼中的冰冷所包围。

  “别作傻事,你伤了舒姑娘也没办法救你儿子的。”东旭流着汗,看着徐富用力掐住了舒姑娘的颈项。

  “反正我儿子死了,我这个作爹的也活不下去了,倒不如黄泉路上拖个人来作陪。”徐富虽年纪已有一把,但手劲仍是不小,才一会儿,舒绿恋的身子便摇摇欲坠,神离智昏。

  “将军……”东旭拧紧了拳头,犹豫地望着应君崴。

  没有人知道应君崴此刻的手是冷的,不无动于衷的冷冽,而是因为太在乎地透着寒。

  街静默了,数百双瞠大的眼静望着在他们心中宛如天神的将军,将如何定夺。

  应君崴开口了。清峻冷硬的脸庞如不动的磐石。“杀了她,用你的命来抵,很公平,动手!别拖拖拉拉的。”万里阳光照不进应君崴阴冷的眼,无边的杀意隐在波动的黑眸里。

  应君崴骇人的目光越过人群,狠狼地扑向徐富。徐富愕地松了手,着老脸,向着广大的恐惧屈服,懊悔的哭声,从他的指缝中传出,流泻在大街上。

  机灵的茹儿迅速接过舒绿恋下坠的身子,牢牢地扶着她。

  围观的群众突然爆出一阵掌声,敬畏有加地望着将军大人。英明、神武、威仪逼人都不足以形容他,他才一瞪眼,竟就让徐富吓软了腿,真不愧是他们心目中的沆神。

  在如雷的掌声中,应君崴面无表情的脸庞,更似无情无欲的神,他冷着眼睨着脸色苍白的舒绿恋,没有一句安慰,便旋过身,不发一语地上了轿。

  东旭收到他的指示,看了舒绿恋和茹儿最后一眼,沉默地点头,吩咐抬轿的官差,继续前进,将围观的众人抛在后头,包括还站在人群中的她们。

  “大人好无情,见徐富要杀你,还一脸无动于衷,太可恶了。”茹儿望着远去的轿子,愤愤不平地说道。

  “是我不好,增添了君崴哥的麻烦。”舒绿恋台上眼,无法忘记他离去前那冰凉的眼。

  温暖的阳光照进热闹的街,但为何她呼吸到的都是他遗留下来的冰冷气息?

  “别这么说,不是你的错。”茹儿心阚地看着她,不懂她为何要将一切的过错揽在自己身上。

  “是我,是我……”舒绿恋张开眼,仓皇地摇着头,她抵不住他眼中的指控!

  君崴哥,别嫌恶我,我不是有意的……深深的忧伤种在舒绿恋的心中,在应君崴冰冷眸光的灌溉下,渐渐结为一颗一颗的泪,洒在他离去的泥中。

  “姑娘,对不起,让你受惊了。”老泪纵横后的徐富抹乾了泪,歉疚地望着泪水汪汪的舒绿恋。

  舒绿恋抹去了泪,摇摇头,看着徐富委靡不振的脸庞,她不忍苛责,他只是个无能为力的老父,努力地寻求各种可能的方法来营救儿子,虽不择手段,但仍是爱子的表现。

  “我没事,如果你真想替徐大贵作些什么,那就多积点阴德,让他好生来,好生去!”舒绿恋拍拍徐富斑老的手臂,安抚着一颗迟暮的心。

  第四章

  月上柳梢头,舒绿恋和茹儿才走进府内,便看见东旭守在院落前等着她们。

  “舒姑娘,您没事吧!”东旭关心地询问道。

  “没事。”舒绿恋摇头。

  “大人在书房等你,有话跟你说。”东旭面有忧色,一想起大人进门时的脸色,连他这个跟了他十多年的老部属也会胆战心惊。

  “大人他……想说什么?”茹儿握紧舒绿恋的手不放。

  东旭摇摇头,他怎会知道大人要和舒姑娘说什么,若知道,他也不会如此忧心了。

  “你们不必担心,没事的,我去见君崴哥了。”她抽回自己的手,嘴边带着浅笑。

  她的强颜欢笑,更是让茹儿放心不下,希望大人能懂得舒姑娘的善良,好好地怜惜她。

   

   ★  ★  ★

   

  叩叩……“进来。”

  舒绿恋走进应君崴的书房,便看见他灰蓝色的袍衫在敞开的窗子前飘动。

  “君崴哥,您找我有事?”妯的勇气消逝无踪,只余忐忑不安的水眸不瞬地望着应君崴宽大的背,双手绞紧了手绢,只为隐藏住心头的窜动。

  “你来多久了?”平淡无波的低沉嗓音,顺着风,飘到舒绿恋的耳际。

  “自清秋以来,三个月了。”她毫无防备地答道,水眸仍定定地瞧着他聚着所有月光的背脊。

  “三个月,该抵得过你爹的恩情了吧!”

  轰隆隆地,舒绿恋仿佛听到了天地崩塌的巨响,她颤着身子,勉力压下喉中的酸意。

  “君崴哥,我不懂你的话。”

  “你走吧,去投靠扬九霄。”无视于空气中传来她压抑的泣意,应君崴浑身镀上一层拒绝的冷漠。

  差一点儿,他就任由噬血的冲动,下令宰杀徐富,他才惊觉自己原来早已太在乎她,在乎的竟成为他的弱点,他权势之路的阻碍!

  “不!君崴哥,您别赶我走。”舒绿恋恐慌地喊道,她就是为了他才愿意独自一人留在这地方,他怎能要她去投靠表哥扬九霄。不,她不要!

  “由不得你,将军府内不能容你在这惹麻烦。”对她的恳求,应君崴置若罔闻,无情地撂下重话。

  “我好不容易才遇见你,求求你让我待在你身边……”她宁葬身于斯,也不愿离开他。

  舒绿恋苦苦地哀求着。看着他宽硬如石墙的背脊,她不明白,为何他自始至终都无视她的存在,面对她时,总让拒绝、冷酷的阗蔓爬满了那座石墙。

  不,她不让那些藤蔓石墙阻在他们之间,站在墙外的她,伸出手想拉下那扎人的阗蔓。

  但,纤细的指尖尚禾触及到他的身子,便被他的手给擒住。他回过头,强劲有力的手紧紧地嵌住她的腕。

  应君崴高大的身躯逼近她的弱小,恶狠地打断她的话。“别说了,滚!你不属于这个地方,滚出这里!滚出我的心,别陷住我的身,让我飞不上青天!”

  舒绿恋被擒住的素手反握住他的指尖,凄楚地迎向他的怒目。“别赶我走……”水雾弥漫上了她的大眼。

  “别碰我!”他猛地甩开她的手、像是她的手淬了毒般。

  “我要!我要扯断你背上的阗蔓,推倒你心中的石墙,我不要再待在墙外了!”

  舒绿恋无比认真地喊道。

  “你……”应君崴恼怒的情绪全化为一声怒吼,她的话在他追逐权势的心上彻响,几要折下他冷然飞上青天的双翼。

  倏地,烈火从他的脸上退却,一层轻蔑的鄙意浮了上来。

  “看来,你爹是个怠惰的老师,连唯一的女儿,都能教得这般寡廉鲜耻。”应君崴不屑地说道。

  舒绿恋闻言,茫然一愣,松开了他的手。

  “走,收拾你的东西,明日一早离开。”他偏过身,不理会她的失魂落魄,也不理会殒落在心底的苦涩。

  他伤人的话语宛如扎人的阗蔓,缠着她的身,舒绿恋垂下螓首,悲苦地忍受针扎的巨痛。

  蓦地,她抬起了头,白净的脸上有着一抹温柔的笑意,由苦痛升华的一朵笑。

  穿过君崴哥无心无感的表面,她看透了他的心,虽不懂他为何执意要她离开。

  但,现在她体会到了被藤蔓扎过的痛,更不能让君崴哥独自承受那针刺的痛苦。

  “君崴哥,松开你心中的阗蔓吧!它在刺伤别人时,也同样刺穿你,紧紧扼住你的呼吸。”

  应君崴眯起眼,脸上阴睛禾定,突地,他伸手扼住她的颈项。

  “我让你了解真正无法呼吸的滋味!”他残忍地加深手上的力量。

  逐渐稀薄的空气下,她的意识开始混沌,脸庞痛苦地呈现青紫的颜色。

  她哭了,不是为他所加诸在自己身上的痛苦,而是他扼住自己颈项的掌,竟冰冷得无丝毫的温度……多久了?他独自承受了多久这般椎心刺骨的冷?

  她的泪,沿着脸庞,悄悄地滑向他的掌,无声地没入他的掌心。

  应君崴看见了她眼中的怜悯,冷硬的掌忽地被她温热的泪给烫到,倏地收回。

  他的手一离开,舒绿恋立即瘫软于地,捆弱的身子因乍来的空气而咳嗽不止。

  “无法呼吸的滋味如何!你还敢扯断我身上的阗蔓吗?”应君崴蹲伏在她身前,威吓地道。

  “即使这些扎人的阗蔓刺得我鲜血淋漓,我还是会继续。”只要想到他独自一人困在冰冷的石墙内,她的心就疼,他的眼不适含冰冷的银光,那双美丽深邃的眼放出的光该如月光般的温柔才是。

  她终于知道为何自己一直忘不了他,因为他的双眼是一对冰艳却失温的星子,看不见人世间的任何颜色,那堆积在眼底的冰冷深深地拧痛了她的心。

  “不要站在高高的石墙上冷冷地看着四周……”

  “住口!”应君崴的身子霍然站起,石破的眼俱是阵阵寒意。

  舒绿恋缓缓起身定定地与他对望,无惧的坚持潺潺地在它的肩间流动。

  她小小的身影仿佛是乱流中一块浮木,静静地连紊乱的空气都渐渐地安稳了。

  她脸颊上未乾的泪痕在逐渐明亮的月光下宛如两条银色的河,溯游从之,两潭含烟水眸映照出他的身影。应君崴冷眼一凝,手拧握成拳,不料,指尖竟沾得一些湿意,这是……她的泪……他甩开心中的颤动,逼着自己残忍地开口。

  “你以为你这样说,我就会感动地爱上你?嗯?”他的脸庞俯近她,笑声刺人。

  她不瞬地回望他,无动于他再次出口伤她。

  半凋的秋桂香飘进了两人之间,对望的眼波,吹醒了沈睡许久的情意。舒绿恋迷恋的眼停驻在他威朗俊美的脸上,灰蓝袍衫在月下闪映着的海光,他的身躯宽大地可容纳百川,她的心湖悄悄地决了堤,湖水缓缓地流入那湛蓝的海面中。

  流水般的眼眸绕着绵绵的情意,应君崴分了神,被蛊惑地伸出手,触及她水嫩的颊面。

  红晕涌上了她的脸,她羞涩地合上睫。

  “将军!巽祯大人的飞鸽来信。”东旭急如星火的声音,打破了一室的绮咒。

  应君崴迅速地收了手,不置一词地转身离去,丢下舒绿恋独立在书房内。

  她抬起头,眼里水波恋恋,目送他的背影离去……

   

   ★  ★  ★

   

  月西沈,夜无声,应君崴独坐案桌前。

  桌上摊开的纸条,是巽祯捎来的消息:贪字辈的行动了,近日应有动作出现。

  应君崴把便笺放在烛火上,看它慢慢焚烧,空气中散逸着烧焦的气味,舒绿恋的脸庞忽地闪现,袭向他来不及防备的心。

  对她的爱,不断地高喊要越出他的心墙,可他不准,他要锁住一切,压下所有可能的发生。

  应君崴不断地用冷漠覆住心底下狂热的爱恋,一次一次的拒绝,只为逼她离去。她被虞蝶飞刺伤时,自己淡漠的转身,是不想在敌人面前暴露出自己的弱点,这是保护自己,更是保护她,不让她成为敌人的目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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