带着湿气的风不断地扑向秦红毓的脸庞,蹙起眉的她搁放在车板上的手烦闷地拂过肩上的发,随风带起了一阵轻扬的发浪。从向家开车出来后,她便一直心不在焉,思绪一直环绕着与向力惊麒的对话,眉头紧锁着不开,教她娇艳的脸蛋笼上一层愤慨的阴影。秦红毓愈想愈抑郁,方向盘倏地一转,掉过头,驶向另一个方向。没想到她难得苦口婆心的对人劝说,居然得不到半丝的效果,铁了心的向力麒还是执意用婚姻来换取资金,以挽救濒临破产的事业。难道事业真在男人的心中占了全部的重量,连娶一个不爱的女人都无所谓?她不懂,真的不懂,冰冷的财富真比爱人的体温还要温暖吗?来台湾时,母亲嘱托着事业伙伴的他照顾自己,可她知道,他已超过一般客套的关系,对待她如同妹妹般爱护,她不近生人,但一旦被她视为家人,她便会竭尽一切地坦率他的,她不忍见他后悔,几近火爆的劝说,只因他值得更好的女人。秦红毓恼火地踩下油门,火红的跑车像要飞起来般加速前进。车子来到雍达集团的大楼前,她驶进了地下停车场,搭上电梯,一路上达了最顶楼。
“秦小姐。”总裁室外的秘书小姐,热络地向前,她已见了秦小姐来找雍先生数次,却不见他冷眼相对,可见秦小姐对雍先生而言,是特别的,不同于一般女人的冷淡。
“不用通报了。”室内的冷气多少舒缓了她的怒气,她扯了抹谈笑走进。正审阅着文件的雍维京,听见门声,敏锐地抬起头,迎进她发亮的眼。
“怎来了?”他放下了手边的文件。
“来看你是不是恢复记忆了。”秦红毓自在地坐进沙发,脚边扬起小小的裙浪。那天,她昧着良心说两人之间有过感情后,心中是惶惶不安的,深怕他突然恢复了记忆,识破她的厚颜欺骗,但一想到这小小的谎言可以让她明正言顺的接近他,她便再也不管了,宁愿每日受到良心的谴责,也要见到他。
“你觉得呢?”他走向她。等他走近,她拉下他的身子,将墨镜挂在他的脸庞。"我一直想这么做。”她满意地看着帅无比的他。
“为什么?只是一副墨镜罢了。”他摘下了墨镜,剔亮的眼瞧着她。
“因为你也曾这么对我,用这副墨镜。”她笑得满足,明眸里有着最纯然的喜悦。
“我也曾这么对你吗?”语毕,他的脸庞俯向她。她无言,唇舌被他所封缄,他似火的舌尖正划过她唇瓣,挑起一朵朵小小的火焰,静寂的空气里,传来了断断续续微弱的叹息,是微薄的抗拒,更像是深蛰在她体内正慢慢苏醒的女性自觉。他会不会嫌她过于青涩?她不安地猜测,舌尖学着他的方式回应他,她不愿他再将自己视为孩子,她要证明自己是个成熟的女人。雍维京欣然地接受她的回应,手渐渐地罩上了她的胸口——“不行!”她脸上青红一阵,推开了压在胸口上的手,她不习惯这么亲密的抚触,虽然这些天,他已吻了她多次,重温过隔了五年的亲密接触,但她仍是羞怯,亲吻后的眼总不敢正视他,更遑论他更进一步的动作。
“胆小鬼。”他笑眯起眼,窥测她的反应是真实或伪装,女人,一向是善于伪装的动物。
“我不是!”她红着脸辩道,他取笑她的神情宛如她是个孩子般,她已不是五年前那个什么也不懂的女孩了,难道他视而不见她的美丽,她的改变?她水媚的眼仰视着他,臂弯忽然一伸,搂住了他的脖子,将自己的唇印上他的。激烈的,忽冷忽热的,虚幻又真实的电流在两人的唇齿间进发,激起两人体内深沉的波动,像要引爆所有的感官,秦红流闭上眼,感觉自己仿佛置身烽火口,只要一个引信,便会燃起滔天大火。
“迈……”在她身上肆夺的男人,被这一声低喃给打断了进占的动作,他抬起眼,看着身下意乱情迷的女人,有一瞬间,他突然厌恶起“迈”这个字,他觉得自己成了这个名字的替身!浑身的大火被突来的冷风给吹熄,她缓缓张开眼,看见一个锁着眉头的男人。
“怎么了?”她伸出手,抚向他的眉间。雍维京不着痕迹地避开她的手。
“没事。”然而,他心底的角落,正阴晴不定地闪着闷雷,他究竟怎么了?竟为了一个陌名的名字闷闷不乐!他突然之间的冷淡,让她不知所措,她急切地将自己的脸埋在他的胸口上,手紧紧地抱住他。在人前,她是一个艳丽自信的女人,但在爱情面前,她却只能卑微地缩着身子。他冷着眼,看着她被不安所进逼,哪怕只要一个温暖的眼神,或温热的大掌,便可以安抚她,他也不愿施舍。他该是享受并且是操控这场戏的人,他只是配合着她演出,怎反倒执迷于这个游戏了?无法掌握自己的情绪,他闭了闭眼,掩去这前所未有的矛盾与自厌。
“什么样的女人需要用一大笔的资金当嫁妆才能把自己嫁出去?”她的声音从他的胸间闷闷地传了出来。雍线京面无表情,不发一词。她微微抬起头,看着他的脸庞。
“为何你的反应和他一样,都是僵着脸不说任何话?”仰着头的她,迷蒙的眼神噙着不解。当她问向力麒同样的问题时,他也是不置一词,虽然她没看过他即将娶的女人,但也能猜到这女人必定其貌不扬,才会用钱来将自己嫁出去,她为他痛一个商场上的天之骄子竟沦落到得用商业联姻的方式来保全自己的事业。秦家与向家虽是世交,但一场金融风暴却让同时在泰国和马来西亚设厂的两家人失血惨重,秦家受的伤虽然不苦向家的严重,但除了自保,真拿不出余力来帮助他了。
“为什么男人肯娶自己不爱的女人,难道爱情在男人的心中真的不重要吗?"她好似可以看见向力麒被一道空洞的婚姻枷锁给锁住,而上这道锁的人,却是他自己。
“爱情,在男人的生命中不是必然的。”雍维京讥诮地冷哼,她这种不知该称为单纯或愚昧的想法,有着可笑的浪漫。
“我知道你一定认为爱情在男人的眼中是渺小的,小的跟沙粒一样,但一旦爱情这颗小沙子跑过你们的眼中,再怎么坚强的男人也会流出泪,别忽视爱情,它这个小小的、不起眼的东西,会让你痛不欲生。”她发亮的眸子倔傲地望着他。
“是吗?”雍维京环起了胸,打量她生动的眉眼。为什么男人都是这样冷淡地对待爱情,一副不想多理睬的模样,她拧起眉,想到自己只为了一个灿烂的笑容,便思念了一个男人五年,而最可恶的是,这个男人竟在她的面前耻笑爱情,这教她情何以堪!
“你到底在说哪个不懂爱情的男人?”他嘲弄地说道。她撇过脸,对他轻忽的态度生气。
“该不会是我吧?”他抬起她的下巴,看着她生气而惹火的眸子。
“不是。”她闷着声回道。“是向力麒。”雍维京眉一扬,向力麒向柯上光借贷的事,他略有耳闻,但这与她又有何干系?
“我将他当成兄长,我不想看到他践踏自己的爱情,靠一格买卖的婚姻来挽救家业。”她眼里的怒火渐渐熄了,只剩下不甘的余烬,事已成了定局,她再说什么,都干事无补了。
“商场上的联姻本来就是建立在利益的结合上,说践踏,未免太沉重了。”雍维京捏住她的手臂,黑眸评估着她过于一厢情愿的心思会满口相信爱情的女人,若不是被保护得太过,满脑子幼稚思想,便是太善于伪装,先把真实的性子隐藏起来,再将自己妆点成不解世事的女人。而她到底是属于哪一种?是过于单纯,抑或是演技纯熟得教人分辨不出?但不论如何,她都会让男人疏于防备。
“沉重?我真不明白,你们这些男人到底把婚姻当成什么?只是一块跳板或垫脚石吗?没想到,向力麒如此,你竟然也持着相同的论调!”她挥开他的手,斗志完全被撩拨了起来,不服输的因子在血液中奔腾。
“你知道吗?我觉得你们不是不相信爱情,只是,你们更相信自己,更爱自己。”娇小的她不畏惧地迎头和他对视,正因为大多数的男人只爱自己,只从自己有利的一面来思考事情,所以天底下,才会有这么多不幸的婚姻和没有结局的爱情故事。
他的眉蹙了起来,本想对她长篇大论的爱情,出言驳斥,但一见到她因生气而变得发亮的脸庞及固执的眼神,他竟微微地出神,忘了反驳她的天真。一抹顽固的暖意穿过他坚硬的防备,无声无息地占据他心底的一个角落,让他的冷漠缺了个口,他伸出手,有一股想触碰她的冲动。秦红毓下意识地退了一步,不解他突如其来的情绪变化,他脸上的神情像带着前所未见的热切,那炽热的眼神像是要将她融化般。雍维京捉住她双臂,在她张开眼的见证下,将唇印下,辗转吸吮,纵情的舌尖缓慢滑动在她的唇瓣上,像在烙印着自己的记号,留下自己的味道。她沉沦了,爱人的吻,有着最大的魔力,能轻易地抚平纷争,教醉在爱河里的人遗忘了神智,只求永远停留在这一刻。刚才针锋相对的争论,在此刻亲眼的空气里,已无迹可寻,只见一个太相信爱情的女人和一个只相信自己的男人,在彼此的唇舌间相互试探、缠斗,延续着未完的烽火,一片的炽热啊……
第六章
向力麒的婚礼还是如期举行了,秦红毓并没有去参加,她还是为了他的委屈自己而难受,心底像压了一块石般,无法舒坦。依向力麒的能力,他可以娶任何他想要的女人,而不是屈就一个被硬塞在他怀里的女人。
“没有食欲?”雍维京看着她索然无味地拨弄着盘中的食物。她摇头,落寞地放下手中的刀叉,啜起杯中的酒。雍维京挥手要餐厅待者撤下碗盘后,他研读着她脸上的神情,修长的指头在桌面上轻敲,和他脑子运转的节奏相互应和。
“你还在为他自寻烦恼?”他俊美的脸庞上有着一丝微愠,会影响到她心情的,除了她前次提及的向力麒之外,没有别人。她不发一语地蹙着眉,又喝了口酒。
“如果向力麒知道有你这么一位红粉知己如此体恤他,他说不定会丢下新娘,跑回来找你诉苦。”他轻讽的话有着难以克制的涩意。
“不会的,他是个有荣誉的男人,即使新娘丑陋非常,他也绝不会丢下她。”
“看来你很了解他。”他轻哼,讥消的眼底跳动着未曾有过的在乎。
“在台湾,他是最关心我的人。"她早将待自己如妹妹般的向力麒当成自家人,所有有关他的事,她都当成是自己的事般看待。
“关心到他要娶谁都得经过你的同意,你和他的交情可真特殊。”他深邃的黑眸闪着低回的幽光,修长的指尖拿出了烟盒,不一会儿,淡淡薄薄的白烟在两人间开始蔓延。
"你这句话是什么意思?”她看着他被烟雾弥漫的脸庞,沉下了柳眉,他在暗示她和向力麒间有着不可告人的关系吗?她不喜欢他那种幽沉难辨的眼神。
“没什么意思,只是随口问问。”雍维京轻弹下烟,半垂的眼睫,潜藏着迷惑,他怎么了?竟有着可笑的嫉妒情绪,他逃避着这陌生的情绪,不让它困扰住他,优雅矜贵的脸庞刻意挂上无所谓的神情,似乎真是随意提起般。
“我不喜欢你的口气。”秦红毓坦然地望着他,她不想在两人之间存着猜疑,来破坏她好不容易获得的爱情。她可以感觉到他对自己仍是怀疑大于信任,她得捍卫这份还不甚牢靠的爱情,不能再有其他的因素来阻碍他们。雍维京挑起了眉,黑漾的眼微讶于她的坦白,勾起的嘴角加深了笑痕。
“当自己的女人说着别的男人的名字时,哪个男人心里会舒服?"他轻吐口烟,眼底滑过真实的笑意和一丝的释然,她,很有趣,对于他的暗讽,她过于认真的反应,总让他意外,她坦率的言词直指他的不是,全然不具在成人世界里该预留的几分混饨与暖昧,这与她野艳的外貌十分不相称,该说她单纯,还是愚笨?不知为何,思及此,他的心情突然好了起来。
“你说什么?!”难掩语气里的兴奋,秦红毓激动地望着他,他刚刚说什么?!他的嘲讽,是源自于对她的在乎吗?这是他第一次对她说出占有性的话,她并无不悦,甚至还因此而亮透了水眸。
“如你所说,你是我的女人,不是吗?”雍维京定定地瞧着她发亮的眸子,变幻的白烟正似他难以捉摸的心思。她痴痴傻傻地笑了,她守候了五年的爱情,真有了结果,虽然这其中包含了她的欺骗,但她是为了爱他,如果光是见到他的人,却无法近他的身,那与之前一个人的孤单有什么不同?她不愿她的爱情再建立在单方面的思念之上了。
“瞧你笑得跟个傻子一样。”他按熄了烟,带着淡淡烟味的指尖抚向她带笑的脸庞,烟雾已散,他的眼带着一丝的温柔。闻到了淡淡的烟草味道,秦红毓沉醉在脸颊上那温柔的抚触,她,真的寻到幸福了吗?看进他黑深的眼底,她犹如迷了路的孩子,找不到自己的方向,只能顺着他眼底的光芒摸索前进。
“真这么爱我?”他笑着看她失了魂的脸蛋,修长的指仍不停地体验她颊上那粉嫩的触感。她蓦地红了脸,手拂开他的指尖,突然觉得自己像个花痴,她快速地收回贪恋的目光。
“秦小姐,你也在这!”用完餐,正要离开的杜振升,携着女伴,在看见秦红毓时,欣喜地停住了脚步。秦红毓看了他一眼,轻应了声,随即低下头,因为她的脸上还残存着刚才本褪的羞红热意。杜振升不懂她古怪的反应,眼睛不自主地看向她对面的男人,在看见是雍维京时,他愣了一下,才礼貌地寒暄。
“雍先生,你好。”雍维京随意地点头,眸光注视着秦红毓,看她如何应付这个显然沉迷于她魅力之中的男人。
“呃,不知那晚的宴会,两位是否尽兴?”杜振升自己找着话题地避免尴尬,看他们两人不寻常的模样,他开始后悔办那场宴会,这样一来,他们两人便不会认识了。闻言,秦红毓点头,脸上是真心的笑容,都是那场宴会,她才能再遇上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