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又不是这个意思……”殷虹的娇容上写满委屈,“你把它抓到远一点的地方放生不就好了?它这样好可怜……”
“你这个女人实在是——”好心被当成驴肝肺的步夜飞真的有点火大了,刚想数落她,却想起他一直忽略的一点——“对了,你为什么会在这?老鼠平时是不会主动接近人的,除非你一直维持静物般不动的姿均,也就是说……你方才一直躲在外头对吧?”
殷虹微愣后笑说:“没有啊!我只是经过而已,没事,我要走了。”
“你走吧!待会儿我会抓两只老鼠去你房里‘放生’的。”
听他这么一说,殷虹又乖乖的从门口折返,嘟着小嘴不敢走了。
“殷虹,你根本不用信他。”王骅笑着插嘴,“那家伙才不舍得拿老鼠吓你呢!他可是疼你疼到——”
“你今天话太多了!”步飞夜没好气地警告这专门扯他后腿的损友,“需要我点你的哑穴吗?”
王骅自个儿以手捂嘴。步飞夜向来说到做到,他可不想跟他打架。
“说,你鬼鬼崇崇的躲在外头干吗?”步飞夜瞧她在瞄桌上的那壶酒,心里马上有底了。“你是不是在酒里加了什么?”
“咦!你怎么知道——”走露口风的她连忙捂住嘴,可惜已经来不及了。
“你加了什么?”他知道不是毒药或泻药,否则早有症状发生,却也因此更加好奇她到底放了些什么。
“呢……”她探头朝白玉杯里猛瞧,见里头有几满酒未干,显见他已喝过,便先往后退到门口,再堆着一脸笑悄声说:“也没什么啦!我只是加了一点点雄黄粉而已。”
“雄黄?”王骅一脸恍然大悟地说:“对了,就是雄黄的味道,我就觉得——”他斜瞥见步飞夜在瞄他,立刻装傻埋头吃他的小菜。
“你干吗在酒里加雄黄?”步飞夜完全猜不出她小脑袋瓜里在打什么鬼主意。
“我……”她尴尬的笑笑,“我真的没有要害你的意思嘱!我只是想看你现出原形而已,谁教你都不肯老实跟我说你是什么妖——”
“你——”
“哈、哈……”
步飞夜才要发脾气,王骅却突然在一旁捧腹大笑,还越笑越夸张。
“殷虹,我真是服了你了!在这世上只有你有这个胆子整飞夜。”王骅笑擦着眼泪。“不错,雄黄是拿来治蛇的!你现在至少可以确定他不是蛇郎君了。”
“咦?只能治蛇吗?那狐狸精要用什么试?”她还呆呆的问。
被她这么一问,王骅更是笑得快岔气。
步飞夜脸上青一阵、红一阵,想不动怒都不行。“殷虹——”
“呃……我有事先走了。”步飞夜才挑眉一瞪,殷虹立刻没命似的向外跑。她不怕他揍,就怕他会当着王骅的面抱吻她,那才羞死人呢!
瞧她飞快的溜走,步飞夜又好气、又好笑地抚额长叹,“受不了,这女人是故意在我面前要白痴吗?”
王骅笑晃着脑袋,“不、不、不,我看这是她的本性,以后步家庄可热闹了!”
热闹?应该说是麻烦不断吧!
步飞夜坐回座位,又替自己斟了一杯“雄黄葡萄酒”。
看来,以后他还有许多怪东西可吃了!
③@@
一转眼,殷虹已经在步家庄待上二十二天了。
庄里她已经摸透,有三院十六间房,但人口简单,只有四个丫环、两个厨娘、一个园丁、三个长工和一位老总管,每个人都对她很亲切,总是小姐长、小姐短的叫她,害她都快以为自己真是这个家的大小姐了。
不过,她想做的不是小姐,而是步夫人,如果步飞夜当真开口向她求亲,不管他是人、是妖,她肯定都会喜极而泣地点头应允,因为她已经无法自拔的爱上他,再也不想离开他了。
“不过……”她坐在庭院的阶梯上,双手捧腮长叹。“这恐怕永远都是我的白日梦吧!”
“什么白日梦?”
她一抬头,问话的是王骅,他那双细长、睿智的眼哞像是能洞察人心底的秘密,瞅得她一脸心虚。
“没、没有啊!我梦见自天上掉下一座金山,我成了大富婆。”
“金山?!”王骅看似好心的在她身旁坐下,“想看金山哪算是白日梦,飞夜他就有一座,只要你嗲功下得足,改天要他带你一起去矿场看看也不是不可能的小。”
“啥?”她听了差点掉下巴,“你唬我的吧?”
他微笑摇头,“骗你干吗?不然你以为飞夜才二十四岁的年纪,能挣出这一大片的产业,吃穿不愁?就是因为他在十八岁那年发掘到一处金矿,才能在如此短的时间内将步家原先已被蒋雄变卖的产业一一买回。”
又是蒋雄!殷虹皱起眉头,“听说,步飞夜的母亲是蒋雄杀的,你现在又说步家的产业全被蒋雄变卖,他们两家到底有什么关系?”
他环顾周遭,确定四下无人,便向她娓娓道来。
“飞夜他爹原本是邹县的大户,蒋雄则是他爹的结拜兄弟,蒋雄原本在镖局工作,因为所保的镖被劫而遭开除,找工作四处碰壁,当时他妻子刚死,还拖着六岁大的蒋以岳,飞夜他爹见他可怜,便聘他为蒋家护院,让他带着儿子住进步家。”
殷虹专注的听着,这是头一次有人愿意将蒋、步两家的恩怨告诉她。
王鲜继续叙述,“一年后的某天,陪着飞夜他爹到远地谈生意的蒋雄突然自个跑回来,说是步伯父迷恋上青楼艳妓,用尽盘缠还借了一屁股债,被钱庄讨债的人打得半死,还被扣为人质,要他回来筹齐银两赎人;步伯母救夫心切,只怕步伯父撑不住,便听从蒋雄的话,拿房地契去抵押,借了大笔银两,带着当时才五岁大的飞夜和奶娘一起去,如果有个万一,还能让飞夜见他爹最后一面。”
“然后呢?”她听得有些老思不安。
“然后?”王骅单手握拳,脸上明显地浮动着怒气。“蒋雄那个念恩负义的家伙在马车行经望风崖时露出真面目,原来飞夜他爹在外乡染病,蒋雄没请大夫,任由他在破草屋中自生自灭,再编了个谎回来步家想骗财骗色!
他一剑刺死忠心护主的奶娘,想非礼步伯母,步伯母情急之下,要飞夜藏身在草丛中,自己引开蒋雄!在无处可逃时,跳崖保节,蒋雄在盛怒之下硬将飞夜找出,砍他一刀后,再将他当小鸡似的扔下山崖,要不是飞夜命大遇上他师父,只怕他早就成了山谷鬼魂了。”
“唔……哇……”殷虹从低泣转为嚎哭。她从来都没想到步飞夜的身世如此坎坷,这么痛苦的往事,难怪他不愿再提。
“呜……他好可怜幄!”她自责地绞着手中泪湿的下巾,“我还以为他是妖怪变的,害他喝怪酒,把他气得半死,我太对不起他了……”
“别哭了!”王骅拍拍她的头,“你现在知道飞夜抢亲的动机了吧?摔下山崖时才五岁的他,是被教他一有绝顶武功的师父扶养长大的,他答应过他师父会给蒋家父子留一条生路,但是家仇不报又让他十分痛苦,所以——”
“所以,他才抢亲,让蒋家丢尽颜面,替他爹娘多少出点气也好。”她善解人意地噙着泪说.“得遵师命不报仇,他一定很痛苦……蒋雄太坏了,简直是死有余辜!”
王骅点头附和,“没错,但你是无辜的,飞夜掳你时没考虑周到,坏了你的名誉,你会怪他吗?”
她想都不想就摇头,“本来是有一点点,现在全没有了,反正我原本就不想嫁入蒋家,知道蒋雄是那种人面兽心的人之后,我更不可能做蒋家人……至于名誉问题,那根本没什么,大不了我一辈子都不嫁也无所谓。”
殷虹坚决的回答正中他的下怀,“怎么可以不嫁呢?这件事说起来全怪飞夜祸及无辜,你应该要叫他负责娶你才对。”
殷虹然红了脸,不晓得该如何接答他的大胆建议。
“其实……你也满喜欢飞夜的吧?”
“你怎么知道?!”她傻傻地追问,直率地以为是自己哺哺自语时被他偷听到,毫无心机的模样让王骅不禁抿唇偷笑。
“从你看飞夜的眼光就明白啦!”他故意逗她,“你看他的眼神满是浓情蜜意,除了飞夜那个二愣子没感觉之外,恐怕所有有长眼睛的人都知道你对他的感情了。”
既然好友为了不知名的原因不敢追求所爱,实在看不下去的他就充当一次月老,帮忙激女方这边主动咯!
“丢死人了!”她手捂着脸好一会儿,才放下手看着王骅说,“那步飞夜看我的眼神呢?你能看出我喜欢他,一定也能看出他讨不讨厌我吧?”
“讨厌?我看他是喜欢你喜欢得不得了哩!只是他那个人脸皮薄,又爱耍酷,不敢明说而已。”
殷虹挥挥手笑说:“那怎么可能!我好几次都气得他头冒青筋,他不讨厌我就不错了,哪有可能会喜欢我,你别跟我开玩笑了。”
“是不是开玩笑,试一试不就知道了。”
她一脸迷朦,“试什么?”
他露出诡橘的一笑,“你听我的话,到时你就会知道了。”
第五章
一顿晚饭吃得步飞夜食不知味,甚至快犯起胃疼。
“小虹,这条鲸鱼肥美味鲜,可是我今早特别下山到鱼市挑选的,你多吃一点。”王骅劝食,还亲自将鱼肉夹进她的碗中。
“谢谢。”殷虹甜甜一笑,也替他夹了一口菜,“王哥哥,这道菜是我炒的喔!你吃看看好不好吃?”
小虹?王哥哥?步飞夜心里直犯前咕,这两人什么时候混得如此熟了?
王骅明明中意青绡,虽未明说,却是大家早已心知肚明的事。同样是孤儿的青绡一年总有几个月是在步家庄留宿,那几个月王骅几乎都会自动来“报到”,一个是他的好友,一个是他亲若手足的小师妹,他对这两人的恋情一向抱持乐观的态度。
可是这回青绍有事先离开,王骅却赖着不走,还跟殷虹状似亲密地有说有笑,难道——他想移情别恋?
“飞夜,你的脸色很难看幄!”好友那一脸十分不是滋味的嫉妒表情正如他所料。
“真的耶!”殷虹瞧他面色铁青,连忙夹了一块肉到他的碗里。“步飞夜,你要多吃一点,你看你只吃白饭不夹菜,这样会营养不良的,多吃一些嘛!”
殷虹的关心总算让步飞夜心里平衡了一点,但是她明显地在回避彼此视线交接的举止,又让他十分不解。
“小虹,待会儿我带你去后山抓雪貂好不好?”王骅一句话又将她的视线引至他身上。
“不行!”在步飞夜还没意识过来之前,拒绝的言语便已从他口中嚷出。
王骅以懒得理会的语气说:“我又没邀你,你干吗抢着回答?如果你是代她拒绝的话,请问你是以什么立场?难道你真把她当成囚犯,连去个后山都不行?”
他是故意的!步飞夜嗅出浓浓的挑衅意味。
殷虹原本堆满微笑的脸庞上的光彩,顿时黯然不少。
反对的原因是他不想王骅跟殷虹太亲近,那会引发他强烈的嫉妒,但这样的理由他却无法说出口,也不允许自己说出口。
“没错。”他硬逼自己以冷漠的口吻说着违心之论,“我不许她逃回蒋家,短期之内,我不可能放人,如果你让她乘机逃走,将会造成我极大的困扰。”
哇咧!这样的回答可完全不在王骅的猜测中。他原以为步飞夜会否认,没想到他还继续摆酷下去,看来他这个月老得再加把劲。
“这你不用担心!我要是让她溜走,就向你自刎谢罪,这样总行了吧?”
“随便你!”好友以性命担保,步飞夜也没有理由再阻止。
他埋首吃饭,任由一股酸处的滋味在胸臆之间翻搅。
“我吃饱了。”步飞夜漠然的态度让殷虹顿时失去胃口。王骅明明说只要她跟他表现得亲热些,就能看见步飞夜吃醋的模样,结果没看到,觉得沮丧的反倒是她。
“小虹!”王骅叫住起身便要离座的她,“我也吃饱了,我们一起走吧!”
他当着步飞夜的面,拉起殷虹的手一起走出饭厅,就像是情侣一样。
“这家伙到底想干什么?”
“啪擦!”一声,步飞夜手中的竹筷当场被折成两段。
③③③
人家去后山小玩,步飞夜则是一个人在练功房里修练气功,但脑中的杂思却让他定不下心来。
自从掳回了殷虹,他原本宁静无波的生活便被搅成了一摊浑水。
明明早打定了主意终生不娶,偏偏遇上她后动摇了心志,其不晓得此次抢亲究竟是为了报复蒋家,还是折磨自己?
难道这就是他违背师命,对蒋家施以薄惩所遭的天谴吗?
“嗳!也许我该离庄出外游历一阵子再回来,好好整理一下自己的思绪。”
他由蒲团起身离屋。反正心绪不定,练功也是白练,而且已是夕阳西斜,该巡视一下庄园,准备进膳了。
“呵……好痒喔!”
南院里传来了殷虹如银铃般的开心笑语,步飞夜略该双眉。脚步不由自主的循声走去。
桃花树下的石凳上,但见殷虹身披鹅学,颈上围着一只温驯的雪貂,笑吟吟地跟王骅一起玩着。
步飞夜在跨院入口处远远地凝视着佳人,董范年华的她眉不描而绿,唇不点而朱,更有两颊桃花纷色。
她天真无邪,心中毫无城府,与其相处犹如倘祥于白云绿水一般自在,而她毫不矫柔做作的一梁一笑,更是每每扣人心弦。
既然他会喜欢上这样的姑娘,王骅同样为之动心有何不可?毕竟……殷虹本就是不属于他……
虽然这么想,但步飞夜仍旧觉得心上像压了一颗大石,沉重得让他几乎要喘不过气来。
“步飞夜!”殷虹眼尖的发现他,中午的不愉快她早就全抛诸九霄云外,乐得将雪貂捧来他面前献宝。“你看,这是我和驿哥哥合力抓到的雪貂哟!毛茸茸的很可爱对不对?你摸摸看,它很乖,不会咬人幄!”
拗不过她的要求,他只好伸手摸了摸她捧在手上的小东西。奇怪,这向来刁钻的小雪貂怎么会如此温驯地睡在她掌心里,自然得像是本该就是如此?
“我可不可以养它?”殷虹觉得自己该问问当家做主的他才对,“我真的好喜欢它,拜托,让我养好不好?”
她向他撒起桥来,那娇柔可爱的模样让人根本无法拒绝,还令步发飞夜的心跳加速起来。
“你可以养,但要小心别被咬伤了。”
“太好了!”太开心了,殷虹想都没想的便踏起脚尖在他的左颊上留下一吻,吻完,才想起王骅人还在后面。“我……我去找丘总管看要怎么做小雪貂的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