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会跟你成亲,”他起身离开她的娇躯,“我这辈子都不会娶妻!”
方才还围绕在殷虹身边唱歌的喜鹊,一下子全便成了大乌鸦。
“骗人!”打死她她都不信,“你怎么会不娶妻?你为什么不娶妻?而且你不是说你爱我吗?”
他拟眉告诉她,“我是爱你,却没打算娶你,我早已决定终生不娶,我有我的苦衷。”
“苦衷?”她坐起身,绞尽脑汁只想到一种可能。“难不成……你是女人?我早该看出来的,一个大男人怎么可能美得像朵花似的?我该怎么办?我爱上一个女人,还想跟‘她’生小孩——”
“我是个男的!”
“是吗?”她一脸的不相信。
步飞夜拉着她的手往他的脖子上摸,“女人会有喉结吗?会有这么平坦的胸部?会有——”在他险险气昏了头拉着她的手往下摸之前,他连忙尴尬的放手。“反正我是个货真价实的男人,不许你再说我是个女的!”
可殷虹实在想不出身为步家独子的他有什么理由不成亲。
“老实说,你说爱我是不是同情我、哄我的?”她一点自信都没有,“除非你把你的苦衷告诉我,否则我就认定你只是不想娶我才说这种话敷衍我。”
“你要怎么想就怎么想吧!反正我就是无法娶你为妻。”
被羞辱的感觉让她不假思索地赌气说:“步飞夜,你别瞧不起人了!你以为我就非嫁你不可吗?你无权把我软禁在这当玩偶戏弄,我要离开这里,而且一个月内我会找个好男人把自己嫁掉!你如果不放我走,我就死——”
“好。”
没料到他会回答得那么干脆,殷虹反而整个人傻了。
“没错,我是该放你去追求属于你的幸福。”他凄然苦笑,看在殷虹眼中却是无比绝情。“你放心!我会尽快放你下山和家人团圆。”
说罢,步飞夜心如刀割的转身离开了狩猎木屋。
“笨蛋!我根本就不愿意离开你啊!”
注视着他的背影消失在眼前,殷虹再次忍不住掩面失声痛哭,一点也不知道隔着一道门外,步飞夜也心碎的滴下了男儿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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才五天,步飞夜便信守承诺,不只让殷虹离开步家庄,还在邻近的城镇上买了栋宅院,请好了丫环、家丁,再将她大娘和弟弟一起接过来住,还以她的名义买下几亩良田,让他们一家人光靠田租便能过着衣食不缺的生活。
心死了,殷虹再也没有力气跟他抗议。终日将自己关在房里无声的落泪。
“呵呵呵,虹儿呀!你实在是好福气,娘早就看出来你是大富大贵的命,就是蒋家配不上你,才会发生抢亲这等事,让你先遇上了步庄主那等大好人!又有举人上门提亲,搞不好那个李公子明年上京考个状元回来,那你就是状元夫人了。”
听着大娘一边看着李家下聘送来的珠宝,一边叨念着,殷虹仍旧裹着棉被侧躺在床上,一点也感染不到她的兴奋。
来历不明的她在镇上被传成“乐善好施的步庄主的表妹”!半个月内,媒人婆进进出出地快跺烂大门门槛。
李家在乡镇上算是个大地主,虽然财富不及步家,但据说李公子相貌堂堂,又是个举人,大娘一口便应允了这门亲事。现在聘金、聘礼收了,日子也看好在十天后,她果真在一个月内就找着了好对象把自己嫁掉,可以向步飞夜炫耀了,可是,为何她一点也开心不起来呢?
“对了,喜帖写好一定要先送一张给步庄主,如果他能给个面子来参加你的婚礼………”
听着大娘喜滋滋地继续在一旁叨絮,殷虹只觉得欲哭无泪。
③③③
步飞夜一个人独自在房里看着桌上的大红喜帖发呆,从夕阳缓缓降落到月牙儿露了脸,他一直维持原姿势,动也不动一下。
已经过了吃饭的时间,自从丘总管来叫过一次没回应后,就再也没有人敢靠近东院。大家都知道打从殷虹离开后,主人不只没笑过,连话都吝于多说,喜帖送来后更惨。
“殷虹……”步飞夜总算开口说话不过喜帖也被他捏皱了。
没有人知道,他连续几夜偷偷下山,像贼似的潜进他为殷虹所买的宅院,就只为了能透过窗纸上的小洞瞧她一眼,纵使只能见着一个模糊的身影也心满意足。
他一直担心她会做傻事,不过如今看来,是他多虑了。
她已经决定要嫁给别人为妻,应该就是已经决心忘掉他吧?
“看来,从今晚开始,我得戒掉不见她睡不着的习惯了。”
他凄然一笑,耳边似乎传来群蚁蚀心的声音……
③③③
穿戴起凤冠霞被,菱镜中的美人儿活脱脱像是从书中走出来的翩翩仙子,艳丽绝伦。
上好的胭脂掩去了殷虹苍白的脸色,却无法为她黯淡无神的双眸点上光彩,她如无魂的木偶般呆坐在镜台前。
她觉得自己心好像坏了。上一回披嫁衣,她心跳得像擂鼓,这回却一点也听不到自己心跳的声音。
连耳朵也坏了。明明房里有好些丫环、老妈子在吱吱喳喳谈论着如何将新娘子打扮得更明艳动人,她却完全听不见她们的对话,反而不断听见一遍又一遍熟悉的人名,“飞夜……飞夜……”声声唤得她头疼欲裂。
“别叫了!”她发狂似的捂住双耳大嚷,把所有的人全吓傻了。
③③③
喝了一整夜的酒,月亮都换成太阳了,步飞夜依旧清醒着。
“真奇怪,怎么喝不醉呢?”看来借酒浇愁愁更愁这句话果然不是骗人的,他非但灌不醉自己,反而越来越清醒。
就在今天,他最爱的女人就要嫁给别人了。
是他亲手将殷虹推入别人的怀中,他早就知道会有那么一天,可为什么他比一个月前更想她、更爱她、更想下山再抢一次亲呢?
他将屋内的门窗—一打开,让满室的酒味消散,也止从四面八方灌进来的晨风吹醒他浑饨的脑袋,可借酒味淡了,他脑海中的人影却是越来越清晰。
“怎么了?一大早就一副要死不活的样子?”
步飞夜抬起头循声望去,王骅正挂着一脸欠扁的调侃笑容走进房里来。
“你什么时候来的?”
“昨晚。我听丘总管说你吩咐不准任何人打扰,所以就等你睡醒再来请安学!”他在窗下卧榻上坐下,带着一脸古怪的笑容继续说:“对了,你心爱的燕淑师妹也来了,昨晚是我硬拖着不让她来吵你,但她待会儿醒来!八成就会来找你。”
步飞夜间言不禁皱眉。洪燕淑是他的大师妹,个性十分骄纵、任性,也钟情于他,可惜落花有意,流水无情,他对她仅止于兄妹之情,也早跟她说得一清二楚,只是她仍未死心。此刻他心绪正乱,可无心再与她纠缠。
“陪我出去走走。”
王骅无所谓的耸耸肩,起身陪他往外走,来到庄外的密林间。
“喂,你不怕你心爱的燕淑师妹找不到你会担心吗?”
步飞夜没好气地瞪他一眼,“你再说一次‘心爱的’看看!”
“怪了,难道你喜欢的人不是她?”王骅摩拿着下巴装傻,“我还以为你拒绝小虹是因为发现你自己爱的是邓个任性又刁蛮的洪燕淑咧!既然不是她,那还有谁在你心中胜过我那个粗枝大叶却天真、活泼、可爱、美丽,还对你情深义重的好妹妹呢?”
“为什么我一定得喜欢谁?我就不能谁都不喜欢吗?”
“嗅!原来你谁都不喜欢,燕淑和小虹全都只是在单恋你啊!看来是我误会了,你既然舍得将小虹送下山,不管她死活,当然就是对她没感情,一定也不在乎她啰!”
“你到底想说什么?”步飞夜停下脚步,没好气地问他。相识多年,他当然听得出来王骅语气中的揶揄。
“没有啊!我哪有想说什么?”王骅贼贼一笑,“对了,今晚你会跟我去闹小虹的洞房吧?我想到了一个好好主意喔!我们偷溜进新房,藏在床底下,等他们衣服脱光光正要办事的时候,我们再跑出来吓他们,这招又狠义好玩吧?”
“无聊!”步飞夜佯装不在意地数落一句,便继续往密林前行。
王骅却没有漏掉好友转身前突变冰冷的神色,和瞬间紧握的双拳。
“会无聊吗?”王骅窃笑于心。“暖,其实我也只是随便说说罢了,一想到小虹要嫁给‘那种人’我就心烦,才没那份心情去闹洞房呢!”
那种人?步飞夜可没漏听王骅语带玄机的话语,立刻停步详问。
“你说的‘那种人’是什么意思?”这句话让步飞夜心里突地有了不祥的预感,“殷虹的未婚夫不是个举人,而且还出身富裕家庭吗?怎么你的口吻听起来像是对方十分差劲似的?”
“唉,你有所不知,既然妹妹要成亲,我这个做哥哥的当然得先去调查、调查对方的家世、背景,免得她嫁错郎咯!”王骅一脸婉惜地说:“的确啦!对方家境不错,也确实是个举人!不过他迷恋一个青楼艳妓,不可自拔,他的家人为了让他收心才上门提亲的。
就因为听说小虹是大美人,又是你心步大庄主的表妹,配得上他们家,但是听说新郎怕是被家丁从青楼中硬押回来成亲的,我担心小虹一旦嫁过去,要是没练就狐媚之术捉住丈夫的心,恐怕就得准备守活寡了。”
“这件事你为什么不早说?不行,我们必须去阻止这场婚礼!”
“省省吧!”王骅懒懒的告诉他,“你以为我没试着阻止过吗?我把事情全告诉了小虹,还自告奋勇的要去帮她退婚,但是她说不管是守活寡还是死寡都没关系,反正对她而言嫁给谁都无所谓,她的心已死,还威胁我说这次如果她再嫁不掉,就终生不嫁,不然就出家,你能不作罢吗?”
步飞夜神情阴器,如星黑眸凝视着他,“殷虹真的跟你这么说?”
王骅肯定地点头,“怪只怪她太死心眼,得不到你的感情就自暴自弃,随随便便就将自己嫁掉,说是至少她大娘高兴就好,劝她也劝不听,唉!只能祈求那个姓李的能了解小虹的好,别再流连花丛了!”
“祈求?我根本不允许那种混蛋糟蹋殷虹!”步飞夜握紧拳头怒道:“亏你还认殷虹为义妹,竟然放任她去做这种糊涂事!我才不管她怎么说,这场婚礼我非阻止不可!”
“你疯啦!这会儿说不定虹儿已经上花轿,你再去抢一次亲,她的名誉可真的被你破坏殆尽,当真没人敢再上门提亲了,就算她不出家,还能嫁给谁?”
“如果她连守活寡都无所谓……”步飞夜抿唇苦笑,“那就嫁我吧!”
说罢,一个人赶回庄,骑马下山,根本不晓得编了个漫天大谎激他的王骅,可是在林里笑弯了腰。
“管你有多大的苦衷,这回你非得把小虹留在你身边不可了!”
笑归笑,他可没忘了自己跟步飞夜开了多大的一个玩笑,等步飞夜回来,定会拆了他的骨头去熬汤,他可得消失一阵子去避避风头咯!
第十章
策着快马,步飞夜一路狂机,说什么他也得阻止殷虹的婚礼。
他可是为了让她得到幸福,才硬下心肠送她下山另嫁他人,才不是为了将她往火坑里推!
既然殷虹抱着守活寡也无所谓的心态要去嫁给一个心早已给了别人的男子,那还不如跟他在一起。至少,他会给她所有的爱,真心为她,呵护、宠爱她一辈子。
乌云在天空堆积成一片无边无际的灰幕,当第一滴雨落下不久,滂论大雨便晰沥地下个不停,纵使浑身湿透了,步飞夜仍旧快马加鞭的赶路。
算算时间,殷虹应该已经上了花轿。他记得喜帖上男方家的住址,便直接往邻镇的李家赶去,没想到急驰到李家大门前才看见大红花轿。
虽然他这个人最讨厌太过招摇,但时间紧迫,只有豁出去当众“抢”了!
“让路!”
一见新郎格已踢轿门迎出新娘,心急的他干脆就让爱驹“卡”在人群中,旋即施展上乘轻功飞越人群,降落在花轿前。
“殷虹!”在众人的怔忡间,他一把掀掉了她的红盖头——
“喂!你做什么——”
“你不是殷虹!”
新郎信怒喝着想上前揍人,被他一句话给愣住了步伐。
步飞夜也吓了一跳!还以为自己抢错了亲,但他马上认出眼前这位身穿嫁衣的女子虽非殷虹,却是当初他亲自挑选进殷家服侍她的丫环。
“为什么上花轿的是你?”步飞夜忧喜参半,“你家小姐呢?她在家里吗?”
听他这么说,小茵就知道庄主已经认出她的身份,只得从实招了。
“小……小姐她不见了,临上花轿的前一刻她突然脱下嫁裳就跳窗逃了,夫人情急之下要我代嫁,所以……所以……”
糟了!殷虹该不会一时想不开,跑去出家了吧?
步飞夜立刻施展轻功重回马背,急着寻人去。
“那扯平了!”李斯齐扯下身上的红彩,松了口气说:“原来不只我哥逃婚,女方也溜了,这下子我就不用代兄娶妻,这婚礼取消算了!”
“什么?你也不是新郎倌?!”小苗一脸的无法置信。
“没错。”他咧嘴一笑,“我跟你一样,我哥留书出走,我就被硬逼着代娶步!既然新郎新娘都跑了,咱们两个假凤假凰就犯不着成亲了吧?”
那……那不就得坐“回头轿”回去了?
不成、不成,听说坐回头轿回去的女人会没人哭,再也嫁不出去!
更何况临上花轿前殷夫人说了,如果她安抚不了李家公子,让人“退货”,回去就打断她的“狗腿”!
“喂!你怎么了?”
小茵眼一闭,当场给他装昏,倒进急忙扶住她的李斯齐的怀里。
她才不管到底新郎是哥哥还是弟弟,反正她是赖定李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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滂沦大雨终于转成丝丝小雨,不过对于已淋得浑身湿透的殷虹来说,没什么差别。
“我一定是疯了……”她感到全身又湿又冷,一双腿走得又酸又痛。
很好,上回有人抢亲,这回她自己逃婚,看来月老每回在替她绑红线时不是在打瞌睡,就是喝醉酒,红线才会那么不牢靠。
怎么想,她都不该这么简单就放过步飞夜!这是她深思熟虑好几天,在临上花轿前才痛下的决定。除非步飞夜另娶他人,否则她这辈子是赖定他了!
“别说是妻了,到头来我恐怕连个妾名都求不到。”想起当初那个托钵师父的话,殷虹只能苦笑。“什么正室夫人!爱上步飞夜那种怪胎,我这辈子什么夫人也甭想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