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葛雪贞一语不发地坐在芙蓉的跑车上。
她苍白的脸色和芙蓉得意的微笑形成强烈的对比。
车子驶远了唐家后,葛雪贞才道:“我知道你根本不想送我回家。”
“嗯哼。”芙蓉点头。
葛雪贞倔强地说:“你大可不必送,反正我也坐不惯那么贵的跑车。”
突然芙蓉一个紧急煞车,雪贞尖叫一声,急忙用手稳住身子,终于忍不住冲口骂道:“你疯啦?我没系安全带呢!”
芙蓉停稳了车,慢条斯理地把右手横过她的身子,推开车门。
“我本来就没打算送你,你说的对,这车你坐不起。你下车吧!公车站牌就在前面——我只是打算送你到车站而已。”
葛雪贞愤愤地下车,用力甩上车门。她不懂为何唐芙蓉要如此跟她过不去。
“为什么那么讨厌我?就因为我是你家司机的女儿,所以瞧不起我?”
芙蓉叹口气。“你不明白吗?”她转头对雪贞说。“我才懒得去在乎你是谁的女儿。我从小到大都知道你是什么个性的人,我只是讨厌你的人!”
说罢,她就发动车子走了,留下怒火难消的雪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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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桐,你觉得我很讨人厌吗?”
“书桐,你觉得人若为达目的而不择手段,有错吗?”
稍晚,当雪贞躺在章书桐的怀里时,她问着他。
章书桐亲吻着她的发梢。“你今天怎么了?”
“回答我的问题——”
“你明知道不论怎样我都会爱你的。”
她推开他下了床,站在窗边抽烟。
“我讨厌唐芙蓉、讨厌袁芯瞳、讨厌所有唐家的人,我爸帮他们开了一辈子的车,看了一辈子他们的脸色,等有一天我嫁进唐家,我也要给他们脸色看。”
章书桐坐起,叹了口气。“又是唐家——”
“哼!唐芙蓉越不希望我和唐浩群在一起,我就偏要跟他在一起。”葛雪贞恨恨道。“我知道芙蓉在帮袁芯瞳,她自小就喜欢浩群。但我不会让的,绝不会!”
章书桐问她。“那个唐浩群喜欢谁?”
“我不知道他现在喜欢谁,但他以后会爱上我的,绝对——”
“哼!你真有信心,爱情又不是功课。”
葛雪贞将手里的烟蒂扔出窗外。“只要我想得到的,就绝对办得到。我不会输的。”
“你太好强了。”
章书桐下床,走到雪贞身后拥住她纤瘦的身子,吻着她的耳垂道:“你该让自己放轻松点。”
“不!我应该更努力,努力让自己得到好日子,住洋房坐豪华轿车,而不是一辈子受这种没钱的气,我不要让别人看扁。”
章书桐知道劝不了雪贞。
他抱住她。“好,好,只要你不要累垮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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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天晚上,芯瞳在唐浩群房里。
两人端着吴妈煎的蛋饼,并肩盯着电视里播放的热门节目“生死一瞬间”。
一会儿,芙蓉也进房坐在地上和他们一起看。
画面里那些真实的灾难事件,令他们看得毛骨悚然、头皮发麻。
终于到广告时间,芯瞳才深深吁了口气,感慨地说:“人要死的时候,不知道会想什么?”“去!”芙蓉撇撇嘴。“死的人才没机会想,只有活着的人才会想那么多。”
“每个人最后都会死的。”唐浩群接口。
阿瞳听了极为不舒服。
“有一天如果你们比我早死——”阿瞳难过地说。“我一定会受不了,我情愿我比你们早死。”
“呸呸呸!”唐浩群捶她的头骂道。“别乱说。”
芙蓉坦言道:“我不一样,我情愿活下来,不论多痛苦,时间都会冲淡一切。活下去还会有机会再快乐起来,死了就什么都没有了。”
“那么要是你爱的人呢?你情愿他比你早死?”阿瞳问。
“当然——”芙蓉果决地说。“他死了我怀念他,也没什么不好呀!”
“那你还可能会爱上别人吗?”
“万一遇到的话,我还是会。没理由放弃幸福,生命本来就是很无情的;谁活下去谁就赢,死了就啥都没有。”
唐浩群却反驳道:“你怎么知道死了什么都没有?”他神秘兮兮地轻声说。“我看过一本书,里面写着:如果死去的人,死后还很挂念世上活着的某人,他就会变成那人的守护灵;看护那个人,直到那人有一天也死去为止,他们就可以一起赴天国。”
“太恐怖了!”芙蓉道。“我如果知道谁当了我的守护灵,一定请法师赶走他。”她听得全身起鸡皮疙瘩。
阿瞳扯了扯浩群的衣角,仰脸问他。“如果有一天你死了,当我的守护灵好不好?”
他装出狰狞的脸孔和动作吓她。“你不怕?”
“不怕。”她顶认真地。“如果是你,我就不怕!”
唐浩群望着她,突然心头有股异样的感动。
他放松了表情,换成温和的微笑。“好吧,就当你的守护灵。”他眨眨眼,似在哄小孩。
可是,阿瞳今晚不知怎么搞的,突然认真起来。她说:“我们来约定——”她和他打勾勾,之后还觉得不保险。“等等,那我怎么知道你真的有来当我的守护灵?我又看不见你?”
“那倒是。”
“怎么办?”阿瞳真当回事地皱眉懊恼。
唐浩群看她这模样,连忙想了个法子安抚她。
“这样吧!假如我死了之后回来找你,我就把你阳台上的风铃摘下来。你只要听见风铃掉到地上的声音,就表示是我来看你了。”
“好——”她叮咛他。“你不要忘记了哦。”
“好好好——说的好像我真的会比你早死似的。”他笑道。
芙蓉忍不住说道:“神经——老讲这个,恐怖死了!”
“我还是情愿比你早死,因为你是我最最最重要的人。”阿瞳坦白地说。
她这样认真的表情,看进唐浩群眼中,感觉特别温暖。他知道阿瞳的个性,她从不说假话。她说,他是她在这世上最重要的人,那就代表真的是。
当一个人说出一句。“你是我这世上重要的人时……”
对那人而言,是一种负担,却又有一点奇妙的、虚荣的甜蜜。
后来阿瞳问他一句。“假如,我先死,我可以当你的守护灵吗?我也来摘你阳台上的风铃——”
芙蓉大笑。“浩群有那么多女孩喜欢,你大概要排队吧。”
唐浩群也跟着笑。“我准你‘插队’。”
“好过分!你臭美——”阿瞳娇嗔。
大家当作开玩笑,笑成一团,气氛是如此愉快。
笑完之后,也没人当真了。
第三章
夏天消逝,秋天又来,唐浩群被繁重的课业压得快窒息了,日日和雪贞跑图书馆。
雪贞为了毕业论文,减少打工的时数,以便有更多的时间到唐家和浩群在房间里做报告。
现在她以没有电脑为由,更加光明正大地窝在浩群的房里。
她明白唐浩群一向大方,她也懂得央求他帮忙。
阿瞳看在眼底很不是滋味。
“我买一台电脑送你好了!”
有一天,她当着雪贞的面这样说。
当然,她被唐浩群骂了。
袁芯瞳总算明白了和唐浩群吵架是吵不赢的,特别是当阿瞳是暗暗恋着他时——注定在他面前会是个输家;她全世界的人都不怕,偏偏只怕他。
于是,她看着葛雪贞理直气壮霸占住唐浩群的房间,却毫无办法。
所幸,唐浩群仍是有空即和阿瞳上市区逛逛街、吃吃饭、看场电影。
这样,阿瞳就很知足了。
她仍然天天过着奢侈、游手好闲的日子。
唐浩群及雪贞在忙论文时;芯瞳和朋友正出入舞厅,忙着学习新舞步。
当浩群他们正为某个研究题苦恼时;她则在电影院为某个女主角的爱情痛心。
浩群忙着追求知识、充实自己时;芯瞳却在挥霍青春、浪费金钱、麻痹自己。
能够这样挥霍是一种幸福吧?但阿瞳并未感受到所谓的幸福。她只知道日子这样过,倒也理所当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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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末,阿瞳的爸爸打了通越洋电话回来,只为了问她生日时想要什么礼物?阿瞳一月底过生日,那时她就二十岁了。
“随便啦!”阿瞳并不缺什么。
但她却跑去问唐浩群。“我爸一月回台湾,你有没有想要什么美国的东西,可以叫爸带回来。”
“唔,我没有。”
但阿瞳十分坚持。“哎!你想想嘛,难得我爸要来。”
“好吧!那帮我带一件衣服;上面有纽约布鲁克林大桥图案的。”
“好。”
阿瞳很开心地跑去跟她爸爸说:“我要上头有布鲁克林大桥图形的上衣。”
袁父笑笑。“你的生日礼物干么跑去问人家?”
不过袁父还是答应了。
他收线前听见阿瞳突然嚷了一句。“啊!带两件来好了,要一模一样的。”
袁父笑得更大声了,问她。“你在打什么主意啊?”
袁芯瞳当然不会说。
她实在迫不及待地想和浩群穿上“情侣装”,好看看葛雪贞的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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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样是千金小姐出身,然而相较之下,唐芙蓉似乎比阿瞳更懂得充实生活。
她已经快二十五岁了。
唐家父母开始有意无意地叮咛她该找个好对象了。
然而,只见排队追她的人不少,却未见过她跟谁走得比较近。
这日,阿瞳问她。“芙蓉姐,那么多人追你——”
“我知道。”
“没中意的吗?”
芙蓉高傲地抬抬下巴。“没,那些都不够格。”
阿瞳不懂。芙蓉从不曾恋爱,难道她真的没对任何一个男人动心过?全天下有几千几百万的男人,莫非她全看不上眼?
芙蓉看出她的疑惑,忙道:“我不像你,眼中就只看得见浩群。我的世界不可能只有一个男人,若真要有,那他也非得是最好的不可。我在等,等一个最好的,宁缺勿滥。何况,我有这么多事要忙,不谈恋爱又死不了。”
是呀!阿瞳看得见芙蓉姐对未来的那股野心,她有很多创业的计划,双眸中的自信与光彩是那么地炫人。
比起芯瞳,芙蓉的人生目标伟大得多。
阿瞳却觉得,她只要能日日见到她的浩群,看他开心,看他努力做课业,和他一同看电影,她就觉得无限欢喜了。
在和芙蓉午茶散会后,阿瞳一个人在街上瞎逛,直到深夜才回家。
当她掏出钥匙接近门口时,忽然听见一声又一声小猫的喊叫。
平静的夜,这声音分外刺耳。
阿瞳拎着钥匙,循声找去,好不容易找到声音的来处。那是从宅边臭极的沟渠中传出的。
阿瞳捂住鼻,忍着臭味,在沟边探着。漆黑中一双蓝眼珠对着她望。
呀——是只巴掌大的灰猫;又瘦又干又脏。它在烂泥巴堆中匍匐地挣扎,看它的样子是那么无助可怜。
阿瞳徘徊又徘徊,最后才皱眉将它一鼓作气地拎起。
小猫在她指间扭动,烂泥巴甩到她脸上。
“该死的!”阿瞳咒骂,并将它拎得离自个的面颊远远的。“你真是只又臭又脏的猫。”
最后她妥协了,心不甘、情不愿地开门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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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和雪贞在饭厅吃饭的唐浩群一见到脸上沾满烂泥,手里拎着一只同样满是污泥的猫咪时,他即刻搁下了碗筷。
“你跌到水沟了吗?”他关心着。
阿瞳狼狈道:“我真够倒霉,没事遇到这只掉进水沟的笨猫。”
葛雪贞已经闻到一股恶臭,忍不住略微皱眉、掩鼻。
“我真想扔了它!”阿瞳也捏住鼻子,瞪着在她手里怪叫乱扭的猫咪。“我真的想扔掉它,臭死了!”
“那为什么不扔呢?”
“可是——”阿瞳懊恼地说。“我怕待会儿它万一死在外头,会找我报复。”
唐浩群被她逗笑了。
葛雪贞则差点没喷饭!
阿瞳瞪着这两个幸灾乐祸的家伙。“喂——笑什么笑?”
唐浩群上气不接下气地说:“那你是打算养它喽?”
她这是哪国的逻辑思考?
阿瞳很无辜地说:“所以我说我很衰嘛!”
“老天!阿瞳,我从没想到你胆子那么小,这说出去简直是笑话。喂!你可管好那只野猫,别让它进我的房间,雪贞的报告在地上哪!”
阿瞳顿时沮丧不已。在她这么惨又这么衰的时刻,他竟然只记得雪贞的报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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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该叫你什么名字呢?”
她为了给它取什么名字而失眠。
最后就决定唤它——乐乐。
她希望它拥有快乐,也希望自个永远都这么快乐幸福。
阿瞳觉得,她好像有了一个小孩似地。
但“乐乐”毕竟是只小野猫。
它隔天即发挥了它泼辣的野性——
打翻垃圾桶、咬破了沙发、撕碎叠好的过期报纸、大便在阿瞳心爱的短衫上。
吴妈尖叫连连,阿瞳则是追着它一边狂叫一边哀嚎,捶胸顿足、呼天喊地,好不凄惨。
而唐浩群却兴致高昂地看着这个翻天覆地的局面。
“真是一物克一物啊——”他冷嘲热讽。
疲惫极了的阿瞳怪他不帮忙,还一味地说着风凉话。
唐浩群看这样一只小野猫整得阿瞳神色憔悴兼精神紧张,真觉得好笑。他唯一帮的忙即是张嘴叮咛她一句。“管好你的小野猫,我房间有报告哪!”
雪贞来时,也看见阿瞳拿着棍子追赶那只猫。
稍晚,阿瞳终于将它关进房里,对着浩群说:“我要去买个坚固的笼子。”
浩群提醒她。“它牙很利,买不锈钢的好了。”
雪贞在一旁听得笑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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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瞳作梦也没想到当她兴高采烈地挑了一个豪华坚固的猫笼回家时——
等着她的是怒气冲冲的唐浩群和泪眼婆娑的雪贞。
芙蓉和吴妈也在客厅。
“发生了什么事?”阿瞳着急地问。
唐浩群愤怒地拿了一叠被撕毁的报告,包括已装订好的封面都被咬得稀巴烂。那是葛雪贞这周在他房里忙的东西。
阿瞳立刻知道是“乐乐”闯的祸。可是她出门前明明将它关进她房里的呀!
阿瞳心虚地睨向唐浩群。
他的脸色从来没有如此坏过。他口气硬邦邦地问她。“我不是交代过你关好它的吗?”
“我明明关好了……”
“那这些是怎么回事?”他将毁了的报告摔到桌上。“你没有一次做事是负责任的,你知道这份东西有多重要吗?”
葛雪贞轻扯住他的身子,轻声细语道:“浩群,阿瞳也不是故意的,你别对她那么凶嘛!”芙蓉在一旁冷哼一声。她看雪贞那假惺惺的模样就反胃。
阿瞳撇撇嘴。“好嘛,不然我帮雪贞重做一份嘛!干么那么生气?”
“你会做吗?像你这样成天只会吃喝玩乐的人,会做这报告?”
阿瞳这下也生气了,她委屈地嘟囔。“那不然你要我怎么样?好吧!大不了我赔雪贞,我花十万买下那报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