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天前,他语带威胁,说她右臂上的肉一天没长回来,就一天不准回去上班,就这样,他带着这些话,心不甘情不愿的踏上飞往美国的班机。
而她呢!也着实乖了一个礼拜,直到她再也受不了整天无所事事在家中间晃。后来她心想:既然右手已能正握笔书写及敲打键盘,不如回公司上班吧!
所以她就偷偷溜回去上班啰!
可没想到她才回去上班没几天,他却一声不吭的跑回台湾,这下她该怎么办?!这种事是瞒得了一时,却瞒不了一世啊!
黎裳华在那头着急地想着要如何保住工作,但这头欧阳颢想的却是另外一件事情。
“裳华,你想夺回你应得的遗产吗?”
他突然开口,吓得黎裳华差点打翻手中的陶杯。
“什么应得的遗产?”她问。
“你父亲的遗产。”
“我不懂。”黎裳华的小脸上满是疑问。父亲的遗产?!她不是已经拿过了吗?
莫名地,她有丝惊慌,知道自己绝对不想知道答案是什么。
“你父亲根本不是病逝的,他是被人开车撞死,在他死后遗嘱也被人修改过,你才是黎园企业的真正继承人。”欧阳颢看她的小脸倏地苍白,为她心疼不已,长臂一揽,将她揽入怀中。
他这次特别回美国一趟,就是为了这件事,自从再遇到黎裳华后,他就已派人再次调查黎裳华的身份。
她说的一切,与他所听闻的相差实在太多,这让欧阳颢开驽疑,这当中一定有问题。
所以,即使欧阳颢打心底相信黎裳华的话,他仍坚持要搞清楚为何双方的说词会落差这么大?!
由于上次他只专注于寻找黎裳华这个人,以至于无功而返。
这次他学聪明了,他以黎园企业为对象,没想到不但查出黎裳华的确是黎家的人,竟也让他一并发现这件事。
黎园企业对外一律声称前董事长病逝,但只有极少数人才知道他是死于车祸,当然,这个极少数人,自然包括了车祸的制造者。
“不是病逝的?!”黎裳华张大眼,不敢相信自己一直以为的事实竟是谎言所构成的。“但是……死亡证明上明明……”
“那种东西,只要有钱就买得到。”
“为什么要隐瞒事实?谁会这么做?!”黎裳华觉得自己开始昏乱,无法看清事情的真相。
“可以从中获得利益的人,你的继兄、继母。”虽然觉得有些残忍,但欧阳颢还是觉得自己应该要告诉她真相。
“这不是真的。”黎裳华慌乱地摇着头,不敢相信耳朵听到的话。
即使自己从小就与继兄、继母不亲,但好歹也做过十几年的家人,黎裳华不愿相信他们会为了钱而做出这种事。
“如果你不愿意相信的话也没关系,但我相信,你父亲一定不愿意自己辛苦打拼的事业,落人那两个害死他的人手中。”
“我……我……”黎裳华迟疑了,她该相信吗?虽然她也曾觉得黎园企业,根本就是被继兄与继母给并吞的,但她从没想过这当中还有另一层阴谋。
“如果你要证据的话,跟我来,我带你跟他们当面对质。”欧阳颢站起身,向她伸出一手。
黎裳华只迟疑了一会儿,终究还是将自己的小手交到他的大掌里。
她相信他绝不会害她的。
第九章
两个钟头后黎园企业四十周年庆祝酒会
舞池里一对对俪影成双,伴随着优美的乐声翩翩起舞。
今晚的月色极美,让这场露天酒会显得更加成功。
极为特别的,这同时也是场面具舞面,入场的所有人皆须戴上面具,隐藏自己的真实身份。
来宾只须出示邀请函,即可进入酒会场地,邀请函上并未注明受邀者的身份,算来是个混入会场的好机会。
欧阳颢身着黑色的燕尾服,修长的身形完美展现出燕尾服的优雅,他的脸上戴着一张尺寸极大的金色狮子面具,而金色的面具上还缀了一圈张狂的狮鬃,看来气势惊人。
而黎裳华则是一身珍珠白的小礼服打扮,长长的发被盘起,露出姣美的颈部曲线,黑发里插了数根以珍珠装饰的发簪,在西洋味十足的装扮里,显露一抹东方风情,而她的面具则是一张仅能遮住上半张脸的半截银制面具。
“你早就计算好我一定会来吗?”她低声问道,语气中不难听出一丝咬牙切齿的气味。
勉强穿着自己不甚习惯的高跟鞋,黎裳华倚在欧阳颢身畔,看似小鸟依人,实际上她是需要有个人扶着她,以免自己一个不小心就会倒跌。
她开始觉得自己有些受骗的感觉,两人身上的整套装扮、等待已久的化妆师,以及从一开始就等在她住所门外的司机……黎裳华实在很难相信欧阳颢并不是一开始就设下陷阱等她跳。
“不,我只是找了个让你一定会出席的理由。”欧阳颢毫不在意的承认自己的确抓死她一定会出席的理由。
“我可以瞒你一辈子,但我还是希望你知情,毕竟这是你的家务事,我无权决定你该不该在一无所知的情况下过完一生。”
当两人来到会场门外时,黎裳华优雅的姿态吸引了不少人的目光,纷纷猜测她是哪家的千金。
欧阳颢拿出一张不知从何处取得的邀请函交给侍者,在确认邀请函的确是真品后,侍者立即将两人领入会场。
即使是眼前豪美的舞会、奢华的布置、饮不尽的美酒与吃不尽的美食,黎裳华只是冷眼看着,并不觉得动心。
许是因为从小就是出身于上流社会,却从未享受过上流社会所谓的“好处”,所以黎裳华反而能冷眼旁观,不受到“过好日子”的诱惑。
但即使是明知这一切可能都将归于自己的现在,黎裳华仍是冷眼以待。
黎裳华并不觉得自己拥有这一切,或者该说,她非常自觉于自己与这个层次的人格格不入。
她已经过惯了市井小民的生活,上流社会的生活对她并不具吸引力。
今天会出现在这里,纯粹是因为想确认父亲的死因。
黎裳华紧拧秀眉,目光梭巡,想找出继兄与继母身在何方。
突地,腰际一股拉力将她的身子给扯了过去,当她回过神时,她已与欧阳颢站在舞池里了。
“美丽的小姐,眉头别皱这么紧,我看了会心疼的。”欧阳颢带着笑意的声音从面具后传来。
“你怎么会知道我在皱眉?我明明最戴着面具的。”黎裳华不解的问道。这男人是有X光眼吗?!不然怎能穿透面具看到她在皱眉?
“在这种充满欢乐的场合,看到你身子绷得这么紧,很难让人猜不出来。”他很干脆的给了答案,接着便躬下身,向她伸出一手。
“美丽的小姐,请问你可愿意与我共舞?”
知道他是想借由跳舞放松她紧绷的神经,黎裳华没有反对,将小手交给他,与他在舞地里翩翩起舞,就如同舞池内的其他恋人一般。
很奇怪的感觉,明明从未与他共舞过,但黎裳华的脚步就是知道下一步该往哪儿走,就像是……她期待这一刻期待了一辈子。
“还记得那场我被你放了鸽子的迎新舞会吗?”
黎裳华透过面具看着他的黑瞳,由于整个面具只有眼部挖空,所以显得欧阳颢的眼眸更加气势逼人。
被他这么一瞧,黎裳华觉得自己仿佛被他的眼吸了进去、几乎丧失了自己的意志,听到了他的问话,她也只能愣愣地点了点头。
舞会啊……这场舞的确是他们迟了六年的共舞呵……
“有句话我迟了六年才告诉你,不过,我现在希望能将那句话改一下。”欧阳颢又道。
虽然只能看到他炯炯黑眸,但黎裳华依然觉得自己似乎已醉在他的凝视下,她轻轻踏着舞步,开始希望这场舞能这么一直跳下去……
“我爱你,你愿意嫁给我吗?”他深情地睇着她,问道。
“好……”黎裳华完全醉倒在他的眼里,也没多想,便应了声好。
直到三秒钟过后,她才发现自己刚刚答应了些什么。
“你刚刚说什么?!”她张大口,几乎尖叫出声。
虽然因隔着半截面具,使他看不真切她的表情,但欧阳颢还是觉得她现在的表情呆呆的,好可爱。
要不是自己脸上的这副面具阻碍他的行动,欧阳颢早就将眼前娇嫩欲滴的小嘴给吃了。
尤其是那张银制面具仅露出她一张丰润的红唇,当她静静的不说话时,那美丽的小嘴就像是在邀请人来亲吻。
认识黎裳华至今,她一向是以一张完全素净的脸庞出现,这跟他身边的所有女人都不同,她们之中,甚至有连睡觉时都不卸妆的奇人。
也因此,让黎裳华显得更加与众不同。
她的纯真美好都是自然天生的,就跟她不必倚靠化妆品就美丽动人的外貌,是相同的道理。
所以,当黎裳华相当难得的化上妆——即使只是打上一层薄粉底及一口水漾似的粉嫩唇膏。她更是美得令欧阳颢觉得自己再度爱上她了。
“我爱你,请你嫁给我。”欧阳颢难得坦白的说出自己的感情,或许是面具的帮助,他发觉说出这句话变得一点也不困难。
“你的答案呢?”欧阳颢的心情好到连眼睛都会笑。
“我、我……”黎裳华完全呆掉了,不敢相信他居然会在这个场合向她求婚。她张口结舌地,老半天说不出一个字。
见她这反应,令欧阳颢想起六年前他邀她做迎新舞会的舞伴时的状况;
张大着口,好半天都说不出完整一句话。
她的反应可真是一模一样啊!欧阳颢觉得好笑,不由得想捉弄她。
“你这是拒绝我?!”欧阳颢不善地眯起眼,毫不掩饰眼底的凶光。
莫名地,欧阳颢觉得自己似乎也曾在别的女人身上,看到相同的反应……
为什么会有那样的熟悉感呢?欧阳颢觉得有些奇怪。但很快的,他就把这异样的感觉抛诸脑后,现在可是他求婚的重要时刻,不管有什么重要的事情,都得等他求完婚再说。
看到他眼露凶光,却不知他是存心整自己的黎裳华,心底只想着:惨了,她又呆掉、说不出一句话了,怎么办啊!
“没、没……”黎裳华努力了老半天,但呼吸始终顺不过来,也因此,她仍说不出半句话,脚下的舞步也乱了好几拍,险些踩到他的脚。
讨厌啦!怎么在这么重要的时候却说不出话?!黎裳华急得都快哭了!
看她一副快哭出来的表情,欧阳颢心情很好的拥住她,说道:
“别急了,我不逗你了。”
“逗我?”呆呆地复述他的话,黎裳华难掩心中的失落感。他的求婚也是在逗她的吗?
看到她失望的表情,凉凉地,他又补上一句——
“不过……求婚是真的。”
见她又呆掉了,他低下头,黑瞳对上她的。眸中精光一闪,他低声恐吓着——
“说!你嫁不嫁?!”
天底下大概没有比他更累的求婚者,同一句话必须讲上好几遍才行。这几乎令他原本的闲适心情全失,就连绅士风度也跑得差不多了。
“你不嫁我就去找别人啰?”欧阳颢坏心地道。说着,他转身欲走,好像真的要找别人求婚去了。
但他还没跨出第一步,就感觉到燕尾服的长摆被一股小小的拉力扯住。他回过头,假装一脸无奈。
“小姐,你到底考虑好了没?”
“我、我……”黎裳华越急越说不出话,只能用力地点着头,力道之大,差点把头上的发簪给摇掉了。
“你这是愿意嫁我啰?”见她点头,欧阳颢其实已经开心得不得了,不过,他还有话没说完——“那……婚礼就订在下个月啰?”
“什、什么?!”黎裳华瞪大眼,不敢相信她才说要嫁给他,他却连结婚日期都敲定了?!
“不答应就算了。”欧阳颢满不在乎的摆摆手,又准备走人。
“好、好嘛!”被一连串的惊吓给吓得非常彻底的黎裳华,这下总算说得出话了。“你说什么就什么,谁教……谁教人家这么爱你。”
黎裳华委屈地瘪瘪嘴,总觉得自己被他吃得死死的。
被欧阳颢这么一逗,她原本紧绷的心情总算也跟着放松下来,但两人玩闹得实在太凶,黎裳华几乎忘了今晚的目的。
正当两人还忙着打情骂俏时,四周已响起一阵如雷的掌声,音乐也稍做停歇。
看来,酒会的主人已经出现了。欧阳颢盯着舞池前的一座台子,知道主人将在那边进行演说。
不一会儿,一名身着银色晚宴服,搭着一张同色面具的男子,偕同一名火红色晚礼服夸张得像是从森巴舞会跑出来的中年女子,步上看台。
欧阳颢没有转身去看黎裳华脸上的表情,便可感觉到她浑身一僵。
“不要冲动。”他加重环住她纤腰的力道,担心她会冲上去做出什么傻事。
站在台上的黎凯并没有发现,今晚台下有一双美丽的水眸正死盯着他瞧,他看着台下的来宾,心中满是骄做。
这些人全是国内外知名的商界名流,现在他们全都冲着黎园企业这名字,前来拜贺。他还能不骄傲吗?!
“首先,黎凯感谢各位在百忙之中,抽空参加黎园企业成立四十周年的庆祝酒会,希望大家往后能够继续合作愉快。黎园是家父毕生的心血,虽然家父过逝至今已六年……”
黎凯说得口沫横飞,从他身后那名中年妇人猛打呵欠的模样,可以想见黎凯的演讲词还长得很,但黎凯没有机会将话说完,就被一个轻软的声音打断——
“请教黎董事长,我如果没记错的话,据说黎前董事长是病逝的?”
任谁都没想到会有人在庆祝的场合里提起这种话题,一时间,整个酒会突然沸腾起来,各式各样的耳语以最快的速度开始流传。
舞池里的人甚至有如摩西分开红海似的,自动让出一条路,将身着珍珠白小礼服的黎裳华大剌剌的摆在眼前,直接与台上的黎凯面对面。
黎凯眉头紧蹙,对眼前这位蒙面美女的冒犯非常不悦,而他身后的中年女人更是气得全身发抖,直道这女人是在触霉头。
“家父的确是病逝的,不过,这位小姐……”
黎凯的话再一次被打断。
“那我为什么听说事实是前董事长是车祸过世的?!”黎裳华眼中闪着不驯的光芒,执意要问出个所以然。
这时的她,已全然忘记欧阳颢要她别冲动的叮咛。
而站在一旁的欧阳颢,光看众人及当事者的脸色,便已知道他的叮咛全被黎裳华当做马耳东风了。
他微微叹了口气,只能先看看状况再见机行事。
“你怎么知道?!”黎凯还来不及答话,中年女子已激动得先露了口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