咿呀一声,随著厚重的两扇大门往两旁移动,站在门旁的是拥有绝顶姿色、身段玲珑的美人儿。
与梅月不同的是,大厅里桌子排成长方形,上头没有兰也没有茶,有的只是一应俱全的赌具。
凡是叫得出名字的玩意儿,牌九、骰子、点数罗盘、马吊……应有尽有,绝对能满足每个赌客的需要。
一次限定五十个人进场,而後凡有客人用尽银子,出一个再补一个,永远座无虚席,直至四更。
问兰身著紫罗兰色的内褂,外罩一袭白色的薄罗纱,手里摇著绣有兰花的小扇,足下蹬著她一针一线缝出来的绣花鞋,令陆续进来的客人看呆了,
面纱下的她绽著颠倒众生的微笑,可惜宾客们无缘见到,她之所以笑,为的是那一箱箱数不尽的银两。
「开桌。」温润如玉的声音自她口中逸出,众家美人儿纷纷使出浑身解数,拉拢被兰嬷嬷吸引住目光的客人们。
她们的唯一信条是——让客人们满满而来,空手而归。
在她们眼里,银两才是保障她们生活最重要的东西。
问兰站在楼梯上,半倚著栏杆,灵秀的眼眸在长睫毛下眨呀眨的,她刻意与客人保持距离。
爱赌的客人有个不好的习惯,就是输光了会撒泼,而这时候呢,她就会请护卫出场,也就是说,她根本毋需下到场子去招待客人;如果她亲自接待,只会制造更多的混乱罢了。
在後宫二楼的楼阁上,设有一间贵宾专用的房间,不过至今还没有人够资格能让她在贵宾房里,面对面与之过招。
因为她的门槛是——一百万两黄金。
她闲适的看著亲自训练出来的姑娘们,不停的把一盘盘赢得的赌金搬入内室,金元宝和银元宝发出的光芒将房间照得一室明亮。
「兰嬷嬷,唐公子来了。」翠儿的脸上有一丝紧张之色,经过上次盘龙花瓶的事件,後宫里的每个人对唐公子可说是戒备到了极点,没想到他居然敢在兰月的头一天出现。
闻言,问兰柳眉轻蹙,这个人就像打不死的蟑螂、赶不走的苍蝇,之前欢迎他是因为他有著挥霍不尽的钱财,如今就算他有再多的金山银库,她也不欢迎这种会为後宫找来麻烦的人。
「你赶紧打发他走吧。」
问兰此话一出,身为她手下的翠儿晓得,她的意思是三把之内把他所带来的钱财留下,可今天他带的不是钱啊,她又不会估价值。
「兰嬷嬷,他没带钱。」翠儿为难的说。
「没带钱?那护卫怎么能放他进来?」问兰傻眼了,这种事她还是头一次遇到,居然有人没钱敢上後宫?
「他带了东西来抵押。」
「又是抵押,这次我倒要看看他又想搞什么鬼!」问兰实在不必亲自出马,只需差翠儿把东西拿来给她看,她说了个价钱便可成交,但她不想兰月才一开头,就被他触霉头,她要把规矩讲清楚,後宫以後不再收抵押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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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万越搓著手,心中七上八下的。
这次他豁出去了,非见到兰嬷嬷一面不可,打从他第一次进来後宫,就被兰嬷嬷窈窕的身影所迷住,想必她面纱下的容颜也是惊为天人。
幸好他有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摇钱树,他所带来抵押品是市面上所见不到的,也是难以估计的。
「兰嬷嬷,请。」身为後宫护卫头头的夜总管,在问兰的嘱咐下亲自来到贵宾房,以防唐万越使小人诡计。
唐万越一听见问兰来到,欢喜得站起来,片刻也坐不住。
「唐公子,近来可好?」问兰不悦的轻启红唇,逸出冷若冰霜的话语,尤其看到他一副猴急的模样,更令她不屑。
唐万越看呆了,他不曾如此近距离看过兰嬷嬷,虽她覆著面纱,可一样美得有如天上仙子。
「放肆!」
夜总管一声重喝,把唐万越惊得回魂。
「夜总管,别吓著我们的贵客。」
问兰轻扫蛾眉,夜总管立刻知道分寸,站到一边。
「兰……兰嬷嬷,我是很有诚意的,这个东西绝对值百万两。」唐万越指向桌上覆著银色布巾的物品。
「唐公子,不管你这次要抵押的物品有多贵重,後宫已经不再收受抵押品,请回吧。」
「不不不,兰嬷嬷,你一定要亲眼看看,这美丽的东西只有你才配得上。」
唐万越想上前拦住问兰离去的身子,却被夜总管给挡下来,他既著急又心焦。
「後宫不收抵押品。」问兰重申一次,也不管他有没有听进去,便举步要走,她已经吩咐夜总管,以後不准唐万越再踏进後宫一步。
唐万越在情急之下只好把银色布巾掀开,他本来是不想让其他闲杂人等看的,可现在已容不得他再考量。
「这是银贝扇啊。」唐万越提高音量的说。
他的话成功的让问兰停下脚步。
问兰回头打量桌上的东西,在烛光的照耀下,晶莹剔透的银贝扇散发出七彩的色泽。
翠儿和夜总管也看得愣住了。
「这值钱吧?」唐万越期盼的看著问兰。
问兰在一番谨慎的考量下,摇了摇头。
「不值钱?怎么会呢?这明明是王府里的东西,她不可能骗我的。」唐万越喃喃自语,一副大失所望的样子。
耳尖的问兰听到他口中敏感的字眼。
王府?
「不要紧!这银贝扇不值钱,我还有金珊瑚,兰嬷嬷你等我,我这就回去拿!」
他的话犹如当头棒喝,敲醒问兰。
银贝扇、金珊瑚?这些不就是那日找她麻烦的老伯所说之物,难道这些东西都是他不法得来的?
问兰心一惊,却仍沉著。「这一来一往,也要照规矩排队,你等得了?」她的话虽然无情,却是不争的事实。
「不要紧,只要为了你。」唐万越把银扇贝放下,转身就走。
夜总管和翠儿看著他离开,纷纷摇头。
唉!这男人最大的弱点就是对欢场女子动了情,更何况,他连兰嬷嬷真正的面容也不曾见过。
问兰却在烦恼另一件事,听到唐万越的话,她了解这件事棘手得很,若是处理不好,可能会赔上後宫的声誉。
「夜总管。」她喊道。
「是。」
「从今而後,若看到唐公子,一步也不准他踏人後宫。」问兰一下禁令,後宫的护卫就会彻底执行。
夜总管领命之後,马上到楼下传报问兰的命令。
问兰知道从此刻开始她不用烦恼会再见到唐万越这个讨厌鬼,不过有一件事,她必须查清楚。
「翠儿,你下去吧。」
翠儿朝她福了福身,也下去招待客人。
问兰头一次没等破晓,她丢下满堂的宾客不管,悄悄由後门离去。
第二章
这沉静的夜,只有街灯下显得明亮,屋檐上唯一抹明月的微光,照著黑衣人的去路。
问兰使出上乘轻功,很快地跟著唐万越来到他所居住的地方,她伏在他家隔壁的大屋上,看著那间小小的砖泥屋子透出光亮。
由於夜色的掩护,一身黑色劲装,让问兰的行迹不让人发现。
问兰小心的观察,屋里有著微弱的烛光,里头有两个人,他们正在争吵。
「万越!这是我最後能拿得出来的东西,你不能再拿去赌了。」女子尖声与他争吵,死也不肯让步。
「你吃好穿好,连我这一点点小愿望也不能成全,还说你爱我。」唐万越无情的推开女子,抱著一包东西就跑。
「万越、万越!」女子追到门口,不小心跌倒;她不甘心,不甘心跟了那么久的男人,一颗心居然都在青楼女子的身上。
女子抹著泪,就著月光朝来时路定去。
躲在屋顶上的问兰,根本听不清楚他们在吵什么,只是疑惑著女子怎么会离开唐万越的居处,独自走著。
她悄声地跟著女子,与她保持一条街的距离。
直至她看到女子进入一栋大宅院,她才快步疾行。
大宅院里只点上三两盏灯,所以问兰也看不清楚里头的陈设。
她在屋檐上徘徊了一会儿,在深沉的夜里,敦她如何去找人?万般无奈地,她只好放弃,反正也不关她的事,查到这里就够了,後宫应该会没事吧?
问兰正想离去,一股凌厉的掌风却向她袭来。
她惊险万分地避过,心想怎么会有人知道她的行踪?
「我等你很久了,把东西交出来!」和问兰一同站在屋檐上,男子低沉的声音显得冷静且肯定,他朝问兰伸出一只手。
这不摆明把她当成小偷?
问兰朝对方做出不解的手势,除非必要,她不想让人发现她是女的。
「别装蒜!把王府失窃的东西全部吐出来。」
王府?这里真的是王府!
这人不分青红皂白就乱拙罪名,虽然她现在的行为也称不上光明磊落,可起码没他这么小人!
问兰不想与他过招,再次做出不解的手势。
「你以为不说话,我就拿你没办法?我一样可以把你捉起来,屈打成招。」男子笑得狂妄,仿佛是个复仇的恶魔,等这一刻等很久了。
「你误会了。」不得已,问兰只好开口。
「你居然是个女人!」男人十分惊讶,但他随即恢复冷静。
女人,史上女人作乱的事件亦不少,他不能小看她。
「你误会了,我是跟著一个女人来到这里的,我根本不知道这里是王府。」
「还想狡辩,我也看到一个女人——就是你!」
厚!这人真难沟通耶,光看她手无寸铁,能偷什么?
「我没拿王府任何东西。」
「我知道,因为王府里值钱的东西全被你搬光了,只要你吐出来,王爷或许可以免去你满门抄斩之罪。」
嘿!他越说越过分,什么满门抄斩?她根本就是无辜的。
「你不讲理!」问兰动怒了。
「对付你这种鸡鸣狗盗之辈,何须客气?」他摆明看不起她。
「你……过分!」问兰最恨人家污蔑她,她立刻击出一掌。
「恼羞成怒了?」
男人一派优闲的出招,俐落的身手,让问兰非但近不了他的身,还屡屡险些落在他的手上。
由於他们是踩在极薄的屋瓦上,纵然身手再矫健轻盈,难免会踩落几块瓦片,很快的惊动王府里的人。
灯笼一个接著一个亮起,人们也从房里跑了出来,聚集在庭院里。
问兰一看情势对她不利,心想现在已是有理说不清,更别提被捉到後会如何的被乱加罪名。
「在那里、在那里!」
王府的护院很快地找到他们的身影,纷纷往他们那里聚集。
「束手就擒吧。」男人还有心情劝她。
「擒你个头,不分青红皂白的混蛋!」
男人挑挑眉,被女人骂,这还是头一遭。
「看招。」问兰朝他丢去腰带上的暗扣。
「你竟敢使暗器!」男人怒拧浓眉,不待看清手上的东西,便抽出薄叶刀片,朝正往下跳的问兰丢去。
「啊!」来不及反应的问兰轻喊一声,抚著伤口,跌在地上。
她愤恨的朝他一瞪,这男人居然这般狠心……受了伤的她咬牙跑进夜幕。
男人还想再追,可王府的护院已打算跳上屋檐与他一较高下。
「什么人胆敢擅闯王府?」武护院大喝。
「是我。」男人一跃而下,大大方方地在众人面前露了脸。
「二少爷!」
众人面面相觑,惊愕不已。
被称为二少爷的男人,将手掌摊开一看,不料他竟看傻眼了,居然是一枚暗扣。
他误会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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辰王府曾经风光一时,随著先帝驾崩才逐渐没落,极盛之时不但一呼百诺,辰王爷更是先帝的宠臣。
奈何权力更替是不能避免的,许是与老臣们的意见不合,少年天子才大刀阔斧地「请」多位王爷贝勒提早告老还乡。
然而多位王爷们宁愿凭著一股傲气,也不愿谄媚新帝以谋得一职,遂领著丰厚的赏赐,慨然返家。
然而拥有最多赏赐、官位最高者,非辰王爷莫属,据说先帝曾特别赠送外邦的贡品——银贝扇和金珊瑚于他。新帝为了不落人口实,特地打造了一面用天山雪翠玉雕饰而成的玉牌,作为辰王爷後人世袭爵位的凭证。
大家都在期待,辰王爷已年迈,承袭他爵位之人,将会如何替新帝打下另一片天。
可惜辰王爷前几日竟因气急攻心,撒手人寰;然而辰王爷一生就只有两个儿子,大儿子德振因生来便带有一种怪病,所以长年足不出户,因此辰王爷也甚少提到这位大儿子。众朝臣与皇帝较有印象的,是他那位年纪轻轻便才华出众、俊朗优秀的小儿子——德焰。
许是天意弄人,德焰在他十岁那年,与王爷、王妃到敬合寺上香时竟告失踪,辰王爷积压许久的怨叹使他一夕白了华发,雪上加霜的是,辰王妃因伤心过度,香消玉殡。
多年来,辰王府早成了空壳,加上有心人搬弄,从中谋利,辰王府里的珍玩宝物,全部遭不名人士盗卖偷取。
因辰王爷的骤然辞世,辰王府乱成一团,重病缠身的德振,还得拖著病体主持一切。
然而今天辰王府里人人心中皆燃起了一丝希望,失踪十二年的二少爷,居然安然无恙的回府了。
这项好消息使辰王府上上下下欢欣鼓舞,大呼苍天有眼。
「大哥,你好好休息。」祭拜完父亲,德焰扶著德振回房,十二年不见,兄弟的感情却完全没变。
「德焰,你回来就好了,咳咳!」德振说一句话便止不住地咳嗽,这几年他的身子越来越差了。
德焰扶著德振时,乘机在他的手腕上搭了一下,怱地神情一变。
大哥他……
「唉!我这身子怕是不行了。」以前王府还风光时,三天两头补品不断,而今就连三餐都成了问题,哪里还撑得下去?
「大哥放心,你只管好好调养身子,我会命人每天替你煎药,府里的事你就别担心了。」德焰帮大哥盖上被子,沉稳的嗓音,令人打心底信服。
「辛苦你了。」德振力不从心,就算他想为王府贡献几分心力,他的病也不容许他这么做。
「是我不好,以致爹娘替我担心……大哥,我一定会好好照顾你的。」
闻言,德振欣慰地看著唯一的弟弟;德焰还是和小时候一样,颇有大将之风,他从来不会想与德焰争什么,因为他比任何人都希望弟弟有成就。
德焰踏出房门,和蔼的神情一肃,心想大哥的病不能再拖了,他迅速在心里想著药方子。
十二年前在敬合寺中,他和父母被人潮冲散,後来他被一个怪老头强迫带到深山学艺。这几年他虽然想念父母,但怪老头却以他学艺不精为由,不准他下山,还百般刁难他;直至半个月前,他才得到许可下山,可惜还是晚了一步,他来不及看到爹的最後一面,爹就先他一步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