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她娓娓诉说完毕,妈咪与大姐一脸严肃不发一语,性直的阿爹与二姐气愤地要求她与聂靖天分手,强逼着她来“聂氏集团”找他摊牌。
摊什么牌呢?聂靖天早作了决定,选择完成任务,将她摒弃在外。
那么她还来做什么呢?自取其辱吗?
纷乱的思绪被缓缓拉开的电梯门打住。
巫糖香踏出电梯,眼儿四处飘荡打量这里的装潢。十八楼的天地俨如豪华休息室,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座吧台,上头放置了许许多多名贵的酒种。再往斜前方走去,几张高级真皮沙发上头堆满了凌乱的文件,破坏高雅的品味。
右侧的小房间,房门半掩,巫糖香转移位置,一眼望进里头风貌。
是她!挟持大姐的那个女人此刻正倚在聂靖天胸怀里。
心头冒出酸楚,她真傻啊!她还期盼聂靖天会为了她而放弃任务,结果他却与别的女人在此厮磨。
犹疑的目光逡巡室内,她找了个地方躲避,但,房间里头的对话仍飘入她耳里。
“你抓了巫蝶衣?”对于羽柔的擅自作主,现下再气怒也无济于事。
“被巫艳儿搞砸了,下次想擒抓巫蝶衣恐怕没这么容易。”都怪她挑错时机,打草惊蛇,还可能惹上大麻烦。
“嗯。”聂靖天轻应一声,任凭她倚偎在怀里,眼神缥缈。
“这下可好了,任务毫无进展,你满意了吗?”她明白他至今还在犹豫不决,不知该选择心爱的女人或是选择任务。既然他犹豫不决,她只好主动出马帮他决定。
聂靖天冷睇她一眼,没有回应。
“想要擒住巫蝶衣,一定要避开巫艳儿,她这人可不是我们能得罪的。”那枚火焰纹身至今还残留在她脑海,对于巫艳儿这人,她已心生畏惧,不敢招惹。
“怎么说?”很难想象,她这娇妄的性子也有畏怕之时。
“巫艳儿胸口烙上一枚属于冥王的印记,我们可得罪不起冥王的女人。”
冥王?传闻他的势力横跨黑白两道,为人阴险毒辣才得此冥王的封号。他在国际间呼风唤雨的能力绝不在主子之下。
如果他们抓了巫蝶衣,冥王肯定会因为巫艳儿的关系,爱屋及乌,而与他们大动干戈。
这下他们可多了难以应付的敌人。
聂靖天的思绪宛如一团毛线,缠乱难解。
然而,躲在门外的巫糖香满脸狐疑。二姐是冥王的女人?!她怎么不知道二姐交男朋友啦?她还曾数度以为二姐真的只爱女人咧。
“千万别想背弃主子。”羽柔啃咬他坚硬的下巴。
聂靖天毫无推拒之意,让门外的巫糖香心如受重捶。
“你很了解我?”聂靖天撇嘴问着羽柔。自从她晓得他只爱巫糖香一人后,时常不忘提醒他别背弃组织,似乎已看透他将下的决定。
“是。我比你更了解你自己,巫糖香对你的重要性绝非一般。”羽柔凑上他耳际,无声道出她最痛恨的事实。
“或许你说得对。”聂靖天喃喃地。
望进一切的巫糖香听不见他们渐转轻细的对话,但他们之间所表现出来的亲昵举止,教她按捺不住的泪水湿了双腮。
“你先走吧,我要一个人静一静。”聂靖天推开她。
羽柔看着他沉闷的俊容,反常地不再纠缠着他。“你自己好好想想吧,千万别为了那丫头做出什么傻事来。”
倾听她离开的脚步声,聂靖天一把捏压手中的酒杯,玻璃碎片刺入掌心,殷红血液汩汩流出。
不知已发呆多久,身后轻细的啜泣声拉回神志,引他回头查探。
巫糖香瘫软地跌坐在地,粉脸埋进曲起的双膝中,嘤嘤啜泣,浑然未觉自己的形迹早已被人发现。
聂靖天伫立她跟前,静静地看着她,一声声哀泣宛如刀锋划上他心头。
他腰身一低,攫抱起埋首哭泣的她。
巫糖香感觉被人抱置半空中,睁着惊讶的泪眼望向他。
“你总喜欢暗自垂泪。”聂靖天将她抱上房间内的大床。
忍受不住的厌恶,巫糖香将他猛然推开。“走开,别用你的脏手碰我!”
想到他方才与那女人搂搂抱抱,不禁恶心欲呕。
聂靖天摊手,往后倒退几步。“我不碰你。”
“这些日子来我克制自己不要来烦你,堆砌心中的疑虑我一个字也都不敢问,一切只为让你好好想清楚我们的未来。结果呢,你还是放弃了我们之间,派人抓了我大姐,还与那个女人在这厮磨缠绵……就算你早已作了选择,你也该告诉我,别让我感受了你的柔情,呆蠢地盼望你会为了我回头,最后才发现这一切都是谎言……我恨死你了……”巫糖香沉声低吼,滚烫的泪水不断溢出。
她为什么要来?亲眼看到他与别的女人亲密缠绵,好教自己这次真的死心,与他分手决裂吗?她的恨意鞭笞着自己的心,疼得他合上眼,想躲避她厌恶的目光。“无所谓,只要我爱你就好。”“够了!别以为我还会相信你的鬼话,口口声声说爱我,背地里却去伤害我大姐!我真傻……为什么总期望你会为了我改变一切……”
聂靖天不想澄清,漠然地接受她的指控。
“你们那是什么鬼组织?根本是一群混蛋,为什么一定要抢夺‘钛魔晶’?为什么一定要逼我在大姐与你之间选择其一?为什么你就是不能为了我放弃任务?我恨死你了,真的好恨你……”她歇斯底里地吼着。
“但我更恨我自己,为什么连恨你时心中还会觉得不舍?我真是没用!总陷在恨你又爱你的矛盾中徘徊,为什么会这样?为什么我总抹不去还是深爱着你的事实……”巫糖香绝望地全身瘫软在床上,奔流的泪水没入床单中。
聂靖天听见她的泣诉,漾起微笑,径自轻喃——
“我从小被遗弃在孤儿院里,每天面对修女与其他小孩的毒打欺负,旧伤未除新伤又已添上,对我来说那里根本是人间炼狱,最后实在忍受不住,趁着大雨的夜晚逃了出来。当时我才七岁大,孑然一身我能躲去哪?一整夜只能在街上乱晃,最后在饥寒交迫下,体力不支昏倒在路旁。”
巫糖香静静地聆听,泪仍未歇止。
“昏迷了三天,睁开眼后才发现原来有位老人救了我。他得知我的遭遇后,收养了我,不但供我吃住,还细心地栽培我。我有今日的王国全因为有他当年的栽培,为了报答他的恩情,我曾发誓这辈子都要效忠‘武藤组’,不离不弃。”
听着他坚定的宣示,巫糖香心头涌上悲凄。“为什么你们一定要抢夺‘钛魔晶’?”
“那个老人的孙子,也就是‘武藤组’的首领。他的亲妹妹六年前因故身亡,抢夺‘钛魔晶’只为让她起死回生。”聂靖天席地而坐,语气平淡地回答她的疑虑。
巫糖香泛起一抹凄绝苦笑。“为了一个已死的人,要牺牲我大姐活生生的性命?你们好恶劣!”她撑起瘫软的身子,抹干泪痕,深深吸了口气。“既然你已经下了决定诛杀我大姐,那么我们之间也没有必要再纠缠下去,从此刻起我们就是敌对状态。”
她逞强地挺直身子站在他跟前,心头恍若遭受到腐蚀之痛,小手绝望地抚上平坦腹部。“你不必担心孩子会成为我们之间割舍不断的羁绊,孩子……我会自己解决掉……”
聂靖天猛地跃起,抓住她的手,阴沉地开口:“你什么意思?”
她挣脱他的钳制,凄然一笑。“这能有什么意思,你不会认为当你决意对付我大姐时,我还会怀着孩子傻傻地待在你身旁吧?既然我们之间不该有任何牵连,这个孩子就是个错误,理当不该生下。”
“巫糖香!”聂靖天狂吼着,不敢置信她会有这种残忍的想法。
她咧开极大的笑容,压抑着想溃堤而出的心酸血泪,轻推开他,缓步离开。
“你威胁我?”他咬牙问道。
“我够资格威胁你吗?”巫糖香自嘲着。
“如果我选择完成任务是否注定失去你?”聂靖天扳回她身子,望入她双眼。
“是。”巫糖香生硬地说。
“好,我答应放弃任务。我们立刻结婚,你别想把孩子打掉。”聂靖天挫败地耙过乱发,丝毫不顾自己的抉择会面临什么样的下场。
巫糖香眨也不眨的眼瞳溢出清泪。“我……”
她也不想逼他,可是……可是……
聂靖天盯着她悲伤的娇颜,无奈地叹息,大手拥她入怀。“结婚,不只因为孩子,也因为我不想失去深爱的你。”
巫糖香偎在他怀里,慌乱的心不断自问,该相信他吗?
第九章
“我反对。”
“我也反对。”
缩在一角的巫艳儿马上凑到巫柏仁身边,两人高举双手,执拗地坚决反抗到底。
“阿爹……”巫糖香愁苦地盯着这两个难缠的家人。
“就算你们反对,我也要娶香香。”聂靖天的决定也不容动摇。
“想用抢的啊?想都别想!”巫艳儿不怕死地回瞪。
“是啊,你这小子太过分了!为了‘钛魔晶’接近我们巫家,现在还敢说要发我们香香?你想都别想!”巫柏仁雷声嘶吼,都怪他老眼昏花,当初信誓旦旦保证这小子人品极佳。呜——终究还是看走了眼哪!
“我娶香香是因为我爱她,至于‘钛魔晶’的事我已经不想管了。”聂靖天直视着一语不发的凌梦梦,他相信她会明白他对香香的真心。
“说是这样说,谁会信?”巫艳儿轻哼。
沉默许久的凌梦梦终于出声了。“你真的愿意为香香放弃一切?”
黑眸瞬也不瞬,聂靖天坚定地说:“是。”为了她与组织赌上一局,就算赢的机率不大,他也不怕。
巫柏仁张大眼,粗声急吼:“你这老太婆之前不是反对他们吗?那你现在还不快阻止他们。”
凌梦梦瞄过在场的每一个人,缓缓开口。“先前我会反对,是不能确定靖天对香香的真心,而当我从靖天口中问出他真实的目的时……”
“你这老太婆早知道他的阴谋了?!居然一字也不说!”巫柏仁陡地大吼。
瞥了丈夫一眼,凌梦梦继续说道:“那时我就发觉靖天真的爱上了香香,既然他对香香是真心的,那么他的初始目的就不重要了。我一直相信他深爱上香香后,就会为香香作出适当的选择。”
“说不定他这次也是欺骗我们的,想乘机谋害大姐。”巫艳儿防备的眼神从未松懈过。
霎时众人一同望向傲然端坐的男子。
吸了口气,巫糖香徐缓吐出:“我相信聂。”
“你这笨丫头,盲目的爱会害死你唷!”巫柏仁气极地跳脚。
巫蝶衣柔声附和,“我也相信靖天对待香香的真心。”
巫艳儿扳紧巫蝶衣的脑袋,“大姐,他想要杀你耶?你居然相信他?”
“我又没被他杀死,你别穷紧张。”巫蝶衣拍手敲上她。
“请各位再给我一次机会,我愿意为香香放弃任务。”聂靖天倏地单膝跪下,薄唇逸出恳求。
“婚期决定了?”凌梦梦挥开巫柏仁挡住视线的脑袋,问着聂靖天。
曾有听闻“武藤组”对于背叛的下属从不留情,相信身为其组织一分子的聂靖天比她更明白,既然有个男人愿意为她女儿冒险,成全他们两人又何妨?!
“两个礼拜后。”
“是快了点,不过一切由你做主就好。”凌梦梦颔首,尊重他的决定。
“我反对。”抗议之声再度响起。
这次凌梦梦却一反常态,强悍严肃地说:“反对什么?再反对下去,香香的肚子都大了,到时还有谁会要她。你这老头胡搞瞎搞了那么多年,这次就好好为女儿想想吧,成全她想与心爱的人相守的心愿。”
巫柏仁瞪大双目。不是男主内,巫家内的事务都是他说了算吗?怎么他老婆居然把商场上的那套搬回来了……
他欲开口再反驳什么,却被老婆那在巫家千年难得见着的阴沉严肃结惊愣住。
怎么?他家中之王的称号也要被剥夺了吗?以后不能尽情嚣张了……
一切商讨就在巫柏仁的哀嚎声中成了定局。
所有结婚的相关事宜全由聂晴天一手包办,婚事如火如荼地展开,一切的忙碌只为明天的大日子。
自从他决定了婚期,就未曾与组织有过任何联系,叛变之心显而易见。然,组织方面却一反常态毫无遏止的动作。这段日子平静无波,顺利得有些诡异。
纵然满心期待明天的到来,但他心头仍被潜藏的惊慌啃噬,他明白这是暴风雨来临之前的宁静。
刺耳的电话铃声划破深夜的宁静,教人不由得一阵心惊。
话筒靠上耳际,性感低沉的话声缓缓响起。“聂靖天。”
空气中潜伏诡异的波动。
“聂,今晚是你告别单身的重要日子,要不要出来喝两杯啊?让我这好哥儿们帮你庆祝庆祝。”蓝浩威扯开嗓子,宛如阵阵响雷劈下。
胸口一松,郁闷感一扫而空。聂靖天倏然发现原来自己一直屏着呼吸。“不了,我有些累,想早点歇息。”
“体力那么差,以后怎么给老婆幸福?!”蓝浩威揶揄。
聂靖天揉着额际,唇畔漾起轻笑。“我年纪大了,你自个儿玩得愉快吧。”
话筒中传来模糊不清的咕哝,接着嘈杂人声淹没彼端。
陡地,蓝浩威的大嗓门与嘈杂声对抗。“聂老人家,那我自己玩喽!”
望着蓦然断线的话筒,聂靖天勾笑,利落地将话筒搁回。
昏暗的书房内,恢复寂静无声。
银亮月光柔柔地映入室内。
聂靖天原先闭合休憩的双眼,倏然睁开,慵懒退去,射放精锐光芒。“谁?”
清脆高跟鞋声缓慢踱进,妖娆女子全身沐浴在斜斜洒落的月光下。“明天将成为新郎官了,恭喜你!”
该来的总该要来。
聂靖天心底早已有数,猜得出她今夜来此的目的。“专程只为道贺而来?”
妖娆女子一掌挥上墙面,盏盏晕黄灯光照亮一室。她面目狰狞地瞪着坐在皮椅上一派悠闲的他。
“你不想活了?真的想背叛主子?”怒气攻心,羽柔拿起桌面的纸镇砸向酒柜。
片片玻璃尽碎,清脆响声惊心动魄。
聂靖天神情悠然,十指交握,淡漠地看着撒泼的她。
“该死!你为了巫糖香已断了活路,你知不知道?”
主子给予的任务期限已过,他居然敢不见踪影,还与巫糖香嚣张地筹备起婚事来。
她苦苦哀求主子,指称聂靖天是为了完成任务才会做此决定,谁知道主子派遣下来的信息,他没一次回应的,叛弃脱离组织的心态清楚可见,主子大怒,下令追缉叛徒。
“主子要见你,这次你若再不出现,主子会杀了巫糖香一家人。”羽柔烦躁地点燃香烟,止不住慌惧的手不停地颤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