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她没错。”封昊云咬牙切齿地开口。
眼看封将军的眼中似乎要喷出火了,该名士兵不再多说什么,只是将任蝶衣抱入帐内放置在软榻上,立刻又退了出去。
直到帐内剩下他们两人时,封昊云心情复杂地走到软榻前,注视着任蝶衣略微苍白的面容。这个丫头疯了吗?身体尚未痊愈,居然做出逃离将军府、再次混入军营的疯狂行为,她到底在想什么?
“任蝶衣!醒来!”封昊云坐到软榻上,又惊又怒的情绪无法宣泄,决定把她叫起来骂一顿,或许能消一点气。
躺在软榻上的任蝶衣完全没有反应,向来灵动的眼紧闭着,小小的脸蛋更丧失了之前的活力。封昊云皱眉,伸手轻轻触碰了她的额头,却被其上的高热给吓了一跳。
该死!她又发高烧了!封昊云低咒出声,旋身走出帐外,大喝道:“传军医到我帐里来!”
呜……好热……好难过……谁来救救她啊!昏昏沉沉的睡梦中,任蝶衣觉得好象有一把火在体内烧着,浑身上下,四肢百骸,每个地方都好病好痛,她想开口喊救命,但是嘴里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谁来救救她啊!就在她内心吶喊的同时,一阵苦得吓人的汤汁灌入了口中,即使是在睡梦中,她也在抗拒这种嗯心的味道,“呸”的一声,她用力将口中的苦药全部都吐了出来。
可恶!明明她都痛得这么难受了,是谁还拿这种嗯心的东西灌她?要是等她醒来,非得好好教训这个可恶的人不可!这个念头才刚闪过,刚才那个苦得吓人的汤汁又来了,不过,就在她想如法炮制,将苦药吐出的时候,却发现自己的嘴巴根本动弹不得,除了苦药之外,好象还有什么热热的、软软的东西覆盖住了自己的嘴巴,每次她挣扎着要将药汁吐出时,那个东西就会将苦药顶回她口内,不管怎么尝试都是同样的结果,意识昏沉的她,只坚持了几次就再也没有力气反抗,在睡着前的最后一丝意识是,她乖乖地将苦药全数吞咽下去……
当任蝶衣重新睁开眼,发现在自己的肩膀附近,多了一只不属于自己的手,扎实而坚硬,甚至有细毛覆盖在上面,那绝对不会是自己的手!她用力地眨眼睛,想确定那是不是自己的幻觉。
但是不管她怎么眨眼、怎么瞪视,那只手始终存在着,而除了这只多出来的手奇怪之外,还有一件更诡异的事情,就是在颈背附近,似乎还有另外一个呼吸声,那是一种缓慢而平稳的呼吸声,像是练过武的男子才会有的规律呼吸声。
哈哈!怎么可能?自己怎么可能会和一个男子睡在一起呢?任蝶衣在心中安慰自己,这应该是一场噩梦,只要闭上眼睛重新睡一觉,这些奇怪的事情就会消失不见了!
带着这样的念头,任蝶衣重新闭上眼睛,就在这个时候,原本置于自己肩膀的手,却突然往下移动,危险地停在她的胸前,修长的指尖滑过她双峰的位置,跟着,像是有意识一般,自动地在她胸前收拢。
“啊---”任蝶衣再也无法欺骗自己这是一场梦,发出了尖叫声。
下一秒,任蝶衣身后的人有了动作,即使是半梦半醒,他仍然凭借着本能拿起放在枕头旁的长剑,摆出防御的姿势。
用力眨眼,眼前没有敌人,自己也不是在战场上,持续发出那种可以吵醒死人叫声的,是与他躺在同一张软榻上的任蝶衣!
“闭嘴!”封昊云一抹俊颜,厉声命令道。将手中的长剑放回枕边的同时,也再次躺回床上,先是伸手摸向她的额头,确定已经退烧后,动手一把捣住任蝶衣的嘴,同时长手长脚地将她当成棉被般紧紧夹在怀中,警告道:“看在我守了妳一个晚上,同时两天没睡觉的分上,闭上嘴,等我睡饱了,我们再慢慢算这笔帐。”
“呜呜……”任蝶衣试着想抗议,但是封昊云完全不理会,将头靠在她的肩膀上,再次沉沉地睡去。
一直到封昊云睡饱,已经是大半天以后的事了。像是意识到自己怀中搂的不是棉被、而是任蝶衣,他扯开一抹懒洋洋的笑,还坏心地以新生的胡渣摩娑她气得通红的脸颊。
“妳的烧退了?”睡饱了以后,封昊云的心情显然相当不错,伸手拍拍她的脸颊,随即放开被他当了一晚上被子的任蝶衣。
一旦得到了自由,任蝶衣迅速从床上翻身坐起,小手紧抓着衣服,以控诉的目光怒瞪着他。
“瞪着我做什么?”封昊云明知故问地开口。“我好心分出一半的床位给妳,难道没有一句谢谢?还是妳宁愿睡地上?”
“我为什么会在这里?”任蝶衣依旧紧绷着脸,没好气地问道。
“妳为什么会在这里?这是个好问题,因为我也想知道妳为什么在这里。”封昊云双手盘胸,好整以暇地将她的问题扔回。“如果我的记忆没有退化,那么我记得将某人安排在将军府养病,只是我怎么也想不到那个某人会蠢到又回到军营来,明明体力不够、身体也还没康复,却偏偏喜欢逞能,最后还昏倒让人送了过来,浑身发高烧不打紧,累得我照顾一晚上,现在病好了,那个某人居然还问我为什么她在这里,这不是很奇怪的问题吗?”
“你!!”任蝶衣胀红了脸,却想不出反驳的话,只能恶狠狠地继续用目光攻击他。
封昊云轻叹一口气,就算她不说,自己也猜得到任蝶衣跟来的目的,自然就是为了任剑飞。现在情况紧急,他也不想追问任蝶衣是怎么溜出将军府,又是怎么混入军队里的,既然她已经跟了过来,那么自己唯一该做的,就是确定她不会再惹麻烦。
“蝶衣,过来。”封昊云对她勾勾手,示意她向前。
任蝶衣紧绷着脸,没有任何动作,只是一脸警戒地望着他。
“要是妳想待在这里,就乖乖听我的话!”封昊云再次开口,以权威的声音命令道。
任蝶衣知道他说到做到,只好硬着头皮走向前,停在他的面前。
“我知道妳担心任剑飞,就如同我关心方胜一样。横在眼前的是一场战争,并不是什么好玩的游戏,现在是非常时期,如果我让妳以侍从的身分留下,那么妳能保证乖乖不惹事?”封昊云点出事情的重要性。“我现在必须全心专注在战事上,没时间分心注意侍从,也没时间处理侍从惹出的事情,妳能向我保证,这段时间会安分地待在我身边,注意好自己的身体,不惹麻烦不惹事?”
他相信,若是派人将任蝶衣强制送回,这个古灵精怪的丫头不知道又会想出什么奇怪的方式逃走,倒不如让她留在身边,避免她惹出其它的麻烦。
“如果我保证,你会让我留下?”任蝶衣不确定地问着。
“是,如果妳乖乖地不惹事,我就让妳留下。”封昊云提出交换条件。
“我保证。”
任蝶衣笑开脸,开口保证道。再一次以任小龙的身分,成功地留在封昊云身边了……
第七章
为了防御北羌这个皇朝最北边的城市,苍龙皇帝派遣封昊云长期布下重兵镇守在这里,封昊云的将军府,设在北羌城镇的外围,而军营则是设在将军府的外围,驻有十万精兵,而在北羌重军的外围,又设下了五个军事点,每个军事点布下两万到三万的士兵,如此一层又一层,捍卫着北羌这个城市。
这次遭到突袭的,就是最外围五个军事点之一“北峻”,同时也是地形最险恶的一个地方,四周都是悬崖峭壁、造型奇异的山谷,而裨夷这个小国地处偏远,国内的领土多半也是属于这种险峻的地形,或许就是这个原因,他们选择了与自己国土地形最类似的北峻,作为第一个攻击的地方。
自从封昊云允许任蝶衣以侍从的身分留在营里后,两个人的关系有了些许微妙的改变;或许是体谅她身体尚未完全康复,所以她表面上虽然是顶着侍从的身分,但其实根本没有再做耗力气的工作,不管是白天或是夜里,她都待在封昊云的身边。
在白天赶路赶得太急的时候,封昊云会将她拉过来共乘一匹马,身旁的将领虽然觉得奇怪,但是一看到封昊云紧绷的面孔,以及任小龙因为疲倦而苍白的脸时,所有人都聪明的闭上嘴巴。
到了晚上,封昊云会体贴地将洗澡水让给她先使用,而后,在他严格的监控下,他会看着任蝶衣用饭、吃药,如果她拒绝,封昊云就会威胁说:如果她不听话,就将她绑在最快的一匹马上送回北羌去。
由于两人共享一个帐棚,而封昊云又摆出了一副:我是这个帐棚的主人,绝计不可能让出床位的坚硬态度,同时以略带嘲笑的语气告诉她,自己对瘦小干瘪的小鬼头没兴趣,她在床上唯一的功能不过就是一床被子,还是最不保暖的那种。如果是平时,任蝶衣早就为了这些无礼的言语和他拚命了,但现在毕竟是非常时期,她需要跟着封昊云找到剑飞,再加上北方的夜里实在寒冷,睡在封昊云的身边,就像多了一个火炉在身边,不单温暖而且让人心安。
而封昊云也确实做到了他的承诺,睡觉的时候,最多是把她当成棉被般紧紧搂在怀中,并没有任何失控的行为,而被当成被子的任蝶衣,起先会挣脱抗拒,但是当夜里冷风一吹,她的身体又像是有自主意识般重新回到封昊云的怀中,在他沉稳的心跳声中睡去。
几天之后,在封昊云的帐棚里,任蝶衣第一次看到了所谓的行军图;青色的圆点代表北峻驻军,红色的点代表敌军裨夷,而从这张行军图来看,情况并不乐观,因为青色的点已经被四颗红色的点逼进了山谷之中。
“我们赶得及对不对?”任蝶衣有些担心地开口。
“这几天我们日夜赶路,为的就是以最快的速度赶到裨夷军的后头。”封昊云从小桌上拿起八个蓝色的圆点,分别贴在红色圆点的后面,四颗朝红点的方向,另外四颗则是反方向进行,正是朝埤夷国的境内行进。放置好之后,他开口解释道:“再两天,我们就会到达这个地方,方胜退到山谷是正确的决定,那个地方易守难攻,一时之间不会有危险,只要我们大军赶到,一半解围、一半进攻稗夷,应该就能将他们一举歼灭。”
任蝶衣对于军事战略似懂非懂,虽然听封昊云分析得有道理,却依旧担心任剑飞的安全,毕竟,他被困在孤立的北峻驻军里,要是拧夷军捉起狂来,不惜同归于尽,那不是更危险?
“咦,这条通往山谷的小路,不就是我们今晚驻军的位置吗?”任蝶衣仔细地看地图,指着上面说。“如果我们走这条小路,不是更快到达北峻驻军那里,更快帮他们解围吗?”
“通往山谷的小路太小,大军如果要依序通过,势必要花上一段时间,再说,倘若我们以这种方式救援,虽然可以快一点支持他们,但是却失去了将稗夷军一网打尽的机会,如果等他们逃回裨夷重新部署,到时候恐怕又是一场硬仗。”封昊云迅速推翻她的想法。
“但是……”任蝶衣欲言又止,始终觉得哪里不对。
“救援确实很重要,但打一场有意义的战争更重要,我的职责就是评估所有的状况,然后作出正确的决定!”封昊云以平淡的语气说完,伸手抬起她忧愁的小脸安慰道:“放心吧!我对方胜有信心,他绝对可以撑到那时候。”
说完之后,他将行军图收好,轻拍她的肩膀催促着:“夜深了,快去睡吧!明天还要赶路。”
夜里,任蝶衣睡得相当不安稳,在梦中,她看到了一群身穿盔甲、手持长剑的人围成一个圈圈,而被困在圆圈里面的,是浑身都是伤痕的任剑飞!
“剑飞!快逃!”任蝶衣在梦中扯着喉咙大叫,但是不管怎么拚尽全力,口中就是无法发出任何声音。
她试着想冲向前警告,但同样的,自己的双腿像是被某种看不见的东西缠住似的,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一群人举起手中的长剑,凶狠而残忍地往任剑飞的胸口刺了过去--
“不!”任蝶衣大喊一声,一身冷汗地从噩梦中惊醒过来,她伸手捣住脸,这才发现脸上布满了恐惧的泪水。
原来是一场梦!任蝶衣转过身,看见了封昊云依旧在身边熟睡着,在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心中的不安却更深了。自己从来没作过这种梦,难道,这会是一种预兆,表示剑飞真的有危险了?!
任蝶衣起身,打算换下被汗水浸湿的衣服,在经过桌子的时候,注意力被上头的行军图给吸引了。她停下脚步,望着之前封昊云曾经和自己讨论过的那条通往山谷的小路,他是说过“不适合大军行进”,但是,倘若只有她一人前去,却是一条能最快到达剑飞身边的快捷方式吧!
她有些不安地回头,朝封昊云的方向看了一眼,见他依旧睡得很沈,任蝶衣在心中作出了决定,她将刚才换下的衣服用力撕下一小块,拿起桌上的毛笔,将她所需要的地形图,一五一十地画了上去。
翌日,当大军出发不久,任蝶衣就策马来到封昊云的身边,表示自己的头很晕,希望能到后面军医那里拿一些药。
“是吗?真的很不舒服吗?”封昊云不疑有他,先是伸手探了探她的额头,关心地问道。
“嗯。”任蝶衣有些心虚地低下头。经过这段日子的相处,封昊云确实对她很照顾,容忍她的任性与一切,想到现在居然又要再次对他撒谎,内心实在觉得不安。
“那妳快点去吧!!如果真的不舒服,就待在军医那里,不用赶到前面来。”封昊云体贴地吩咐。
“好。”任蝶衣柔声应道,抬起头,像是要把他的面孔牢牢记住那般望着他。
“丫头,别这样看着我,我的名声已经因为妳变得够难听了!”封昊云咧嘴笑道,忍不住伸手捏了捏她的脸颊。自从他将任蝶衣带在身边,以一种寸步不离的方式守着她之后,军营里已经陆续传出北方之尊封昊云,其实是有断袖之癖的人,虽然没人有胆子当面这么说,但是投注在他和任蝶衣身上的目光,全都是充满了疑问与不解,疑问的是,封昊云是否真的喜欢男人;而不解的是,他为何谁不选,偏偏选了一个其貌不扬、身材瘦小的少年当对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