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日大姐,你何苦要打破野……公主的希望呢?什么事都得眼见为凭嘛!对不对?你就让她去楼锖兰,不管结果如何,真正见到了,她也就会死心了啊!"阿尔发像精怪忽然发出声音。
"我都说过了--"若日瞪着眼对他说。"事故现场无人生存,残骸难辩,坎恩王子再神勇,都不可能还活着,你说让公主去楼锖兰眼见为凭,你要她去看什么?一堆白骨!看了让她更伤心,是不是?"若日几乎是声色俱厉地说着。
阿尔发摇摇头。"就是因为残骸难认,所以大家都假定无人幸存;既然如此想,那么为什么不换个方向看,也许王子真的还活着?"
若日张着嘴正要再说什么,索拉妮亚绝决地举手阻住她。
"若日,我无论如何都要去楼锖兰!"索拉妮亚沉静地说,声音中有种不顾一切的狂热渴望。"我感觉得到坎恩在等我,他一直等着我去。"
若日苦恼地瞧着她,良久才莫可奈何地点点头。
索拉妮亚见状,喜出望外地冲上前猛搂住她。
"若日,谢谢你!谢谢你!等我回来后,我再--"
"公主您想将我丢在宫里一个人跑出去?而且和这个不正常的家伙单独相处?"她指指阿尔发,戒备森严地说:"我绝不允许这种事情发生!"
"可是若日,很危险的!"索拉妮亚抬起头。
"公主你也知道危险吗?"她反问一句,又说:"除非我也去,否则我立刻向陛下禀报这件事!"若日冷静地说出她答应的条件。
被当成有害生物的阿尔发,兴味地注视着不像公主的索拉妮亚和不像随身女的若日之间奇怪的对话。这个野马公主果然异于常人;她反正是主子,怎么说就怎么是,现在看她倒为了一个下人的话认真考虑起来。
看来这笔生意真是做对了,能见识到这个怪异的野马公主,还真是走了不知什么运呢!阿尔发愈看愈乐,也不去提醒她们究竟为何租他这个盖斯塔。
"我一定要跟您去,公主!"若日不容反驳地又说。
索拉妮亚点点头,竟然笑眯了眼。"那有什么困难,我们就走吧!喂!盖斯塔先生……"
"阿尔发!"阿尔发十分有礼貌地报上名字。
"阿尔发,我们走吧!"
阿尔发点点头,走到她们两人面前,一站定,银芒闪着刺目的光,围绕身周。
"哇!这就是空间缝……"
索拉妮亚话还没说完,燕然厅中已空无一人。
???
只间隔微秒之差,楼锖兰与耶利纳公国之间又广又大的莫干荒原,寸草聊生,景色凄惨,几乎无人停留的地带,霎时光芒一现--大睁着眼的索拉妮亚、依然尚未习于这种交通方式的若日,和原本一脸笑如今看来却有点难堪的阿尔发,他们三个就踏在荒原的土地上。
"这里--"索拉妮亚左右望望,荒凉一片,不像有人迹的样子。"不是楼锖兰吧!?"
阿尔发扯动嘴角,笑得奇怪地说:"呃,这个嘛……"被风一吹,若日脑筋清醒无比。她皱眉看着四周的荒垓,然后像吃人似的瞪向阿尔发,声音很冷静地说:
"你不是说你是位阶层三的盖斯塔?这是怎么回事?"
索拉妮亚看看阿尔发脸上那抹奇异的笑,再看看四处。远远的,烟雾缭绕中,可以看到被阳光反射的鎏逆射,那些就是盛传的楼锖兰尖塔所耀闪出的吧!
她又转向阿尔发。她也在等他解释这是怎么一回事?
"快说啊!你这个高阶的盖斯塔,怎么会弄错到达地点?难道……你骗我!""
若日阴暗的神色,逼得阿尔发招架不住了。
"我的确是高阶的盖斯塔,不过……不过……不过那是很久以前的事了。"阿尔发讪笑着说。
若日的脸色忽青忽白,双眼瞪得眼珠子都快掉下来。
索拉妮亚拍拍她的肩,问阿尔发:
"你就说清楚点吧!阿尔发。这么含糊的解释,我和若日都不懂。"
阿尔发瞧着若日那愤怒的神情,再看看索拉妮亚似乎平静却隐着忡忧的脸容,他又抬着望望天色,夕照时分快到了,而楼锖兰还恁地遥远。
没想到那么久后再使用这力量,居然还是出糗。
"我确实是高阶的盖斯塔。"阿尔发又转看她们,恢复那种有点不在乎的笑。"可是那是在组织知道我居然毫无方向感之前;之后,我就是个无阶层的盖斯塔,连最低级的盖斯塔都比不上。"
"你说什么!?"若日愤愤地喃道:"这样你居然还敢骗我!你这个大骗子!"
"我说若日大姐,其实你该庆幸了,我只是缺少了点方向感,可不是会将旅客困锁在空间孔缝里的那种半吊了!而且,我也确曾是位阶三级的盖斯塔,你怎么能说我骗你呢?"阿尔发嘻笑地说。
"你还笑得出来!你--"
"没有方向感?"索拉妮亚又拍拍若日,要她别这么激动。"至少你还知道楼锖兰在哪个方位,依我看,你那只是小毛病嘛!"
"对啊!果然不愧是野……公主,这么大度;要是组织中评测的人员都像你,那我也不会被撤除位阶了!"
若日反感地瞪着径自惋惜的阿尔发,气怒地真想将他踢到青波海里淹死算了。
阿尔发敏锐地感知到若日的情绪,作弄地对她挤眼微笑,又惹来她的白眼。
"既然如此,那你就再开启一次空间走廓。"索拉妮亚觉得适才那快速的过程,就像经过一条闪耀的廊道,因此将它叫成"空间走廊"比较切合些。她想想又说:"反正你的方向感再差,最我也不过是将我们送到依西斯上不知道哪里的地方,搞不好这次好运道地就将我们直接送进楼锖兰的统政大楼,当场见到大统领。"
阿尔发搔搔头发,慢慢地将眼睛转向索拉妮亚,慢慢地说:
"呃,我还有一件事没有说……我会被撤掉位阶,其实有两个原因……"
"两个?那第二个理由是为何?"
荒原上忽然扬起一阵风,寒寒阴阴的,吹得天色暗了暗,还带起悠悠忽忽的呜咽声,也不知是哪里传来的。
若日脸色青灰青灰,默默地移靠向索拉妮亚。索拉妮亚对她笑笑,又问:
"阿尔发,第二个原因到底是什么?"
阿尔发挺挺身子。她那忽然显现出来的气势令他颇吃惊。突地,他有些明白,为什么依西斯上的大国罗衍那的第一王子会看上她了!
但是,他再仔细看看她。他是有些明白,却又好像还是不懂……
哎,算了!算了!管他们这些个王子、公主的事作啥?当务之急是,他一定、必要尽快将他们带离开这荒原,否则到达楼锖兰不知是哪年哪月了。
"阿尔发……"
"喔!"他回过神,笑道:"你问我第二个理由是什么是不是?其实也没什么啦!只不过我无法在一天之内施用两次以上的力量。"
若日的脸色更青惨。她实在讨厌那种鬼魅似的呼声,但是她更讨厌这个盖斯塔所说的话。
可是,她最讨厌的是自己,居然找来了这个蹩脚的盖斯塔,无端地为索拉妮亚公主招惹上麻烦!
索拉妮亚皱着眉说道:
"你无法一天之内开启空间走廊两次以上?你是说……"
"没错!索拉妮亚公主,也就是说,在明天以前,我就像个普通人一样。所以今晚,我们只好在这个荒原过夜啦!"
索拉妮亚闻言,无表情地张眼看莫干荒原一圈,梭巡的视线转到若日的脸,再转到阿尔发身上。
"那我们就在荒原过一晚!"
第四章
楼锖兰境地里西北方位,边邻的就是索拉妮亚他们所困落脚的莫干荒原。在那里亦矗立着一座尖耸冲天的高塔,塔顶火红的色彩在泰坦银芒的袭覆下,像似鲜红火舌舔着连绵霄汉;鎏铂华美的外壳迸射的是最疏离高傲的美丽,无语地诉说建造之人的心声。
在最顶端的房间,重重防卫中,已被认为意外丧生的坎恩,正卧在榻中,眯着眼细看透过冰灵的紫晶窗棂显得愈加多幻的泰坦之光。
泰坦将满,但是他无法兑现对索拉妮亚的诺言。
被掳的这几天以来,他总在梦里看到索拉妮亚哭泣的脸——强抑着悲伤,相信他会回去,却找不到理由说服自己。因为如此,她那种无声的悲泣,更使他痛苦。
一想到她悲伤的面容,他就沉不住气。气闷地跳起身,走到窗边往下望,见不到尽头,只有迢递渐层深暗的黯沉。他倾靠着窗台,视线落向模糊在夜色中的遥远。
那日由那萨出发后,车至楼锖兰边界外,毫无预兆地一声轰然爆炸。他只记得起先他依然试图拯救他的随从,但是一阵怪诞的昏沉突然攫住他;再醒过来后,他就像只奇珍异兽般地被软禁在这华丽的囚笼。
坎恩举头环顾围绕着他极尽奢华装饰的房间;乌钻镶镂,绿玉衬底,再框以冷媚的鎏矿,一切摆设流泻出的就像这所在的整体般的疏隔,却又似一幅美绝的巧绘。身处其中的他是无意中闯入,或早已被奇妙地安排在最不可或缺的位置?
他再将目光移至空冥的黑暗。
几天来,除了送吃食外,他没有看过其他人。而那些送食的人,则个个惜话如金,最常表现出的神情就是毫无表情。
他推测自己已在楼锖兰国里,再看看身处的高度,他认为有人觉得他似乎较适合高处的气氛,于是把他关在这。
但,是什么人?又为何要故弄玄虚地这么做?
他被囚禁和他的调查行动有任何关系吗?
如果有,代表着将他禁锢在此的,可能就是那个人喽!
只是,那个人居然甘犯众怒,弃全楼锖兰人民于不顾,大胆地使计监禁住其实身份多重的他!
坎恩甩甩头。这几天他思索又思索,答案其实呼之即出,只是他不明白“他”那么做的原因;难道真的像谣传般的——“他”,疯了?
他伸手向左腕个似束袖的金属护腕,正搜索着暗扣想要解开时,门扉发出轻响移了开来。
他放下手,转身看向来人。进来的是个身材颀长、相貌英伟不凡的生面孔。
“坎恩王子,请用!”那人放下手中的托盘,双目注视着他说。
那人的注视充塞着不知名的情绪,看来热烈而苦侯久深。
坎恩微靠在窗台,脸上的笑淡漠清冷。
“过了这么多天,终于决定放弃猜谜游戏了吗?大统领!”
一下子就被揭开身份的楼锖兰大统领由科·楼连那,丝毫不惊讶地说:
“一开始就不只是游戏了……”
“那么,外面那些栉比麟次的高塔呢?它们又算是什么?闲来所至,随兴建造的——”坎恩冷冷地说道:“另一种游乐?”
面对坎恩冷冷的质疑,楼锖兰大统领并没有做任何辩解,缄默地立于原地。
而后,他缓缓步移到坎恩面前,绿玉清澈的眼瞳燃着热炽的火焰而显得混浊,紧紧嵌咬着坎恩冷淡的黑暗、关闭所有感觉的灵魂之窗。
“这么久了……梭米纳……”
由科·楼连那低喃地念出这个名字,充满了思念之情。接着,极突然地用力搂住坎恩,依旧是热烈无比的眼神;但回应他的,还是淡默平静、黑沉无波动的冷清。
“梭米纳……”他呻吟似的又说,然后重重地覆上他的唇。
坎恩静然不动,睁着眼注视他的热情。他可以感到他灼烫的双唇在他的唇来回吻啮寻求着渴望,他没有挣扎羞赧,就只是睁着眼看着由科·楼连那深聊在幻想的温柔中。
许久后,由科·楼连那放开了坎恩,看到他一脸的冷漠,痛楚却不由得伸手轻触那毫无所动冰雕似的俊美。
“梭米纳……”声音里还是有如千年般久远的执着思念。
坎恩眼中沉静如同冰霜季中冗长沉默的雪祭日,他寂静消沉、平静如冰地慢慢说着:
“大统领,你弄错对象了吧!我并不是什么梭米纳,我是罗衍那国的坎恩王子,你仔细看清楚!”
“不……”由科的手在那分明耀目的线条上起伏游移,低沉的嗓音倾诉的是依恋,眼里却出现忧伤。“你全忘了吗?也许在他人眼里,你是罗衍那的坎恩王子,但对我来说,你就是梭米纳!”
坎恩举手抓握住他移动的手,声音更寒地说:
“我不管那个梭米纳是谁,更不管你们有什么纠缠牵连,但是因为你的某种想法,我的随从就这么丧失性命;如果你不想引起更大的纠纷,我劝你还是趁早放了我!”
“我好不容易才查出你在那里,好不容易才将你引了来,你以为我会就这么放你走?”由科·楼连那哀伤地微笑说:“那些塔,是我对你的承诺!这些,你也忘了?”
坎恩黑沉的眸瞳闪了闪,说:
“你原来早已预谋好这一切!那么,你想必也了解这么做的后果。呵呵,我倒是没料到这一层;没想到楼锖兰今时的大统领,居然是个如此昏庸愚昧之徒!为着个人私情毫不顾惜百姓人民,滥用民脂营造一堆无用之物,引得人民惶惶惴惴,甚且还错绑他国储君,危及国家安全。也许你该考虑交出统领之权,以免为楼锖兰引来更大的祸殃。”
由科·楼连那后退一步,不可置信地瞪着他。
这个口出大道理的人是谁?
他找了许久,几乎快疯了时,才查出梭米纳的下落,却发现他的身份早已不同以往,因此他才这么做,为的就是重新得回他。
但是,这个他追念许久,找到他得回他后,却又畏怯相见的人,是谁?
他的眉眼鼻目、语气嗓音全与梭米纳酷肖,甚至是那冷然无衷的气质散发,也一模一样;但是这个梭米纳的躯壳中,为什么住的全然不是以前那个他熟悉的灵魂?
那些冰冷无情的话,不可能是梭米纳会说的!
梭米纳会对全世界的人无情,但他永远不可能冷酷对他,永远不可能啊!
由科·楼连那低下头,双手覆着脸,痛苦不已。
他是在报复!
梭米纳这些行为是在报复,报复那时他的反背,所以他故意忘了他;他知道,这是对他最好的惩罚。
这是梭米纳对他的谴罚!
但是,他是不得已的,当初他完全身不由己啊!
由科·楼连那痛苦得想大叫,转过身,一下子就冲到门前,几乎以要拔那扇门的力道打开门,身影消失在反弹到墙上又缓缓飘回门槛的门扉后。
坎恩离开透着丝丝寒芒的窗台,慢步走到门前,试拉着门把。
文风不动!他就知道!这扇门果然是依靠心智控制的!楼锖兰的大统领早就设定了所有人都能自由进出这个房间的命令,经由这扇门;但唯有他独独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