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者,她母亲根本没留意到她那微弱的抗议之意,只自顾自的拼命说:“这位先生叫翟曜,是××医院的外科主治大夫,可说是年少有成啊!”
尹于尘才不管他姓啥叫啥,或是年少有成无成,她只想知道她母亲究竟要玩什么把戏?而她母亲对她面无表情的冷淡态度显然很不满意。
“小花,我是怎么教你的?还不快向阿曜问好,怎么这么没礼貌!”
阿曜?
才几分钟的工夫,她母亲已经和这个“摘要”混这么熟了?她是不是低估了母亲要把她嫁出去的决心?
但她仍试图挣扎。“妈,我们走了啦!我……”
“阿曜请我们去吃午饭呢!”
“妈,我等会儿还有……”
“闭嘴!总算今天有点好兆头出现了……”
尹于尘瞪着一直站在一旁、好整以暇看好戏的那个人,不知道她是该骂他或是干脆勒死自己比较好?!
她想,太阳真的太毒烈了,因此大家的脑子都变得不正常了……
而现在的她——
阴郁地瞪着镜中的自己,显然她的母亲真的非把她推销出去不可,即使对方是什么阿狗阿猫也不在乎了!
哦!当然,那个姓翟的并不算是什么阿狗阿猫之流,而是××大医院的主治大夫!
她讽刺地想:医生和大地主比起来似乎差不到哪里去,而且她相信母亲绝对能找出前者比后者更优秀的证据!
她用力地刷牙,喝了口水漱一漱,又狠狠吐出来。
反正不管她母亲想做什么,她都一定要坚持立场,绝不任她随意摆布!
她胡乱地用毛巾抹抹脸,再看看镜中的自己,总算有点人样了。接着她又挥一挥双拳,算是为自己打气。
对!她要坚持到底,不管她母亲心里打什么算盘!
至于那人“摘要”,管他去死呢!
她再看看镜里的自己一眼,然后开门走了出去。
经过客厅时,尹于尘不屑地看着那个“摘要”,只见他仍然舒舒服服地坐在她家最气派的沙发上。这会儿她已比较有力气表现她的不快了,于是她非常用力地瞪他一眼,而他则回报以一个更无赖的讪笑。
天啊!这个人的脸皮简直比十斤面皮都还要厚!理他只会自讨无趣!尹于尘显然被打败了,今后她决定放弃任何能表现出她感觉的任何机会!于是她扔下一句话给她母亲——
“我待会儿有事要出去办。”
哼!要她去和那个“摘要”对看,还不如去看鳄鱼打哈欠!
但是当她回到自己的房间,却听到由客厅传来的大笑声,是她母亲和那个“摘要”的,尹于尘觉得刺耳极了!于是扭开收音机,转到最大声,如此才稍稍遮掩了那令她神经紧张的笑声。
尹于尘脱掉睡衣,套上衬衫,又拿出一件牛仔裤穿了上去。然后用梳子随意梳理一下头发,再用发带把它绑起来。最后她不忘检查要交的稿有没有乖乖的躺在袋子里后,开门走了出去。
这时她发现客厅已空无一人。显然那个“摘要”还算识相,知道不受(她)欢迎,所以闪人了。
她穿过空荡荡的客厅,在玄关处穿好鞋子,正要出门——才走不到几步,就又叹口气地停了下来。
原来她那个爱作白日梦的堂妹,此刻正站在尹家的大院落中看着她,眼中浮漾着迷的光芒。
“尘姐……”
“闭嘴!”尹于尘很粗鲁地打断堂妹所想说的任何话,举步走过她的身边。她发誓,如果再听到一句,甚或半句的尹风如眼中所认定的婚姻、爱情之类的疯话,她一定会尖叫!
而尹风如则睁着一双梦幻大眼睛看着尹于尘快步从她身边走过,目瞪口呆地。
尹于尘重重地拉开大门,又重重地关上。她回头看一眼这栋她自小即生活其中的大宅子,一股复杂的情绪莫名爬上心头。
她摇摇头,想甩掉那些纷扰的心绪,然后快步往前奔去。
尹于尘完全不知道她的这些举动,已被某人尽收眼中。
翟曜双手搁在方向盘上,嘴角露出一丝轻浅的笑。
那天——
他很疲累的值完夜班;正开着车打算回去好好睡个觉,偏偏他的车,那辆价值不菲的宾士跑车竟然毫无原因、莫名其妙地抛锚!
他火大地下车检查,但无论如何检视,始终还是找不出毛病所在。看看手表,有哪一家修车厂会在清晨8点45分开门呢?!
他吐出一连串诅咒,没好气地踢了他的宾士车一脚,然后才注意到自己是“搁浅”在一间教堂前面;同时更发现有人在此举行婚礼。
婚姻?承诺?
他摇摇头,这些虚幻无用的东西总是有人去尝试。他耸耸肩,斜靠在车身外眺望着那一切。
而当那些来参加婚礼的大小女人们发现一名陌生、但富有魅力的帅哥就在附近时,几乎要飘飘然地巴望着他会上前搭讪。
翟曜对她们的心思怎会不懂?他早已习惯女人不时对他露出的痴迷神态,因而这时他仍十分自在地露出他那足以迷倒众生的招牌笑容。
这下子那些女人更是一副要昏倒的样子!这却令翟曜无端感到厌烦而别开脸去。然后,他看到了她!
在一群盛装的人群中,她实在非常醒目。
她的长相并非他所看惯的那种艳冠群芳、炫人眼目兼之风情万种的美女。不,好一点都不像他习于交往的那些类型,但是——他心动了!
他无法适切地表达出那种感觉,只见她有点像弃儿似地跟在那像是她母亲的怪异女人身后,梳着可笑、高耸的“刘海”,穿着如同破布一般的饰。而他居然就此着魔似地随着一大群人走进了教堂。
虽然他无法与她同坐,但仍紧紧地盯着她的一举一动。他看见她一坐下来就开始神游太虚,只除了当她母亲有所指示时,才会动一动或笑一笑;而大部分的时间里,她就像失了魂似的!
他一直望着她,好不容易终于捱到典礼结束;很幸运的,他竟能走近她身边,正当他想表示一点善意,而对她露出笑容时,她居然骂他是疯子!
有生以来,从没有女人对待他好像对待一个无赖,并且骂他是疯子!
翟曜单单只是站着,好像在等待愤怒或一些他似乎应该产生的情绪产生。可是什么也没有产生,他的心反而又浮现刚看到她时的那种莫名的感觉。
当他反刍过自己的感觉后,竟发现礼堂里空无一人了。
他匆匆地赶向前,正好赶上新娘将捧花扔出的片刻。而她接住了那束花,他也正好接到她所丢过来的花!于是,一切有了完美的起始。
至于后来他能有幸得知她的小名,只会让他更确定——他已经找到了在这个世界上最独一无二的花;那单单只属于他的那朵小花!
他们注定是要互相依属的!
第三章
翟曜跷着腿,神情专注地看着坐在他对面那个一开口说话就停不下来的老女人。他并非存心刻薄或特别挑剔,只是他仍然不太能接受他那朵柔弱、可人的小花,竟是从这个肤浅而神经质的老怪婆身上孕育出来的!
怎奈事实就是事实。贫脊的田地虽然难以栽种出优良的农作物,但歹竹出好笋,奇迹总是有的,不是吗?
王熙凤多少可以感受到翟曜对她的观感,可是她无所谓。现在最重要的是女儿,她可以被看轻、被鄙视,甚至自己的女儿也可以对她抱持相同的看法,但她不在乎!
"翟先生……"
翟曜挑起眉,淡淡地说:"你还叫我阿曜吧!"王熙凤点点头,继续说:"我知道你对小花很有意思……"
有意思?何止有意思而已!她可是在这大千世界、洪荒宇宙中单单只能属于他、并且独一无二的花儿啊!
"不管别人怎么想,我都是为她好。"
"那当然!"翟曜语带讽刺地。
王熙凤挺挺身子,接着又说:"小花的爸死得早,我一个女人家要带大一个孩子并不容易呀!"
"的确!"
王熙凤再清清喉咙。"我看得出来你是真的很喜欢小花,而小花如果有你可以托付终身,那她下半辈子就不必再有什么烦恼了。"
翟曜突然为她这一番充满母爱的话语微微感动,但他仍感受到其中的功利意味。于是他耐着性子想听听看她到底何时才会说到重点。
"我不会帮你设计自己的女儿,但是我能给你一些建议。"
"愿闻其详!"翟曜一副快打哈欠的模样。
"小花自小就害羞内向,所以这宅子里的孩子都不接近她。再加上她爸死得早,因此他们就更看不起她。"
"哦,真的吗?"翟曜耐住性子。
王熙凤不自在的动了动。"因为这样,所以小花会想得比较多,有时还会有点无理取闹。"
无理取闹的恐怕不见得是她吧!?
"其实,"王熙凤身子向前倾,像是要说什么天大的秘密似的。"小花常常都很固执,当然啦!固执也不是坏事,但也要看情形嘛!不能老和那个没出息的穷酸来往,我也不知道说了她多少次了,她却一点也没放在心上--"
翟曜微微一笑。是了!在小花她妈妈眼中,他也许是块上等的肉呢!
王熙凤看着他那张能看穿人内在心事的笑脸,仿佛要辩解什么似的说:"因为你看起来真的会好好对待小花,我才说这些。总之,小花需要用强硬一点的方式才会就范,你不要忘了!"
翟曜带着惊奇的眼光看着这个孕育出他那朵花的--怎么说--容器?
他不太相信一个母亲会对一个还算陌生的人说所谓"就范"之类的话。即使是母权至上,即使对方真的对她女儿有好感。
王熙凤并没有察觉到他的想法,又接着说:"今晚小花就是要和那个穷酸鬼出去。我告诉你,那个穷酸在××小学当体育老师,每个礼拜二、四,他都会约--""妈,你在说什么?"尹于尘微含怒气的声音阻断了她母亲正在输送的情报。
"啊!小花你回来啦……"王熙凤惊觉地连忙转移话题--"阿曜才来,正……"
"我正在请教伯母,想知道你去那儿,几时会回来。"翟曜很顺口地接下去。
尹于尘厌恶地瞄了他一眼,就直往房里走去,她母亲则以一句话牵住她的脚步。
"阿曜明晚要请你出去,记得啊!"
尹于尘慢慢地转过身,以强抑着愤怒的神色问:"你们什么时候决定的?谁又答应了?"
翟曜在心里诅咒,这无疑是在帮倒忙!"明天的事再说吧!"他不悦地望了王熙凤一眼,阻止她想数落女儿的企图。
"我要走了,你送我!"他强硬地拉住尹于尘的手,丝毫不理会她暗暗的挣扎。
"伯母再见。"他向王熙凤道别。
尹于尘在挣脱不了,又不想让母亲注意到的情况下只能讽刺地说:
"会进来倒不会出去,我看你八成手术都只做一半!"
翟曜避开她的挑衅,浅笑着说:"当主人的送客,不是一种礼貌吗?"
"谁请你来的?"
尹于尘眼睛瞪得老大,放射出对他无可言喻的憎厌。
"小花,代妈送阿曜!"是王熙凤的声音。
尹于尘僵着背,转过身。翟曜在心中暗笑,看来,他的小花还挺敬重她妈妈的。
"走不走啊?还要抬八人大轿送你吗?"尹于尘由齿缝间迸出声音。
翟曜朝王熙凤点个头,半牵制地拖着尹于尘走出门外。
两人默默地走过尹家那在暗夜中显得更大、更寂寥的院子。院中微风轻拂,扫除了一些白日的闷热,还带出了一丝丝的星光及细微的虫语。
尹于尘拉开门,微侧首,面无表情地等待翟曜能识趣地离去。
翟曜则仍握着她的手,敛笑凝目,竟是一副正经严肃。
"这么讨厌我?"
尹于尘错愕地看他?这个"摘要",莫非以为天下人都该喜欢他?如今遇上一个不卖他帐的人,感觉很怪是吗?
尹于尘露出一个伪装的甜美笑容,字正腔圆地说:"不错!"然后等看他会吐出什么惊人之语。
谁知他面容颜色不改,一双深邃眼眸在夜以下显得黑黝黝的,似乎可以吞噬人。
尹于尘见他好半不出声,单单望着自己,心里起了奇怪的骚动;而被他抓握的手热度似乎开始爬升……
"你如果没话可说就快请吧!"她慌忙要将自己的手抽回。
翟曜则更用力地握住她。"你如此不耐烦,真是伤我的心啊!虽然你讨厌我,但我可是喜爱你喜爱极了!"
听到他这么说,尹于尘满脸通红。
如果是自己喜欢的人这么说,那真是天下最美丽的情话了!可是这个人身上的每一根骨头都写着放荡、滥情,这句话,从他口中说出只会让人感觉恶心!
"你怀疑--"
"不是怀疑,是觉得下流、不堪入耳。不--堪--入--耳--!"尹于尘打断他的话,咬牙切齿地说。
翟曜眼中闪现一抹兴味。"从没有人对你这般情话绵绵,以致你感觉难以入耳?不要紧,以后我会慢慢让你领略这种甜美的乐趣,还有……"说到这儿,他故意把语音压低,让其中充满有趣的不正经。
尹于尘脸胀得更红,忿忿地说:"难道你没听过什么叫做羞耻吗?或是你以为同样的话对一个人说,和对一百个人说都一样?你--你真令我反胃!"
翟曜对她表现出的憎厌毫不以为意,反而更显露出笑容。只要她对他有感觉,就算是厌恶、不齿都好;因为只要她对他有所感觉,他就可以改变她的感觉,逐渐!
"我们不是同一世界、同一基调的人,希望你以后别再来了。"尹于尘努力平静心神,沉声说。
翟曜心想!那怎么成,你可是属于我的花儿呢!
"就算来看伯母也不行?"
"你和我妈已经有那么深的交情了吗?"尹于尘眸中充满强烈的质疑。
翟曜但笑不语,似乎是默认了。
如果他要借此名目常到她家来,她根本无法阻止。而且她还不能不甩他呢!算了,就让他和母亲去枉费心机好了,反正她会固守堡垒,让他们无法越雷池一步。
翟曜看她表情一再转换,脸上的笑意更深了。她就像是要和如来佛斗的孙行者,千般武术都使尽,且看最后是谁技高一筹吧!
今日就到此为止,他心想。虽然尚未有所斩获,但来日方长,不需急于一时。
"我要走了,祝好梦!"他边说边拉近她,抬起她的脸。
尹于尘不料他有此举动,错乱地说:"喂!你想做什么?"
"吻别!"说完,他的唇就覆了下来。
尹于尘在那千分之一秒的惊讶过后,马上开始挣扎,无奈他的力气是那么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