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奇一愣,他原本以为梦芙是恐惧身为异国人而被孤立、排斥,但万万想不到,梦芙关心的却是他会不会受到家人的责怪,原来梦芙心心念念、无时不刻都只记挂着他一个人而已。“梦芙!你对我实在太好了。”
梦芙紧紧依偎着洛奇,柔声低语:“你又何尝不是一直体恤我、怜惜我呢?何况你已经是我的夫婿,是我一生最爱、最爱的人——”
洛奇情不自禁地抱紧梦芙,无限怜爱轻抚着她的长发、脸颊和纤腰,缓缓低头亲吻她如花瓣般柔润的樱唇,梦芙星眸半闭、婉转妩媚,承受着他充满柔情蜜意的爱怜。
良久……良久……一声嘹亮的哨音凌空而来,梦芙听见远方传来惊天动地的欢呼声,呼声中充满了狂喜和笑闹,仿佛有什么天大的事发生了。
她微受惊吓地张大双眼,发现自己不知什么时候和洛奇滚倒在湖畔的草地上,发丝凌乱、罗衫半褪,不禁羞怯地扑进洛奇怀中。
“别怕!是我的族人准备好要过来欢迎我的新娘子了。”洛奇笑嘻嘻地说。
紧接着,梦芙又听见阵阵柔媚的乐声,配合着音乐的节拍,有人唱起欢乐喜悦的颂歌。
这时有八名白衣少女走了过来,手里捧着给新娘子穿戴的各种服饰和珠宝。
“去吧!梦芙,为我好好打扮一下,今晚我要向大家介绍我最美丽动人的新娘子。”洛奇站了起来说。“我到长老那儿去一趟。”
梦芙有些怯意,但还是柔顺地任凭那八名绿衣少女摆布。她们先为梦芙浑身涂上浓郁的香膏,再用一条长长的白纱,把她的身子层层裹起来,让她的胸部曲线更加突出,然后斜交叉过两肩,而让她粉嫩圆润的手臂完全暴露在外,再给她穿上状似灯笼状的长裤。
而她那头飘逸柔亮的长发也被高高盘起,侍女们以一束黄金打造的玫瑰花,将梦芙的长发绾住,再为她插上各式各样的宝石发簪,最后要覆上透明的白色头纱,将她俏丽的脸庞遮起了一大半,只露出粲然若星的一双明眸妙目。
侍女们搀扶起梦芙,带着她走进草地边的圣殿,让她坐在一张柔软厚实的羊毛毯上。
梦芙定过神来,才赫然发现周遭开始陆陆续续有许多人聚了过来,男男女女都穿着及地的长袍,唯一不同的是,男人的头上包着头巾,头巾上插着艳丽的孔雀羽翎,而女人则大多佩戴着各式各样的珠宝,脸上则蒙着轻纱,只露出圆滚滚的大眼睛。但是这些人只待在圣殿外,聚在草地上、圣湖畔,却没有一个人走进圣殿内。
之后是十六名黄衫少女顶着银盘走进圣殿,盘内是各种甜美的鲜果、美酒、烧炙的羊肉、牛肉,一一陈列在圣内大堂的正中央。
忽然间人群大声地欢呼起来,梦芙转头一瞧,一个高大挺拔、儒雅温文的身影飘进她的眼中,也占据了她的心尖,蓝洛奇在他的黑衣亲兵队簇拥之下,大步走向圣殿。
梦芙觉得自己像是置身梦境一般,甜蜜而又微带羞怯地望着朝她走来的洛奇,只见他英姿焕发、洒脱不羁,洛奇似乎也发觉了梦芙的眼光,神态愉悦地转头对她微笑。梦芙更仔细地看着洛奇,发现他也换过了衣衫,改穿一件宽袖敞襟、以金色丝线绣满飞鸟的黑色缎袍,高大的身躯在人群中格外显得矫矫不群、威仪高贵,而洛奇浑身上下更自然流露出一股令人慑服的帝王气概。
洛奇走进圣殿之后,禁令解除了,那些围观的人也依序走进了圣殿内,他们环绕着并肩而坐的洛奇与梦芙,恭敬地跪伏在地上,女人们往往解下身上的一、两样珠宝首饰,放在梦芙脚旁的银盘内,有些人则是郑重其事奉献上一小瓶珍贵的香料或香水,因为在这个贸易都市里,香料的价值有时高过等重的珠宝。
男人们通常只向洛奇行礼,正眼也不多瞧梦芙一眼,并且咕噜咕噜地对着洛奇说上一串话,有时则把腰际小刀解下,放在洛奇的脚边。
或许是观察出梦芙眼中的困惑之色,洛奇向她解释:“这是我们的习俗,每位贺客都要赠送合乎新人身份、地位的礼物,表达对新人的祝福。”
“但为什么男人只送刀子给你?却不送给我呢?”梦芙观察得很仔细,不禁好奇地问。“而有些女人却送香料给你,不给我,这又是为什么?”
“男女授受不亲嘛!”洛奇笑了笑。“在土耳其男女大防可是很严谨呢,你嫁我以后,别的男人,除了你的亲生父亲和兄弟,谁都不能多看你一眼,更别提送礼了。如果发生这种事,我这个做丈夫的,就要亲手杀了那个男人,还有你。”
“那为什么你就可以收别的女人的礼物?”梦芙半开玩笑地娇嗔着。“太不公平了。”
“梦芙,我的一切都是你的,送给我和送给你,又有什么差别呢?”洛奇温柔地揽着梦芙的纤腰。“相信我!在我的心里,今生今世除了你之外,再没有其他的女人可以当我的小情人,你是我终生的情人。”
梦芙甜蜜地一笑,避开了洛奇多情的目光,否则她实在控制不住自己,生怕会做出什么不合礼仪的举动。
所有人都行了礼以后,圣殿外的乐队奏起庄严的音乐,四个高大半裸的黑奴,抬着一乘流苏装饰的华丽软榻走了进来,榻上端坐着一名须发俱白、目光锐利的老者。
软榻安放在圣殿中高起的石几上,洛奇挽着梦芙的手,双双在几石前跪了下来,老者睁开眼睛,仔细地审视梦芙,突然大声地和洛奇说起话来,梦芙虽然一句也听不懂,但见到洛奇的神色凝重,和那名老者的对话愈来愈大声,心里也逐渐不安起来。
洛奇和老者争辩许久,似乎达成协议,老者同意为梦芙举行赐福仪式。
他取出一只小金瓶,倒出几滴香得出奇的油,伸出手在梦芙的额上、双颊和手腕上各涂抹了一点,然后颂祷着一长串的咒文,并且命令一名白衣少女不停在梦芙四周跳着奇特的舞步,就完成了仪式。
洛奇几乎是欣喜若狂地抱起经过长老赐福的梦芙,转身向他的族人大声宣布——梦芙是他的妻子。
音乐再度响起,这回奏的是欢愉爱悦的喜乐,四周的人群狂欢地唱歌跳舞,畅饮美酒、大尝佳肴,热热闹闹地庆祝起欢乐的婚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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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进城的仪仗豪华盛大得惊人,梦芙觉得全城的人似乎都出来看热闹了,而不用说,她这位陌生的新娘子,更是所有目光集中的焦点,前一晚圣殿中的女侍极尽妆点之能事,把梦芙打扮得宛如天仙下凡。
梦芙本来十分抗拒如此隆重的盛妆,但女侍们却不容她反对,还众口一词地反驳她。“爵爷带回来一位中国新娘的事已经传遍全城,回城时大家都会来看新娘,您一定要盛装而出,要不然人家会说爵爷不喜欢你,否则怎么舍不得给新娘华服、珠宝?”
她和洛奇的爱情贵在彼此相知和真情挚意,根本和地位、权势、华服、珠宝无关。不过和那些女侍们也讲不通,梦芙也只能任由摆布了。
终于他们来到一处花木扶疏、林木蓊郁的大花园里,绿荫深处隐约可见高耸的白色屋宇和七彩琉璃的半月形窗口。
这里就是王宫了。
洛奇向梦芙表示,他必须去向城主,也就是他的父亲报告此行贸易的成果,因此先将她安置在后宫,一会儿再来接她。之后,他就和亲卫队匆匆地走了。
几名女侍带着梦芙来到一间四壁挂着美丽图案挂毯的大房间,捧上鲜果和凉水后,一直以怪异而不友善的眼光打量她,弄得梦芙既不敢坐、又不敢站,浑身都不自在,虽然好几次她对这些侍女们微笑点头,表示友善,但只换来她们的一阵窃窃私语和嘲笑声。
梦芙不明白自己做错了什么,只好在心里祈祷着洛奇赶快过来,她有一肚子的疑问想问明白。
忽然阵阵细碎的铃铛声传来,房间内那几名侍女脸色陡然间收起嬉笑的神态,变得庄重起来,梦芙心中一喜,以为是洛奇来了,她急忙跑到门边,但没想到进来的却是一大队的女侍。
这群女侍簇拥着一名艳丽的盛装少女走进房间,个个都以敌视的目光注视着梦芙,她们的目光像千百根锐利的小针,刺痛着她全身,但是这些目光远不及那名盛装少女,她的眼神又似痛恨、又带着轻蔑、还渗杂着嫉妒。
就在这片敌视的目光中,梦芙发现了从那名少女身后,传来一道熟悉而又温暖的眼波,是札克!她像在无垠大海中飘浮的人,突然捉到了一根浮木般,露出安心的表情。
这时,那名少女骄傲地抬起下巴,冷冷地对札克说了几句话,显然是要他充当翻译。“告诉这个女人,我是谁,还有要她注意礼节,她见了我竟不行礼,实在太无礼了。”
札克为难地挣扎了半天,最后只将这些话婉转地翻译,但他只告诉梦芙。“这位小姐是邻城米雅城的公主兰蒂,您必须向她行礼。”
“为什么?”梦芙不悦地说。“我们中国人说礼尚往来,她也并没有先向我行礼,为什么我必须向她行礼呢?”
“这个——”札克结结巴巴地说不出来。“是因为……那个……”
兰蒂公主却看出了札克并没有如实翻译她的话,怒不可遏地警告札克。“你给我老实告诉那个女人,虽然我还没有和公爵正式成婚,但我们两人早订了婚约。所以只有我才是英特穆尔城的下任王妃,她只是公爵私娶的侧妃,告诉她见到我要跪拜行礼。”
梦芙也忍不住追问札克。“你在隐瞒我什么事?她到底说些什么?你照实告诉我呀!札克。不然我自己去见洛奇,亲口问他,这女人是什么来历?为什么如此盛气凌人?”
札克被两面夹攻,简直无法抵挡,心里一急,就老老实实说了出来。
原来英特穆尔城是个双子城,和米雅城共同以圣湖为水源城,在极古老的年代,两城为了争夺圣湖的水源还曾争战不休,最后达成和平协议,共同分享水源,而双方的皇族为表示亲善,也经常互相缔姻。
米雅城善于造船,本身不参与海上探险,只卖船给其他城市,所以掌握极大的财富;相反的英特穆尔城却由于前几代祖先为了开拓海上贸易,与其他城市发生过海战,加上海上探险的花费庞大,使皇室负债累累。
而这一代的米雅城城主没有子嗣,只有一位独生女兰蒂公主,英特穆尔城却有一位王子蓝洛奇,因此双方城主同意缔结婚姻盟约,使两个城市合而为一,更壮大声势。
“什么?这位兰蒂公主竟是洛奇的元配?”梦芙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难怪公主看她的目光会如此冷冽、如霜似剑,也怪不得宫中侍女对她轻蔑嘲讽,原来她只不过是洛奇的“侧妃”,再说得直接一点,她只是他的侍妾、他的小老婆,谁知道这位多情王子还会冒出多少的侍妾、多少情人呢?
“兰蒂公主目前是应王妃的邀请来玩的,她和爵爷还没真正完婚。”札克心虚地解释。
还没有完婚?那也不过是时间的问题罢了。兰蒂公主终究是洛奇的元配,是他合法的妻子,至于梦芙呢?她永远是他不能示人的地下情人、深藏在后宫中的一名侧妃。
梦芙愀然色变,心底有一种说不出的凄楚和悲凉。
怪不得洛奇从不亲口称她是他的妻子,他总是叫她“小情人”,原来她真的只是他的小情人而已。
兰蒂公主看到梦芙的神色萎顿、俏脸苍白,眼眶中有着晶莹的泪珠滚来滚去,知道自己已经大获全胜,不禁得意地轻笑起来,也不再计较梦芙对她行礼了没有,玉手一挥,袅袅婷婷地率着一干侍女,走出了梦芙的房间。
“唉!”札克叹了一口气,以同情的口吻说。“在金陵城外的山道上,我就劝过你,别去招惹爵爷。那时候我就知道,你是把爱情看成唯一的女孩子,可是爵爷的对象不能光只是爱他就够了。你偏偏不听……”
一串串泪珠无声地滑落梦芙的脸庞,她第一次感受到心碎和万念俱灰是什么滋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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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深了,梦芙满怀心事,愁闷闷地坐在窗前,抑郁寡欢。
洛奇始终没有过来,札克也不见人影,只有陌生的侍女为她送来了许多的华服、珠宝,和丰盛的晚餐,但是梦芙连一眼也没瞧过那些东西。
梦芙心酸无比,有一种被全世界遗弃的凄楚。她孤伶伶地眺望着窗外,只见夜空澄碧、繁星闪烁,一弯细细的上弦月,洒下一层如霜如水的银光,依稀可以听见在很远的地方,有人在吹着玉笙,唱着她听不懂的歌曲,歌声中有说不出的苍凉和哀怨。
一股浓烈的陌生感袭上心头,梦芙觉得自己被抛在一个陌生的国度,顾影自盼,越想越伤心。
她忍不住伏在窗台上哭泣,远离了家乡和亲人,到底为了什么?
梦芙痛恨起自己的轻率、浅薄、无知和幼稚!
突然,洛奇推开门走了进来,一眼望见瑟缩坐在窗前的梦芙,明亮的双眸蓄满晶莹的泪珠,又吃惊又心疼,急忙跑过来,温柔地搂住梦芙,充满歉意地说:“梦芙,对不起,冷落了你。实在是有大多事必须向父王和大臣们报告,所以来晚了,你一个人一定很寂寞无聊吧?都是我不好。”
梦芙倔强地擦掉眼泪,她才不要在他面前落泪呢!
“梦芙,你生气了吗?”洛奇更歉疚了。“对不起,我会补偿你!”
他的话还没说完,梦芙已经任性而厌恶地推开洛奇,恼恨地说:“别碰我!”她恨透了他这种虚情假意的怜爱和关心,谁知道他又是从哪个“侧妃”或“侍妾”处回来的呢?
洛奇皱起了眉,不解地看着梦芙,他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令她生这么大的气。但他还是取出一方雪白的丝巾,温柔地为梦芙拭去泪水,笑着说:“瞧你!眼睛都哭肿了,这样可会变丑呢!”
“你滚开!不要碰我!”梦芙大喊。“我变丑了,你不正好可以再另娶一位‘侧妃’吗?还是你早已经有不少妃子了?那么你去找她们好了,我不稀罕你的‘宠幸’!”
“你在说什么?”洛奇莫名其妙。“我只有你一位妃子,而且我说过了,你是我唯一的情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