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爱人,不准逃 page 3 作者:梅子

  “你的母亲是中国人?”她尝试用中文问他。

  “嗯。”

  他果然懂中文!

  “她……死了。”她小心地说出这个显而易见的事实,“请节哀顺变。”

  他这才移动了一下,嘴角扯着一贯讽刺的笑,“她死了十多年了,我早就习惯了。”

  一种冲动,她问:“她死的时候,你多大?”

  他想了很久,才道:“十二岁。”

  接着又是一阵寂静。

  冉情觉得自己的想法好奇怪。他的弟弟撞死了她的父母,他甚至逼她离开纽约,她应该离开才是,她应该不再想他,从此不再跟他见面才对。那么她现在在干什么?听到他那样感性、带些淡淡忧伤的口吻时,她心里涌起的那种感觉是什么?在这个时刻,她不肯离开,在他身边只是沉默地陪着他,代表了什么?

  她不懂自己的一举一动!

  再看向他的时候,冉情发现他也正看着她。那深色的眸子包含太多复杂的感情,那漩涡把她卷了进去,让她窒息!

  她有些紧张地退开一步,突然转身想跑开。

  可是还没反应过来,身后的人就伸出双手把她紧紧拉住,带进怀里。

  反应过来时,她的唇已被紧紧覆上。

  雷森一只手托起她的头颅,一只手紧紧把她揽压在他的身上。

  冉情想挣扎,可是当她睁开眼睛,看见雷森的眼睛痛苦地闭着,眉宇之间透露出那样深刻的心痛,她瞬间像中了蛊,那种表情和狂乱让她的心倏地融化。

  她失去了父母,她懂得那样的心痛,懂得那样的无助……

  所以她松懈了所有的防卫,张开嘴,迎接他的侵略,感觉他的唇在她的上面摩擦,火热的感觉窜入四肢百骸,她抑制不住地轻轻抖动。

  这一瞬间,她有种想属于他的冲动,她想和他在一起,安慰他、吻他、拥抱他,在他怀里汲取温暖,相互疗伤,安慰自己那颗伤痛的心……一次也好……

  ☆☆☆

  睁开眼睛,冉情看见了雷森熟睡的脸,那样安心地搂着她,两人裸露的身体仍然保持着亲密的交缠。

  外面还是好暗,夜仍然没有过去。她并不是不累,只是她不习惯睡觉的时候有灯光,所以才会这么快就醒来。

  脑海里突然回忆起他横抱着她进入宾馆房间,迫不及待地脱去彼此的束缚,那样轰然爆炸的激情,根本不容许有时间去把灯关上。

  轻轻抬起手,冉情抚摸着他的脸庞。

  该醒了,火焰蔓延之后是冰入骨髓的冷。

  小心翼翼地离开他的怀抱,无声地穿好衣服,拉开门,走出去。他沉睡的脸在门关上的一刹那消失了。

  冉情愣愣地看着门板,竟然觉得一向没有泪的眼睛那样肿胀。她一眨再眨,不让任何感情掉落出来。

  不知道自己该怎样做,不知道自己该怎样面对一切的一切……

  她找不到自己的位置啊!这样的矛盾折磨着她,把她的心扯成两半!

  终于转身,离开了他,冉情的身影没入夜色中……

  ☆☆☆

  三天之后──

  “总裁,我问过不少人,然而冉情小姐似乎完全消失了,没有人知道她的去处,甚至没有人见过她!虽然没有她搭乘飞机离开纽约的纪录,但是她有可能搭乘长途巴士等交通工具,看样子她的确离开了!”职员米特面无表情地报告着。

  心头突然闷痛,失望随即而来,雷森批阅公文的笔顿住了。

  不知怎地,“失去”这两个字忽地从他心口冒了出来!

  “真的完全找不到她了?”

  米特有些奇怪地看着雷森,不明白总裁的口气似乎希望他能找到她。“完全消失了!”

  “你出去吧!”雷森把笔扔在桌子上,把身体的重量全压在皮椅上。

  她消失了!完全没有踪影……她就这么走了?还是出事了……

  他在担心吗?

  突然的烦躁,令雷森发怒地把桌子上所有的东西扫到地上。

  巨大尖锐的响声让秘书紧张地赶进来。

  “总裁?”

  “滚出去!”他咆哮着。

  秘书哆嗦地跑出他的办公室,好像被鬼追。

  冉情,好一个冉情啊!你可真听话!你消失得可真彻底!

  你以为我会有半点在乎吗?

  我不会!我不会在乎你的死活!

  雷森按下电话,对秘书说:“告诉米特,放弃调查冉情的行踪,我不想再听到这个名字!”

  ☆☆☆

  把玩着手中的磁片,冉情轻轻叹了一口气。

  就是在那一天夜里,她遇到了韩维。他问她的身世,她呆滞地回答。

  第二天,她就随他离开了纽约,来到乌托邦。

  那一夜……是对是错?

  十年了,每一次她都要很努力地告诉自己,那一夜是很自然的结果。她太悲伤、他也太悲伤,所以两个人就那么直觉地从彼此身上汲取温暖。很符合逻辑的理由不是吗?

  可是她心里隐隐地问:为什么是他?为什么把自己扔进复杂的关系里去?

  她知道答案──她一直都知道,不是任何人都可以!只有他,才能让她深陷。

  这是一种什么样的感情,竟让她怯懦到如此的地步?

  为什么十年来忘记不了他的眼神?为什么仍在午夜时分怀念他的吻,那不间断的细吻从她的唇上蔓延到她身体的每一寸?为什么忘不了他的一举一动、他的身影……

  如果没有遇见他,那该多好?

  如果那夜她能让自己离开,就不会有那样激烈的纠缠!那她就不需要逼得自己无地自容!

  以至到现在,她只剩下了两种选择──待在这里,等着被杀;或者逃亡!

  第二次逃亡,她又能逃到哪里去呢?

  倏地停止玩弄手上的磁片,冉情对自己说:“回纽约吧!只有教授知道我在那里有父母留下的房子,而现在教授死了,在那里很安全!”

  她要在那个人动手之前,逃离……

  第三章

  出乎冉情意料之外,唯一一个她能想像到的凶手──道格拉斯,在教授去世后也紧接着失踪了!

  无论他是不是凶手,这样的结局都很难以预料。如果他是,那么他可以直接对她们下手;如果他不是,那就更没有理由走开……

  他死了吗?那么猜测只有一个,他知道些什么?或者是和教授争吵的时候无意间明白的事,重要得足以让凶手杀人灭口。

  接连教授的死亡和道格拉斯的失踪,乌托邦里的人们似乎如世界末日即将来临般,惶惶不可终日。

  走在地下城的通道里,冉情看到人们脸上那种不安的骚乱。可是即使在这个时候,整个地下城仍然在沉默中有秩序地运作着。只有那些面孔、那些表情能表达那种恐惧和黑暗。

  冉情不由自主地抚上喉咙,感觉到自己和其他人一样的恐惧。

  极端讽刺的是,当年教授把她、舞飞、蓝静几个人带进地下,现在仍然是他把她们带离地下。

  教授的葬礼在地面上举行,墓地就在离实验基地不远的一个小城镇里。

  她们三个人站在风里,和其他科学家离得比较远,由于肃穆的气氛和牧师的祷告,所以她们并不被人注意。

  冉情知道这是她们几个人唯一合理离开地下,而不会被人置疑的机会,所以她早就决定在今天跟蓝静、舞飞透露逃跑的计画。然而她没有想到的是……

  “这个,拿着。”蓝静偷偷递给她一个蝴蝶发夹。

  “这是什么?”冉情不解地看着她和舞飞手里一模一样的发夹。

  “保命的东西。”

  “什么意思?”

  蓝静尽量不引起人们注意地看了她一眼。“你没有计画逃跑?”她压低声音说。

  冉情沉默半晌,随即觉得自己实在有些可笑。三个人在一起十年了,对彼此的智慧和性格都那么了解,只要一个眼神、一个动作,就知道对方想表达的意思,她怎么会没有想到,她如果能想出逃走的办法,那么舞飞和蓝静必然也有相似的主意。

  她微笑着瞄一眼手中的东西,立即明白那是什么了。

  “你在基地有没有留下一份图纸?”

  蓝静没好气地说:“你在贬低我的智慧是不是?如果我不留下一份,那个人一定知道我们带走了图纸,然后就会追我们到天涯海角。”

  “那是假的吧?”

  “废话!”

  冉情注意到一句话也不说的舞飞,知道她心中的痛楚。她和蓝静都是被收养的,而舞飞是从小就跟随在教授身边。她毫不怀疑她有多么难过。

  她轻轻地围上她的肩膀,轻声问她:“你有地方去吗?一定要隐蔽、安全。”

  舞飞抬起茫然的眼睛,半晌后点点头,其实心里并没有一个安全的去处。算了,走到哪里是哪里吧!

  冉情替舞飞把发夹收好,“记住,舞飞!这是三分之一的‘蓝鸟图纸,我们三个人拥有世界上唯一的真品。所以如果你被那个凶手发现的话,就拿它来拖延时间,听到没?”

  “知道了!”

  远处的太阳快要下山了,夕阳余辉斜洒在远处的山峦,冷风中仿佛有着悲伤的气息。

  要分别了!十年的朋友、伙伴、亲人必须要分开……或许这辈子她们都要忙于逃亡,再也不能有联络了!

  冉情再看看其他两个人脸上肃穆的表情,突然觉得泪水酸涩地向上涌,然而她始终没有让泪流出。

  狠下心,转身,静静地离开墓园,终于没入建筑物的阴影里……

  然后是蓝静……

  最后是舞飞……

  三个女孩十年前相见、相识、相知,十年后,走向不同的三个方向……

  冉情一路没有搭乘任何大众交通工具。她在乌托邦那样先进的机构里面待了十年,知道现代追踪仪器惊人的功能,所以她不断地搭便车、租车子,虽然这样也很危险,但是冉情没有别的选择。

  幸好她有很多现金,所以无需担心用信用卡会被人追踪。

  一个月后,冉情终于辗转回到纽约的公寓里。她相信自己在这里绝对安全,因为她在乌托邦没有向别人透露过任何有关她以前的经历。

  所以四个月来,她更换自己的名字、身分证,一直很安心地重新开始。

  直到她看到新闻──

  “位于德州的大型地下能源研究所‘乌托邦’,于今晨五点钟发生大爆炸,由于通道隔离门故障,使将近三百名科学家、五十名工作人员被封锁在地下,全部死亡。

  这次爆炸的原因经过调查,有关专家初步认定是人为的核能泄漏。由于爆炸范围在人烟罕见的郊外,所以核污染已经被严密控制,不会对居民食用水或环境造成威胁……”

  谋杀!这是谋杀!整整三百个人都死在地底下!

  冉情持着遥控器的手开始剧烈地颤抖,她盯着自己抖得厉害的手,眼睛越睁越大……没法控制!她怎么了?

  手中的遥控器终于砰地掉落地面,碰触了“关闭”键,电视萤幕骤然一片黑暗,房子死寂……

  呼吸!冉情强迫自己用剩余的理智吼叫:“呼吸!”可是她听到的是外面树叶沙沙的响声……

  她茫然地望向窗外,一阵巨风吹袭,树枝如恶魔的手张牙舞爪,在暗色的天空中显得骇人……突然,一个黑影咚的一声朝窗户撞来!

  冉情全身惧怕地抖动着,有一秒,她只能瞪大眼睛,握紧拳头,想像自己死亡的样子。

  可是,没有!她没有死!

  她再仔细一看,那只是一根树枝打在窗户上。

  逃!这是她此时唯一能想到的字。她需要到一个有人的地方!

  她看见放在桌子上的钥匙,本能地去拿。

  “哒!”一个极其微小的金属响声骤起!

  冉情的动作僵止,手停在钥匙上方。那个声音,不是她弄出来的!

  女性的直觉在恐惧中慢慢苏醒──她的房子里有人!她听到一个不属于她的呼吸声,就在她的背后!有人正在暗处窥视着她的一举一动!

  毛骨悚然的恐惧攫住她的心脏,她紧紧地屏住呼吸,不理会肺部因缺氧而产生的剧烈疼痛。

  她以为她已经恐惧得不能动弹,只能站在那里等死!可是她却好像被人左右似的,拿起钥匙,她走到旁边的柜枱,看见上面摆着一瓶陈旧的发胶,上面用红字写着“防火”的字样。

  用身体掩饰,她拿起发胶。但愿十年不算太久吧!顺手拿起一杯水,来到微波炉前,她很巧妙地把发胶代替水杯放进去,然后定下半分钟的时间,启动机器。

  然后她再提起墙角的垃圾,镇静地走出大门,没有完全关上门,尽量不让自己显露出半点不正常的样子,向房子外面的垃圾桶走去。

  没一会儿,身后的房子轰地一声爆炸开来!火焰猛地顶开屋顶,冒上黑暗的天空,火红的光顿时吞没了周围的树木。

  在听到爆炸的同时,冉情立刻扔下垃圾袋,没命地朝百米外的停车场奔去。

  她终于跑到车子的旁边,掏出钥匙哆嗦着想把钥匙插进钥匙孔里,却迟迟无法如愿。

  猛然,冉情听到身后急促的脚步声──那个人没有被炸死!

  快!她的呼吸急促得她都快喘不过气来了!

  也不知道是她终于找对了位置,还是上帝还不想让她死去,她终于打开了车门。

  发动车子引擎,在启动车子的那一秒,挡风玻璃前突然跳出来一个巨大的黑色人影,手中很明显地持着一把手枪!

  没等那人扣下扳机,车子突然一个旋转,人被甩下去,手枪子弹也破膛而出。

  借助子弹在空气中滑翔引起的亮光,她看见那人从车子上跌下去的时候,身上一个圆形亮片在夜空中划出一道银色圆弧。

  但是冉情还没有看见杀手长得是什么样子,车子已经如箭飞驰而出了……

  大概是因为很久没有在纽约,纽约的道路变化太大,所以在冉情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她就开上了一条狭窄的山路。

  她想找路去市区,但她不敢掉头,因为她怕那个杀手就在四周找她。

  她慌慌张张地四处找着,但是由于地处偏僻,连路灯也没有,所以她焦急之下一踩煞车,却不小心踩到了加速,车子猛地冲出道路,重重地撞上一棵树。

  没系安全带的冉情被巨大的力量甩出前车窗,跌在路边。

  雨……很快地落下……冰冷的雨滴打在失去知觉的冉情身上,带着她身上的血蜿蜒地流下道路,在墨黑的夜里,显得格外骇人……

  “先生,前面好像有一起车祸。”司机对坐在加长型豪华轿车后座的雷森布莱克说。

  雷森没有抬头,本想不理会,可是想起这条路只通向他的别墅,平常根本没有人,他一皱眉头,对司机说:“打电话叫警察和救护车。”

  “先生,我们不下去?那人好像伤得……”司机从后视镜看见雷森冷漠的眼神,硬生生把剩下的字咽了下去。他忘记了吗?雷森的无情众所周知,怎么会帮助一个素不相识的人!

  黑色的轿车飞地驶过车祸地点,一瞬间,雷森看见那个受伤女人的血顺着山路一直淌,乌黑的长发像火焰似的披在地面上,心中的一根弦轻轻扯动,他回头,清楚地看见那个女人苍白的……熟悉的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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