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被害者要认清楚一件事实,强暴这件事绝对不是因为被害者本身的错所造成的结果,被害者不需负任何责任。
被害者……
看到这里,罗以玫的手已不住地发抖。
“被害者”这三个字,虽然是她能理解的中文字,但是却像一个声音、一双魔掌在她潜意识里不停威胁着她的恐怖感。
她是被害者吗?
“嘿嘿嘿!原来你在这里!”身后传来声音,吓了她一大跳。
顺手切换屏幕的按键,隐藏画面里的狰狞,不想让人看见的秘密,回头一看,原来是隔壁座位的人在打招呼,不是在叫她。
只是那句“嘿嘿嘿”,已经成功勾起她黑暗的记忆。
恐怖是一种想象,恐惧是一种心理,而两者间的关联便是记忆的重演。暗巷记忆的回溯让她忍不住全身颤抖,下意识地摸着仍然红肿的脸颊,深怕又有人冲出来打昏她。
“不怕!不怕!没事的……”自己安慰自己,但罗以玫知道没什么用。拿回桌上的滑鼠,发觉她的手仍在发抖,怎么也拿不稳。
怕什么?
她到底在怕什么?
怕那黑夜的记忆?还是害怕无法面对真实的自己?
她不知道。
* * *
照着网路上查来的资料,罗以玫决定先找妇产科检查一下,确定有没有什么问题再说。
可是……她不知道到底要怎么跟医生开口?
她不敢跟医生说她被强暴了,那样子跟直接报警没什么两样。可是要是不说清楚,又怎么跟医生问个明白呢?
在妇产科的门口,她一个人走过来又走过去,就是没有走进去的勇气。
“你在这里做什么?”一个熟悉的声音。
回过头,罗以玫没想到会在这看到她。“梁朵?”
“真讨厌我的名字,你干脆叫我三朵四朵五朵好了!去,是我先问你的,快点回答我。”梁朵不饶人地问。
“我……”罗以玫不知道该怎么解释。
“去!你该不会是有了吧?”梁朵看了看她,打量了一下才摇头。“看你的样子也知道不可能,不过无事不登三宝殿,你别告诉我你来这里是为了做什么狗屁报告的烂理由,白痴才会信你!”
“我干嘛要告诉你!”学会梁朵的啥声,罗以玫反问回去:“奇怪了,不然你来这里又是干什么?”
梁朵不想跟她在这里抬杠,决定先离开医院再说。“要我告诉你也可以,但是你得请我喝茶,走吧厂
没奈何,一向没主见的罗以玫只好被她牵着鼻子走。
两个人买了点心饮料回到罗以玫家,梁朵才摊牌。“来吧!0800张老师告解中心,免付费听你诉苦。你有什么事,说吧!”
“没有啊!”罗以玫否认得很快。
“罗以玫!你说谎!”梁朵老实不客气地说。
“你凭什么这么说?而且——我骗你干嘛啊?”罗以玫还是嘴硬。“不然你先说,你去妇产科干嘛?去夹娃娃吗?”
“屁啦!谁会像你那么蠢啊!没事给自己找个蛋生,我去那里拿避孕药的不行吗?”梁朵倒很坦白。
避孕药?这三个字让罗以玫愣在当场。“啊?”
“你这小白痴,干嘛一副那种蠢相看着我啊!吃避孕药又不是喀摇头丸,你吓成那样做什么?”梁朵大笑道。
“可是……可是你又还没结婚,吃那干什么?”罗以玫很小声很小声地问,深怕梁朵又骂她笨。
梁朵翻了个白眼,觉得这个表妹真的是蠢到无尽头了。“老天!避孕药没规定只有结婚才能吃啊!”
“你有需要吗?”罗以玫不想去想到那方面的事,但是粱朵的豪放是有名的,谁知道她在那方面是不是一样开放?
“罗以玫,你在想什么啊?”梁朵看出了她的怀疑,忍不住戳了戳这个笨表妹的脑袋。“你这里废了吗?用用大脑想一想好不好?避孕药不只是拿来避孕的好不好,也可以拿来调经你懂不懂啊?”
“调经?”罗以玫是不懂。
“就是二十八天会来一次的好朋友、会让女人好不自在的大姨妈啦!我的经期不准,所以一定要吃药才行啊!你这颗装满芭乐的色情脑袋想到哪里去了?”梁朵骂道。
“我、我哪知道啊!”罗以玫还是不太相信,就算避孕药真的有调经功能,可是梁朵的使用目的绝对不会那么单纯。不过她来不及胡思乱想,梁朵的问题又追来了。
“好啦!我说了。现在换你好好跟我交代清楚啦厂
“我……”罗以玫辞穷了。她要怎么交代呢?
“坦白从宽!”粱朵恶狠狠地盯着她,像兀鹰盯着它的午餐一样。“你去妇产科做什么?”
看着梁朵,罗以玫不知道该说,还是不该说?
* * *
诚实是一种美德,但过分坦白却不是好事。
可惜罗以玫不知道这其中的差别,一五一十把自己那天发生的事都告诉梁朵,希望能得到她的帮助。
病急乱投医,至少能找到一个可供攀附的浮木也好。
“等等!在舞厅里跟你搭讪的那个男人,他的样子你还记得吗?”梁朵举手发问,问了一个题外话。
“呃!我看不清楚他的样子……不过声音我还记得!”想起那天晚上的事,罗以玫印象深刻的也只有他的声音。
似笑非笑,却又让人很安心的低沉嗓音。
她没有跟一个男人那么贴近过,那种暖昧的感觉让她现在想起来都会觉得脸红心跳;她还可以感觉到他在她耳畔的呼吸,轻轻的,拂过鬓角、拂过脸颊,撩拨她的心弦,回音的颤动仍然可以让她全身酥麻。
不能自己。
“你问他做什么?”罗以玫又问。
“你这个小白痴,任何人都有嫌疑,而且他很有可能就是那个坏人哦!当然要问清楚啊!”梁朵义正辞严地说。
“不是啦!声音不一样!”罗以玫连忙否认。
“屁啦!你不知道声音可以假装的吗?而且听你这样说,那天晚上就他最可疑不是吗?”梁朵一副柯南大侦探的样子。
“什么意思?”罗以玫实在不能把坏人跟“他”作联想。虽然他有点坏坏的,但那种坏并不是坏人的坏,而是另一种……她不知道该如何形容却又期待不已的坏。
“你不是说那天他一直跟着你吗?”梁朵问。
“呃……算是吧?”罗以玫并不确定那天晚上他跟着她的时间到底有多久,但足够让她印象深刻了。
“那样就对了,他就一直跟踪你,然后就躲在暗巷里准备偷袭你……”梁朵自顾自地推理下去,愈讲愈生气。“可恶!这个贱种!”
“我觉得不是那样……”罗以玫还是不认为“他”跟坏人会是同一个人,虽然她那天的记忆已经被吓得破破烂烂了,但她相信她的直觉。
可惜梁朵根本不听罗以玫的解释,“碰”地一声,她重重一拳敲在桌子上。“可恶!到底是哪一个死人,竟敢动我梁朵的表妹!”
罗以玫愣住了,听梁朵噼里啪啦的长串脏话不停,要不是看梁朵一脸斯文人的样子,光听声音会让人以为是哪里来的拨妇在骂街。
“走!”梁朵骂完,拉着罗以玫就要出门。“跟我来!”
“去哪里?”罗以玫有种不好的预感。
“我带你去抓犯人厂梁朵义愤填膺地说。
“你又不是警察,哪能说抓就抓啊厂罗以玫不想去
“好啊!那就去报案啊,走厂梁朵不放手。
“等等!就这么冲去?我也不确定是不是真的有发生什么事啊,没证没据的要怎么报啊……”罗以玫开始找借口。
她不想面对,也不敢面对。
没事当然是最好,万一真的发生过什么,她没有面对的勇气。与其面对全输的可能,还不如停留在这种半输半赢的局面里不是更好。
虽然不会赢,至少她不会输光。
可惜梁朵不给她逃走的机会,一定要她面对现实、“小姐,你都几岁人了,连自己有没有被人上过都不知道吗?”
“上?”罗以玫不解梁朵的用词,不过直觉是不好的。
懒得解释的梁朵,忍不住哀叫:“算了!我输给你,真是无敌清纯小百合!猪都比你聪明。”
“喂!不要人身攻击。”罗以玫倒是听懂梁朵的损话。
“好啦!现在我要问你几个问题。”梁朵换个方式问,得到罗以玫点头首肯才问下去:“你那天……那天回来有没有流血?”
“血……”罗以玫想起自己上衣的血迹,点头。“身上有一些。”
“噢——惨了,那样就是有事了!”梁朵马上自动往最坏的方向想去。罗以玫肯定是处女,大部分女人的第一次都会落红,而她身上有血,那就证明自己的想法没错,不过还是要问清楚才行。“你会不会觉得‘那里,痛痛的?”
罗以玫没听清楚粱朵指的是“哪里”,不过那天被坏人推倒在地,身上的淤血还没消咧,罗以玫忍不住用力点头。“会啊!很痛呢!”
“完了!”梁朵忽然好难过,种种的推论显示罗以玫真的被人强暴了,而且还痛到现在,肯定是受到了极大的污辱……
“什么完蛋了!”看梁朵一脸痛心的样子,罗以玫有点莫名其妙。
“再问你一个问题。”粱朵知道不能这么逼问下去,造成罗以玫的二度伤害,不过她还是要确定罗以玫除了失身之外,没有感染任何后遗症,毕竟现在是个爱滋流行的年头,随便做都可能中奖的。
“什么问题?”罗以玫被她问得也跟着紧张起来。
做了个深呼吸,又清了清喉咙,确定不会卡音之后,粱朵才慢慢地开口,一字一句地问。
“他、有、没、有、戴、保、险、套?”
第三章
走出妇产科,罗以玫跟梁朵同时松了一口气。
“没事。”罗以玫没有任何表情。
“没事!没事!”梁朵反而比较高兴,就差没当街跳起舞来。
经过医生仔细检查之后,确定罗以玫完美无瑕,梁朵才放下心来。因为那一天是她带她去的,要是发生了什么倒霉事,就算不是她造成的,她也有责任,毕竟良心上实在过意不去。
“我想回家了。”罗以玫觉得自己该好好睡上一觉,吧那些讨厌的事全部忘光光,再也不要想起。
“等等!”梁朵拉住她。
“我很累,有什么事能不能明天再说啊?”虽然刚才替她做检查的是女医生,但是在陌生人面前袒露身体她还是第一次,更何况还是那么隐密的私处,那种感觉很奇怪,她需要时间平复心情。
梁朵要求罗以玫跟她去认人,至少也要把那个色痞抓出来痛扁一顿让他知道死字怎么写才行,不然她梁朵的脸往哪摆?
“我不想去。”罗以玫的答案。
“就这么算了?不会吧?”梁朵呆住了。“我没想到你这么怕事!”
“你要怎么想随便你,反正现在我没事了,干嘛还要去招惹麻烦呢?”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罗以玫决定把这件事到此为止,能不提起就不提起。
“NoNoNo!这位小姐,你的想法真是大错特错!这已经不是你一个人的问题了!而是一个社会问题!难道你想当帮凶吗?”梁朵说。
“什么意思?”罗以玫愣住了。帮凶?多么严厉的指控啊!她不是被害者吗?怎么一瞬间就变成帮凶了?
“你还问我什么意思咧,你有没有想过,今天是你运气好才逃得掉,别人会有这种好狗运吗!你不帮忙把那只死色魔抓出来,要是又出现受害者的话,你的良心过得去吗?”梁朵反问。
“可是……可是我们可以报警啊!”罗以玫原本想息事宁人,不过经梁朵一提醒,她能想到的也只有报案了。
“报警是一定要的啦!不过警察只喜欢抓大角的,那种色狼是小案件,要是没有杀人放火死全家,他们根本不c眈的。”梁朵不反对报警,但她要说服罗以玫帮忙擒凶。“与其全靠他们,还不如用我的方法。”
“可是……我不想去啊。”罗以玫把脸埋进手里,她不想面对那些。黑夜的记忆还是她摆脱不掉的梦魇,如果可以,她希望能够全部忘记。
“你不去也是可以啦,你有你的自由,我不会勉强你,只不过……”梁朵欲言又止,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罗以玫这才抬起头,看着梁朵。“只不过什么?”
“要是因为某人懦弱而让下一个被害者被强暴还是强奸的话……”梁朵别有深意地瞄了她一眼,才继续说下去:“当然,我绝对尊重你的决定,绝对不会勉强你的。”
一连用了两个“绝对”,罗以玫很确定,如果不照梁朵的意思去做,她绝对会被烦死的。
“好啦!我去就是了。”逼于无奈,罗以玫只好认命。
“万岁!”梁朵高兴地抱着她,就差没啵她两下以示嘉奖了。“走吧!”
“可不可以明天再去?我现在真的很累了。”罗以玫哀怨地说。能拖一天是一天,明天又是另一天。
“当然……”梁朵看着她,霹出微笑。“不可以。”
* * *
重游旧地,人事已非。
罗以玫不知道自己的决定对不对,但人都来了,也只好认了。
这回她不像上次打扮得那么清凉,而是平时的古板眼镜妹造型,配上看不出身材的衬衫牛仔裤,跟上次那种令人垂涎的辣妹完全两样。
男人对她的反应,自然也是两样。
她走在前面,梁朵躲在她身后,让她一个一个认。
可惜,出现在舞厅里的男人实在太多,灯光又昏暗,要能在里面找到熟人都有点困难了,更何况是只见过一次的陌生男人?
“这样做不是大海捞针吗?”罗以玫觉得粱朵的想法太天真了,这样寻人根本只是浪费时间。
不过梁朵有她的理由,振振有辞地反驳:“难道你不知道吗?犯案的凶手会再回到原来行凶的地方,下手的规则跟环境都有他们的惯性,所以回来找就没错!不要怀疑,给我找就对了!”
“……是。”罗以玫见抗议无效,只好认命。
不过她们的侦探游戏在两个小时之后告终,因为这种地毯式的搜寻根本一事无成,搞到最后,梁朵的耐性也磨光了。
“这个又不是吗?你看清楚一点”梁朵看见罗以玫第两百次摇头,忍不住拍额大叫。“天!我竟然犯了这么一个超大的错误。”
“什么错误?”罗以玫觉得眼睛好痛,整整一晚盯着男人看的下场,根本不是眼睛吃冰淇淋,而是伤眼的酷刑。
有几次还差点被人“干谯”,因为她盯着的男生旁边有女伴,乱看的结果还得靠梁朵出来摆平,要不然她老早就被那几个凶女人赏耳光打趴在地上了。
更惨的是,还有男人主动问她一晚多少钱?
本来她还以为是被误认为援交少女,没想到问下去之后才发现,原来是要她花钱援交男人,那时她才知道自己遇到专门赚女人钱的牛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