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客气。」白承恩没想到她笑起来真好看。
对他而言，女人就像一朵朵的花，当她们笑起来的时候，便是百花盛放的时刻；米兰的笑容，让他想起了开在水边的百合。
纯洁而芬芳。
本来想把眼镜还她的，不过看到她没戴眼镜的样子，他忽然了解到为什麽砍柴的樵夫会藏起仙女的羽衣了。他决定把口袋里的眼镜收起来，不还她了。
美丽，是不需要掩藏的。
「今天我们就讲到这了。」董事长的训话终於结束，他看向儿子。「承恩，你有没有什麽心得要跟大家分享的？」
被点名的白承恩随即收起遐想，一本正经的起身走向台前。「该说的都已经由董事长向大家宣布过了，我只是要补充一点，下星期六公司准备了一个海上豪华PARTY，希望大家都能踊跃参加，也慰劳一下大家的辛苦。」
慰劳？还慰安哩！米兰对白承恩的印象本来就不怎麽样，刚才的粗鲁加上昨晚会议室的春色无边，让她对这个二世祖的反感暴增两倍。
他怎麽可能这么好心邀大家去海边玩！肯定是这个色胚想看女职员穿比基尼吧？哼！
「这不是强制性的活动，参加的人，可以在隔周获得两天的公假补休，希望大家都能一齐参加哦！」白承恩接著宣布。
去玩还给假？听到这个消息，大家一阵欢呼，只除了一个人。
米兰翻了个白眼。
下个星期六，不就是她去相亲的鬼日子吗？她除了不能去玩之外，还连休假也没有？
可恶啊！
现在她对白承恩的不满又加一分。
※※※※
哀怨的米兰看著手上的PDA，巴掌大的液晶萤幕里显示今天的黄历。
诸事不宜。
她虽然不是迷信的人，但是在客户群里有人很信这套，要是挑错日子去拜访，不要说登堂入室了，连打电话都可能遭到怨恨；为了避免踩到客户的地雷，她对於这种细节向来十分注意。
看来今天只好窝在办公室里写企划案了。
米兰耸耸肩。反正这已经是家常便饭了，而且这个月的业绩也还不错。她不是那种要钱不要命的拚命一族，工作对她来说只求温饱，她没有第一名情结。
不像其他同事，为了一场慈善舞会、一场名店开幕式争到头破血流。太辛苦了吧？多赚那几万块连脸都不要的事她做不到。
赚钱的方式有很多，真要那麽没自尊，还不如下海去酒店，那里的女人才叫高收入哩。
想到这，她就忍不住叹了口气。
女人的价值是要靠她的收入来评定的吗？
也是啦！这社会向来是笑贫不笑娼，道德已经不敌金钱魔力，谁有钱谁就有权，就谁当家，似乎已是不变的道理。
「怎麽还有空在这里唉声叹气啊？」说话的是同事杜诗若，是她们组里业绩第一名的美女。「下星期六不去玩吗？看你好像没签到耶。」
「有事。」少说少错，米兰不想在同事面前坦白她的相亲大会，虽说是同事，但也是敌手，她可不想暴露任何弱点好供人攻击。
「是喔，很可惜耶，我还想邀你下班後一齐去买泳衣呢。」杜诗若虽然人高马大的，但讲起话来却像小女生一样嗲嗲的，所以她的客户群清一色是男党，不是没有原因的。
「需要那麽慎重吗？」只要不提及私事，米兰就愿意开启话匣子。反正闲著也是闲著，聊聊天收集情报也不坏。
「你不知道啦，人家可是对白先生情有独锺耶。」杜诗若娇羞的说。
「不会吧？你喜欢他？」想起白承恩的嘴脸，米兰光想就有点反胃。「你是不知道他很花吗？」
「男人嘛！不花代表没本事，我也不在乎，只要他以後对我专一就可以了。」
杜诗若很有信心的样子。
「是吗？」米兰不认为白承恩有浪子回头的一天。想到嘿咻事件，她就觉得他狗改不了吃屎。可是看到杜诗若一副陶醉的样子，她也不想泼人冷水。
事不关己，别人的事情听听就好，千万别下任何判断，也别乱给建议。
「那你下午有空吗？」杜诗若又回到正题。
「你要不要去『堤堤』？记得郭太太上回有说她最近会进一批新货，我想顺便去买几件换季的内衣。」米兰一向重视内在美，因为那是最贴身的衣物，要是穿得不对不舒服，就算外表再美再好看也没用。
「堤堤啊……有折扣吗？」杜诗若有点迟疑。
「付现五折，刷卡七折，如何？」米兰自有她的折扣管道。
「万岁！」
※※※※※
「堤堤」是一间精品店，专卖女人由里到外、从上至下的所有配备。
只是，会走进来的只有一种女人——有钱且身材好的女人。
下午跷班的杜诗若与米兰大摇大摆的走进「堤堤」。因为米兰曾经帮「堤堤」
的老板郭太太办过成功的开幕，让她从此客似云来，因此才有VIP的礼遇，也算是熟客之一。
跟事业成功的女性当朋友，远比跟事业成功的男性来往更能得到好处。因为大方的女人比男人还要大方，而且不会有不良企图。
「哎呀！你来啦，正好我留了一件小礼服给你。」虽然叫郭太太，事实上她未婚，只是为了做生意方便才让人叫她郭太太。她问米兰：「这位怎麽称呼呢？」
「她是我同事杜诗若。」米兰连忙介绍，「这是老板郭太太。」
趁她们寒暄交换名片时，米兰溜到沙发区去享受郭太太的私房下午茶点，就算肥死也要品尝一下不输大饭店的口味。吃著吃著，忍不住赞叹。郭太太真懂得享受人生啊！
「米兰？」突然有人叫她。
听到这个声音，米兰差点被小酥饼噎到，回头一看，坐在另一边的不就是白承恩吗？
「有那麽吓人吗？」白承恩替她拍了拍背，这动作有些过度亲昵，但米兰没有介意，因为差一点噎死的人是不会在意这种小事的。
「你怎麽会在这里？」米兰接过白承恩倒给她的水，好不容易才把那块饼吞下肚，逃过噎死的命运。反正跷班的事情已经被老板抓包了，要逃也已来不及，还不如乾脆大方的和他哈啦。
「陪朋友来。」白承恩耸耸肩，指指更衣室，看来他今天是来「堤堤」当付钱的那个人。「你呢？来拜访客户吗？」
「对……对啊。」米兰苦笑，总不能在付她薪水的老板面前坦白招供说她是跷班出来败家吧？她挺感谢白承恩给她台阶下，就算他这个人再讨厌，却也有体贴的一面。
「刚才听郭太太说，她打算办个周年庆活动。」白承恩微笑，拍拍她的肩。
「没想到你这麽用心，已经连这都想到了。」
「过奖、过奖。」米兰超心虚的低下头，她根本不记得有这回事了。跟郭太太来往太久，她已经忘了「堤堤」也是她的客户之一，反而自己变成「堤堤」忠实的客户了。
「对了，你不戴眼镜比较好看。」白承恩看著她，希望她可别又去弄副眼镜来踏蹋她的美了。
［是吗？」米兰才在想晚上要不要再去配副眼镜呢，现在被他一提醒，她觉得更有「非配不可」的必要了。难不成他看上了自己？
「刻板印象来看，戴眼镜的确会比较有专业形象的感觉，不过就客户立场来说，他们会比较喜欢为他们服务的公关人员形象可亲一点。」白承恩希望他的话听起来诚恳，而不是为他的私心辩解。
「这样啊……」米兰有点动摇了。原来他不是对她起色心，而是良心的建议，难道是她误会他了吗？
「你觉得呢？」白承恩微笑道。
要不是米兰知道他的底细，真的会以为他真的那麽友善和蔼，但是她很清楚，在他可亲的态度下是嚣张的野兽心理，是会把公司当宾馆用的小器变态！
不行！她不能被他的笑容迷惑，管他有几百万伏特的电力都不管用，谁知道这家伙又会想使出什麽招数恶整她！
昨天被他骂的气还没消，她可没那麽容易原谅一个人。
「白先生？」这时杜诗若走了过来，米兰有种获得新生的感觉，连忙让座给杜诗若，让她和心上人近一点。
米兰可是很识相的。
看杜诗若跟白承恩开始聊起天来，米兰也没闲著；因为白承恩刚才的情报，她决定去找郭太太聊聊关於周年庆活动的公关事宜。
她没发现，在她身後有一双赞赏的眼神正在追逐她的背影。
白承恩看著她，直觉自己愈来愈欣赏这个努力工作的米兰了。
认真的女人最美，这句话果然有它的道理。
2
Happy Saturday，但不适用在米兰身上。
到了跟老妈约定的周末，米兰再怎麽不情愿也得乖乖回老家待命，不然她可能会被老妈的夺命追魂call 烦死。
回到老家，她不再是职场上威风八面的女将军，她得收起牙尖嘴利舌灿莲花，做一个乖乖闭嘴、家教甚严的乖乖女。
要不是为了那个战利品，米兰真想马上逃走。
尤其是可恶的老妈竟然要她穿上那种比修女制服还要古板的连身套装，要她把
头发梳成闷死人的公主头，要美容院的老板娘替她上发卷，把她弄得像嫁不出去的老处女一样！
「好了没？」米兰很闷的问，这是她第一百零八遍这麽问了。
得到的答案都一样。「快好了。」
连她穿的丝袜都要嫌，气得米兰威胁说要是再嫌的话，她就要换双鱼网吊带袜，老妈才肯闭嘴。
「你会不会觉得这些一粉再扑下去的话，我就可以去演歌仔戏了？」米兰觉得只要动动嘴角，脸上的粉就会有地壳变动的可能。
「去！小孩子不懂，少废话，这样才不会脱妆。」米妈妈按著米兰，不让她乱动。「快好了，快好了！」
「要是我一不小心跌倒，整个粉墙会裂掉。」米兰决定阻止老妈的暴行，再这样抹下去是不行的。「妈，我觉得你可以去兼差耶！」
「我又不需要工作。」米妈妈觉得不够，又拿了蜜粉刷开始刷刷刷，「你也不用工作，嫁了好人家就可以像妈一样享福了。」
米兰懒得跟老妈争辩「幸福」的定义。像她那种老式的女人，总觉得女人就是要走入婚姻、靠男人保护才叫幸福；但像她那麽幸运的女人毕竟不多，而且靠男人养的日子并不好过，米兰又不是没看过老妈的眼泪。
但她什麽都没说，在这个节骨眼上跟老妈顶嘴是最笨的，与其硬碰硬，不如转个弯。她换了个方式解救自己，「时间快到了耶，妈，你要不要准备一下，你好像还没换衣服耶。」
「啊！对哦。」乐於当「水泥工人」的米妈妈这时才惊觉，「那你自己准备一下，我去换衣服了！」
看著老妈急急忙忙离开的样子，米兰忍不住叹口气。她又不是嫁不出去，干嘛一定要相亲呢？
用手按按脸上的粉，米兰盯著指头上剥落的粉块，翻了个白眼！如果真想把她推销出去也不必这样吧？虽然说男人爱粉味，可不代表他们会对粉墙有兴趣！
「唉……」米兰想了想，拿起蜜粉刷把多馀的粉刷掉，再喷上一点矿泉水，让妆能再服贴一点，亡羊补牢一下。
虽然米兰对相亲这事没什麽兴趣，但她可不想顶著一张鬼脸出门。相亲事小，变丑事大，她可还想做人的。早知道她就抵死不回来了，为了一个包包，她放弃了海上假期，会不会有点不顶得？
前几天看到他们的活动内容，虽是乏善可陈的制式活动，可是想到他们外烩请到的是她最爱吃的饭店主厨来做，光看菜单就让米兰流口水了。
啊！她的法式全餐，她的迷迭香小羊排，她的九六年份红酒，她的鱼子酱鹅肝酱……
现在全没了！
待会儿去的餐厅大概不会有这种洋式菜单。依照老妈的习惯，叫来的菜肯定是汤汤水水的，只能看不能吃的那种；要是她敢当场不顾形象大吃大喝，绝对会被老妈打死。
她只能催眠自己：为了 LVLVLVLVLVLVLLV……
为了胃，一切牺牲都值得。
※※※※※
补假的两天还要来上班，感觉真是悲惨！
公司里除了扫地的阿桑，还有几个助理来上班之外，其他人全消失无踪。虽然是黑暗的星期一，但是看到空空如也的办公室，米兰的感觉更黑暗了。
「为什麽只有我……」米兰哀怨的趴在办公桌上，无力的叹气。
星期六那场相亲根本是一场恶梦，她根本连对象长什麽样子都没看清楚，就被那个媒人跟老妈的声浪淹没了。
更可怕的是，那个男人似乎对她有兴趣，结果对方的母亲竟然当桌跟老妈谈起价码来了，什麽聘金饼钱嫁妆的，把她当成透明似的，也没问过她的意见就准备下聘。
气得米兰想拍桌子走人！他以为家里有钱了不起啊？更可恶的是，老妈竟然算计她，布了这个局要她跳下去。
就算是为了LV，她也不从！
所以她决定了，故意对另一桌的男人大抛媚眼，让对方以为她是个风骚的女人，由他们拒绝她就不违反老妈的命令；至少，这麽做，老妈下回就不会再要她回去丢人现眼了。
只是，好累！
看来当酒家女交际花并不容易，光抛媚眼电人就很伤视力了。虽说她的工作是搞好公共关系，可是男女关系上的互动更是步步为营，实在是太复杂了。
好不容易逃离老妈的魔掌，回来上班，看到空荡荡的公司，米兰就更哀怨了。
大家都去玩，还有假放，只有她被虐待，却不能休假，这世界真是不公平啊！
「算了，做人要认命。」哀怨了半个早上的米兰，知道自己这种偷懒的行为根本是在揩公司的油，就算不情愿，也该开始办公了。
才刚想要写报告，白承恩的声音出现了，「早啊！」
「副总早。」米兰看看时间，都十一点了还早啊？！
「叫我承恩就好。」
谁要叫他名字啊！她才没兴趣跟他攀关系，跟他扯上准没好事！
「在忙啊？」白承恩站在她办公室隔间外，半个身子撑在隔间的夹板上，看她在做什麽。
「对啊，很忙。」米兰故意拿起电话按了几下，就算打二七听电话报时也好过对著他发闷。这个白痴怎麽这麽闲？自以为很帅啊？杵在那里真碍眼，还不快
滚？
就在米兰想赶人之前，白承恩终於问了重点：「对了，周末怎麽没看到你人啊？躲哪去了？」
看到她今天来上班就知道她星期六没去Party，明知故问嘛，不过米兰只是露出礼貌的微笑。「不好意思，电话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