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婕低声下气,“你别激动,这样对你的病情不好。”
陈太太声嘶力竭大吼道:“你也知道激动对我病情不好,那还故意惹我生气。去、去!叫护理长来,我不要再见到你的脸。”
于婕深吸一口气,表情僵硬。
“好,你等一下,我去请护理长来。”
一会儿后,护理长来了,她不停地对陈太太道歉,说尽好话,陈太太才肯息怒。
于婕跟着护理长走出去,两人回到办公室。
护理长蹙着眉,不停地揉着额头。“于婕,你到底怎么了?这已经是这星期来第三次了,你又不是新来的护士,怎么还会出这种差错呢?”
于婕黯然地垂下头,“护理长,我下次会更加小心的。”
护理长无奈地叹了一口气,“记住下次小心点,不要再犯同样的错了。”她摇着头,“你出去吧。”
于婕心情跌落谷底,怎么会这么倒霉呢?这星期事事不顺,不,不是这星期才这样,从遇见戴佑儒那天开始,她便开始走霉运,爱情、事业、婚姻都因为他而变得不顺。
时间已是中午,她走到员工餐厅,颓丧地端着餐盘。
芬由后面拍了她肩膀一下,“干么?在发呆?”
于婕长长地叹了一口气。“诸事不顺,好烦。”
“别老是把烦挂在嘴边,到时不烦也烦。”芬用手肘顶了她一下,暧昧地对她眨眨眼。“你是不是跟瑜发生什么事了?”
她们找个座位坐下来。
于婕神色紧张地道:“你知道什么?”
芬耸耸肩,“我不知道,他前天跑来找我,说想找个朋友诉诉苦,结果他问了一大堆有关你喜欢什么、爱吃什么之类的事就走了,所以我想,他的烦恼一定出在你身上。”
于婕松了一口气,轻描淡写道:“他上礼拜跟我表白,但是我拒绝了。”
芬讶异极了,直摇着头,抓住她的手肘。“你神经啊!瑜不是一直是你追求的那类型男人吗?为什么他真的跟你表白时你反而拒绝呢?这太不像你了。”
于婕用手托着腮,茫茫地望着窗外。“感觉不对。”
“就因为这四个字你拒绝了瑜琼?”芬再度摇头,不住翻白眼。“你会后悔的,像瑜条件这么好的男人已经不多见了,你却放他走,早知道你不要,我就去追他。”
于婕看看她,“这主意不错,我支持你。”
芬表情认真起来,像是在思考什么似的。“不可能,我看他好像对你用情至深,我很难插进去。”
“我又没正式跟他谈过恋爱,何来‘用情至深’呢?”于婕继续鼓励道:“况且你又不是不知道男人这种生物,只要我多给他几次脸色看,他肯定跑得比飞得还快,男人是最无法承受挫折的,相信我。”
“真的吗?”芬语气不肯定。
“相信我,我比你了解男人。”她用眼角余光偷偷打量芬的神情。“肥水不落外人田,尤其像他这种好男人,要是被别的女人抢走……”她夸张地摇摇头。“那就太可惜了。”
“你真的会帮我吗?他会喜欢我吗?会不会……”芬脸上悄消地爬上红晕。
“别想那么多。”于婕拍胸脯,大声道:“放心,包在我身上,我就在他面前扮黑脸,你就扮白脸,赢得他的心就如探囊取物这么容易,他很快就是你的人了。”
芬下定决心。“这是你说的—到时后悔我也不会把他还给你了。”
于婕脑海里突然闪过戴佑儒的脸,她嘴角扬起笑容,低语道:“我有兴趣的人不是他。”
跟芬兴奋地讨论如何攫取瑜的心,让于婕心情好转,至少她不用再对瑜感到内疚了,今后她不论如何伤害他,芬都会将他的心补起来。
而她对戴佑儒的态度不能再像从前一样,必须有所改变。到目前为止,她并不承认自己爱上他了,但未来是不可测的,她不知道以后会和他发展到什么程度,或许……她不敢再往下想下去。
结束午餐,于婕愉快地走在长廊,往病房方向走去。突然间,一个高大的黑影阻挡她的去路,她抬起头来一看,是戴佑儒站在她面前。他神色平和,眼底没有以往的轻薄。
她吃了一惊,心脏狂跳着。她已经习惯每回见到他时,不是冷嘲热讽,就是不给他好脸色看,现在突然要改变态度,她反而无法处之泰然。
她紧张地舔了舔下唇,“你找我吗?”
他点了点头,眼神深沉而热烈,“我有话要跟你说。”
“什么事?”
“在这里谈吗? 我们不能找个地方坐下来吗? ”生怕她会拒绝,他连忙道:“不是我们的事,是我妈有事想请你帮忙。”
于婕疑惑地望着他,“欧巴桑有什么事吗?”
戴佑儒搔搔头,一副难以启齿的模样,声音暗痖,“我母亲指名要你当她的看护,不晓得你愿不愿意?”
原来用这一招!老土,竟然把欧巴桑都搬出来。她忖思着,心情飞扬。“欧巴桑的病根本已经没什么大碍,为什么要请看护?”于婕故作镇定。
“她可不这么想,她觉得自己病情严重,要是没人陪她,她会没有安全感。”
“这是病人常有的心理障碍,她应该去看心理医生,由医生来辅导她,会比请我去当她的看护来得有效。”
“我不懂你说的,我只知道我母亲指名要你,你到底答不答应?”
于婕皱起眉头,“你是真不懂还是故意不想懂?”
戴佑儒目光变冷,语气冷峻,“我要追女人还不用这种三流的借口。”
她脸红了起来,瞪大眼睛,忿怒地道:“难道不是吗?你早就对我束手无策,只好出此下策了。”
“你也知道这是‘下策’,既然是‘下策’,我戴某人就绝对不会使用。要追你,我多得是方法。”
于婕为之气结,声音沙哑道:“那我告诉你,我拒绝当你母亲的看护。”
“很好。”他冷冷地一笑。“要你这种不专业、服务态度差的护士来照顾我母亲,我才担心呢!还好你自己拒绝了。”
她气得双手擦腰,“我什么时候不专业、服务态度差了?”
戴佑儒斜眼看着她,“你心知肚明,何必一定要我明白的讲出来。”
“我就是要你说出来。”
“你不专业的行为,我一到医院就有所耳闻了,那些病人还劝我,最好不要找你当我母亲的看护,免得……”
“够了!”于婕又气又怒,脸颊红到了耳根子。“人都有犯错的时候,你能保证你永远不会做错事吗?”
“我不能保证,但我绝对不会对着学生把分子讲成分母。”
她倒抽一口气,眯起双眼,“这是你要追我的态度吗?”
戴佑儒笑了起来,“原来你这么期待我的追求呀!”
“谁……谁希罕,你少作梦了。”她想闭嘴,却无法制止地道:“我喜欢的是瑜请你不要再出来搞破坏了。”
“你真的喜欢他?”他的声音低而冷。
于婕由背脊窜起一阵寒意。她后悔死了,干么没事将瑜扯出来,但话一出口,是无法收回的。
“没错。”她挺直背脊,仰起下巴。
“那我成全你们。”他头也不回绝然而去。
她愣在原地,脸色变得苍白。怎么会变成这样呢?这不是她所愿的。她像泄了气的皮球似的,低着头走回病房。
???
傍晚下班后,于婕背着背包,没精打采地走出医院,一到门口便看到瑜迎面走来。
几日不见,他憔悴了,神情十分落寞。
她想起与芬的约定,故意对他视而不见,低着头,打算从他面前走过。
“能不能耽误你几分钟?”瑜挡在她面前。
于婕抿抿双唇。“什么事?”
两人并肩走在一起。
他眼神蒙上一层阴影。“我不想放弃你。”
“瑜你何苦呢?我对你自始至终就没那个意思,只把你当成一个普通朋友看待。”她神色为难。“要是我有任何举动引起你的误会,那我只能说抱歉,我不是故意的。”
“难道我真的比不上戴佑儒吗?”瑜神情溢满痛苦,激动地抓住她的肩膀。
她迎向他的眼神,与他对看了好一会儿,才道:“感情这种事,是绝对不能勉强的,我认为我们两人当朋友会比当情人来得更适合。”
他怒吼道:“那痞子到底哪一点比我好?你为什么不给我机会呢?”
“我不想浪费你的时间。”
“我不在乎。”他的表情坚决。
于婕哀伤地盯着他,心里好难受,像被人掐住脖子似的。
“这样一点意义也没有,其实你只要肯用心地看看四周,你会发现原来比我更适合你的女人早已在你身边。”
“不可能,我知道我自己喜欢什么样的女人。”
只怕你不知道我是什么样的女人啊!于婕心里想着。
“总而言之,我不适合你,相信我。”她拍拍他的背,转身离去。
瑜一个人愣愣地站在街头,看着她的背影渐渐消失。
他坐在人行道上的椅子上,眼神茫然地望着前方。
天空原本是橘红色一下子就被黑幕取代,一会儿,霓虹灯装饰整个街道,随着时间流逝,车水马龙的街上又慢慢回归于平静。
他就这样坐着,直到发现时间不早了,才迈开缓慢的步伐离去。
???
戴佑儒感到心烦意乱,他坐在吧台前,在昏暗的灯光下,一杯接一杯喝着威士忌。
赵于婕有什么了不起,她凭什么如此骄傲?喜欢他的女人有如过江之鲫,随随便便一个都比她好,为何他偏偏挂念着她,真没有道理。戴佑儒心烦地想着。
他不明白,怎会因为自己的好奇心及征服欲,一陷下去就再也挣脱不了,真是天作孽犹可为,自作孽不可活。他叹了一口气,眼神变得更加阴郁。
瑜一进来,就发现坐在吧台边的戴佑儒,来到戴佑儒身边,发现他已喝了不少酒。
“你喝太多酒了。”
戴佑儒抬起眼。“要不要来一杯?”他挥手,请酒保再拿一个杯子来。
瑜坐下来,“干么闷闷不乐?为了于婕吗?”
“难道你不是吗?”戴佑儒瞄了他一眼。
“从来没见过你为一个女人如此神伤,看来你对于婕动了真心,我能理解你为什么会喜欢上她。”
“为什么呢?”
他苦涩地笑了起来,“因为我也喜欢她。”
戴佑儒扬扬嘴角,“奇怪的答案。”
“爱上一个人本来就没有什么原因,爱上就是爱上了。”瑜一口饮尽杯中的威士忌,再倒一杯。“来,我们为于婕干一杯。”
“干杯。”戴佑儒举起杯子与他的杯子相碰。“今夜不醉不归。”
“好个不醉不归。”
两人就你来我往地喝了一整晚的酒。
瑜眼睛发红,头搁在吧台上,喃喃道:“我今天来是要告诉你,我不会放弃于婕的,我要跟你一起追她。呃……”他打了一个酒一隔,继续道:“就算她现在比较喜欢你,我也要追她,也许哪一天她被我的真心感动了也说不定,你说是不是?佑儒。”
戴佑儒也好不到哪里去,头搁在吧台上,眼睛合着,口齿不清,“傻瓜……她既然喜欢我了,你怎么会有机会呢?”
瑜仰天大吼,“不!我可以感动她的。”
戴佑儒红着眼瞪视他,“她是我的女人,你别作梦了。”
两眼朦胧,眼神没有焦距,没多久他便醉倒,瑜也不胜酒力,相继卧倒,两个失意的男人就在“憩园”的吧台上过了一夜。
第九章
天气闷热的夜晚,于婕快被浮躁给逼疯了,只好躲到房间里睡觉。正当她睡得迷迷糊糊之际,于将无线电话塞到她的手里。
“你的电话。”
于婕接过电话,声音慵懒的道:“喂?”
“赵小姐吗?”一个苍老的女声传来。“我是前些日子住院的欧巴桑,你还记得我吗?”
于婕停顿半秒,“你是谁啊?”
电话中的声音显得有些着急,“我就是戴佑儒的母亲,你还记得吗?”
一听到戴佑儒,她昏昏欲睡的意识消失得无影无踪,她战战兢兢地道:“欧巴桑,你找我有什么事情吗?”
欧巴桑夸张地叹了一口气,“听我儿子说,你不愿意到我家来当我的看护,是不是呢?”
于婕轻咬着下唇,犹豫了一会儿。
“欧巴桑,我看过你回诊的纪录,一切都很正常,实在没有必要再多花冤枉钱请我去当看护。”
“你不知道。”欧巴桑声音开始变得哽咽。“我就知道你会这么说,没有人愿意关心我,大家都盼望我早点死。”
于婕声调提高,“欧巴桑,你不要胡思乱想。”
“佑儒每天早出晚归,就我一个人守着空空洞洞的房子,没人理、没人关心。我有糖尿病、高血压,再加上切掉子宫,要是哪天我突然发病死了,都没人会知道。”
“欧巴桑你想得太严重了,你的病情都在我们掌控当中,只要你按时吃药就不会有事的。”
“你不是我,当然会这么说。”欧巴桑抽抽噎噎。“我心里的害怕根本没人了解,孤孤单单的滋味不好受,就连花钱请人来照顾我,人家也不肯,你们年轻人就是嫌我老了碍手碍脚的,怎么不早点死,才不会拖累你们。”
于婕苦口婆心地劝她,“欧巴桑,你别胡思乱想,戴佑儒他很孝顺你的。你现在只需要放宽心,多出去散散步结交朋友,心情轻松,病就不会再复发了。”
“我也想放宽心啊!但……但我只要一想到……病发时没人发现我……哇哇……”欧巴桑放声大哭起来。
“别哭、别哭。”欧巴桑的哭声令她好心烦,让她乱了方寸。“我明天就跟医院请几天假,先观察你的情况,然后再决定要不要当你的看护。”
欧巴桑破涕为笑,“我就知道我不会看走眼的,你的心地果然很好。”她眉开眼笑,心想,这下佑儒再追不上于婕就太笨了,他这个老妈为了他的婚姻大事,可说是卯足了全力为他们制造机会,她全部的希望全寄托在这次的计划上面。
佑儒长这么大,从来没让她操心过,但这次,他为于婕明显的消瘦、烦躁、憔悴,她看在眼里十分的不舍,但换个角度来看,这不失为一个好现象,这表示佑儒这次真的动了真情,他要安定下来。她嘴角扬起,心里打着如意算盘,儿子安定下来就会结婚,一旦他结了婚,那她很快就有孙子可以抱了,她乐不可支,满脑子都是抱孙子的影像。
挂上电话,于婕心情变得十分复杂,感到自己好像上了欧巴桑的当,再怎么说,她的病情都用不着请看护,而且欧巴桑的个性开朗,怎么看也不像会是一个钻牛角尖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