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谣言有一千个声音 page 4 作者:纳兰真

  “我大哥,我大哥?”守谦英俊的脸因鄙夷而扭曲:“我才不承认这个私生子是我大哥!就凭那女人一句话,你怎么就能断定他是——哦,我知道了,”他的嘴角弯出一抹扭曲的笑容来:“爸,是不是我们都让你给骗了?他根本不是大伯的儿子,而是你的——”

  “守谦!”平浩暴喝,老人更是气得脸色都青了。“你——你——你这个混帐,”他颤巍巍地站起身来,扬起手来就想给守谦一巴掌。以洁和玉翡急急地冲向前去,一把拉住了他。

  “陆先生,您别生气呀,您现在的身体状况不能随便动气呀。”玉翡安抚地叫,旋即扬着声音叫何妈:“何妈,何妈,到先生房里去把我的医药盒子拿来!快点!”

  “你——你这个畜牲!”老人被以洁和玉翡一左一右地按住了,只得挥着手臂怒叫,一只手颤巍巍地指着守谦面门:“这种话你都说得出来?你是存心气死我不是?你以为我老了就糊涂了?我可告诉你我脑子清楚得很!不管什么血缘不血缘,谁有能力把捷铁带好我就把捷铁交给谁!你要是眼红你自己就给我争气一点,少在那里满口嚼蛆说些不是人说的混话!”

  平浩在一旁连叫了好几声伯伯,都阻不住陆铁龙水一般倒出来的话。守谦的脸色越来越青。

  “说来说去,你就是要把捷铁交给这个私生子!”他冷笑道:“陆平浩,你可真能干哪,将我的东西一样接一样全给接收了去,现在连我的父亲也往你那边站了!我呸,你别以为事情会这样就算了,咱们走着瞧!”

  说到最后一句,客厅的门带著「碰“一声大响弹撞回来,守谦已是旋风一样地冲出去了。

  第三章

  一阵忙乱之后,老人终于在镇静剂的作用下沉沈地睡着了。对一个需要绝对静养的病人而言,如此激动的情绪对他是有百害而无一利的。玉翡退出老人房间的时候,眉头皱得很深。

  “他不要紧吧?气成那样!”以洁担心地问,回头再朝老人瞥了一眼。

  “就目前这个状况看来,应该还没有关系。”玉翡只能这么说:“刘大夫说他明早会过来看他。我今晚会陪在他房间里,你们只管放心好了。”自陆铁龙病情稳定之后,玉翡本来已经搬进了属于她自己的一间小客房。听她这样说,以洁稍稍地安心了些。

  自从守谦冲出门去之后,平浩就一直一言不发。直到此刻,他才简短地朝玉翡点了一下头。

  “麻烦你多费心了,乔小姐。”他说,转过身子便进了自己的房间,连一次头也不曾回过。

  以洁怔在伯伯门口,一时间不能确定自己该怎么办。守谦那满怀恶意的“私生子”三字刚刚出口的时候,当真把她给吓着了。在陆家住了这么些年,她从没听谁说过这码子事,甚至连最轻微的暗示也没听过;然而小哥说得那般斩钉截铁,又不大可能是凭空捏造。更何况伯伯和平浩大哥对这三个字连一点反驳也没有!而今小哥负气而去,伯伯原来预计要她和大哥两人明天起就去公司……和大哥之间还有那么多的细节要讨论呵,现在究竟是做还是不做呢?

  以洁又怔了半晌,听见玉翡走进伯伯房间里去了。想到自己曾跟大哥说过的:“捷铁企业一共有三百多名员工。这许多人的生计,并不止干系到一个人的私心而已”,她长长地吐了口气,走到大哥门口,轻轻地敲了敲门。

  没有回应。

  她停顿了半晌,再一次轻轻地敲门。在仍然得不到回应的时候,她鼓足勇气扭开门把,将半边身子探进了房间里去。

  房间里大半地区黑沉沉地,只有床边一盏吊灯静静地洒出柔和的黄色光芒。这个本来被当作图书室的房间里,三面墙壁都是书架,中间老大一张书桌。只有西面的墙壁是空的,摆着一张单人床,还有一扇门户通向里头的浴室。但大哥并不在床上,也不在书桌旁边……

  以洁流目四顾,终于发现平浩动也不动地坐在书架底下的一个角落里,双臂环胸,头颅低低地垂到了胸前。噫,这是南台湾的初夏呢,岂真有这般不胜寒瑟么?

  以洁只觉得胸中微微一痛,静悄悄地带上了房门。软厚的地毯吸去了她行步的声音,但她相信大哥一定知道自己进来了。只是他仍然不言不动,甚至连头都不曾抬起来过。

  她在他身前蹲下身来,不知为什么想到许多年前,当她还是一个小女孩的时候,依稀仿佛也曾有过这样的记忆……只不过当时绻在壁角的乃是自己,而前来找寻自己的却是大哥。为了什么伤心难过,于今已是记不清了,只记得大哥陪自己坐了好长一段时间,黄昏的光线斜斜地从窗口一直照了进来。

  想到这个地方,以洁心中又是酸涩,又是温暖,伸出手去在平浩膝盖上推了一推。

  “大哥?”她轻轻地喊:“大哥?”

  平浩抬起眼来,脸上的表情萧瑟而悲哀。以洁拍了拍他的手,一言不发地在他身边坐了下来,视线一直不曾离开过他的脸。仿佛隔了一个世纪那么长久,才听得平浩长长地叹了口气。

  “我是在七岁那年到伯伯这儿来的。”他说,声音平静而低沉:“我妈那时的身体情况已经很不好,虽然伯伯为她延医诊治,还是……没有多久就去世了。其后不久我——父亲来过一两回,每回都和伯伯吵架,以后也就再没来过。伯伯将我叫去他的身边,对我说:”平浩啊,你不要想太多,只管将伯伯这儿当作你自己的家就是了。有什么事,伯伯会照应你的。“”

  以洁心中一酸,牢牢地握住了平浩的手,轻轻地说:“是啊。我刚来的时候,伯伯也对我说过同样的话。”

  平浩凝视了她半晌,嘴角浮现了一丝悲伤的笑容,说:“我是一个私生子,这桩事我自己早看开了。可是为了我的事让他们父子俩吵那样大的一架,伯伯还气成这个样子,我——”

  以洁心中一惊,抓着他的手又用力了一些:“大哥,你千万别这样想!不管你的出身来历怎么样,只要伯伯有心想将捷铁交给你来经营,小哥是一定不会开心的。他方才只是气急了乱说话,你千万别放在心上,可别又——”

  “又离家出走了?”平浩笑了起来,以洁更不放心了。

  “不要这样嘛,大哥,我是认真的。小哥目前只是在气头上,一时间口不择言而已。其实也难怪他那样,换了谁谁心里头都不会平衡的,等他想明白也就好了。”她认真地说:“你也知道伯伯想得远。横竖将来捷铁的股份伯伯总会留一大半给他,公司营运得顺遂了,他经济上就永远不必愁;如果公司垮了呢,大家全都要完蛋,他还得负责收拾善后咧!”

  平浩定定地凝视了她半晌,微微地笑了起来。

  “真看不出,小洁居然会这样长篇大论地安慰人了。”他的声音里感慨万千:“五年——来吧,让大哥瞧瞧你这些年来都学了些什么。”

  以洁的脸上立时发出了光采。看见大哥重又振作起来,没有什么比这更教她开心的了。

  “你等我一等哦!”她跳起身来冲回自己房间,从书架上抓下她这些年来搜集的各种资料,又回到大哥房里,将东西一样一样地在他面前摊开。两个人一埋头下去就忘了时间,一直到以洁的眼睛都酸得快睁不开了为止。

  “我看我们今晚就先谈到这里吧。”平浩将卷宗阖了起来,忍不住也打了一个呵欠:“老天,居然已经三点多了!快去睡吧,明天还得去公司呢!”

  “明天?”以洁一面打呵欠一面朝门口走去:“是今天吧?都过了十二点了!”

  平浩摇了摇头,脸上的表情是“真拿你这丫头没辄”。以洁笑着将房门带上,这才察觉出自己真累坏了。累归累,她的精神可是亢奋得很。好不容易,捷铁终于要着手改革了!好不容易,捷铁终于要步上轨道了!

  如他们所料的,人事的大调动在公司里掀起了很大的风暴,可想而知的是,未来的规画和改革将要面临更多的阻碍——虽然,目前以洁和平浩都还只忙于了解公司情况而已。在那样的忙碌之中,若不是何妈提起,她自己是不会注意到:守谦已经搬出了陆家。

  严格说来,守谦搬出陆家的事也根本不是新闻。打从平浩结婚之后,守谦就已经搬了出去,在公司左近另外买了一层公寓,逍遥自在地当他的单身贵族去也。其实那时伯母已经过世了三年,伯伯又忙着工作,本来也没有谁会管他,但他还是觉着那样自在。以洁知道小哥向来风流自赏,女朋友一个换过一个,住在家中自然是不怎么方便;这回他搬回家来,也是因为伯伯生病的缘故。伯伯病情既然稳定,再搬出去也不出奇。只是……大家都清楚明白地知道:他这回重新搬出去住,根本是负气的成份居多。

  负气归负气,他白天里头总会在公司里出现。看到平浩时他固然冷眉冷眼,见到以洁倒都还有说有笑。仍然留得一点沟通的余地,以洁也就放心了。

  平浩理所当然地驻进了总经理的办公室。办公室中辟出一角来做以洁的天地。那办公室隔着间小书房紧连着个小型的会客室,平浩的秘书——以前是守谦的秘书,周小姐,就在那小书房里办公。

  进入公司没有几天,某一个星期四的上午,平浩和以洁去巡视厂房。看看当天该处理的事都处理得差不多了,大哥和厂长开始讨论起一些纯技术性的事项来,以洁便决定先回办公室去。办公室里里外外空荡荡地,想是人人都吃午餐去了。她躺到长沙发上去正想小睡片刻,一阵由远而近的话声却渐渐地侵进了她的意识里头来。

  “……这种有钱人家啊,丑事多着呢!你看看这一个才刚刚回来,那一位就被降了职。说是堂兄弟啊,只怕争得比仇人还厉害呢!”

  “可不是?仇人起码还是明来明往的。沾着个兄弟的名称啊,啧啧啧!”这个声音以洁认得,是秘书周小姐:“依我说,还是我们这种中产阶级日子干净!像这一位苏小姐呀!”

  “嘘,嘘,”另一个尖细的声音阻止了她。外头有一阵子的静默。而后周小姐的声音又出现了:“我就说你们太小心了嘛!我看着他们上厂房那儿去的,那有这么快就回来?”

  以洁呆了一呆,这才想到自己正躺在沙发上头,由门上的玻璃看进来,只看得到沙发的背而已。有那么一两秒钟,她真想跳起身来,叫他们不要再讲了;因为再这样听下去,虽说她不是有意,到底不是桩道德的事。只是她还没来得及阻止,她最早听见的那个女声已经迫不及待地往下说了:

  “你们不觉得这桩事情很奇怪吗?虽然说是堂兄弟,哪有人不护儿子,反去护侄儿的?”

  “就是说啰。”这个声音是刻意压低过的:“听说啊,这个陆平浩是老董的私生子呢!”

  以洁一口气梗在胸口,外头那两个女人却都发出了恍然大悟的“哦”声。

  “我就说嘛!难怪几年以前那椿丑事发生的时候,老董连责备都没有去责备他这个”侄子“!啧啧啧啧,真偏心哪!倒是陆守谦有情有义,在灵堂前指着鼻子臭骂了陆平浩一顿。”

  “什么事什么事?”会问这种问题,显然另外那两个女人进捷铁企业没有多久:“你说清楚一点嘛!这样没头没尾的是存心吊人胃口不是?”

  “就是陆平浩横刀夺爱,抢了他”堂弟“的女朋友,又把人家逼得自杀的那档子事呀!”

  以洁只觉得脑子里“轰”的一声,接下去说的话她有半晌全听不真了。这谣言的后半段她并不陌生,但——平浩横刀夺爱,抢了守谦的女朋友?家琪是守谦的女朋友?这——这简直太荒谬了!

  老天,苏以洁,你在作什么?这些子虚乌有的谣言,你居然还直着耳朵去听它?你明明知道这些人有多么的捕风捉影,又多么的说风就是两……大哥的为人你还不明白,居然还理所当然地躺在这个地方听壁角?她重重地甩了甩头,这才觉得脑袋清楚了一些。于是话声重新飘进她耳朵里来。当然,中间有一大段已经是遗漏过去了。

  “……嗳,嗳,不要再说了!午休时间快结束了,咱们的新大老总随时都会进来的!”

  “怕什么啊?有胆子做这种丑事,就不要怕别人说!”周小姐不屑地道,但声音倒是明显地压低了:“反正啊,公司的高阶主管这么乱搬一气,这个公司会变成什么样子还不知道呢!我说啊,大家最好有点心理准备。什么时候要卷起铺盖来走路,是谁也说不准的事!”

  “就是说嘛!这个新来的老总既然那么猪哥,说不定接下来的人事命令,就是给他自己找个年轻漂亮的新秘书了!”

  “你什么意思?你是在暗示我既不年轻也不漂亮地?”周小姐发狠道,三个女人唧唧咯咯地笑成一堆。

  “安啦!”声音高吭的那一个说:“兔子不吃窝边草,这句话你们没听过?我看那苏小姐也是个厉害角色,陆平浩敢在她眼下搞鬼?”

  “噢,对喔!”另一个一副大梦初醒的样子:“你不说我还没想到呢。这个苏小姐倒也长得挺正点的,住在同一个屋檐下,咱们老总……”

  几个女人又叽叽咯咯地笑了起来,声音极是暧味。以洁只气得脸都青了。正恨不得自己是个聋子,那几名女子的声音突然间停了下来。

  “总经理。”她们心虚地打着招呼,而后是一阵高跟鞋剁地而去的声音,显然是那两名女子急急回她们自己所属的冈位去了。

  “周小姐,麻烦你到会议室去准备一下。两点钟有一个干部会议要开。”平浩简短地说,一面开门走了进来。

  那天下午的会,以洁因此开得有点心不在焉,思绪一再地从各部门的报告之上溜走。平浩的报告重点她是十分清楚的,因为那是他们两人两个星期以来共同研究出来的成果:

  “我们必须彻底更新公司的制度,把口耳相传的企业运作方式改为书面化,设计表、单、报表这一类的书面文件,”

  大哥并不是长于口才的人,以洁情不自禁地想。如果不是因为他向来要言不烦、这分报告的内容又如此紧要的话,很可能有人会觉得枯躁的。如果是小哥的话就不同了。小哥天生是台面上的人物,说话的方式华丽而富感情。以洁丝毫也不怀疑;在追求女孩子的时候,小哥的胜算要比大哥大得多了。他英俊又明亮,能说笑话也能玩;如果他们两人追求同一个人的话,说小哥横刀夺爱还差不多,怎么也想不出大哥横刀夺爱的样子。除非是和大哥相处很久,对他的优点有深切了解的女孩子,那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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