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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夜的记忆 page 12 作者:纳兰真

  也还乾净,显然那人是一进屋子便被唐大汪发现,发现大狗不好相与,便决定先

  行撤退再说。然而这样的暴力留下的恐怖感也已经够了。月伦一想到要回房间睡

  觉便脸色发白,不知道那个徐庆家会不会又回过头来找碴。思亚看着她那惨白的

  嘴唇,心阚得简直不知道要怎麽样才好。

  “我看这样吧,你先搬来我家住好了。”他说:“唐大汪反正得回家养伤,

  我实在不放心你一个人再住这儿。”

  月伦的身子剧烈地震动了一下。依稀彷佛,记忆中也有人对她做过这样的邀

  请┅┅虽然是为了不同的理由,而那结果┅┅她困惑地皱了皱眉,惊觉到这记忆

  带来的痛楚不知道为了什麽竟然减轻了许多。是不是她的情绪清楚明白地知道:

  这不是受回忆蛊惑的时刻,因而突然决定要听从脑子的指令了?

  “这┅┅不大好吧,小五?”她慢慢地说,试着让头脑保持清明:“这种事

  情怎麽跟你爸妈开口?再说,那个混蛋要是去找你爸妈麻烦怎麽办?”

  “呃┅┅”思亚说不出话来了。月伦的第一个顾忌其实没什麽道理,因为错

  不在她,没什麽好隐瞒的:别人家的父母或者会因此而在心底生出排拒之意,但

  他知道自己的爸爸妈妈都不是那样的人。更何况,他当初将唐大汪借给月伦的时

  候,本来就或多或少地提到了一些月伦的处境,而今唐大汪都已经因此而受了伤

  ,自然更加的瞒不下去了。然而她的第二项顾忌使他无法不踌躇。真的,那个神

  智已然错乱的小子什麽事做不出来,万一迁怒给自己的父母可怎麽办呢?但──

  难道就教他对月伦的困境袖手旁观吗?那可也不是他会做的事!

  “你今晚已经受够了,”他抚慰地说,轻拍着月伦的背脊,顺着她光润的发

  丝:“不管怎麽说,我相信那个恶蛋今天是不可能再回过头来找麻烦了,所以你

  今天晚上至少是安全的。今晚先到我家来窝一夜吧,好不好?我们明天再想其他

  的办法。相信我,我一定会找出办法来的!”

  月伦疲倦地靠着他宽阔的胸膛,只觉得自己累得快要虚脱。那种好几年间累

  积下来的、无以言喻的疲累呵!而她是那麽地渴望着全然的休息──没有恐惧、

  没有忧虑的休息。栖息於思亚的怀抱之中,纵使外在的风雨仍然狂暴,敌意仍然

  浓烈,但她至少是安全的──即使只是暂时的安全。而现在的她没有力量去拒绝

  这样的安全,那种连她最细微的神经都能察觉到的安全┅┅

  想到“安全”这两个字,月伦的双眼猛然间睁了开来,放在思亚腰後的双拳

  也突然握紧了。察觉到她肢体的变化,思亚有些担心地捧起了她的脸。

  “怎麽了?”他温柔地问,而月伦给了他一个极轻极淡的笑容。“没事。”

  她柔柔地说,重又偎进了他的怀中。而这回她的身体更为柔软,神经也更为松弛

  ;虽然疲累与焦虑使她心情沈重,然而她嘴角的微笑却是出自内心的。因为就在

  方才,就在此刻,她突然间清楚地知道了:她在思亚怀中感觉到的安全感,并不

  止是因为她知道他会保护她,而是因为她知道他不会伤害她──无论如何也不会

  伤害她。她知道自己的理智很早以前便已经明白了这一点,可是一直到了现在,

  这项认知才终於化入了她的情感、以及她的本能中去。

  这样的解脱使得月伦几乎因自由而流下泪来。呵,天,她在心里头喊:小五

  ,你知道你对我做了些什麽吗?你知不知道再次拥有那种纯真的信任是一种什麽

  样的恩赐?你知不知道再次在心爱的人怀中感觉到安全是一种什麽样的幸福?你

  知不知道──仅只是为了这个缘故,我就可以一次又一次地爱上你,直到地老天

  荒?

  爱。她是什麽时候爱上思亚的呢?她自己也说不上来,只知道这样的认知使

  她欢喜。虽然,激烈的情感已经在舌尖打转了,月伦却什麽都没有说。这不是罗

  曼蒂克的时候,更何况她即将去面见思亚的父母┅┅

  这种会面的时机使她不安极了,幸亏思亚为她做了十分周到的安排:他在电

  话里先将事情解释了一遍,因此一回到唐家,朱雪德已经将女儿出嫁前的房间整

  理乾净了,赶着她去睡觉。

  “小五都跟我们说过了,你安心休息吧,把这儿当自己家看待,啊?”朱雪

  德慈祥地说。

  “谢谢,唐妈妈。真不好意思来打扰你。”月伦只能这麽说。

  出乎她意料之外的是,她几乎是一挨上枕头就睡着了。本来以为惊吓会使她

  辗转反侧的,是不是对小五的感情使她隔离了恐惧呢?月伦自己是没有心神去理

  会这些。她再一次对周遭的景物有所知觉的时候,是一个毛茸茸的小东西跳到了

  她的枕头上来。月伦惊愕地睁开眼睛,正正地对上了一对黑钮扣一样的眼珠子─

  ─乱七八糟地盖在前额搭拉下来的白毛底下。

  “嗨!”月伦笑着坐起身来,见到那个小东西有些戒备地朝後退了一步,唇

  边的笑意不觉加深了:“你一定是唐小汪了,对不对?”

  哈巴狗的脑袋晃了一晃,伸出一只爪子来碰碰她。就在这个时候房门被推开

  了一些,唐大汪一跛一拐地走了进来。月伦马上就把唐小汪给撇到一边去了。

  “唐大汪!”她高兴地喊:“乖狗狗,过来,你睡得好不好呀?伤口还疼不

  疼?”一把将大狗揽进怀中,她怜惜地捧起它受伤的前腿看着。唐大汪发出撒娇

  的低呜声。

  唐小汪显然觉得自己被冷落了,跳上跳下地吠个不停。

  朱雪德走进来的时候,看到的便是这麽一幕。她情不自禁地笑了。

  “早呀,月伦,”她笑眯眯地说:“饿了吧?下来吃早餐罗!”

  “啊!唐妈妈,真不好意思我睡了这麽晚,现在几点了?”月伦尴尬地跳下

  床来,唐小汪很兴奋地绕着她脚边打转。朱雪德的笑意加深了。

  “干什麽跟我客气呢?你是应该多睡一会儿的。不说你昨天受够了惊吓,就

  说平常,小五也说你工作过度罗。那小子呀!成天跟我谈你,我都觉得自己已经

  认识你一辈子了。”她笑着喝两只狗:“都给我下楼去,两只色狗,看人家小姐

  要换衣服了就硬赖在这儿!月伦哪,换好了衣服就下楼来啊!还有,小五已经上

  班去了。”

  那样的亲切使得月伦的生疏和尴尬很快就消解得无影无踪了。思亚的父亲唐

  悟时是一位慈详长者,开明而风趣,对月伦目下遭遇的困境绝口不提,反而和她

  说了一大堆思亚小时候的糗事。看着他们两人,月伦很能明白:思亚的开朗和乐

  观是从什麽地方来的。两位老人家举手投足、说话神态,一副已经把她当成准儿

  媳妇的模样,使得月伦很不好意思。虽然她也不能不承认:能这样被人接纳,是

  一件很窝心的事。

  她在唐家吃过午饭,唐悟时坚持要送她去上课:此後就一切如常了。排完戏

  後思亚来接她,直直地将她带回唐家去。

  “小五,我们不是说好了只住一晚上的吗?”月伦困惑地说,思亚笑着将摩

  托车牵进了公寓楼下。

  “我知道,但在送你回家之前,我总得先做一点其他的安排呀!”他环住了

  她的肩:“走吧!上楼去,今天家  还有个聚会呢!”

  弄不清他葫芦  头在卖什麽膏药,月伦只好乖乖地跟着走。才刚刚走到思亚

  家门前面,铁门便被拉开了,一个块头很大的男生探出头来。

  “我就说嘛!你们也该到了。”他大声地说,声音十分洪亮:“你一定就是

  石月伦了吧?我叫高  维,外号屠夫,是小五的旧爱。”

  月伦情不自禁地笑了,立刻就喜欢上这个爽朗的大男孩。“很高兴认识你,

  旧爱,”她笑眯眯地对着高  维伸出手来:“我是小五的新欢。”

  高  维瞪着她瞧了半晌,仰起头来发出了一声怪叫。“哟荷,你死了,小五

  !碰到这麽个女人,你小子就算多生了两双翅膀也飞不了呀!”

  “嘿,你有没有搞错?我可是一点逃走的意图也没有,”思亚抗议道,但高

  维根本不理他,管自拉着月伦的手瞧上瞧下。

  “哇操,你小子走了什麽狗屎运,居然会让你碰到这麽完美的女人?”他啧

  啧称奇:“那小子在电话里跟我炫耀我还不相信,想不到这个吹牛不打草稿的小

  子这回居然没夸张!难怪他以前交了那麽多女朋友没一个定下来,”

  “喂喂喂!”思亚紧张了:“我以前那有交很多女朋友?你别乱讲喔!还有

  ,你不可以一直握着我女朋友的手!”他一把将月伦抢了回来。

  “我不相信,小五居然是个醋坛子!天下奇观嘛!”另一个声音插了进来,

  带笑:“嗨,我叫张鹏,小五他们都叫我大鸟。”

  月伦回过头去,看进了一对带笑的眼睛。这个张鹏中等身量,白白净净地看

  起来很斯文,也是个很惹人好感的大男生。

  “你好!”月伦说:“我是──”

  “我知道,我知道,我们刚刚都听见了。小五的新欢。”张鹏眉飞色舞:“

  我说石月伦,”

  “怎麽不进来坐呀?全挤在门口做什麽?”朱雪德的声音传了出来:“你们

  再不进来,点心可要让阿观一个人给扫光了!”

  什麽?里头还有一个叫阿观的呀?月伦有些不可思议地想:小五究竟请了多

  少客人?

  其实也没多少。连阿观在内一共是三个。月伦一踏进客厅里便发现这一点了

  。那阿观是个黑黑瘦瘦的高个儿,看起来比其他几人都要老成得多。“林勇观。

  ”他自我介绍道,一对精光四射的眸子十分有神。

  “他们三个是我的死党,从小一起长大的,一直到上了大学才分开。”思亚

  解释:“他们三个早就想认识你了。”

  “是啊!但是小五把你藏得跟宝贝一样。”高  维笑着说:“开玩笑的,他

  只差没拿你的相片拿去做T恤穿了。只是我们也没有想到,会在这种情况底下认

  识你。”

  这麽说来,他们三人都知道自己目下所遭遇到的困境了?月伦给了思而寻求

  肯定的一瞥,张鹏立时插口进来。

  “小五跟我们就像兄弟一样,他老婆的事当然就是我们的事!你放心,石月

  伦,有我们四个在,那个混帐王八蛋连一根汗毛都动不了你的!”

  在男孩子们的义气底下,说“谢”就显得生分了。可是月伦忍不住。“谢谢

  你们,”她从哽住了的喉咙中逼出了几个字来:“可是这太危险了,我──”

  “不用担心,我这几个兄弟都不是好吃的果子。”思亚骄傲地打断了她:“

  屠夫是空手道黑带两段,大鸟的西洋剑也下过苦功。至於阿观,”他的笑意加深

  了:“阿观虽然没有正式学过什麽武术,打起架来只有更可怕。我如果和他单挑

  ,十次里有八次会让他给摆平。”

  “你们到底要不要吃消夜?”林勇观懒懒地说,将盘子里最後的两片卤牛肉

  塞进了口中。张鹏立时发出了一声惨叫。

  “哇操,阿观,你他妈的好狠!”他扑上前来打算抢救卤味,可是盘子里头

  已经只剩几颗葱花了。

  “别急别急,卤抹冰箱里头还有,我再去切得了。”朱雪德好笑地说:“你

  们慢慢聊啊!”

  月伦自动自发地跟进了厨房里头去,却被朱雪德拦住了。

  “你还是和他们聊聊去吧!要帮我做菜还怕将来没机会吗?”她慈祥地说:

  “小五找来了他这一票死党,我可就放心了。你别担心,事情一定可以解决得顺

  顺利利的。”

  月伦勉强地微笑了一下,压下了一肚子的不确定,以及在心灵幽微处徘徊出

  没的紧张。“我当然不担心,唐妈妈,那家伙根本成不了气候。”她接过一盘鸡

  翅来往外走:“对了,唐伯伯呢?”

  “他睡得早。”朱雪德微笑道,一面切着卤牛肉:“我待会儿也要上床了,

  你们年轻人慢慢聊罢!”

  等月伦重新进入客厅里的时候,方才那轻快的笑谑已经全部不见了,取而代

  之的是:气氛凝重的研讨和磋商。

  “我们可以将月伦保护得很好,这点我毫不怀疑──只要你们的资料来源正

  确,那个姓徐的小子确实不可能弄到枪弹一类的武器的话。”说话的是林勇观─

  ─这点月伦并不惊讶。他看起来确实一付精明强悍、深思熟虑的样子,十分之不

  好惹。

  “我相信我们的判断不会错的。那小子要是有枪的话,昨天夜里早用上了,

  不会留得唐大汪一条性命。”思亚说:“再说,根据他过去的行踪来判断,他一

  向独来独往,也不可能和黑道份子有所挂勾,一时半刻要想弄到枪枝并不是桩容

  易的事。”

  “那我们就得确定他不会有时间去弄到这种东西才行。而且还有一个问题,

  ”林勇观沈吟着道:“如果我们保护月伦保护得过份严密,那小子说不定会决定

  来个长期抗战,那样的话我们可就累了。”

  “我也担心这一点。”思亚承认道,两道浓眉皱得很深:“要想速战速决,

  最好的办法是留个漏洞把那小子引出来,可是┅┅”

  林勇观伸出手来,紧紧地握住了思亚的手。“不用担心,我们绝对不会让月

  伦发生任何意外的。”

  思亚抿紧了双唇,看得出来他还在犹豫,月伦已经握上了他空着的那只手。

  她的手心冰冷:心泺紊乱,然而她的笑容却是勇敢而坚定的。

  “没有什麽好考虑的了,小五,这是唯一的办法,你也知道的。”她轻轻地

  说:“你们不可能保护我一辈子,我也不想老是这样提心吊胆地过日子。再说这

  本来就是我自己的事,不拿我当饵拿谁当饵?”

  思亚的嘴唇抿得更紧了,他反过来握住她的手几乎比她的更凉,但是月伦已

  经下定了决心。“你一定已经策画好要怎麽做了,是不是,阿观?”她问林勇观

  。後者的眼睛里露出了无可置疑的欣赏之意。

  “要想逼他动手,必须让那家伙以为:他再不动手就没机会了。”他简单地

  说:“我们可以放出风声说,你在公演之後马上就要再度赴美,攻读博士学位。

  ”

  “博士!”月伦的鼻子不悦地皱起,张鹏立时丢过来一个好奇的表情。

  “博士有什麽地方不对了?”

  “没什麽不对,只不过是理论挂帅而已。”月伦皱着鼻子说:“导戏完全是

  创作,比起理论来要有趣得多了。打死我我也不要去念那个劳什子的博士!”

  “不过那个姓徐的小子并不知道这一点,对不对?”林勇观微笑道:“所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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