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拿你的吻来换 page 2 作者:那颜(圆悦)

  「还不快去!」君清欢跪坐在君李氏的身边,自怀里取出一把小梳,「大嫂,你别担心,我为你梳个美美的头……」

  君李氏濡湿的长发贴在因怀孕而略显丰腴的脸上,她的面色本惨白如纸,这时,竟缓缓地自五官沁出血来!

  黄杨木的齿梳梳过君李氏冰冷的发间,恍惚中,君清欢竟分不清那发与她的手究竟是谁更冷一些!

  天边的朝阳正盛,可看在君清欢的眼里,她却觉得天地是一片混沌。

  「发生什幺事了?」

  此时,她的身后才传来男人们的惊呼——那是迟到的君家男人。

  「大嫂死了!」

  「谁……死了?」是他听错了吗?君恩重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当他看清楚躺在塘边泥地上的竟是他已怀孕的妻子时,悲痛的咆哮控制不住的逸出他的双唇,「不 ̄ ̄这不是真的!」他仰天狂嚎。

  「大嫂一定是听见你们的谈话了。」君清欢只能表情木然的道。

  君李氏是世俗所谓的大家闺秀,她的价值只能表现在相夫教子上。对她来说,失去丈夫,她的人生便已再无意义。

  所以,一向恭顺,甚至是懦弱的君李氏,生平第一次选择了勇敢——亲手结束自己的生命!

  「大哥,你还要走吗?」君清欢忍住悲伤问。

  他该留下吗?

  君恩重不能决断,也无法回答。

  *  *  *

  灵堂迅速布置好了,君李氏也入了殓。

  上好的紫檀棺木,昭示着活人的财富,却不能对死者有所助益。

  活着的人也同样迅速换上麻衣孝服,来人中甚至包括闻讯赶来的柴恒。

  「大哥,你还要走吗?」抬起已然红肿的眼睛,君清欢又问了一遍。

  「我……」君恩重嗫嚅的不知该做何反应。

  勤王为民、名显天下,这是他一生的抱负,他怎幺舍得放弃?!

  何况,一切都已经安排就绪,甚至连出海会合的详细计画也已制订就绪,箭在弦上,他岂能说放弃就放弃?

  看到他虽然默不出声,但脸上却显露出绝决的样子,君清欢便明白了一切。

  「你……还是要走?」目光掠过冰冷的紫檀棺木,那里面盛装的是她的大嫂,以及无缘的侄儿,君清欢的眼里盈满了泪,「这一切对你来说竟然毫无意义吗?」

  「小欢,不要逼大哥……」

  对他来说,扭转人生的机会就摆在眼前,他怎能草率地因为一个意外就轻言放弃?

  「是我在逼你吗?是你的良心在逼你吧?」心似乎被刨了一个大洞,让她感到空虚得难受,君清欢笑得比哭还难看。

  「小欢,你别不讲理……」

  为什幺眼前明明还是那个她从小就万分崇拜的、英姿俊朗的大哥,可此刻,她竟会觉得好陌生呢?

  「清欢,等到我们光宗耀祖回来……」是柴恒在对她说话。

  「光宗耀祖?哈……」君清欢不禁露出一抹惨笑,「你告诉我,对死人来说,光宗耀祖又有何意义?」

  「可是……」从未想过一向柔顺的未婚妻会如此反驳自己,柴恒竟张口结舌的说不出话来。

  「柴恒,我错认了你。」

  「君爷,夫人有一封信……」被派去收拾君李氏遗物的婢女前来禀报。

  「拿来!」君清欢控制住自己的情绪,口气略显强硬的命令道。

  照说夫人的遗物该是交给老爷才是,可不知怎地,当婢女看见君清欢死白的脸色、清冷的眼神,竟忍不住颤抖了。

  似乎……似乎就在这一瞬间,君清欢已经变了一个人,她不再是原先那个温婉可人的大小姐了。

  现在,君清欢正冷冷地瞅着她,不曾发怒、不曾咆哮,可小婢女竟然无法违抗大小姐的命令。

  君清欢接过君李氏的信展开,发现信上只写着一句话——

  闻君有两意,故来相决绝!

  默诵着这两句话,君清欢竟在瞬间泪如泉涌。

  从小君清欢就极爱粘着她的大哥,此刻,他们两人虽然站得极近,可在她看来似乎却隔着重山万水!

  一旦功成万骨枯,悔教夫婿觅封侯。

  这本是截然不同的两句诗,此时,竟不约而同的浮现在她的脑海。

  「三从四德」的教育,让她本能地想要屈服于「女子从属于男子,得以男子的意识为自己的意识」的传统思想,可大嫂的灵柩就在她的眼前呀!

  她怎能忘得了!就是这「三从四德」的理念活生生的扼杀了两条鲜活的生命啊?!

  而她难道也要让它扼杀掉自己吗?

  君清欢忍不住自己问自己。 

  不——她不要呀!

  内心似乎有一个声音,在如此的咆哮着。

  「小欢,给我时间,我们一定会光宗耀祖,到那时,君家就……」与眼前的一尸两命相比,君恩重的话显得空虚得近乎无力。

  「不,不要说君家!」

  在她最崇敬的大哥说这些话时,她内心的一隅已经死亡了,她甚至听见自己的心脏被冰封的声音。

  「小欢,你怎幺……」君恩重讶异且不解的瞅望着她。

  「承君恩太沉重,大哥,我不要过得像你这般累人。」君清欢的目光穿过灵堂上陈设的那些白纱,瞪着水边那初春的杨柳,她心想,春天已经来了,可她的内心为何仍然那幺……那幺的冰冷?

  她隐约意识到,这种不会因季节转变而改变的冰冷感觉,恐怕会追随她一生一世了。

  「小欢,大哥不懂你的意思?」

  他们兄妹自小贴心,君恩重也自许非常了解这个妹妹,可此刻,他忽然发现自己根本抓不住她的心思。

  「意思是……大哥,这是我最后一次喊你大哥了!」君清欢忽然抽出君恩重插放在腰间的匕首,在众人的惊呼声中,雪亮的匕刀滑过她黑亮的长发,一时间漫天断发随风而舞。

  「老天明证,你我今日……断发绝义!从此你我再无瓜葛,你尽管放心追求你的功名显贵去吧!」她说得咬牙切齿,义断情绝。

  「小欢……」

  「从今日起,我不再姓君,改……姓柳!」君清欢指柳为姓,「就让……就让君清欢死了吧!」

  「呃?」料不到事情竟会如此发展,所有的人都傻住了。

  「二姊,我们一起姓柳。」一只冰冷的小手悄悄握住君清欢同样冰凉的手,是君清喜,原来她躲在一边偷看,以致知晓了其中的因果。

  「小姐,我也跟着你。」是她的贴身丫鬟葵祥。

  顿时,灵堂上一片寂静,只有风吹起灵幡的声音,似泣似诉。

  第二章

  暗潮

  梅雪争春示肯降,

  骚人搁笔贵平章;

  梅须迈雪三分白,

  雪却输梅一段香,

  ——虞梅坡·雪梅

  永乐十二年,永乐帝的第二次御驾北征以全面胜利结束。

  次年,瓦刺的马哈木献马求和,从此开启了明朝与瓦刺长达三十五年的和平。

  消息传出,举国上下一片欢腾。永乐帝以及随同出征的汉王朱高煦,简直成了国民口中战神的化身。

  汉王夺嫡的呼声,也在此时达到了极盛。

  更有那三宝太监郑和三下西洋,使得大明朝的声望威震海外,一时各国纷纷派特使前来朝见。

  此时的大明外表看起来平安富足,无论是国力,还是威望都到了鼎盛。永乐初年那万物凋敞、百业不振的情景,似乎是一去不复返了。

  不过,明眼人却能看出在这种强盛局面所掩盖下的脆弱。

  毕竟,战争中从无全胜之人!

  失败者固然要付出灭国毁族的代价,胜利者所能得到的,也往往只是遍地的哀鸿、空虚的国库。

  何况,三子夺嫡的危机在这十三年里不但压根未得到应有的解决,而且还有越演越烈之势。

  于是乎,大明永乐十三年,朝野暗潮涌动……

  *  *  *

  京城 安乐王府,浪拓放浪轩。

  「跋纶,外面出什幺事了?」燕南平懒洋洋地歪在躺椅上。

  他一向秉承能躺着绝不坐着、能坐着绝不站着的想法,朝堂之上尚不见他正襟危坐,何况是宿醉之后!

  「是,王爷。」跋纶——他的贴身执事,乖乖地出去打探情况。

  「日子……好无聊呀!」他忍不住哀叹。

  这些日子也不知是怎幺地,醇酒美人竟无法安慰他,到昨日为止,他已经逐出了府里最后一位美人。

  不过,孤家寡人的生活也不错,至少耳根子清净了不少,何况——他对有没有属于自己子嗣的问题并不特别感兴趣。

  毕竟,即使天下人皆知他其实是永乐帝朱棣的第三子,也并不能改变他是私生子的事实。

  他的母亲是族长的独生女,却因他的出生而蒙羞,被驱逐出本族,还被敌族所掳……

  如果不是他,她的一生也许就会有所不同了吧?!

  是出于自我惩罚吧!也许还有些惩罚皇帝老爹的意图在内,所以,即使皇帝老爹希望他能认祖归宗,可他偏偏就是不愿意改姓,成为朱氏子弟。

  是有些病态吧!他喜欢看皇帝老爹对他一筹莫展的样子。

  燕南平抓了一瓶西洋贡酒,一口气就灌下半瓶。

  「哟 ̄ ̄有些人的日子还过得挺闲的呢!」有人揶揄道。

  不必回头,像这样不等通报就能大摇大摆进入他地盘的人,除了如意王朱策外,还能有谁呢?

  「我过得闲,你是眼红吗?」

  世人皆知,如意王朱策是永乐帝的亲信重臣;而他,则是那个总将他的皇帝老爹气得吹胡子、瞪眼睛的不肖子孙。

  「听说你昨儿个很英勇哪!」朱策「夺下」他手里的酒瓶,一口气喝下剩余的小半瓶,「醉乡路稳宜频至,此外不堪行哪!我说,你该经常去走走才是。」

  「哦!你是拐着弯在骂我是醉鬼吗?」燕南平哈哈大笑,满不在乎地又找了一瓶酒,「我这就去。」

  「你这个醉鬼!」朱策气极,干脆拿起桌上待客用的茶水,尽数泼在燕南平的脸上。

  「该死!」燕南平气得直诅咒。

  幼年被俘掳后的非人遭遇,造就了他对于皇帝老爹的恨意,也造成了他的洁癖。对于燕南平来说,不洁比什幺事都令他难以忍受!

  受了茶水的「污染」,气急败坏的燕南平一拳打出,正好揍在朱策的俊脸上。

  「好啊!好久没有松筋骨,今天咱们就好好干上一架,看是你行还是我行!」朱策也一拳回敬在燕南平的左腮。

  立刻,桌子倒了、椅子散了,名人字画歪斜了,古董碎了一地。

  当跋纶回来时,整个浪拓放浪轩已经像是被强盗洗劫过一样,他的主子和来串门的如意王朱策一起躺在茶水、酒液淋漓的地上。

  「王爷……」他直觉认为他们都死了。

  毕竟,他的主子最不能容忍的事就是脏乱,平常,一点点灰尘异味都够他大发雷霆的,而如今让他躺在如此肮脏的地上,简直是不可思议。

  「跋纶,你回来了啊?」

  出乎意料之外的,那状似死尸的主子突然发出了活人的声音,这可把跋纶吓得不轻。「王爷您……」

  「啰唆什幺,还不快去准备洗澡水?」

  激烈的打斗虽然能让他的心情畅快些,不过,看见似雪的白衫此刻已被弄得一片狼籍,燕南平的眉头当下皱得几乎能夹死一只蚊子了。

  「是。」跋纶领命而去。

  知道他一洗起澡来铁定会没完没了,朱策忍不住叹息一声。不过,他又有什幺办法,只能乖乖等着燕南平沭浴完罢了。

  谁让燕南平不但是他的好友,还是个超级大洁癖呢?

  半个时辰后,苦命的朱策好不容易盼到燕南平出浴了,不料,他开口的第一句话竟是,「你可以走了!」

  可恶!他堂堂如意王,在澡堂子外面等了燕南平半个时辰,等到的居然是一句逐客令?!

  这……这不是在耍他吗?

  「这是我和老头于的帐,你不需要掺和在里头!」燕南平冷冷的说。

  「你疯了!卯上老头子就真的这幺好玩吗?」

  即使他们口中的老头子是燕南平的生父,即使老头子对燕南平心怀愧疚、诸多忍让,可——他毕竟是当今天子呀!

  率土之滨莫非王土,一旦天威真的震怒,哪还会管什幺儿子不儿子!

  毕竟,历朝以来,父子相残的事难道还不够多吗?

  「是很好玩。」燕南平淡淡的说,态度上却是执拗的。

  这个危险的游戏他正玩得不亦乐乎。

  「你就不怕……」

  「我的亲人都已经死绝了,还怕什幺?」燕南平冷笑道:「倒是你,最好离我远一点,免得碍了我的事。」

  他的心自经历了肮脏且充满屈辱的羊圈生活后,就不曾温暖过,即使朱策的友情,也无法将他拉出心灵的深渊。

  「你——一切要小心。」他已经做了最后的努力,朱策无奈地摇摇头,只能接受无功而返的命运。

  *   *   *

  「打听到什幺了?」燕南平淡淡的问。

  「说是三宝太监郑和的船队已经在长乐靠岸了,消息传来时,整个京城都在欢庆哪!」

  这是郑和第四次下西洋了。第一次下西洋纯粹是出于政治目的,第二、三两次随行的货物带来了巨大的商业利润,相信这次也不例外吧!

  不过——郑和下西洋的真正目的却从来没达到过。

  那朱允炆可比老头子想象的更聪明!

  燕南平的唇畔浮起淡淡的一抹笑,要瞒过他这一切可是很难的,毕竟,他的体内仍流着皇帝老爹的血。

  「王爷……」跋纶不安的喃语,总觉得似乎有什幺事情要发生了。

  「什幺时辰了?」燕南平根本不管他人的情绪,只关心自己的想法。

  「快午时了。」跋纶在房里燃起来自西域的奇香。

  「哦!」燕南平淡淡的应了一声。

  那新昌伯唐云是皇帝老爹最宠信的大臣,听说,昨夜被他打了之后,一早就进宫去哭诉了。

  这件事的发展一定很有趣吧?

  燕南平的唇角含笑,算算时辰,也差不多到了有结果的时刻了。「准备燕池,我要沐浴。」

  「您不是才刚沐浴过吗?」

  对于跋纶的疑问,燕南平只是大笑,根本没打算回答。笑话!他的所做所为岂是他人所猜得到的!

  片刻后,当来自皇宫的使者被挡在燕池外面时,跋纶才知道他的主子一定是算到当今皇上会派使者来,所以才故意刁难人的。

  这是他剥除皇帝面子的一贯手段,看得出来这位公公是有得等了。

  更苦命的是他,毕竟,夹在主子与公公之间可是令他左右为难,一个不留心就会因咎生罪,两边都讨不了好。

  不过,谁让他是主子的亲信呢?

  跋纶叹息着,却也只得认命。

  *  *  *

  当燕南平步出燕池,已是很久之后的事了。

  之前,他的「恶行」已有气退三十八个内监公公的辉煌战果,根据他的老经验,这前来传旨的太监不是早就放弃回宫,就是忍不住口出秽言,而那正好让他有理由踹人出府。

  不过,当看到那小太监竟慢条斯理地喝着茶、看着书时,燕南平嘴角的微笑突然凝住了。

  「你——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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