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隔日清早,樊穹宇就已经站在和阳宫门外求见。
「玉草姊姊,他一定是来找妳的。」和久连忙到隔壁房间要叫醒玉草,却见玉草穿得整整齐齐端坐在床上。
「正好,我也要去找他。」玉草的脸庞比往常更白皙,眼神空空洞洞的,但嘴角却噙着一抹微笑。
和久担心的看了玉草一眼。好怪呀!难道是因为昨晚和月国特使的谈话?
玉草来到庭院,青葱草色中樊穹宇看起来比平常更美,眉如漆,眸如星,面如玉,一龚月牙色衣袍,冉冉翩翩,玉草渴求似地紧盯着他,舍不得眨眼,她要把他镂刻在她的心版上,永永远远。
「玉草,我……」樊穹宇神情郑重,不留一点昨日的怒气,想了一夜,他决定原谅玉草,他对她的爱没有条件,现在他只想跟她表白自己的心意。
「你让我先说。我要回月国去了,谢谢你长久以来的照顾。」玉草故作开朗地打断他的话,深深弯腰向樊穹宇鞠一个躬。
樊穹宇眉头蹙起,「如果妳是因为昨天的事……」
「昨天我才知道我的未婚夫湛爵爷还在等我回去,说起来很丢脸,我只是因为跟他吵一架就逃婚,跟小孩子没有两样。不过幸好,他还在等我,所以我要回去嫁给他。」玉草急急说完这一串她昨夜想好的台词,她眼睛不敢望向樊穹宇。
「不要骗我。」樊穹宇的神色转趋冷硬。玉草还是不能信任他吗?她以为她编这种三脚猫的谎言就可以迫使他让她离开?
「我为什么要骗你?你又不是什么皇亲国戚,也不是多有钱,你以为你配得上我这个瑞玥公主吗?」玉草扬声道。
樊穹宇不为所动地瞇起眼打量她,「妳知道的,妳爱我。」
玉草心头一恸。是的,她爱他,所以她绝对要让他恨她。「你以为我把身子给你,就是代表我爱你?老实讲,你长得很俊,我当然希望你能抱我一次也好,哪个女子不希望被你抱在怀里?再说那时你那么脆弱,我不利用那次机会,你会碰我吗?」她说得极为轻佻。
「妳说这些谎话都没用,我要妳一辈子待在我身边。」樊穹宇一个字一个字坚定地说。
玉草想要掩饰自己的心慌,她扬手就重重甩了樊穹宇一个耳光,樊穹宇不避不躲,只是眼神就像冰一样凛冽。
玉草深吸一口气,「你配得上吗?为什么我连要甩一个人都这么难甩?我告诉你,我是故意找你献身的,而且你不用担心我会怀了你这种下等人的骨肉,我跟你睡过的隔晚就服下打胎药了。」
樊穹宇胸口就像被重重一击,他痛苦地沙哑道:「妳真的服了打胎药?」
「真的!」玉草狼狠道:「你不记得圣旨到了之后,我一个人说要去厨房弄些点心吃,那时,我就是在煎打胎药,我待在皇宫这么久,怎么会不知道我父王都拿什么给妃子避孕?后来,我晚上在喝药时,你还问我是不是生病了,你不记得了吗?」
樊穹宇觉得自己裂成两半,他的确记得玉草偷偷摸摸地在喝药,难道是他错爱了吗?但……
樊穹宇压下排山倒海而来的痛楚,所有的心痛纠葛让他冰岩般的眸子化为火焰,「我只问妳,妳愿不愿意留在我身边?」一切他都可以不在意……
「我不愿意,我们一辈子别再见面了。」玉草斩钉截铁地道,她的眼眶里没有一滴泪水,没有一丝犹疑,只有空洞。
「信任我,玉草,无论任何事我都可以解决,我问妳最后一次,妳愿不愿意当我的妻子?」樊穹宇的声音沙哑,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渴求,这是他最后的希望……
她会崩溃的,她离幸福只有咫尺……「我根本不爱你,我要嫁给湛爵爷了,请你永远在我面前消失!」
玉草不知自己身在何方,她站在一旁愣愣地看着一个长得很像她的人毫不犹豫说出这些话,好像在演戏,好假,这只是演戏嘛!而且她演得很好,没有一丝激动,没有一丝不舍,好像对方真的是很缠人的苍蝇一般,瞧这不屑的口吻,多么像玉嫦妹妹呀!
因为是演戏,所以她不会觉得痛,待会儿一下台,她就可以抱着穹宇说,我愿意,我愿意嫁给你,不管你爱不爱我,在这世界上我最爱你!
现在樊穹宇默然地转身,又像当初那个美得不像活人的雕像了,但没关系,这只是演戏,待会儿他们可以一块儿手牵着手去用膳,她一定要问问他,为什么你不让我离开你?你是不是也爱我?他们可以开始计划未来婚后要住哪里?要生几个孩子?孩子叫什么名字……
她看到樊穹宇走出视线范围,而月国特使出现了。
「妳的行李准备好了吗?马车已经在外面等着了,我们现在出发。」月国特使说。
别走!她想要叫樊穹宇停住,可是玉草发现她说不出话来。
都是骗你的!这一切都是演戏!
不对,不是演戏,她被骗了,她被自己骗了!
玉草再也无法说话,没有哭泣,只是呆呆站着。原来,最心痛的时候,连泪也不会掉下,连声音也发不出,脚也会动不了,没有办法再清醒了,因为太痛苦太痛苦……她好想睡觉,闭上眼睛……
玉草昏倒在地上,和久在一旁尖叫,月国特使毫不留情的迅速将她抱上马车,一刻也不停留地奔向月国。
第十章
玉草回到了月国,后来才发现她好傻,嫦月公主没有被关在牢里,事实上她跟湛爵爷即将举行婚礼了,要不是因为中间嫦月公主又三心两意看上别的追求者,他们的婚期也不会拖了四个月这么久。
父王根本也没有想找过她,据母亲的说法是,父王说:「这样丢脸的女儿,让她在外面尝尝苦头也好!」
那个月国特使之所以会非要把她找回来不可,不过是因为母亲提了一大笔赏金。
唯一的傻瓜就是她,她自嘲地对自己苦笑。
这会儿她坐在她的闺房里读书,母亲又大剌剌地闯进来。
「妳不要给我整天摆张死人脸!湛爵爷这么好的女婿妳竟然把他推给了玉嫦那丫头,妳不晓得她母亲多神气,一天到晚在我面前炫耀,妳好歹也替妳母亲想一想,替我留点面子好吗?」玉草的母亲又在旁边念道,玉草回来后的半个月,她母亲每天都这么唠叨一回。
玉草没有作声,倒也不是她故意要跟母亲冷战,而是回来月国后,当她发现时,她已经想讲话也讲不出口了,就好像是一个报应,她欺骗了她最爱的人,所以她的声音消失了,她再也不会对她爱的人说恶毒的话了。
「妳不要吓娘了,妳真的哑了吗?」玉草的母亲有点着急的摇晃她瘦削的双肩。
玉草对母亲露出一个淡淡又带点哀愁的笑容,用手比了比喉咙,作势她真的无法说话。
「唉,妳专会给人找麻烦,我好不容易说动了妳父王,他答应将妳许给大公的长子思爵爷,妳倒变成了个哑巴!」玉草的母亲不悦地道,「可是之前太医说妳的喉咙没有问题呀!妳试着开口嘛!」
玉草柔顺地开口发声,但就像喉咙里梗了一个硬块,那个硬块吸掉了她所有的声音,她发不出声就是发不出声。
「算了,我再去替妳找别的大夫看看!」玉草的母亲又急惊风似的抛下她离开。
玉草看着母亲的背影笑了笑,不能说话也好,这样就不用嫁人了吧!虽然她当了个彻彻底底的傻瓜,再度被骗回国,可她不后悔让樊穹宇恨她,樊穹宇来到这里一定不会快乐,被绑在她这样的家族里一定不会幸福,她假想他现在过得很快乐,过着他的新人生,每次这样想,她也会露出幸福的笑容。
玉草叹了口气,推开门走到庭院,满园的木兰树,绿绿芳芳,都还没有一年,可就有这么大的变化。
她认清了,她谁也不嫁,她一辈子照顾这些花花草草就好了,这样的人生没什么不好,为了自己的信念奋不顾身之后,她得到了一个礼物,那就是坚强的自己,她可以把樊穹宇摆在她心里,一个人坚强的活下去。
她照例一一巡过每一棵木兰树,她抚摸着粗糙的树皮,她有点想念樊御府的滇藏木兰,跟她交接的那个园丁会把它照顾好吧?!
「玉草,妳还好吗?」嫦月公主满脸喜气地跟她打招呼。
玉草笑着点点头,用手比了比自己的喉头,示意自己不方便说话。
「天哪,这样说来这件事是真的啰?妳已经不能说话了!好可怜喔!」嫦月公主喳呼道。
玉草摇摇头,依旧是恬静的笑一笑,她觉得现在这样很好。
「妳其实在日朔国时就应该找个金龟婿的,要不然像现在一个人孤苦伶仃多可怜!我本来是想请湛爵爷把他的朋友介绍给妳的,但我不知道妳真的不能说话了,这可能会变得有点棘手……」嫦月公主烦恼地蹙起蛾眉,她苦恼时的样子看来特别娇俏。
玉草轻轻挽起嫦月公主的手腕,冲着嫦月公主一笑,那个清纯绝美的笑容竟教嫦月公主一怔,然后玉草用力的摇摇头,又握了握她的手,好像在对她表示谢意。
「妳是说『谢谢,不用了』?」嫦月公主有些怔忡道,不会说话后的玉草,眸子竟像含了千言万语,她的神情整个变了,变得像个娇柔的佳人。
玉草再露出一个微笑点点头,接着越过嫦月公主的身旁,又专心地研究起下一棵树的树皮。
其它公主簇拥着经过这里,看到嫦月公主,远远地就呼唤道:「喂,玉嫦!」
嫦月公主马上跑向其它姊妹们,她们大家远远地看到玉草在那头开始掘起树根来,一阵哄笑。
「听说妳要替她找夫婿?」
「是啊,总觉得好像有点对不起她。」
「别傻了,还不都是她自找的。听说她母亲在游说思爵爷耶!」
「什么?一定落得自取其辱。本来就很怪了,现在更怪!」
「哈……」
姊妹们笑闹着离开,风里飘来银铃般的笑声,玉草丝毫没有被影响,她只是在心里注视着穹宇那双曾经对她很深情的眼神,一边仔捆地检查这棵树的虫害。
※ ※ ※
两个月后
刚参见过父王从大殿出来,两个公主在回廊上边走路边聊天。
「真是够了喔!妳到底要不要跟湛爵爷成婚啊?」瑶月公主取笑嫦月公主。
「哎呀,我总是觉得他好像还缺少些什么,有点不够。」嫦月公主噘了噘小嘴。
「不够什么?不够有权?不够有钱?不够俊?」
嫦月公主尴尬地笑道:「好像都有点不够……」
「可恶,妳不要太嚣张了,只是因为妳长得最漂亮,就这样挑三捡四!」瑶月公主作势要摇嫦月公主,两个人笑闹成一团。
「不好意思,麻烦请让步。」一个穿着打扮不像月国人的侍从走来,要求两个公主让一下。
两个公主稍微退开到一旁,就见一群人抬着一箱又一箱的珠宝金砖、香料绸缎,排成一个长长的队伍过来。
「请问你们是来朝贡的吗?」瑶月公主好奇地拉住刚刚那个侍从询问。
「不是,我家主子是日朔国的宙王爷,现在是要来谈两国联姻的。」侍从恭恭敬敬地道。
瑶月公主退一步凑在嫦月公主身旁咬耳朵,「两国联姻?八成又来了一个痴肥的老王爷!我看妳还是赶快嫁给湛爵爷,免得莫名其妙被波及了。」
「说得也是……咦?妳快看!」嫦月公主突然瞧见走在最后方的男子,吓得合不拢嘴。
生平从来没见过这么俊美的男子!衣饰雍容华贵,五官深刻像是雕出来的一样,差一分就像个绝世美人的脸庞,却因为他锐利的眸子和剑一般的眉,显得英俊非凡。
「请问您是……」一辈子对人没那么客气过的瑶月公主,忍不住惊叹地盯着他。
「妳好,在下是日朔国的宙王爷。」樊穹宇对她微微一笑,「在下是到贵国来选妃的。」
瑶月公主当场脸红了起来,这么英俊的男子是王爷?而且还对她微笑。
「父王就在里面,我们是他的女儿,她是瑶月公主,我是嫦月公主,那么,一会儿见。」嫦月公主对樊穹宇露出一个迷人的笑靥,急急拉着瑶月公主离开。
「妳做什么?」瑶月公主不甘心被拉离那个美男子。
「笨,他是来选妃的,晚一点父王一定会让我们见他,我们现在赶紧回去打扮呀!」嫦月公主道。
「对,妳说得是……不对,妳已经有未婚夫了!」瑶月公主叫道。
「他有这个宙王爷有钱、有权、俊俏吗?」嫦月公主抛下这句话便把头抬得像只骄傲的孔雀一般走开,她一定要把宙王爷手到擒来。
「妳不公平……」瑶月公主追过去。
樊穹宇没有理睬那两个公主匆匆离去的失态,他只是一步步专心往前。
当时玉草离开他,他确实是心死了痛苦极了!但只有一天,因为隔天和久就把他那里闹得天翻地覆。
「你这个大笨蛋,你平常都不看戏吗?玉草姊姊好端端的怎么会说那些话呢?当然是那个月国特使胁迫她的呀!这么老套的桥段,你怎么还会上当?我真败给你了!」和久双手扠腰气愤道。
「我已经给她最后一次说明的机会了,但她不信任我。」
「如果你知道月国特使跟她说了哪些话,你就不会这样说了。」和久把那天夜晚她偷听到月国特使跟玉草说的话,一字不漏背了一遍给他听。
樊穹宇对自己微笑,他跟玉草因为太爱彼此,都做了自以为对对方最好的选择,差点他们会永远错过了,好在和久真不是盖的,年纪小小却能把这么长串的话一字不漏背起来。
于是,樊穹宇这一辈子第一次跟阳冕开口请求一件事,一件以前他曾拒绝过的事,他请阳冕封他为王。
樊穹宇决定了,月国皇帝如果要求门当户对,他可以当个王爷;如果要求万贯家财,他可以拿出金银珠宝;他花了两个多月做好所有准备,无论如何,不管用什么手段,这一次他一定要把玉草带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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朗朗中秋明月夜,月国皇帝白昼时接见日朔国的宙王爷后心情大好,临时决定当晚在中庭摆开赏月筵席,要求所有公主出席,也邀请几个年轻的爵爷参加,一方面让宙王爷选妃,一方面也让其它女儿有招到乘龙快婿的机会。
公主们接到消息后,从下午就开始打扮,很早便到达筵席场地,花枝招展,争妍斗艳,唯独瑞玥公主玉草迟迟没有到达,急得她母亲连忙来绿茵阁内抓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