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唔唔唔……呜……」她望着他,被他摀住的小嘴吐出三个模糊的声音。
「妳要说什么?拜托妳小小声地讲就好,不要张嘴大哭。」他真的丢不起这个三万呎高度的脸。
如果引来众人侧目,太过尴尬的话,除了跳机,根本别无他法。
她在他手掌下呜呜两声后,才泪眼汪汪地点点头。
他犹豫了一下下,才一面缓缓地放开手,一面密切地观察她的反应,打算她的表情如果一不对,就要赶快再封住她的嘴。
「对不起……」她哽咽着抹眼泪,吸着气低声道歉。
「妳在跟我对不起什么?偷了我座位的凯蒂猫呕吐袋吗?」他开玩笑地反问,希望能逗她笑一笑,别再哭了。
说到这个,他现在才想起来,他刚刚净忙着生气,都还没好好地开开眼界,看一看整个机舱全都充斥着无嘴猫的模样,可以变态到什么地步。
「我摔坏了你的相机……」她哭得一抽一抽的。
「呆瓜,相机是我摔坏的,关妳什么事?」他莫名其妙地皱眉。
「要不是我吵着要照相……要你借我相机,也就不会……呜呜……」想到相机摔到地上时,他脸上难看的神色,她就一阵瑟缩。
「粗心大意的是我,真的不关妳的事,别把不属于妳的过错全揽到身上。」他将她拥进怀里,轻声安慰。
他第一次发现,她的个性竟然敏感得像只小动物,惹人怜爱,却又让人觉得好气又好笑。
「可是……你好生气……都不理我……」她将小脸埋进他胸前,呜呜咽咽的,十足小可怜的模样。
「我是在对自己生气,小笨蛋。」
他对身旁好心递来面纸的空中小姐点头道谢,轻柔地用面纸擦掉她脸上的斑斑泪痕。
「呜呜……我还是很抱歉……」……等等,他帮她擦眼泪的是印有凯蒂猫的面纸耶!
看到面纸被她的泪水鼻涕弄脏了,她哭得更伤心。
「算了,相机再买就是了。」搞什么?怎么他越擦,眼泪却越多?
她一边哭一边抓过他手上剩余的面纸,阻止他继续暴殄天物,小心翼翼地折起来放进包包里。
「真的对不起……」
抱歉、抱歉,可爱的面纸实在舍不得用,只好把鼻涕偷偷抹在他的衣服上了……呜呜呜……
「实在是麻烦的小笨蛋……」不想听到地不断的道歉,他低下头去,封住她的小嘴。
吻住她的时候,嘴里尝到咸咸的泪水,心里也感到微微的揪疼。
她已经自责了多久?
他竟然沈浸在自己的怒气里,粗心得没有发现她的异样,放任她无端地被无谓的歉疚折磨,被流不完的泪水给淹没。
不带一丝情欲,只有温柔安抚的意味,他在她唇上一遍又一遍地轻浅啄吻,却怎么样也止不住她的泪。
放开她的唇,她的双眼变得迷迷蒙蒙,却还是一抽一抽的,停不住眼泪。
他心疼地叹了一口气,将她拥进怀里,轻轻地吻了吻她的头顶。
「我要怎么做,妳才不会继续哭?」他怜惜地问。
「……我要你的呕吐袋……」
「……」
这是怎样?
他安慰了半天没有效,结果一个呕吐袋就能简简单单地打发她,止住她的眼泪?
这只笨仓鼠的心思还真难搞!
抽出印有粉红色无嘴猫的呕吐袋给她,叶子皓冷着脸,瞪着她破涕为笑的表情,熊熊冒出想翻桌的冲动。
他的吻居然比不上一个呕吐袋?
叶子皓气得差点抢回呕吐袋来呕血!
他咬牙握拳,开始慎重地考虑,也许从日本回来后,他该去书局找一找「哈姆太郎的饲养方法」,或是「可爱小宠物饲养指南」之类的书,看看脑袋容量小的笨仓鼠,到底都在想些什么……
第五章
大约晚上八点多到达饭店后,饭店的柜台人员查了资料,很抱歉的表示,发表会的主办单位只给他们安排一间双人房。
叶子皓气炸了,当场拉下脸来。
「搞什么鬼?我带的是女助理,怎么会安排我们睡同一间房?」
他用英语抱怨了半天,唯唯诺诺的柜台人员却只能不断地为他们的疏失鞠躬道歉、不断地表示饭店已经客满,挪不出空房来了。
稍后,发表会负责处理订房的人也赶来了,和饭店人员商量后,想出折衷的办法,让身为他助理的徐意苹,和其他彩妆师带来的女性助理同住。
一听到要和陌生人一起住,反而是徐意苹开始吵了。
「叶子、叶子,我不要和不认识的人住,我会怕啦!」她揪着他的衣服,可怜兮兮地猛摇头。
「难道妳要跟我住吗?」他皱眉瞪她。
「可以啊!」她毫无心机地用力点头。
「喂!我是男的!」
「你放心,我不会占你便宜的!」她情急地对他举手保证。
笨蛋!他哪会怕她占便宜啊?
他是怕他会一个控制不住,冲动地吃掉她啊!
她到底有没有危机意识?
就算是小学生,都能判断出是和认识的成年男人同处一室比较危险,还是跟不熟的女性助理在一起比较危险,她却坚持要和他住同一间房?
「反正房间是两张单人床,我们两个人又不是睡在同一张床上,暂时住几天没关系的啦!」
「意苹,妳真的搞不清楚事情的严重性……」他翻了翻白眼,试图说服她这样不是可行之计。
「拜托啦,别赶我去和不认识的人住,我真的会怕嘛……」她泪汪汪地抓住他的手臂,活像就要被他抛弃的小动物似的。
瞪着她的眼眸,直到这一刻,他已经很确定,自己对她的哀求表情完全没有免疫力。
经她几次的恳求后,他终于妥协了,和负责人员说了几句后,脸色难看地拎起行李,带着她一起去房间。
打开房门后,徐意苹开心地首先奔了进去。
「哇!好棒的景观喔!可以看到东京夜景耶!」她丢下行李,拉开窗帘后,惊喜地尖叫一声。
房间的楼层很高,所以视野十分辽阔,星光洒落似的繁华夜景全都尽收眼庭。
她倚靠在窗台边,小脸贴在玻璃上,双手遮住眼眶四周,兴奋得不停惊呼着。
叶子皓没好气地放下行李,选了靠门的床,扑通一声重重倒进柔软洁白的床单里。
瞪着天花板,双手交迭在小腹上,思绪不停地打转。
他有预感,这一趟日本行可能是场灾难。
从上飞机前就摔了相机不说,飞到东京后才发现衣服被她哭脏了,很糗地赶紧进厕所换掉衣服。
没想到,到了饭店之后还没完,竟然发生订房出错的状况,加上徐意苹坚持不肯和陌生人住,害得他们陷入被迫要同住一间房的窘境。
他怀疑接下来还会发生什么事?
越想越不妙,他猛地坐起来,直直地盯着徐意苹看,考虑着是否要带她进入发表会会场。
没有多久,他马上作出决定。
「小仓鼠。」
「嗯?」她从窗边回头,脸上的笑容好亮眼。
「妳难得来东京,要不要四处去逛一逛?」他开口提议。
「好啊、好啊!你要带我去逛吗?」她整个身子都转了过来。
「我会找人陪妳。」
「找人陪我?那你呢?」她愣了一下。
「我必须出席发表会。」他小心翼翼地回答。
「唉呀,我们可以等发表会结束后,再一起去逛呀!而且我是你的助理,怎么能一个人先走开呢?」她笑着挥挥手。
「发表会的时候,妳不必跟着我。」
「咦?为什么?行程有变更吗?」她歪着头,不解地问道。
「我的意思是说,我出席发表会的时候,妳可以不用跟在我身边,把握时间好好去玩吧!」他对她尽力露出和善大方的微笑。
倏地,她脸上的笑容消失了。
她觉得他的笑容好刺眼,更觉得他的话像刀子一样,割进她的心里。
他……他不要她当他的助理?
「可是发表会……我也想去呀……」听出了他话中的真正意思,她露出慌张的神情,两只手紧张地绞扭身侧的裤管。
「妳也想看吗?也好,多多观摩,有助于技艺的提升,错过这场盛会,是非常可惜的事。」他状似同意地点点头。
但,她的参加身分,仍旧不是他的助理,已经降格为与他无关的一般观众了。
「可是……」她揪着双眉,十分不安地望着他。
她不明白,他为什么突然要将她排拒在工作之外?
她明明是跟他来工作,不是来玩的,吵着要坐彩绘专机,也只是因为顺便而已。
游玩东京应该是她跟着他忙完发表会后,抽空偷闲才从事的娱乐活动,而不是本末倒置地要她去游玩,才顺便参观一下发表会。
「这样吧,我找个对东京很熟的朋友陪妳一起看发表会。等发表会结束后,妳再去逛也可以,只是玩东京的时间会变得比较少。」他刻意不看她迷惑茫然的表情,将公事包放到床上打开,抽出刚才发表会负责人员递给他的大会资料袋,低头看了起来。
他知道,不能看她的眼。
只要一看到她苦苦哀求的大眼睛,他就会兵败弃甲,什么都会顺了她,而且屡试不爽。
其他事都可以由着她出糗搞破坏,唯独这场彩妆发表会例外。
「我……我是你的助理呀……跟着你来东京,最主要的目的不就是当你的助理,出席彩妆发表会吗?」她的唇瓣微微抖着,觉得整个人都冻结了。
「妳放心,我一个人就可以了。」听到她快要哭出来的嗓音,翻阅资料的手微微一顿。
可恶,不能心软,不能心软!
只有这一次绝对不能心软!
他在内心暗自发誓,以后不管她要求什么,他一定都会答应,好好补偿她这次受到的伤害。
咬咬牙,他面无表情地继续翻动文件,用淡漠的表情明明白白地拒绝了她。
「我……想留在你身边帮忙,可不可以?」明知道他要支开她,她还是拉下面子,低声地请求他,不要将她赶走。
他抬起头来,无奈地叹了一口气,发现了她个性中执拗的一面。
「我就是怕妳到时候越帮越忙,搞砸了表演。」
她的小脸一白,愣愣地望着他。
原来,他不信任她,认为她只会帮倒忙……
她的心脏紧紧缩起,缩到发痛,几乎无法呼吸。用力吞咽了一下,喉头也紧得发疼,让她疼得冒出泪花来。
「你觉得我很笨拙,成事不足、败事有余?」她被他的话伤得好严重,整颗心变得茫茫然的。
「小仓鼠……」他只是喊了她一声,没有继续开口说明或解释,等于默认了她的话。
她倏地转开头,背对他望向窗外。
两人之间的僵凝令他皱眉,却也想不到该开口说些什么,只能任凭令人难受的气氛持续蔓延。
过了一会儿,单薄的嗓音轻轻扬起。
「……我知道了。」
她望着自己映在玻璃窗上忍住满眶泪水的倒影,觉得自己真可怜。
父母离婚时,没有人想要她,都认为她会妨碍他们的新生活。
现在的他也是,认为她的存在不但无益,还会碍手碍脚……
她怎么会这么失败啊?
鼻子一酸,不听话的眼泪呼噜一下就溜下眼角。
轻易的妥协来得容易,让叶子皓愣了一下。
窗边那抹娇小身影一动也不动,安安静静地背对着他,没有转身吵闹,没有激动抗议,就只是安安静静地接受了他的安排。
她的反应让他感到讶异。
他不是没有听出她语气中浓浓的失望,但为避免她的笨拙手脚给他越帮越忙,将她留下来绝对没错。
他十分重视这一次的彩妆发表,不能容许丝毫有可能发生的差错。
「我去找发表会的人,联络一下事情。妳先去洗个澡,休息一下,晚一点儿我再带妳出去吃宵夜。」
「嗯。」她轻轻应声。
离去之前,一手放在门把上,他回头不放心地又望了她一眼。
没有预期中的吵闹,让他有些不习惯。
但这就是他所要的结果。不必伤脑筋、费口水就能让她乖乖听话,他该感到满意才是。
捏了捏手里的资料,转过头关上门,将她此时看来瘦小得令人异常心疼的背影,轻轻地隔离在门板之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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失眠了……
叶子皓仰躺在床上,两眼无神地瞪着天花板,一点睡意也没有。
当他告诉她别跟着他去发表会时,她那张受伤的小脸,一直映在他的脑海里,怎么抹也抹不掉。
前所未有的罪恶感几乎要将他给淹没。
转头看向另一张床上,被单底下那坨小小的隆起一直没有移动过,似乎已经熟睡了,不像他一样,失眠得厉害。
事实上,一整个晚上,她一直都很安静,安静得让他十分不习惯。
无声地叹一口气,视线再度移回天花板,他再次问自己,他的做法是否太过自私了?
当初他会选择她做他的助理,就是看中了她的潜质,期望经由他的亲自训练,将她的才华发挥出来,并非真的要她帮他处理一切杂务。
如果他只是要一个能帮他处理事务的助手,大可以找一个更能干、更精明的专职助理,而不必把人训练个两、三年就送出门去开创他们自己的事业,再费事地征选新人进来从头训练。
不让小仓鼠跟着去聚集了世界顶级彩妆大师一同献艺展示彩妆作品的发表会,等于是剥夺了她一次难得的学习机会。
越想就越觉得自己真的是个自私的浑蛋,忍不住伸手重重敲了额头几下。
忽然间,另一张床上忽然有了一些动静,他侧过头来看了看。
「唔……」床上的小人儿翻了一下身,手脚微微抽动挣扎。
「笨仓鼠,妳醒了?」他坐起来对她轻唤。
她没有回答他,只是闭着眼睛又翻了一个身,再次背对他。
在翻身之间,她身上的被单滑落了一半,露出裸白的双腿。
「非礼勿视啊……」他移开视线,咬牙揉着额头。
他就是怕会出现这样的场景。
两人在坐飞机前的那一吻,已经让他十分确定,她对他有强烈的吸引力。
他并不是柳下惠,两人相处的空间太过私密、靠近,难保他不会失去理智,扑上她一口吞下去,因此他才不太希望和她住在一起。
「嗯……」她忽然又翻过身子,脸上露出不适的表情,双手胡乱地挥了几下。
「意苹?」他再度唤了她一声。
没想到她仰躺着身子,又静止不动了,原本乱挥的小手,现在紧握成拳,放在身旁。
他沈默地看着她有些紧绷的睡姿。
这丫头怎么睡得这么不安稳?像是非常没有安全感似的。
叶子皓坐在床边,静静观察她好几分钟,见她不再有动作,被单下的胸部缓缓地规律起伏着,认为她只是在说梦话而已,便又躺了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