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满不讲理激起了她的火气,她提高了音量:“但是你拒绝了,记得吗?”
“别用那种口气对说话,安琪。”
“那你就别不讲理,莫克。”
他叹一口气,他们俩都累坏了,他告诉自己,当然这就是他们的脾气如此火爆的原因。
“你美丽而且富可敌国,安琪,你几乎是个公主了。”他又说道,“而我……”
她替他说完:“是条恶龙。”
“好吧,”他冲口而出,“就是条恶龙。公主是不会嫁给恶龙的。”
“你今晚的火气可真大。”
“我的火气素来就大。”
“那么幸好我们不会结婚,否则,你会把我的生活弄得一团糟。”
莫克再打下呵欠:“或许。”
她站起身:“你需要睡眠。”一面俯身摸摸他的前额,“你仍然发烧,不过不像昨晚那么高了。莫克,你不喜欢听别人说‘我早告诉过你了’这句话吧?”
“正是。”
她微微一笑:“很好。我记得曾告诉过你怀疑的天性会使你惹上麻烦,而我真说对了,是不是?”
他没有回答她。她也不介意,能取笑到他已使她心满意足:“你就是要亲自证实莫凯是否真的生病,现在看看你自己。晚安,恶龙。”
莫克的发烧肆虐了七天七夜。第八天早上醒来时终于觉得又像个人了,并且明白自己的烧退了。他奇怪地发现安琪在他床边。她衣着整齐地扒在他床边睡着,头发披垂下来,遮住了她的脸,他下床时她甚至动都没动。莫克略事梳洗,换上一条干净的长裤,接着踅回他的床前,将安琪抱起来。虽然身体虚弱,抱她却毫不吃力,对他来说她轻得像空气。莫克将她抱进她自己的房间放上床,再替她盖好被子。
这么折腾她都没睁开眼,显然是因为缺乏睡眠而精疲力尽了。他知道他生病的这个星期她日夜守候在他的病榻旁,无微不至地照顾他,天,他不知道该如何形容自己的感受。
他承认他欠了她的人情,但他现在对她的感觉远远不止是感激。她开始在他心中有了分量,而这个事实令他不安,他试着找出减轻她在自己心中分量的方法。现在不是他和任何女人扯上关系的时候。时机全然不对,他非常确信他不会为任何女人放弃他的理想和目标。
不过安琪可不是一般的女人,他也知道如果他不尽快躲开,事情就来不及了。可恶,整个情况是如此复杂。他的心中充满了各种矛盾的情绪。他不能娶她,他一再这么对自己说,但是一想到她将会嫁给其他任何人就令他的胃纠结抽痉。这感觉几乎让他以为他的病还没痊愈。
莫克终于逼自己离开她的身畔,先到浴室梳洗了一下,再进入书房。他至少积压了一个星期的工作,而且需要等量的时间才能将所有的数据登录入电脑。他希望自己能象往常一样一栽进工作中就无法思考其他事,至少工作可以帮助他抵挡安琪对他的影响力。
可是,有人做完了所有工作。莫克不敢相信地看着他的账目。纪录显示着直到今天为止的所有进出货数据桌上还放着所有谈好的合约,只等他签名。他花了一小时复查所有的文件是否正确,接着查阅电子邮件。
莫凯显然一肩挑起了所有的重任,莫克断定。他得记得谢谢哥哥的大力相助。这一星期他一定忙得不可开交,因为桌上等他签名的合约至少有十五份,而账目也显示着,五年多来莫克不曾有过这么多流动资金,他几乎要以为是哥哥偷偷注入了资金了,然而合约又显示着不是这样,只是一些定金入了账罢了。
他将注意力转移至电子邮件上,从上午一直工作到晚上。下午三点他父亲及哥哥再次发来邮件。
莫先生的信充满对安琪的关切和对儿子身体健康的担忧。同时他建议召开家庭会议讨论安琪的未来,并且要莫克病体康复立刻带安琪到他们家在阳明山的大宅。
莫凯的信内容相似,但这令他困惑,因为莫凯对于帮忙做账和谈生意的事竟然只字未提。莫克想莫凯这回的做法未免太过反常了。
安琪醒来已是晚上八点了,她是饿醒的,肠胃拼命发出咕咕叫声代替闹钟把她叫醒,她饿得都顾不上尊严了,急急忙忙套上睡袍,就到厨房去找东西填肚子,吃掉两个三明治后,她才注意到书房传来了敲击电脑键盘的声音。
他已经健康到能够工作了吗?
听见开冰箱的声音,莫克探出头来:“安琪,准备一下,明天我们去大宅。”
“哪儿?”安琪满嘴食物,声音也不清楚了。
“我们家在阳明山的祖宅,我父亲和哥哥明天也会去的。”
“就是你父亲不让我单独去住的那一幢吗?明天去干吗?”安琪忙忙吞下食物,一时间有些思路不清。
“讨论你的事情。”莫克回了短短一句就又转回到电脑荧光屏上去了。
“可是……”安琪想起了莫克曾说过的家庭会议一事,却还有异议。
“安琪,明天再说好吗?我现在正忙着,明天一起讨论。”莫克的语调明显不耐烦了。
“可是你会后悔的。”安琪望着手中的火腿片,却再无胃口。她可以想象明天莫先生肯定会想尽办法逼莫克娶她,莫名地,可她就是知道,如果莫克真的被迫同意娶她的,她一定会哭的。
上床前,安琪写了一封长信给院长,详细描述台湾的旅途见闻。她描述了她的监护人和他的家庭,另外用了整整三页解释她怎么会和莫克住在一起。
第四章
第二天,在莫克的车上,她已经想哭了。因为她注意到他有多愉快:“你为什么这么高兴?”
她叹口气,不想弄坏自己的心情:“莫克,我们现在到底要去干吗?”
“和我的家人开会,决定……”
她替他说完:“我的去留?”
他点点头,安琪垂下眼睑,但是莫克已看到了她的表情。她像是受到了巨大的伤害似的,却不知道她为什么会有那种反应。
他粗着嗓子问:“你是怎么了?”他试着不露出恼怒的神色,“你为什么像是要哭的模样?”
“我待会儿再解释。”安琪望向车外,已经到达那幢大宅子的正门了。
莫克踩下煞车,扣住她的下颚,强迫她看他:“现在!”
她推开他的手:“好吧,想到你如此高兴我有点难受。”
“说清楚点,该死的。你到底是怎么了?”他质问。
“我觉得够清楚了。”她点一点头,“你高兴是因为你终于可以甩掉我了。”
他张口欲言,但她举起一只手表示安静:“你不必担心,你讨厌我这个事实已经不能伤害我了,从头到尾,你对我的看法都没改变过,我也放弃了要你改变看法的念头。我们进屋好吗?”
她想保持尊严,莫克却不允许,他开始发笑:“你看起来仍然心烦意乱。”
她猛地转身反驳他时,莫凯正好打开门。
“我没有心烦。”她的嗓音恰巧显示其反,“我本来以为你和我能成为朋友。我已经把你当成我的兄长。而你……”莫克俯下头:“我不是你的兄长!”
代替管家来迎接他们的莫凯等着这两个人注意到他。他只能看到安琪的背面。她的个子很娇小,但是他认为她一定相当勇敢,因为莫克正狠狠地瞪着她,但她毫不退缩。
她深吸一口气:“这种对话实在无聊。如果你不想和我扯上亲戚关系,我没有异议。”
“我的确和你没有亲戚关系。”
“你不必大吼大叫,莫克。”
“两位午安。”
莫凯终于出声吸引他们的注意。安琪惊愕得说不出话,只是猛地抓住莫克。
她很快恢复镇静,挣开他的手臂,试着恢复高雅而有尊严的表情。站在门口英俊的年轻人应该是莫克的哥哥,他们的笑容几乎是一个模子里印出来的。不过莫凯的头发较短,而且眼睛颜色是深褐色的,没有莫克的黑眸那么深邃迷人。
安琪想和莫凯打招呼,莫克不给她机会。他抓住她的手臂,推她进屋。
她一直捏他的手想要他放开她,之后,莫克试图拿走她的外套时又展开一场拔河,她一直挡开他的手好从外套口袋里掏出她的本子。
莫凯站在弟弟身后,背着双手拼命忍住笑。他已好久不曾看到弟弟在女人面前如此吃瘪了。
安琪终于抽出她的本子:“现在你可以拿走我的外套了,谢谢。”
莫克翻翻白眼,将她的外套扔向莫凯。他的哥哥接住,这时莫克也注意到安琪手中的本子:“你为什么带那玩意儿来?”
“这里面有今天我们要讨论的重点。”她解释,“莫克,我真不懂为什么我的每件事你都反感。”
莫克不理她,径自介绍:“莫凯,这就是被你称为病菌的女人。安琪,这是我哥哥。”
她再次试着和莫凯寒暄,可她才想张嘴,莫克已抓住她的手大步往客厅冲。
“你妻子呢,莫凯?”莫克回头问。
“在楼上和母亲一起。”他回答。
安琪试图从莫克的手中脱身:“你何不把我扔进一张椅子就走?你显然迫不及待地想甩掉我。”
这句话终于让他放开她了。她向后退,随即撞上莫凯。她转身请他原谅她的笨拙,接着询问他父亲在哪,她解释说她想尽快和他谈谈。
因为她看起来是如此认真与忧虑,莫凯不敢笑出来。安琪是漂亮的女人,他暗想,她的眼睛是水汪汪的杏眼,鼻梁两侧的小雀斑则令他想起他的妹妹莫琳。
“管家张妈已上楼告诉家父你到了,安琪。你何不舒服地坐着等他?”
她只觉得莫凯继承了莫先生所有的内涵,他和气而有礼,和他弟弟真有天壤之别。
莫克站在壁炉附近观察她,她相应不理。她刚才忙于和莫克对抗而没空注意她监护人的房子的外观,但想来应该和它的内间一样宏伟。客厅至少有莫克公寓的四倍大,三组长椅面对着乳白色大理石壁炉呈半圆型排列,屋里摆满了莫先生自世界各地搜集来的珍宝,她浏览四周,接着目光在壁炉架中央的东西上滞留。那座黄金打造的城堡,完全是她儿时的家的翻版。
安琪欢欣的表情几乎夺走了莫克的呼吸。
“安琪?”他轻唤,揣测是什么引起了她那种反应。
她转身对他微微一笑,接着急急走向壁炉架,颤抖着手轻轻抚摸那金色城堡:“莫克,这是我家的翻版。它叫掬月堡,我和你说过的。”
“就是你小时候住过的那个?城堡现在归谁所有?”莫凯问道。
她没有回答他。他想她可能没听到他的问题。那座城堡显然勾起了他和莫克的兴趣。兄弟俩围在安琪身旁注视那座城堡模型。
“我爸将它送给了令尊,”她解释,“在令尊的乡村别墅时没看到它,我还以为它被弄丢了。我很高兴看到它在这儿,还这么郑重地摆设着。”
“当然得这么郑重,”莫先生从楼梯口出声,“令尊生前是我的挚友,安琪,他给我的礼物将会是莫家的传家之宝。”
听到监护人的声音,她用微笑表示欢迎。莫先生容貌出从,黑发黑眸,两个儿子的五官都像他。
“午安,爸。”莫克呼唤。
他父亲向他点点头,继而走进大厅。他在大厅中央停下,向安琪张开双手。
她没有犹豫,立刻投进他怀里。他将她紧紧搂住,吻她的头顶。
莫克和莫凯不可思议地对看一眼,他们的父亲对这个被监护人的热情令他俩震惊。莫先生的行为向来非常传统保守,但他对待安琪的态度却好象她是失散了很久的女儿一样。
“莫克待你好吗?”
“很好,则明伯父。”
“则明伯父?”莫凯和莫克异口同声。
安琪离开监护人怀抱,转身瞪莫克一眼:“则明伯父不介意做我的亲戚。”
“但他确实和你没有亲戚关系。”莫克顽固地提醒她。
他父亲微微一笑:“我要她叫我则明伯父,安琪现在是我们的亲人了。”
接着他转向安琪:“坐,我们好讨论你的婚事。”
她急急遵令而行。莫克等她在长椅坐好,才走过去在她身旁坐下。
他巨大的身体将她逼至一角。安琪推推他的大腿好抽出被他压住的裙摆:“其它座位多的是,”她低声说道,不想让则明伯父听见她在批评他儿子,“兄长,你坐到别的地方去。”
“再叫我兄长,我发誓我会掐死你。”莫克低声威胁。
“你挤到她了,儿子。挪过去。”
莫克一动不动,他父亲眉头一皱,在面向安琪的长椅和莫凯并肩而坐。
“你们俩相处得可好?”他父亲问道。
“莫克病了一星期。”安琪说明,“我今天就搬来和你住吗,伯父?”
“不行。”莫克的否认是严厉而突兀。
他父亲对他皱眉相向后才将视线转向安琪。
“你想搬来?”他问。
“我以为莫克要我搬。”她回答,表情是明显困惑的,“照顾我对他来说似乎是一项负担,那是他今天会如此焦躁的原因。”
莫克翻翻白眼:“我们回到今天的主题吧。”
他父亲不理他:“莫克焦躁?”
“是啊,则明伯父。”她回答,“他急着甩掉我。所以你能了解我的困惑吧?几分钟前他才想扔下我就走人,现在又说我该继续和他住。”
“太矛盾了。”莫凯插嘴道。
“一点也不矛盾,我是……”莫克还想争辩。
“够了,那安琪就搬回来吧,”他父亲喝令,“这个话题就此结束。”接着他语气转柔,“你母亲说安琪尽快结婚是对的,那样一来一切就都解决了。”
莫克看看莫凯:“她有张该死的名单。”
“名单是我给她的,儿子。”莫先生明显地维护安琪。
莫克不知该说什么。
“什么名单?”莫凯问。
“一定要让莫凯知道吗?”她低声问道,双颊羞得变成粉红,“这并不是什么光荣的事。”
“对上流社会的男士,他了解的比我更多。”莫克咧着嘴笑。
莫凯佯装没听到安琪的抗议:“什么名单?”他再问弟弟。
“男人的名单。”莫克解释,“她和爸列出的一张适合结婚的候选人名单。”
莫凯没有露出任何激烈的反应,由安琪的表情,他看得出她为他们正在讨论的话题忐忑不安。他决定使她自在一些:“听起来满有条理的。”
“条理?这是没有理智的人才会做的事。”莫克说。
莫凯忍不住偷偷笑了,莫克到底知不知道自己的表情有多烦躁?
“这事并不有趣。”莫克脱口指责。
“的确不有趣。”莫凯知道他误会了自己的笑容,马上一本正经地附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