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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子万事足 page 2 作者:于媜

  「卖菜女又如何?我爱的是蓉儿的人,不是她的身分地位!」嵇仲轺以讥讽的口吻反问道。「再说,嵇家何时需要靠娶来的媳妇养家活口了?」

  「我嵇时康绝不贪图媳妇的家世产业,但嵇家可是泉州城里有头有脸的人家,咱们嵇家的船运生意,不但是独占船运业一半天下,还是几代相传的百善之家,论婚嫁最起码也得门户相当;再说,嵇家跟慕容家可是几代世交,两家的关系非比寻常,联姻也是迟早的事,由不得你说个『不』字。」嵇老爷以如出一辙的强硬态度撂下狠话。

  「我偏不,我要娶蓉儿。」嵇仲轺紧握双拳,一字一句地宣示道。

  除了她,他此生绝不会另娶他人。

  打从第一次在市集上见到美丽荏弱的她,他就已经暗自决定,他一定要娶她为妻。

  一旁雍容的妇人眼见父子俩气氛紧绷,便赶紧开口试着缓和气氛。

  「轺儿,感情可以培养,最重要的是咱们跟慕容两家可是世交,万万不能失了和气──」

  「去他的世交。」嵇仲轺俊美的脸上布满厌恶。

  「轺儿,不可无礼。」嵇夫人低声斥道。「慕容宁是个乖巧温婉的好姑娘,你一定会喜欢她的,你们也很多年没见了吧?正所谓女大十八变,现在人家可是出落得──」

  「够了,她的事我一点也不想知道!」嵇仲轺面色阴沉的打断母亲。

  他记得她,慕容宁。

  一个瘦瘦弱弱,每回见着他总羞怯的低着头,从不曾让人看清她真正模样的小丫头,就好像是不经意落入湖面的一小颗尘沙,微不足道,引不起涟漪,甚至不曾留下任何痕迹。

  紧握双拳,嵇仲轺下定决心绝不妥协,他承诺过蓉儿,就算千夫所指,他也绝不会当个负心之人。

  是的,他嵇仲轺宁为玉碎,也绝不为瓦全!

  「轺儿,你若不娶慕容宁,你爹将来有何颜面面对慕容家,娘也没脸继续待在泉州城中被人指指点点,明天我就上玄清寺剃度出家!」说着,嵇夫人转身欲走。

  「娘!」嵇仲轺悲痛地叫住母亲。

  「你想通了?」嵇夫人停下脚步,头也不回轻声问道。

  「别逼迫孩子。」嵇仲轺痛苦的紧握双拳。「妳明知道我爱的不是慕容宁,而是──」

  「你跟那卖菜女,爹娘是绝不会同意的。」嵇夫人冷声道。

  「娘,难道连妳也跟所有世俗之人一样,瞧不起贫苦人家。」

  「这跟贫苦没有关系,娘只是觉得沈蓉儿不适合你,不该进咱们嵇家。」

  「说来说去,不就是门第之见?!」嵇仲轺冷声讥讽道。

  竟因为蓉儿只是一介卖菜人家的女儿,一个没有显赫身世、雄厚财力的普通人家,就不配进他嵇家大门?

  「轺儿,娘明白现在无论说什么你也听不进去,但相信娘,慕容宁会比那沈蓉儿更适合做你的妻子──」

  「但我不爱她,我对她没有丝毫的感情!」嵇仲轺狂乱的吼道。「你们怎能逼我把蓉儿从我心里硬生生的割除?」这样的残酷,身为爹娘的他们怎做得出来?

  「你有选择的余地,娘说过,不会逼你娶慕容宁,但娘会离府剃度出家,此生绝不再见你一面。」

  「娘,您当真要我当个负心之人?」他痛苦低喊道。

  「相信娘,娘不会看错人的,慕容宁会是个好妻子。」

  瞪着母亲那张慈爱的脸庞,往日那股充满母爱的暖流,此刻却怎么也透不进他宛如死灰的心底。

  许久,他脑中尽是一片空白,宛如一座没有生命的石像,没有感觉,也没有思想,甚至连那股像是被刨了心的痛楚都感觉不到,他甚至怀疑自己若失去了蓉儿,是否还能呼吸?

  「好,我会娶慕容宁──」他毫无生气的从嘴里挤出声音。「但你们休想我会把她当成妻子!」

  投下一句比诅咒更令人心寒的话,他遽然转身大步离去。

  「太好了,总算能对慕容家交代了!」一旁的嵇老爷喜不自胜的抚掌笑道。

  望着儿子愤而离去的高挺身影,嵇夫人暂时松了口气,但一抹更深的忧虑却悄悄挂上眉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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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少爷,您不能再喝了,时辰已经到了!」

  几名丫鬟、家丁在一旁急得团团转,但端坐在桌子边的挺拔身影却不动如山,兀自一杯接一杯将酒往嘴里灌。

  门外传来下人来来去去匆忙奔跑的声音,还有提早登府道贺的宾客不绝于耳的喧哗、恭喜声。

  「少爷──求您赶紧换上喜服启程,您要再不换喜服,恐怕就赶不及迎亲的吉时了!」

  赶不及?

  嵇仲轺狠狠将酒灌进嘴里,穿过喉咙的辛辣酒液没让他皱眉,反倒勾起一抹令人毛骨悚然的冷笑。

  赶不及又如何?这场注定有一个傀儡丈夫的婚姻,根本就是个笑话,被迫娶了个毫无感情的女人,连他都瞧不起妥协的自己。

  想起蓉儿心碎的眼泪,虽然摸起来那么温暖,却比天底下最利的刀刃还要更椎心刺骨。

  一旁五、六名丫鬟、家丁束手无策的面面相觑,要是耽误了迎亲的吉时,他们一定会被老爷重重责罚。

  「少爷──」拿着喜服已将近一个时辰,双手又酸又疼的小丫鬟哭丧着脸,可怜兮兮的恳求道:「我们知道您不好受,但求您别为难我们啊!」

  少爷为了娶一个卖菜女跟老爷夫人闹开的事,早在府里头传遍了,有谁不知与慕容家这桩婚事,少爷是压根被逼着点头的。

  「你们怎么会懂我心里的感觉?你们怎么会明白我的痛苦?」突然间,嵇仲轺像是疯了似的,用力将桌上的酒壶、酒杯用力一扫,狂乱的咆哮道。

  「少爷──」

  所有丫鬟全吓白了脸、缩到了角落去,家丁也惊恐得不敢再靠近主子一步,唯恐遭受池鱼之殃。

  不,他不甘心,他不甘心!

  大手紧握成拳,恶狠狠的一记又一记击向桌面,厚实的桧木圆桌竟应声断裂,发出巨大又骇人的声响,但嵇仲轺却像是疯了似的,继续抓起房内的茶几、椅子砸得支离破碎,丫鬟、家丁们个个面露惊恐,怀疑少爷是得了失心疯。

  「少爷,您这样是会受伤的──」

  平时负责伺候嵇仲轺的丫鬟绿珠,实在不忍见少爷这样凌虐自己,硬是壮起胆子上前拉住他。

  绿珠的声音突然将嵇仲轺给惊醒,他蓦地停住动作,面无表情看了绿珠一眼,继而木然的盯着自己鲜血淋漓的手。

  「我怀疑自己还会有知觉。」他冷冷一笑。

  抬起头,嵇仲轺恶狠狠扫视一群快吓破胆的下人,恨不得叫这些形同刽子手的他们全滚出他的视线,永远别再拿那件红得刺眼的喜服来烦他。但他明白,真正害他沦落万劫不复深渊的人,不是这些无辜的下人,而是慕容宁。

  他最该做的,是亲手将这个将他推入万劫不复境地的女人,一并带进地狱!

  「绿珠!」他冷声唤道。

  「少、少爷!」

  连咽了几口唾沫,拿着喜服的小丫鬟抖得宛如风中落叶,颤巍巍的往主子走了两步。

  「替我把喜服穿上。」一句毫无温度的话,自嵇仲轺的口中吐出。

  绿珠惊讶的瞪大眼也同时松了口大气,顿时双腿一软,几乎快跌到地上去了。

  「还不快点!」一声不耐的低吼,把绿珠的魂全叫了回来。

  「是、是!」绿珠小心翼翼捧着喜服,赶紧上前伺候主子穿上,几名小丫鬟也七手八脚的上前帮忙。

  将主子打理妥当,几名丫鬟退开身子,惊恐的盯着那抹高大的身影。

  明明是那么件红色喜气的喜服,怎么穿在少爷身上,浑身散发出的冷酷阴鸷气息,竟像是即将摄人魂魄的地狱差使。

  「少爷,您的手受伤了,得上药包扎一下才行。」绿珠担忧的提醒他。

  凌厉的黑眸往绿珠一扫,叫她几乎吓破了剩下的半边胆,以为这下又免不了主子一番爆怒咆哮。

  现在的少爷完全变了个人,暴躁易怒、难以亲近,再也找不到一丁点过去的亲切和开朗。

  「不必了,走吧!」

  但出乎意料的,主子没有开口怒吼骂人,只是平静的转身朝门外走去。

  小心翼翼的跟在主子后面,虽是骄阳怒绽的好天气,一干下人却不由自主的觉得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冷沉气氛,让他们连大气都不敢喘一声。

  在主子那双直视着前方、显得异常平静却阒暗冷沉、难以捉摸的眸底,是谁也猜不透的思绪。

  第二章

  在喜娘跟丫鬟七香的小心搀扶下,慕容宁踏进宏伟气派的嵇家大门,在夹道宾客的鼓噪与注目下被迎进大厅。

  头上的凤冠跟身上的嫁衣虽然繁重,却远不及一双等待在厅前的冷沉眸光,让她倍感沉重压力,即使隔着红缡,她依然能感觉到那双好似火焰般炽热的眼神。

  慕容宁被牵引着走向她未来的夫婿,她紧张得心口直跳,直到不敢抬起的目光触及他脚上上好的皮靴,以及他垂放身侧、一双显得修长而干净的手。

  慕容宁从没想过,有一天她会站在嵇仲轺的身旁,在所有人的见证下成为他的妻子,曾经,这个梦她是连想都奢侈的。

  脑子里紊乱的思绪随着周遭的鼓噪声乱成一团,当她被推向嵇仲轺身旁的那一剎那,竟隐约嗅到她夫婿身上带着一股浓烈的酒味──

  但今天是他们俩成亲的大喜之日,他怎么会浑身呛人的酒气?!

  一阵热烈的掌声打断了盘旋在慕容宁脑子里的疑问,她的耳畔也随之响起一个低沉却讥讽的声音──

  「入洞房吧,我亲爱的娘子!」

  他靠近的身子挟带着一股好闻的气息,低沉好听的嗓音更叫慕容宁霎时红了脸蛋,但他语气中那股毫不掩饰的讥讽意味,又是怎么一回事?

  一个毫不温柔的大掌箝住她的纤腕,打断了她满脑子的疑问,她及时咬住唇,阻止因手腕疼痛而惊喊出的痛呼。

  在上千的宾客面前,她身为慕容家的千金可万万不能失态。

  嵇仲轺头也不回的将慕容宁带走,惹得在场一干宾客全笑了,以为他迫不及待想跟美丽的新嫁娘洞房。

  出了大厅,少了所有宾客的注目,慕容宁胸口盘据的紧绷才总算松开来,但被紧紧箝住的手腕却疼得让她眉头紧揪。

  尤其是她穿着一身精致繁复的嫁裳、顶着厚重的凤冠,她简直是寸步难行,整个人几乎是被他硬拖着往前走的。

  「相公,可否慢一点,我、我跟不上你的脚步。」慕容宁狼狈开口道。

  前头昂头阔步的身影蓦地顿住,紧咬的牙狠狠磨了下。

  过去他曾与她见过几次面,却完全不记得曾经听过她开口说话,但第一次听她开口,却发现这女人有着该死的好听声音,像是两块上好的冰种玉碰击似的清脆动人。

  「姑爷,请您慢点,小姐会跌伤的。」护主心切的七香在一旁急忙求道。

  嵇仲轺听若未闻的拖着慕容宁往气派辽阔的深府内院走,好似在他手掌心里的不是他刚进门的新嫁娘,而是一块破布。

  出身尊贵、养尊处优的慕容宁,何时受过这样粗暴的对待,一时间,竟被丈夫冷漠的态度、手腕上传来的痛楚给勾起了泪。

  脚下的路突然变得崎岖难行,足下一双红色的精致绣花鞋在泪眼中渲染成一片红色的湖,一波又一波涌痛心口。

  「唉哟──」一不小心脚下一个踉跄,慕容宁整个人往前跌。

  是无意或是有心,嵇仲轺不愿知道答案,只是双手竟像有意识似的一伸,牢牢将她轻盈纤细得有如羽毛似的身子接进臂弯里。

  盖在慕容宁凤冠上的红缡经这么一撞,像阵轻盈的风似的缓缓飞落地面,一张清灵绝尘的脸蛋烙进嵇仲轺的眸底。

  剎那间,嵇仲轺竟忘了呼吸,直到胸口紧绷到骤然爆出急促气息。

  多年前那怯生生的稚嫩丫头竟变成如今这模样,让人难以置信。

  一身鲜艳的红衬得她白皙的肌肤宛如晶莹初雪,小巧饱满的唇瓣被紧张的雪白贝齿轻咬,看来格外惹人怜惜,颊上两团红云更缀得她一双秋水翦瞳熠熠生辉,流波转盼间慧黠灵动。

  随着那股莫名震悸,一股淡淡的馨香气息随之袭上鼻端,嵇仲轺这才意识到他们的距离已经太过接近。

  「丫头,还不快扶妳家小姐?!」彷佛接到一块烙铁,他迅速抽回手臂,沉着脸,命令一旁的七香接回那彷佛会炙人的纤软身子。

  「姑爷,我叫七香。」七香伶俐的扶回自己的主子,有几分不甘示弱的回道。

  「七香?」嵇仲轺冷笑。好个刁钻的丫鬟。

  眸光一转,突然间,嵇仲轺的眼微微瞇了起来。

  看到慕容宁眼底的泪花,嵇仲轺面无表情挑了下眉,讥讽地勾起唇。「想不到嫁给我让妳这么委屈?!」

  「不、不是的!」慕容宁心急地解释:「我只是──」

  「用不着解释,我没兴趣听!」掷下一抹冷笑,高大的身躯径自转身而去,将她远远丢在后头。

  既错愕又难堪,慕容宁的眼泪几乎忍不住溃堤,直到身旁传来七香气愤不平的一声──

  「小姐,姑爷也未免太欺负人了吧?!」

  七香的声音将慕容宁拉回现实。

  「七香,不许妳这么批评姑爷!」慕容宁板起脸斥道。

  「可是──」七香打从心里替主子不服气,姑爷压根是想给小姐难堪嘛!

  「从这一刻起妳得牢牢记住,这是嵇家,不是慕容家,不许妳没规矩。」

  七香被主子训得哑口无言,只能忿忿地弯身捡起地上的红缡,用力在手里揪扯泄愤。

  七香觉得委屈,她又何尝不是?

  但眼前陌生的一景一物提醒着慕容宁,她此刻的身分不再是慕容家的小姐,而是嵇家的少夫人,脚下站的地方也不再是慕容家,而是嵇家。

  倏然转身,慕容宁借着低头提起裙襬掩饰眼底的泪,她快步赶上前头那抹高大的身影,甚至得佯装对七香两道委屈与气愤的目光视而不见。

  原以为跨进这扇门,他们俩的关系会从此亲密而贴近,但现在她才发现,他们之间的距离始终这么远。

  狼狈的跟上嵇仲轺的脚步,风风光光嫁进府的慕容宁,此刻看起来却像个小可怜,后头一干丫鬟也模样慌张的想跟上新主子,让此景看来格外荒谬可笑。

  她的难堪持续到双脚跨进一处幽静雅致的别院,一眼就能瞧见敞开的大门里,案头上立着一对红烛,以及房间里红色喜气的布置。

  慕容宁小心翼翼跨进典雅却不失气派的房间,坐在大桌边早已到了不知多久的嵇仲轺,用一双毫无温度的冷眸迎接她的出现,幽暗难测的眸光盯得她慌张失措。

  她逃避似的移开目光,佯装好奇的四下打量,房内清一色全是红色,桌上搁满象征好兆头的各式桂圆红枣等点心,往纱幔半掩的内室瞧去,还隐约能看见里头摆着垂挂红色帘幔的紫檀木锦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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