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气愤的说:“你怎么对我这么没信心?!”
“你不是初吻吗?”
“当然不是!”
“少逞强。”
“我没有!”
“你以为我看不出来?”
“你看出什么来啦?”
……
底下已经在不耐烦的催起来:“别聊了嘿,快点吧!”
我于是圈上她的腰,说:“没错,快点吧。”
她仰起脸,两臂攀上我的后颈,目光清澈却冷静,在我们俩的嘴唇相碰的时候,她闭上了眼睛。
一切并没有我预期的那样顺利,申小雅的唇冰冷,我的动作生涩而笨拙。台下开始有人吹口哨,嘘声四起:“没劲儿没劲儿,别欺场呀!”
我一急,牙齿便碰到了她的嘴唇,申小雅此时忽然主动起来,她压低我的头,将舌头探进我的嘴里,热烈的纠缠,我尝到她唇上一股淡淡的血腥味。
从没想过1分钟会有这么漫长,我的脑子里像装进去一个闹钟,嘀嗒嘀嗒不停的响。好不容易数到60,我们两人分开,我看到她的下唇上微微渗血,是刚刚我牙齿碰到的地方。申小雅拉着我谢幕,台下有人鼓掌。
我们俩退掉冰鞋准备回去上下午的课,刚刚那个人又过来,拍了拍我的肩,乐着说:“哥们儿,你得加油了,你女朋友可比你强。”
我深受刺激。
***
回到学校,我无心上课,心里反复盘算,终于下定决心,把钟洋约到宿舍。这是我自从阿飞事件以后第一次主动找他,他顿感受宠若惊,惶惶的跟在我后面。
走进宿舍,我喀哒一下将门反锁,见他拘谨的站着,于是反客为主:“别站着呀,请坐请坐。”
他在我对面坐下,开门见山:“席安,你有何贵干?”
“没事就不能找你?咱哥俩好久没聊聊了。”
我笑的慈祥可亲,好似狼外婆,令他更加惶恐:“别拐弯抹角了,你自己都不知道笑的有多奸诈!”
咦?有那么明显吗?我用手抚了抚脸。既然被戳穿,我也不再保持恶心的表情,直截了当的问:“钟洋,你接过吻吗?”
“呃?你问这个干什么?”他大吃一惊,反问道。
呵呵,我早知道你不会老实回答!
“你瞧,你我兄弟叱咤风云这些年,处处得意,唯独情场萧索,甚是遗憾,不如提前演习,未雨绸缪,以备不时之需。”
“你有话直说,拽什么八股?”
“钟洋,我们来接吻吧。”
话一出口,钟洋便像坐到刺猬上,一跳三尺高:“什么?!接吻?!咱们俩?!”
“小声点,别嚷啊……”
我慌忙捂住他的嘴,打开门四下张望,见无人在侧才放心的关上。
钟洋虽压低声音,却依然瞪大双眼,好像我的怪物:“席安,你受什么刺激啦?”
我听他出言不逊,心里很不受用,又不便发作,只得好言相劝:“钟洋,你我相识已久,我自然不会害你,况且现在勤加练习,也免得将来被人耻笑。”
他瞅着我,嘴里忽然迸出几声冷笑:“席安,你该不会是被人耻笑了吧?”
哎呀?你怎么知道?我被说中心事,不免心虚气短,语气软弱下来:“钟洋,你我兄弟一场,你总不能见死不救,任我在外人面前丢人现眼。”
哪知他并不顾我的哀求,似在生气,拂袖而起:“失陪了,我可不想和男人接吻。”
我朝着他的背影,说出憋了很久的话:“少假扮正人君子,自己还不是和阿飞做到ABCDE!”
钟洋被我点中死穴,后背僵直,全身寒气逼人。我心里盘算,这场打斗看来已无可避免,还是早作打算为妙。于是四下里乱看,寻找应手兵器。
不待我抢得先机,钟洋已凶神恶煞般冲回来,猛地将我推倒在床上,目露凶光:“好!既然你说要练,可不要半途而废!”
与申小雅不同,钟洋的唇很烫。
我们俩滚作一团,一面练习一面探讨。
……
“你的牙磕到我了!”
“是你磕我好不好?”
“谁叫你乱动。”
……
“你怎么不把舌头伸过来?”
“我伸了!”
“我怎么没感觉到?”
“你嘴巴瘫痪了吧?”
……
“你又乱动什么?”
“我都快憋死了,还不动?!”
“我现在又没堵住你。”
“废话,你掐着我脖子呢!”
“啊?sorry,sorry,我没注意。”
“我看你是想公报私仇!”
……
“钟洋,你还敢说没和阿飞乱搞过?”
“都说没有了。”
“看你业务纯熟的!”
“我初中交过三个女朋友。”
“别把责任推到虚构的人身上。”
“我找她们来对质。”
“算了,让她们知道你现在成同性恋了得多伤心啊!”
“我说你烦不烦呀?”
“不烦。”
……
“席安,她是谁?”
“……申小雅。”
第六章
申小雅对我的进步神速并没有表现出应有的欣喜,她好像对什么都没感觉。我总觉得她就像一只鸟,只要稍稍松手就会“扑腾”一下飞得无影无踪,让我不得不一刻不停的追着她的脚步,日日精疲力竭,却又无法放弃。
没过几天,我发现她把耳朵上的三个耳钉拔下来了,只剩下三个浅浅的小坑。
我指着说:“都长上了。”
她用手摸了摸,满不在乎:“我本来也没想带耳环。”
“那为什么穿?”
“我只是想尝尝皮肤被穿透的感觉。”
“感觉怎么样?”
“不怎么样,没什么感觉。”
“你要是难受就给我打电话,我陪你玩儿。”
“……好。”
几乎每个周末,申小雅都会给我打电话,然后我就去她家。她父母果然都不在家,奶奶据说上个月到济南替长孙看孩子去了,家里只有她自己,晚上,偌大的三居室还真挺渗人。
申小雅的全部财产是占了三面墙的书柜,里面全部都是书和唱片。我们的一天是这样的度过的:晚上七点以后出门闲逛,一直晃到凌晨二、三点钟回家,胡乱一睡,再一睁眼通常已是中午11点了,然后,一边乱七八糟的吃东西,一边看书听唱片,直到晚上7点再次出门。
她买的几乎都是进口的正版唱片,不是古典乐就是先锋音乐。我们重复不断的听着威尔第、莫扎特、肖邦、沃尔夫、德沃夏克、平克·弗洛伊德、The Doors、涅磐……先后读完了乔伊斯、海明威、尼采、杜拉斯、亨利·米勒、大江健三郎……当然,在这期间我也做了一些更有意义的事,比如我在听德沃夏克的[新世界]的时候,成功的把手伸进申小雅的上衣。
这个胜利着实让我兴奋了一阵,因为我终于走在了申小雅的前面。可她却在事后极为严肃的对我说:“席安,我可不能当你女朋友。”
我就只好说:“我没把你当我女朋友,我只是在追你。”
渐渐的,我发现申小雅有两个很大的弱点。第一个是她好像对自己的上半身,准确的说是手臂很没有自信。因为她虽任我乱摸,却从不肯让我看。开始我并不在意,可时间一长就有点不是滋味——我又不是搞盲人按摩的!经过交涉,她才勉强同意把扣子解开,但坚决不肯脱掉。
我游说她:“你别不好意思,我不嫌你胳膊粗。”
她对我的理论却莫名其妙:“我没不好意思,而且我胳膊也不粗。”
第二个弱点就是她好像是性冷淡,因为我吻她或摸她的时候她都没什么反应,该干嘛还干嘛,甚至在我的骚扰下看完了一本泰戈尔的《飞鸟集》,其认真程度可达背诵1、2段的地步。后来我也索然无味,摸她的胸部还不如摸我自己胸部有感觉。但我并没有因此而放弃,因为只有此时我才能证明自己是离她最近的人。
***
某日,我们俩再次深夜出洞,去三里屯的“男孩女孩”酒吧。这个酒吧正位于街口,里面人头攒动,音乐震耳,烟雾弥漫,气氛热烈,是我俩常去的地方。没想到这次刚一到路口,就遇到了阿飞,骇得我出了一身冷汗。
当时我们俩刚从计程车上下来,我一手搂着申小雅,另一只手掏打火机点烟,稍一侧头,就瞥见阿飞正站在街对面若有所思的看着我。我一惊,打着的打火机差点燎到手,忙拉着申小雅三步两步走进酒吧,找了一个犄角旮旯的地方坐下。
如果一个人要找你,你是怎么样也逃不掉的。
果然还未坐定,阿飞就已走进来,四下环视,视线最终落到我的身上。我见已无处可藏,心下正不知该如何应对,谁知阿飞却在我对面桌子坐下,悠然自得的抽起烟来,不知在打什么主意。
我顾虑着阿飞,根本不能注意听申小雅讲话,好在她多数时候也不需要我回应。一个多小时后,她起身去洗手间,阿飞这才过来,坐在我面前。
我哀求道:“阿飞,你别坏我好事。”
他将雪茄放到嘴边,用力吸了一口,徐徐吐出淡淡的烟雾:“席安,离开她吧,她不适合你。”
我见求饶无用,干脆凶恶起来:“你怎么知道她适不适合我?!”
“我一眼便看得出。”
“哈,阿飞,你有慧眼识人,怎么不去做相师?”
“她与你太相像,所以你才会为她所吸引。”阿飞不理我的嘲笑,“席安,你不知道自己其实是一件危险物品,你身上浸透了油,可她早已把自己点燃了,你靠近她,就是引火自焚!”
“这是你最新的传道词吗?”
“这是我对你的忠告。”
“多谢美意,可惜这个身体是我自己的,我就算烧死了,化成烟,化成灰,最后灰飞烟灭了,也是我自己活该,与他人无关!”
“席安,不要任性,就算你毁了自己,也抓不到她,她是映在水里的影子,你伸手,她就会消失。”
“阿飞,你为什么总要介入我的生活?”
“我说过我不能任由你毁了自己。”
“你已得到钟洋,还想怎样?”
“席安,难道你还在对钟洋耿耿于怀?”
“事情已经过去了。”
“我和钟洋没什么关系。”
“连你都这么说?”我惊讶,“你们以为我几岁?”
“我的公司在赞助一家深圳的俱乐部,他们很看好钟洋,这件事刚好由我负责联系,我找他只是谈签约事宜。”
“即是如此,他又何必瞒我?”
“他没有刻意瞒你,是我对他说我已将此事告诉了你。”
“什么?是你在中间摆乌龙?为什么?”
“我要你明白自己的心,钟洋迁就你,以至你不懂得珍惜,只有在失去的时候才知道什么是最重要的。”
“既然如此,你现在怎么又大发善心告诉我真相?因为申小雅?”
“是。”阿飞此时神情落败,“我没有想到你会这样倔强,怎样也不肯示弱,也没想到你身边竟还藏着一颗定时炸弹。”
“呵,”我笑,“阿飞,你当自己是救世主,可惜修行不够。”
“席安,此事是我失策,但你必须离开申小雅,你必须离开!”
离开她?那我能去哪里?
我已在钟洋面前丑态毕露你想他还会收留我?
我已那样决绝的伤害了他你想他还会原谅我?
他怕是早已看透我的本质,正在一旁庆幸自己脱身较早吧……
是我自己断绝了后路。
我悲哀的朝阿飞笑笑,说:“太迟了,我已爱上了申小雅。”
“不,你只是迷惑而已,因为你们太相像……”
阿飞话未说完,申小雅已回来了,我对她说:“这是阿飞,钟洋的朋友。”
她向阿飞微微点了点头,并不多言,抓起桌上的烟盒,发现里面已空了,不耐烦的丢在一旁,阿飞第给她一支雪茄,说:“这个更适合你。”
申小雅将它点燃,深深吸了一口,又慢慢吐出,紧接着又贪婪的吸第二口。幽兰的烟轻柔的绕在她纤长的手指周围,飘忽不定,一如我当时的眼神。
阿飞临走时,把那个银色的烟盒放到我的手边,说:“席安,你要保重自己。”
我没有看他:“我一向很好,谢谢你。”
***
申小雅才思敏捷,每月都可以领到大笔稿费,然后她就会去GG迪厅疯狂一晚。
我整晚看着她,看着她扭动着纤细的腰肢,旋转着轻盈的脚尖。
她的手臂划出优美的弧线,长发扬起飞翔的轨迹。
像随风摇曳的烛火,却长明不灭。
像肆意怒放的蔷薇,却永不凋零。
脆弱的,遥远的,单薄的,寒冷的,一盏令人心碎的灯。
明艳的,夺目的,鲜活的,炙热的,一朵不败的花。
小四对我依旧殷勤热情,申小雅跳舞的时候他就在一旁陪我聊天,我不知道申小雅说他危险是指什么,但我知道他其实是喜欢申小雅的,可申小雅根本不拿正眼看他。出于这种微妙的关系,小四那种看起来友好的态度似乎就有一点不可思议。
终于有一天,当我和申小雅接吻的时候,我无意中看到小四正用一种极其怨毒的目光恶狠狠的盯着我,让人背后直冒凉气,从此心里就多了一份小心。
钟洋这几天好像突然变了一个人,对我的刻薄言语不但不怒不恼了,反而愈加耐心体贴,这种和睦的气氛比起小四的目光更加使我不寒而栗,不知他有何阴谋诡计。他倒很自然,始终笑容诚恳,还邀我去他家度周末,说是他的父母好久不见我,很是挂念。
我心里纳闷,他父母与我非亲非故,没事挂念我做什么,其中必有内情。但见他一副天真模样,又不好以小人之心乱度,只得点头同意。钟洋见我答应,竟显出兴高采烈的表情,使我更加怀疑其中有诈。
我告诉申小雅这个周末不能陪她,她一向毫无所谓。
“你要去哪儿不需向我报告。”她指点着我的胸口说,“你是自由的。”
我将钟洋家的电话留给她,让她有急事时打给我,她看也不看,扔在一旁。
临行之前,钟洋拉着我去超市买了三大包吃喝,足够我俩享用半年。他家位于郊区,商店资源极其匮乏。
他的父母一如两年前那般慈祥,晚饭后我们俩一人抱着半个西瓜到水库边聊天。
名为聊天,实际却无言相对。为了逃避尴尬,我将全部心思放在挑拣西瓜籽上,不一会儿那红红的瓜瓤上就布满小孔,好似被虫蛀过。这种想法让我心里一阵恶心,急忙把那层惨不忍睹的疮痍挖出来一口吃掉。
秋天的西瓜很贵,可并不甜。
钟洋把他的那一半放在一边,向后倒下,眼睛望天。
天空内容很复杂,我研究不透。
他说:“席安,阿飞走了。”
“走?”我一时没有明白他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