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要和他说话。」她平静地对他要求。
「就这样说吧,他听得见,我可舍不得妳涉水过去看他,弄湿自己的衣服,万一着了凉,我会心疼的。」
「你会心疼,我可不会。」苗挽月不理会他,径自走向前,涉入水中,来到铁牢前,再转回身看他,「让我进去和他说话。」
「不可能。」高天傲直接拒绝。
「那么,你就休想我会答应你的条件。」苗挽月说得也很干脆。
高天傲瞪着她。
她就是不肯示弱,不肯求饶,无论处在什么样的境地,她永远都这么冷静,甚至连自己的命也可以作为要求对方的筹码……但该死的,他就是重视她的命,要她完完全全臣服,成为他的女人,偏偏她就是不肯屈服。
他已经受够她的挑衅和不驯!
「我可以给妳一刻钟时间和他说话,条件是明天一早妳立刻嫁给我,成为我的妻子。」他要在最短的时间名正言顺拥有她!
「我嫁。」这是她的回答。
察觉到铁牢里有一道精光朝她射过来,苗挽月转过头,迎上白亦潚炽烈的目光。
「很好。」高天傲走向前,打开铁锁开牢门。「一刻钟后,我在上面等妳,让妳跟他……好好话别。」他伸出手抬起她的下颔,低首想吻她。
苗挽月却挥手挡开。
「妳!」
「我还不是你的妻子。」也永远不会是。
「好,就等明天。」给了她一抹意味深长的眼神,高天傲转身往上走。
苗挽月立刻进入牢里,直奔到白亦潚面前,紧紧抱住他。
直到这一刻,她才真正安心,为了逼她就范,高天傲毕竟不敢再伤害他,这样就好……
「挽儿……」白亦潚低头,轻易看出她的憔悴和苍白。「妳瘦了。」
「你还不是一样。」她伸手抚着他瘦削的面容,泫然欲泣。「没有你……我怎么可能不瘦……」
没有他在身旁,她才发现自己根本睡不安稳、食不下咽,若不是为了保留体力以等待救他的机会,她根本不会逼自己休息、逼自己进食。
「别哭。」他低语。
苗挽月深吸口气,没让泪水掉下来。
「你的伤还好吗?」她最担心的是他中的毒。
「我没事。」把他单独关在这里,以为他无法自行运功祛毒,是高天傲最大的失策。「我不许妳嫁给他。」
听到这句话,苗挽月笑了,眼里浮现一抹罕见的顽皮。
「我只说『我嫁』,但没说是嫁给谁呀。」
白亦潚一听就明白她的意思。
「妳就爱玩这种言词游戏。」他半是无奈,半是纵容地望着她,但更多的是怜惜--
「如果是为了你,别说是这种小把戏,就算要说谎骗人,我也不会皱一下眉头。」苗挽月踮起脚尖,吻上他冰凉的唇。
「挽儿……他有欺负你吗?」被困在这里,他最担心的只有她,无法忍受她可能遭到任何欺负的想法。
「他想,但他没有机会。」她柔柔一笑,「虽然比武、比力气我不行,但要斗智,他还不够格成为我的对手。」
「那就好。」否则他会自责一辈子。
「别说了,我先放你下来。」她抽出剑轻易削断缚住他四肢的铁链,然后扶着他,「还好吗?」
「嗯。」他点点头,动了动僵硬的筋骨,提气运行全身。
「苗回,一刻钟已到。」楼梯口传来高天傲含带怒意的提醒声。
脚步声缓缓传来,愈来愈近,白亦潚凝气于掌,手一提,地上的水忽然往上凝聚成一道水柱,在高天傲出现的那一刻,白亦潚掌心向前一推,那道水柱随即冲向前,劲道强得硬生生冲破了铁牢,撞向高天傲。
高天傲措手不及,即使勉强闪到门后,却仍是受到掌劲所及,胸口一痛,喷出一口血。
他一手捂着胸口,转身往楼梯奔去。
「我们走吧。」一手握剑,一手搂着苗挽月,白亦潚踏出地牢。
楼梯上方一片黑暗,白亦潚却稳定地带着她往上走。
「石门关上了。」
「退后一点。」
苗挽月退下两层阶梯,接着白亦潚拔出剑,剑光在黑暗中闪出两道光芒后便入鞘,他凝气一推--
轰地一声,石门顿时崩裂。
火光让久在地牢不见天日的白亦潚闭上眼,无法适应突来的光线,两道破空声同时朝他袭来,白亦潚听声辨位,手中剑再度出鞘,及时挡去暗器,以衣袖掩脸,眼睛缓缓张开。
放下手臂,眼前火光闪动,他瞇着眼,一手握着苗挽月走出地牢。
高天傲唇角犹有血迹,命令下人拿着火把,领着傲天庄的护卫将通往地牢的后院团团围住。
白亦潚昂然站立,眼神缓缓扫过四周,最后定在高天傲后方那阵脚步声传来处。
「庄主。」一听闻地牢的情况,宗昌立刻命十名护卫拿着弓箭,赶到这里支援主子。
看见弓箭手,高天傲胸有成竹地笑了,「苗回,答应让妳见白护卫,真是我的失策。」
苗挽月倚在白亦潚身旁,「只可惜你知道的太晚了。」
「一点都不晚。」高天傲挥手让弓箭手散开,然后朝她伸手,「苗回,过来我这里,要是弓箭手不小心伤到了妳,我会心疼的。」
「你确定你这群手下一定能伤到我?」她神色自若的问道。
高天傲眼一瞇,「妳不会天真的以为有他在,妳就一定能安然无恙吧?」太可笑了。「就算他能动武,这里有弓箭手,有我,有二十多名护卫,再加上宗昌,白护卫就算有通天的本事也插翅难飞,难道妳愿意跟他死在一起?」
「废话不必多说,手下见真章。」苗挽月转向白亦潚,交代道:「潚,不要顾忌我,尽全力吧。」
「很好,来人,给我杀了那个男人!」高天傲一声令下,利箭齐发。
白亦潚一手搂住苗挽月,挥剑同时身形旋转,十支箭被削断落地,傲天庄的的护卫们一拥而上,毫不留情地杀招进现,白亦潚剑招回旋、剑气横逸,削铁如泥的宝剑轻易砍断对方兵器,宗昌见状,手一挥,第二批箭再度射出。
「潚!」苗挽月一唤,白亦潚剑势再转,挥剑阻挡箭雨,这时宗昌飞身上前,举刀刺向苗挽月。
白亦潚身形一侧,以身体挡住苗挽月,及时砍断宗昌手中的刀,但刀尖却还是划伤他腰侧,灰袍迅速染上血红。
「宗昌!」高天傲见状大喝。
「苗回是他的弱点,只有针对她,才能制住白护卫。」宗昌冷静回道,换把刀欲再攻上。
白亦潚身法一变,凝气于剑,低喝一声,剑芒溢射而出,首当其冲的宗昌及高天傲见来势汹汹,立即飞身回避,但后方的弓箭手闪避不及,剑芒所到之处,非死即重伤。
护卫们兵器皆断,畏惧着白亦潚手上的剑,即使他身上染着斑斑血迹,一时之间没人敢再上前。
「谁教你们停手,立刻杀了他!」高天傲大喝一声,取过一柄弓,将箭搭在弓上,张弓射向白亦潚,追魂镖再接着射出。
锵锵两声,箭和追魂镖都被格开,高天傲抽出两把抹有剧毒的刀,左右开弓地朝白亦潚砍去。宗昌提刀配合着抢身近攻,招招针对苗挽月,白亦潚对付高天傲同时护着她旋身避开,宗昌抓准时间再刺向前,白亦潚先挡双刀,一脚踢开高天傲,身上再受宗昌一刀同时利剑回收,削断宗昌的右臂。
「啊……」扶着断臂,剧痛和不敢置信同时浮现在宗昌的脸上。
高天傲觑准时机再发追魂镖,白亦潚不闪不避,人随剑尖疾冲向前,这时天外飞来一只暗器打偏了追魂镖,接着白亦潚的剑亦刺入高天傲心窝。
「怎……么可能……」高天傲满脸不敢置信。
白亦潚眼神冷然,手腕一动抽回剑。
「呃--」高天傲痛哼一声,睁大无法相信的双眼,僵硬地颓然倒地。
「庄主……」宗昌同样无法相信。
白亦潚闷哼一声,唇角溢出血,立刻以剑拄地撑住自己。
「潚……」苗挽月脸色一变,连忙上前扶住他。
后方的屋顶上飞落数道人影,白亦潚听见声音立刻提气一振,搂着苗挽月警戒回转过身。
「大哥!」
「大姊!」
八道人影,四男四女,其中一道身影飞身向前制住想提刀偷袭的宗昌,冷艳的身姿亭立,另一名男子则挡在众多护卫面前。
「想要命的,最好别动。」
「大姊!」苗家姊妹一看到现场惨状,立刻奔向自家大姊。
白家兄弟同时也向前,「大哥,你……」
朝弟弟们点了下头,白亦潚心头一松,体内血气紊乱,唇角再度溢出血,身形一晃,颓然失力的倒了下去。
「潚!」
第十章
杭州约期一过,齐聚杭州的白亦韬、苗恋月,白亦城,苗弯月,白亦轩,苗舞月,白亦焯,苗还月等八人觉得不对劲,立刻共同发出命令,动用金绣庄与驿家堡的人,全力寻找两人的下落。
没多久便收到金绣庄太原分行的管事与曹管家传来的消息,确定白亦潚和苗挽月在赴林员外之约后失踪。
白家四子与苗家四妹循线找来,马不停蹄地赶到傲天庄,趁夜潜入庄里,却看见白亦潚衣袍染血,护着不会武功的苗挽月对抗傲天庄的围杀,反应迅速的苗舞月及时阻挡了一枚追魂镖,苗恋月则是制住宗昌,白亦韬含怒的神情喝住那些胆子已经被白亦潚吓没了的傲天庄护卫。
找回自家的大哥和大姊后,众人立即回驿家堡,没时间让他们询问也没空闲聊,擅长医术的苗还月与苗挽月立即替白亦潚进行医治,白亦焯在一旁待命,其他人一边等着,一边处理傲天庄的事。
「不行,大哥受伤太重,虽然吃了药可以解毒,外伤也没有太大问题,但为了自行祛毒,他强行使用内力,现在真气在他体内四处窜行,必须想办法把他的真气导回才可以。」苗还月说道。
苗挽月沉思一会儿后才开口,「亦焯,你去请你三个哥哥进来,由你们轮流替潚运行导气。」
「好。」白亦焯点点头,飞快出房门,眨眼间就将人带了进来。
「妳们先到外室等着。」苗挽月对三个妹妹说,然后转向白家四兄弟,将情形告诉他们。「如果真气不能导回,轻则武功全失,严重的话……他会全身瘫痪,现在必须有人替他导回真气,你们有四个人,各运气一个时辰连续不断,最多八个时辰,应该就可以治好潚的内伤……」
「那还等什么,立刻开始。」白亦焯立刻道,另外三人同时点头。
「嗯。」苗挽月这才稍放下心,与苗还月将白亦潚扶起盘坐。
白亦韬第一个上场。
「先脱掉外衣,然后凝气于掌心,贴上背部两大穴……」苗还月说明导气的方向,然后与苗挽月同时放开手。
脱掉外衣,是要让身体的热气能散掉,不因体温上升而扰乱了真气运行的速度,一个时辰后,白亦城同样脱去上衣,坐在白亦潚身前,掌心贴住的他前肩,接手导行真气,白亦韬这才缓缓收回自己的真气。
「衔接时一定要保持平稳,不可以抢快……」苗还月仔细提醒。
白亦轩、白亦焯一一上场,从黑夜到天明,再到黄昏,总算完成替白亦潚运行导气完成。
苗还月和苗挽月立刻替白亦潚诊脉。
「成功了。」苗还月首先露出笑容。
「嗯。」苗挽月也笑了。「太好了,潚总算没事了。」她直起身,头却感到一阵晕眩,身躯一阵摇晃。
「小心。」站得离她最近的白亦韬立即伸手扶住她。
「大姊!」苗还月连忙诊着她的脉搏,不禁皱起了眉头,「大姊,妳必须休息。」
「我没事……」
「妳的脉象那么弱,怎么会没事?」苗还月一脸担心。
「比起潚为我承受的,这根本不算什么。」苗挽月缓缓摇头,她只是太少休息和气血不足,并不算什么大毛病。「你们也忙了一天一夜,都回房休息吧。」
「可是--」
「还月,妳不听我的话了吗?」苗挽月望着她。
「好嘛。」一向尊敬大姊,又很听大姊话的四姊妹只好乖乖回房休息,但是白家四兄弟就没这么好讲话了。
「挽月,妳和大哥怎么会落入贼人的陷阱,这到底是怎么回事?」白亦城问出心中的疑惑。
「大姊需要的是休息,不是拷问,有什么事等大姊休息够了再说。」收到苗还月示意的眼神,苗弯月立刻道。
「但是--」
「白亦城,你现在烦大姊,我就不理你了。」苗弯月出言威胁。
「可是……」
「你还可是?我不要理你了!」苗弯月跺跺脚,转身跑出去。
「弯月……」担心心爱女人的白亦城,只好放弃询问,追出去了。
其他还想问个明白的三兄弟,面对护姊情切的苗家三妹,识相地摸摸鼻子,一句话也没多间,拥着心爱的女人就乖乖离开房间,将这里留给白亦潚和苗挽月,
毕竟现在人都平安,事情的经过可以慢慢再说,要是因为这样而让「众月」生气,他们就得不偿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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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不容易让白家兄弟都离开,这得归功于妹妹们的帮忙。
苗挽月回到床边,握着白亦潚的手,望着他紧闭双眼的模样,印象中,她好像很少看见他睡着,都是他守着她睡。
在傲天庄分开的那几天,是重逢后她第一次和他分开那么久,她担心他,更想念他。
她从不曾以为自己会失去他,只是见不到他,她心会慌、会乱,会不安、会害怕,她不怕死,只怕见不到他,那时她才知道,原来他在她心里占了这么深、这么深的位置。
「潚……」拉着他的手,贴上自己的面颊,苗挽月心酸的想流泪。
「别哭。」白亦潚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醒了。
「潚?!」苗挽月立刻望着他。
「我很好,不要伤心。」低沉的嗓音虽然有些虚弱,但他却是很清醒的。
「可是你受了伤……」都是为了保护她,他才会受伤。
他总是这样,只要她安然无恙,自己伤成怎么样都无所谓,只为保护她……
「妳和他们治好了我,不是吗?」虽然昏迷过去,但他相信他们一定会想尽办法医治他的伤,他并不担心这一点。
「如果他们没有及时赶来,如果你有什么万一,我--」
「我不会有万一。」他伸手点住她的唇。「就算他们没有赶来,我也会带妳离开傲天庄。」
「那你的伤呢?」
「失去武功我一样能陪着妳。」他毫不犹豫的说,丝毫不在意会不会失去武功,只忙着安慰她。
他怎么可以这样……
「为什么……」她鼻酸欲泣。
毫不犹豫的付出、毫不犹豫的牺牲,他连一点点伤都不愿她受,却弄得自己伤重不堪,差点难以治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