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对子心打什么主意?”阳冕的剑眉蹙在一起,眼神冷冽。
殷正一脸愕然,接着捧腹大笑道:“你说什么跟什么呀!”
此时,后面传来一阵银铃似的声音叫道:“殷大哥,你动作怎么那么慢呀?咦?冕哥哥,你终于来啦!”金子心满脸欣喜,她的粉脸似乎因为微醺而有一抹嫣红,看到阳冕揪着殷正,她一脸狐疑,“你们在干嘛?别玩了吧,冕哥哥,大家等你很久了。”
“等我?”这回换成阳冕一脸错愕,他以为只有金子心跟殷正两人饮酒作乐,还在疑惑,却见萧允言和阳旭也走了过来。
“你来啦,怎么这么久?为国事操劳也该有个限度吧!”萧允言笑咪咪地道。
阳冕有些尴尬地放开殷正,看来事情不像他想的那样,难道他们有邀请他?阳冕佯装镇定地道:“我不晓得我有受到邀请。”
“奇怪,那时你在忙,我记得我请御影转告啦。”阳旭疑惑。
御影走上前来,一脸无辜地淡淡回道:“臣以为陛下会来这里,是已经知道了,所以才没告诉陛下,这是臣的疏忽。”
阳冕忍不住狠狠瞪了御影一眼。好家伙,害他在大家面前出糗!但阳冕和御影的感情早已不是寻常君臣,他也只能气在心里,想也知道御影那家伙一定暗自偷笑,但他也拿御影莫可奈何。
“阳冕跟我是心有灵犀一点通,都是出生入死的好兄弟,默契好得不得了,当然知道今晚要来府里找我。”殷正一手搭上阳冕的肩,咧嘴笑道:“来,大家一起到中庭。”
只要不在皇宫,大家跟阳冕一向称兄道弟,只除了御影那个死顽固,怎么也不肯卸了礼仪。
阳冕勉强颔首,跟着其他人来到充满奇花异草、灯火辉煌的中庭。
“这个庭院虽无法跟御花园相此,但我特地找人运来了月国的土壤,这里的花草可都是月国特有的品种。”殷正自豪道。
“别又是这个话题,皇兄,你还没来之前,我们就已听足十年份的月国花草经了!”阳旭一边笑着埋怨,一边斟了一杯酒给阳冕。
“对嘛,该轮到我发言了,冕哥哥,你对女子入学的看法如何?我们可以仿照月国的制度弄一个……”金子心话还没说完,就被殷正打断。
“不行,不行,今晚不能提政事!”殷正也倒了一杯酒给金子心,“妹子,还是乖乖喝酒吧!”
金子心白了殷正一眼。
萧允言却插话道:“我之前和子心谈过,倒觉得子心的一些想法确有可行之处,我想你不妨让子心跟我们一起早朝,让其他大臣也评价一下子心的想法,如何?”
金子心高兴的握住萧允言的手,“萧大哥,我就知道你人最好!”
阳冕皱了下眉头,不着痕迹地拉开金子心和萧允言的手,“早朝的事应该没有问题,虽然我想那些老臣一定会反对,但如果你的意见有道理,他们也不至于都不接受。不过就像殷正说的,今晚就先饶了我吧!咱们聊点别的。”
金子心不好意思地吐吐舌,“真是抱歉。”她举起酒杯向大家敬酒。
于是,大家在极其愉快的气氛中,听着金子心周游列国的趣事,又不断调侃阳冕这五年来的皇帝之路,聊得十分尽兴。
酒过三巡,一向酒量极好的金子心也撑不住睡意,频频打呵欠。
“我跟子心先回宫去。”阳冕注意到金子心的疲倦,便决定先带她离开。
“你不用送我回去,我有请侍卫驾马车过来,还有金儿陪着,很安全。你留下来和大家继续聊呀!”金子心道。
“我和你一起坐马车回去。”阳冕坚定地回答,立刻转身嘱咐御影把自己的马带回宫里。一旦他用这种口气说话,大家都知道不用再跟他争,事已成定局。
金子心也只好耸耸肩,任由阳冕决定。
阳冕和金子心坐进宽敞温暖的马车内,金子心禁不住睡意席卷,头倚着阳冕宽阔的胸膛便沉沉睡去,金儿也毫无动静地蜷在金子心的脚边。
阳冕悄悄伸手环住她的肩,那柔软如丝的鬈发洒在他的手臂上,他低头瞧着紧闭双眼、眉目如画的金子心,臣服于一种奇异的冲动,他俯身吻了她。
到了皇宫,金子心因酒力作用而沉睡不醒,阳冕也不愿叫醒她,便直接把她打横抱起,像呵护一个稀世珍宝一样,小心翼翼地往自己的寝宫走去。走到寝宫门口,却被王公公拦下。
“皇上,这……”王公公有点难以散齿,尤其是看到阳冕不悦的神情,他压低声音道:“皇上,您前几天答应蝶妃娘娘一起共度中秋,她现在正在里面。”
“叫她回去。”阳冕不假思索地下令,正好金子心感到夜里的寒意,睁开了双眼。
“怎么?”她挣开阳冕的搂抱,茫然地环顾四周。她怎么到了这里?
阳冕眼神黝深地睇着她,明知子心只把他当作兄长,怎么他却突然不想放手?
金子心被他的眼神看得浑身燥热。
这个当头,蝶妃喜孜孜地从寝宫里跑出来,“皇上,您终于回来了!”她已经换上一袭若隐若现的纱袍,看到金子心站在皇上的身边,不由得愣住。
金子心当下酒醒一大半,想也知道蝶妃三更半夜穿这样的目的,她感到莫名的不舒服,但还是笑笑道:“那我回映雪苑去了。王公公,请你送我一程。”
阳冕自觉没有任何立场留住金子心,他紧锁眉头,俊脸如罩寒冰,却是一句话也不吭。
蝶妃瞧这场面,大胆地拉起阳冕的手,道:“皇上,外头风冷,先进去吧!”
阳冕没有动静。
“晚安,冕哥哥。”金子心轻声道,跟着王公公转身离去。
注视着金子心离去,阳冕漠然地甩开蝶妃的手,轻声道:“你回去吧,朕没有心情。”他独自走进寝宫,抛下敢怒不敢言的蝶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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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于萧允言的举荐,再加上以前与金国公熟识的臣子们的支持,金子心终于可以参与早朝,为了能在早朝时跟上其他臣子的发言,她每天辛苦地搜集许多资料,有时还会为了意见立场不同,和其他臣子当场辩论起来。刚开始大家当她是个女流之辈,总不理睬她,时间一久,发现她确有真才实学,加上皇上从不干涉或失之偏颇,因此,臣子们不知不觉也把她当作他们的一分子,认真跟她讨论政事。
金子心渐渐发现,阳冕其实真的是一个很棒的皇帝,在早朝时他都会静听群臣的意见,让他们彼此讨论,身为皇上的他话极为精简,却总是适时点出建议中不足之处,显然他比任何人都针对议题做了更多功课。而且当金子心参与早朝时,阳冕就会待她完全有如外人,或是应该说阳冕会对每个人一样对待,即使亲如阳旭、萧允言他们也不例外,展现出公私分明的睿智。
但自从中秋夜过后,金子心不知是自己多想抑或真是如此,她老觉得阳冕好像避着她,她每次找阳冕时,阳冕要不就正要出去,要不就是在忙。话虽如此,有时她又会捕捉到阳冕一瞬也不瞬地凝视自己,但一触及他的目光时,他就会微微一笑,状似不经意地转移目光,搞得金子心一头雾水。
好在金子心也有自己的事要忙,譬如说今天,她待在藏经阁找资料。藏经阁占地广大,放着古往今来不同种类的书,一间房间进去还有一间,据说是按阴阳五行设计的,这里一向都由特定的总管看守。
“咿呀”一声,金子心听到藏经阁的门被推开,她放下手中的资料回头一看,俏生生立在那里的可不是芸妃吗?
“芸妃?怎么你会到这里来,你也爱看书吗?”金子心有点兴奋,毕竟领教过荷妃和蝶妃后,她觉得芸妃和善多了。
“你的豹子……”芸妃嗫嚅道,一边还四处张望。
“总管说不准带它入内,否则就不让我进来。”金子心无奈道,这里的总管特别有威严,所以她只得把金儿关在映雪苑里。“你是不是很怕金儿呀?”
芸妃不好意思地道:“也不是针对皇后娘娘的豹子,其实,只要是有毛的动物我都怕,我天生胆子小。”
“别叫我皇后娘娘,叫我子心吧!既然你怕动物,以后我若要去找你,我会记得不把金儿带去的。”
“这怎么好意思!您可以不用顾虑我的感受。”芸妃急忙道。
这女孩跟自己差不多年纪,怎么这么拘谨!子心不由得想叹气,“这话题到此结束,就这么说定,再客气下去会没完没了!还有,你不准叫我皇后,也不准称我为“您”,我们年纪差不多,我也只打算叫你芸妃。”
芸妃看金子心这样不耐烦,忍不住噗哧一笑,“我听宫女说你很怪,果然是真的。”
金子心不好意思的搔搔头,“我从小就常被说是怪人一个,我都习惯了。对了,你是来看书的吧?你要找什么样的书?”
“嗯,请你别跟别人说喔,我对花花草草略有兴趣,到这儿是要找一些识别草木之名的书来看。”芸妃羞赧道。
“这很棒呀!有什么不可告人之处吗?不过,我一定会帮你保守秘密的。”
芸妃摇摇头,“家父很讨厌女孩子碰这些有的没有的,他禁止我看书,反正是要嫁人的,他说不要知道太多比较讨人喜欢,所以我不敢让人知道。”
“这是什么歪理!知道不多才讨人喜欢?怎么会有这样对待自己女儿的父亲!”都哪个年代,怎么这么迂腐!金子心一向受到金国公的全心栽培,她想像不到怎么会有这样的事,若是因为家贫那还说得过去,偏偏不是。
“家父也是为我好,他希望我能得到皇上的宠爱,不过我跟皇上一向很疏远,一个人待在宫里又很乏味,所以常常一个人来藏经阁。”芸妃替自己父亲辩解。
“那……皇上这样对你,你很伤心?”金子心突然意识到她们或许就某种程度上来说是一种对立的关系。
“其实不会,皇上有一种冷漠的威严,我在他身边就觉得好害怕,有一次他只是稍微碰到我,我就差点哭出来,还好他从未说要跟我过夜。”
“你误会了,冕哥哥他不是这样的人,真奇怪,怎么你们都怕他怕成这样?他以前在月国很受女子欢迎的。”金子心还是忍不住要替阳冕辩解。
“还是有许多女子想接近皇上啊,但皇上一向都摆出只是玩玩的态度,要立妃免谈。所以应该只是我个人很害怕皇上接近而已。”
“这样说来,你们这三个正妃还是跟好多人挤破头才当上的呀?”
“也可以这样说,其实是我们三个的家世都很显赫,也都受过先王的庇荫,不过,皇上比较疼蝶妃娘娘,大家都知道,所以对蝶妃娘娘都巴结得很。但这么一说,皇上对你最宠爱才对,因为他选你当皇后。你都不害怕他吗?就算是蝶妃娘娘,对皇上也是有点畏惧的。”
“我跟皇上不是你说的那种关系,我根本没跟他睡过,谈不上宠爱不宠爱。”金子心侧着头努力思考,“至于怕不怕他,我以前就跟皇上一起生活过,他一直都是很温柔的人,我怎么可能会怕他呢?”
“你没跟皇上在一起过?”像金子心那样露骨的话芸妃实在是说不出口,见了金子心点点头,她讶异道:“但我看皇上特别珍惜你。”
“他是把我当作妹妹吧。”金子心道。
“可是皇上有自己的妹妹玉宁公主,皇上对公主的态度可不是这样。话说回来,你喜欢皇上吗?”芸妃好奇地追问。
“喜欢?”金子心一脸苦恼,“我没想过这个问题。”
“你真是奇怪的人!有空你愿意来芸生宫找我吗?我一定会好好款待你。真想再多跟你说一会儿话,但时候不早,我得先告退了。”
“当然,有空我一定会去找你。”金子心欣然允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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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子心筹画许久的关于设立女子学堂的建议,在早朝时被阳冕否决了,她颇为懊恼,明明萧允言和殷正都表示赞成,阳冕却接受其他臣子的意见,否决掉这项提案。
冕哥哥是哪根筋不对劲?金子心气呼呼地想,她决定不管三七二十一,非要说服阳冕不可,毕竟这事关系日朔国所有女子的权益,因此她带着金儿来到御书房。
她推开御书房房门,坐在书案后的阳冕抬起头,笑道:“什么风把你吹来?”
“没什么呀,就是想跟你问问早朝时的事情。等一等,”金子心警告道,“你可别再说你现在在忙,或是要出去之类的,我问过王公公了,他说你现在没事。”
阳冕苦笑地摊开手,“我可什么话都还没说呢!”
其实,阳冕自从中秋夜后,察觉自己对金子心似乎有一些异样的情感,但在她只想把他当兄长的状况下,他不想做任何会破坏现在平衡的事,他唯一想得到能避免去探究这份感觉的好方法就是跟金子心保持一段距离,尽可能就像一对好兄妹一般。但现在金子心是真的有正事要找他谈吧。
“坐吧!”阳冕指着自己身旁的龙凤椅,示意金子心坐下。
金子心坐到阳冕身旁,阳冕俊美又威仪的脸庞就在她面前,他似笑非笑地挑着剑眉望着她,她的心竟漏跳了一拍。
“怎么?”阳冕点醒发呆的金子心。
“嗯,没事。”她怎么说得出口她看他看呆了呢?金子心暗想。“我想知道冕哥哥究竟为何反对我的提案,让女子读书有何不可?你别说你也认为继续维持男主外女主内的传统,才能维持国家的纲纪!”金子心把奏折摊开放在书案上,让阳冕仔细端详。
“我否决是因为这套计画根本行不通。”阳冕向后一靠,双手交抱胸前,一派优闲地望着金子心。
“为什么行不通?月国不也是直接成立女子国监学,从先开放女子参加考试做起?”金子心忍不住激动。
抒发自己意见时的金子心,总是闪耀着光芒,阳冕欣赏着,但这不会影响阳冕对政策的判断。“子心,这种方法在月国也许适用,但对风土民情完全不同的我国是行不通的。在我国长久以来维持男外女内的生活,女子们不会觉得有必要参加考试或上学,即使设立学堂也是枉然,因为没有人会愿意进去,也没有百姓会把女儿带来。”